“啪嗒!”

一声轻响,忽然从诸鬼身后的远处传来,引得诸魔罗身鬼和王宗景小鼎一起看去,只是乃见是之前被诸鬼暂时忘记的那个白衣少女起身想要逃走,却不小心踩到了一块圆石摔倒在地。这些魔罗身鬼回头看看这座奈何桥,虽然对王宗景二人仍有贪婪之色,但无论如何也不敢再接近奈何桥,于是呼啸一声,纷纷回头,又去追那白衣女子了。

看到这些鬼怪对奈何桥畏之如虎,王宗景和小鼎在最初的惊讶过后都忍不住松了一口气,既然暂时不用在害怕这些阴间恶鬼,两人便慢慢走了回来,只是很快他们二人便皱起眉头,前方那白衣少女虽然身份为明,两人也看不出她究竟是人是鬼,但显然面对这些身高体壮 魔罗鬼身,白衣少女几乎毫无还手之力,没跑多远便被诸鬼追上,然后轻而易举又被推到在地,打骂欺辱,甚至还有脚踢撕扯的,做得比刚才还过分。不知道收不收收了之前那只魔罗身鬼死在血河中的刺激,这些剩下的魔罗身鬼对这些白衣少女更加残忍起来。

未及,在王宗景与小鼎的注视下,那白衣女子在痛哭的哀告声中已经被诸鬼欺凌的奄奄一息,衣衫不整。身上多处带了伤口,只是不见多少鲜血流出。

小鼎站在奈何桥上,直看得义愤填膺,忍不住跳脚大骂起来,无奈那些魔罗身鬼最多只是回头向这里瞄上一眼,见他仍是站在桥上,便不再理会了。小鼎心中急切,忍不住抓住王宗景的手臂道:“王大哥,那姐姐看起来好可怜,我们救救她好不好?”

王宗景皱眉,心中犯难,心想自己道行太低,肯定不是这些鬼怪的对手啊,怎么救人。正踌躇间,他目光忽然看到前面那条奈何桥的石纹,猛然心中一动,却是得了一个主意。

当下他叫小鼎向后站了些,自己看了看周围,确定并没有其他隐匿于侧的鬼怪后,这才小心翼翼地伸出一只脚踏到石纹之外,入脚处,那片灰色的土地上除了有些肮脏灰土,倒并没有什么异样。王宗景松了口气,目光紧紧盯着前方那些魔罗身鬼,忽然双脚一合,身子已站在奈何桥石纹之外,随后大声对前方喊道:“喂,我出来了,你们敢来抓我吗?”

一只魔罗身鬼回头看了一眼,忽然全身一震,随后龇起獠牙,嗷嗷吼叫着便向王宗景处扑来,旁边诸鬼看到这一幕,先是一怔,随后也是相继作出同样的动作,纷纷扑来,倒似乎像是只要没有那奈何桥与血河的威胁,王宗景这活人的气息滋味,对他们来说便是无法抵挡的最大诱惑。

王宗景眼角微微一跳,却并没有立刻跳回奈何桥上,而是站在原地不动,目光随即向诸鬼身后看了一眼,只见那白衣少女此刻艰难爬起,茫然四顾,随后目光落到前边诸鬼向王宗景此处扑来的那一幕上,她脸色变了变,不知为何没有马上逃走,反而勉强站起身子,踉踉跄跄地竟然向奈何桥这边跑来了。

王宗景与小鼎都是大惊,小鼎更是直接喊了出来,道:“姐姐,姐姐,你向其他方向跑,这里有鬼怪在啊!”

谁知那白衣少女也不知是听不见还是无视小鼎的叫唤,充耳不闻,仍是跟在魔罗身鬼背后向奈何桥跑来,转眼之间,王宗景看着诸鬼速度极快,已然追近奈何桥边了,不敢再撑下去,身子一扭,便向奈何桥上跳去。

几个魔罗身鬼一起大叫,扑到奈何桥下,却是扑了一个空,顿时个个抬起头来,愤怒万分地盯着桥上的王宗景,倒好像王宗景不给他们吃才是罪该万死的模样。

对于这种态度王宗景自然是嗤之以鼻,丝毫不放在眼里,反而更是关注诸鬼身后的白衣少女,只是那白衣少女虽然还在勉力前行,但在她与奈何桥间,此刻却还站着四只人高马大的魔罗身鬼,这些鬼怪转身看到白衣少女跑来,纷纷狞笑出声,一起又围了上去,在离奈何桥一丈地外的地方将她堵了下来,其中一只恶鬼一拳打在她的腹上,登时便将那白衣少女打的凄婉低鸣一声,整个人瘫软在地,诸鬼围上,纷纷对她拳打脚踢起来,看来是拿那白衣少女出气。

此情此景,恶鬼作孽欺凌幼小,真是令人发指,但王宗景与小鼎站在奈何桥上,此刻却都有一种无可奈何之感。毕竟那些魔罗身鬼此刻距离奈何桥实在不算太远,王宗景若是冒险出去故技重施,只怕一个不小心便会被这些鬼怪围住。

然而此刻只听那白衣少女在诸鬼欺凌之下,痛苦呻吟声声不绝于耳,娇媚脸上满是痛楚之意,场面凄楚不堪,王宗景咬了咬牙,正犹豫着是否再度冒险踏出去以身作饵时,忽然只见小鼎跑上前来,手掌一翻,“放屁漏斗”已是抓在手间,一溜烟跑到那紧贴奈何桥石纹处,对着丈余外远的那些魔罗身鬼,便是用力一挤。

红色汁液喷射而出,划过半空,在王宗景的注视下,居然真的射了一丈多远,洒落在那些青面獠牙的魔罗身鬼的身上。

这东西,难道对妖魔鬼怪也有用处吗?

王宗景有些不敢相信,但心底说实在话却是颇为盼望真是如此,连忙定眼看去,只见那几只魔罗身鬼都有些茫然,但显然辣椒水的功效在这些鬼怪身上大为减弱,至少王宗景就没看到那一只魔罗身鬼像阳间那些人一样瞬间倒地不起的。

不过过了片刻,这些魔罗身鬼似乎突然大为恼怒起来,一个个咆哮怒吼,不停地在身上抓挠着,看来对身上这些鲜红的汁液极为恼火,居然都再度抛下那白衣少女,纷纷向小鼎这里冲来。王宗景又惊又喜,连忙跑过去一拉小鼎就向后退去,免得站得太靠前了,一不小心就被这些鬼怪扯出奈何桥就糟糕了。

四只魔罗身鬼扑到奈何桥下,终究还是畏惧这古桥血河之威,不敢上前,然而都聚集在桥下大声吼叫,看样子恨不得将桥上两个活人生吞活剥了。就在这时候,原本倒地不起的那白衣少女居然又踉踉跄跄地站起来,看着似乎将倒欲倒,但居然还是向前跑来。

王宗景与小鼎都是有些无语了,心想这四只魔罗身鬼堵在桥下,你却非要往这边跑,这不管是人是鬼,不就是缺个心眼吗?

丈余地转眼即过,那白衣少女已经跑到了四只魔罗身鬼的背后,其中一只魔罗身鬼听到背后的动静,转头看来,张口大吼一声,正要出手再度打她,忽然只见那白衣少女猛地扑地,手向前伸,却是在两只恶鬼的身子间隙中,一巴掌放在了那石纹之上。

那只魔罗身鬼的拳头转瞬即至,打在了她的后背上,只是这一次那白衣少女并没有做声,反而是那魔罗身鬼忽然大吼一声,全身大震,其他三只鬼怪吃了一惊,一起跳开。

只见这只魔罗身鬼忽然双手扼住喉咙,面容扭曲,身子竟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臂扼住喉咙,就这样生生抓了起来,场面与之前那个落到血河中的魔罗身鬼简直一模一样。其他三只恶鬼都吓得大叫,面上尽是惊恐之色,纷纷掉头跑去,半点也不敢在这奈何桥附近停留了。

被拎在半空的那只魔罗身鬼此刻恐惧异常,全身扭动,拼命挣扎,然而与之前那只倒霉鬼一样,他的挣扎完全无济于事,相同的一幕再度发生,他被拎到了奈何桥外,然后再惨叫声中直接丢进了血河,片刻之间,血河翻涌血水震荡,那些诡异莫测的可怖蛇虫再度出现,转眼又将这只魔罗身鬼吞没了。

建立的惨叫声缓缓平息下来,周围渐渐恢复了平静,王宗景与小鼎对望一眼,目光随即落到了那个还匍匐在奈何桥下手按石纹的白衣少女身上。

这女子看着有人颇为诡异,来历身份俱是不明,此刻在他二人的目光注视下,白衣少女在地上喘息了一会儿,稍微恢复了一下体力后,这才慢慢爬了起来,抬起头,看向站在奈何桥上不远处的两个人。

王宗景目光与那女子接触时,忽然心中猛地咯噔一下,刚才离得远了,只是觉得这白衣少女脸色过于苍白,此刻相距不过数尺,他却是看得清清楚楚,这白衣少女脸色竟是真的犹如透明一般,诡异如冰,阴气森森,完全不似正常俗世之人,只怕似鬼多过像人。但看她此刻早已接触了奈何桥那道诡异的石纹多时,却不像那几个魔罗身鬼一般受到攻击,反而若无其事般慢慢地爬了起来。

站在王宗景身边的小鼎看上去有些害怕,躲在王宗景身后,慢慢探出了脑袋,倒是全无刚才救人时的勇敢模样。不过那白衣少女的目光落到小鼎身上时,却像是知道这小男孩刚才救了自己,对着他慢慢露出一个笑容。

笑容一出,少女身上的那股阴寒之气顿时温和了许多,小鼎怔了一下,倒是畏惧之心稍去,慢慢走了出来。王宗景看了一眼这少女,道:“姑娘,你是谁?另外你知道此处是哪里吗?”

那白衣少女脸上露出一丝茫然之色,道:“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啊?”

王宗景与小鼎面面相觑,难不成这还是个糊涂鬼?

一时之间,王宗景也不知该问些什么才好了,倒是一旁的小鼎看着这少女渐渐顺眼起来,慢慢走近了她,白衣少女目光随着小鼎移动,却也丝毫没有对小鼎不利的模样。王宗景在一旁皱了皱眉头,犹豫了一下,也就没有阻挡。

小鼎慢慢走到白衣少女的身边,圆圆的脑残摇晃了一下,那少女看在眼中,迟疑了片刻,忽然也学着小鼎的样子摇了摇头,小鼎顿时被她这简单的动作给惹得发笑,便笑道:“姐姐,我叫小鼎,那边的王大哥名叫王宗景,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那白衣少女欲言又止,面上再度露出茫然之色,缓缓摇头道“不知道,记不得了。”

小鼎抓抓脑袋,一时无语,不过看那少女的模样,他倒是彻底没了害怕心思,就这样有一句没一句地跟她说起话来,王宗景在一旁听着直皱眉头,那少女十句话里倒有七八句是迷糊不清的,看来是个彻底忘却前事的人,只是小鼎居然跟她也颇谈得来,笑嘻嘻地站在一起谈天说地,“姐姐、姐姐”地叫着,很快竟然也混得熟了,而且看那少女对小鼎的神情间,似也多了几分喜爱。

王宗景苦笑着摇头,心想这是人是鬼还没弄清楚呢,但此刻看他们说的还行,便也不愿去打断他们,正想再仔细查看一下周围,看看能否找到一条回去的路时,忽然他只觉得脚下一抖,倒似乎这奈何桥震动了一下。

他吃了一惊,但随后奈何桥又没了动静,正当他差点以为是自己的错觉时,脚下却又是猛地一震,这一次奈何桥传来的震动更加明显,同时从远方传来了一声如雷鸣一般的怒吼。

声势如巨涛,隆隆而来,挟带了呼啸劲吹的阴风无数,这一片黑暗天幕之下,忽然鬼哭之声大作,如万鬼号泣,阴森瘆人,直令人心惊肉跳。奈何桥上三人一起变色,王宗景目视远方,只见原本安静的土地上忽然间鬼影曈曈,竟是多了无数身影,望之怕有成千上万个鬼怪,奇形怪状种类无数,多是狰狞面目的恶状,其中更有些漂浮于半空中,整个身子都是半透明的阴灵也呼啸而来。

而在万鬼身后,那一片最深沉的黑暗深处,一个巨大无比的高大身躯,看上去比其他阴灵恶鬼们大上百倍,似融于这篇最深沉的黑暗中,正缓缓走来,每一步都跨出百多丈远,每一步踏在地面上,都使茫茫大地霍然震动,适才奈何桥震动之因,想必就是因此而来。

那鬼物未至而威势已到,王宗景和小鼎都只觉得瞬间阴风扑面,几乎站不住脚。

浓浓阴云浓雾中,群鬼狂啸,高空黑云里,缓缓露出两只巨大而闪烁着无情光芒的眼眸,冷冷扫过那地面上的奈何桥,却是没有丝毫畏惧之色,只是稍微一顿之后,便继续向这里走来。围绕在这个可怕阴间鬼王身边的所有阴灵鬼怪,同时都呼啸而起,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一样,疯狂地向奈何桥这边飞来。

王宗景与小鼎相顾失色,都看到对方眼中的绝望之色,这样的敌人实在是太过强大,根本不是他们所能应付的,而相比起他们两人,那白衣少女不知是迷糊还是什么缘故,神情看起来倒是镇定的多,只是这个时候她眼角余光忽地一凝,却是看见了王宗景手上兀自拿着的那把苍白骨剑,顿时在她脸上掠过一丝惊异之色。

眼看那无数鬼怪还有最可怕的巨大鬼王就要冲到奈何桥前,王宗景与小鼎已然闭上双眼,但就在这个时候,忽然那只鬼王的巨大双眼猛地抬起,向天际之上看去,随即那白衣少女也是若有所觉,面上再度掠过一丝惊容,同样抬头向天空望去。

原本永远都是阴云积聚灰暗的冥间天幕上,突然所有的阴云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一样,开始疯狂的旋转起来,迅速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灰暗漩涡。片刻之后,一声巨响如天崩地裂,一缕金光首先从漩涡深处射了出来。

那光芒璀璨耀眼,正如旭日当空一般,呈现出一种灿烂无比的耀眼透金之色,随后,无数道相同的金色光芒从天际破云而出,照射而下,如同烈日忽至,天地变色。

一只金色的巨大手掌,缓缓从云层中伸了出来,远远望去,那手掌上纹理纵横,看上去似有积分紊乱,但金色光辉从这巨掌中闪闪而出,却将之衬托的光芒万丈,辉煌无比。天穹之上,那个巨大的阴云漩涡仍在急速旋转着,但是从头到尾整个漩涡,都已经被这个耀眼之极的金色巨掌生生染成了金色,哪怕是在漩涡之外,那些滚滚飘荡的原本灰暗的阴云,此刻也被沾染上奇异的金光,如被绣上了金边一般。

这巨大的手掌一旦出现,便直接向奈何桥上落了下来,远处身躯巨大的鬼王不知何时停下了脚步,看到这一幕,似乎那鬼王顿时愤怒起来,对着天幕猛然发出了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吼,吼声声波所及,大片阴灵鬼怪纷纷倒下,凶威赫赫,直令人心惊肉跳。

但是那巨大金色的手掌显然对这巨大鬼王丝毫没有在意的意思,半分停顿也没有,仍是一直落下,金光温暖而灿烂,照亮了这一整片天地,也落在了奈何桥外拥挤不堪大片大片的恶鬼队伍身上。

只听“噗噗噗噗”之声瞬间响起,只片刻间无数阴灵恶鬼被这金色光辉照到后,连嘶吼喊叫的机会都没有,直接便化为幽冥阴土,随风散去。光辉之外,所有的幽冥恶鬼顿时都吓得尖啸乱飞,不顾一切地远离那金色的光芒。

这时王宗景与小鼎自然早就发现不对,睁眼看去,只觉得狂风扑面而来,这一巨掌缓缓落在奈何桥上,微微一顿,五指抓起,就将他们两人抓在手中,两人只觉得眼前一黑,随后便晕了过去,而那只金色巨掌也一刻不停,直接向天空中那个巨大的漩涡深处升去。

奈何桥上,在那金色巨掌出现之后,那白衣少女脸色一连数变,但与那些鬼怪不同,金色光辉虽然也落在她的身上,看上去她的脸色也有些扭动难看,却也仅此而已,并没有其他异状。此刻只见王宗景与小鼎被那金色巨掌救起,眼看就要飞走,白衣少女眼中瞬间像是转过了无数道复杂眼神,最后,她的身子终究还是没有动作,怔怔地站在原地,望着那巨大的光掌越升越高,离她越来越远。

金色巨掌越升越高,速度也越来越快,挥洒在这片阴间的金色光芒也逐渐暗淡下来,那些飞窜的阴灵恶鬼像是重新恢复了元气,鬼哭狼嚎般的蜂拥过来,而那个一直隐匿在阴云背后,在金色巨掌出现后就再也没有向前踏出一步的巨大鬼王,此刻再度猛然向天幕之上发出一声可怕的吼叫,充满了愤恨与憎恶。

转眼之间,金色巨掌便从那天幕上的巨大漩涡中缩了回去,带着王宗景与小鼎离开了这片诡异的地方,金光消失,风平云静,一切又都恢复了原样,这个世界也再度恢复了阴森与黑暗。

第七十四章 聚首

青云山,通天峰,幻月洞府中。张小凡缓缓将右手手掌自那莽古蜃珠上收了回来,看去他的脸色也略显苍 白,不过在他闭眼深深几个吐纳呼吸之后,逝色便很快恢复了正常。此刻,那莽古蜃珠上的霞光巳经彻底平静了下来,珠身之上的十颗大星里,就连最下方的第一颗大星,此刻也己经熄灭光芒,黯淡了下去。

他嘴角轻动,像是长出了一口浊气,神色间放松了许多,睁开双眼正准备起 身站起时,忽然目光一凝,身子停了 一下,却是微微俯身向前,看向莽古蜃珠的前方地上。

珠身之下,掉落着一只白骨小蝎的残骸,已经断成两截,再无声息。张小凡的脸色看上去忽然变得有些冷,伸手过去捡起了这两段白骨小蝎的残躯,放在手心仔细看了片刻,忽然间冷哼了一声。

那一刻,原本平静的幻月洞府忽然为之一颤,所有刻在地面的石纹瞬间一起亮起,就连那巳经平静下来的莽占蜃珠,也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光芒陡然大盛,将自己团闭围住,闪烁不停,如在战栗。一股强大而可怖的气息,瞬间充溢了这座山洞,似隐匿于黑暗中沉眠了万年后突然惊醒的存在,桀骜不驯地俯视人间,呼吸之间,竟像与幻月连为一体,直欲咆哮天地,纵横杀戮。

只是片刻之后,这股突如其来的强大杀意便如潮水般退去,张小凡站在洞穴中,神色如常,似又恢复到之前那个平凡温和的模样。周围的地上石纹和莽占蜃 珠都缓缓平静下来,张小凡看了一眼周围,然后缓步向外走去。

一缕阳光落在幻月洞府的洞口,唧唧喳喳的鸟鸣声从远方树林深处传来,更为这片山林添了几分幽静之意。张小凡走到洞口之外,忽然身子停下,抬头看去,却只见洞外前方,不知何时已站着一个身影,身着墨绿道袍,腰悬七星仙剑,面貌英俊,气度不凡,正是青云门当今掌教真人萧逸才。

张小凡淡淡地看着他,萧逸才也是神色不变,默然相望,两个神情平和的人目光在半空相触,明明都没有什么动作,但不知为何周围的温度似乎瞬间便冷了 下来,就连原本还在欢快鸣叫的小鸟都己失声。过了片刻,张小凡收回目光,向前走去,萧逸才也没有阻挡之意,只是当张小凡路过他身边的时候,萧逸才忽然淡淡道:“此处乃是青云禁地。”

张小凡身子停顿了一下,随后神色平静地道:“知道了。” 说完,他便继续向前走去,与此同时他的声音却从萧逸才身后传来:“幻月洞府之中颇多珍宝,神秘莫测,只是其中有些东西,数千年来靑云门历代祖师从来不肯让它们现身人世,想来都是有缘故的吧…”

话音渐低,他的身影很快便 消失在前方路径尽头。

萧逸才站在原地,瞳孔猛然一缩,似乎身子在瞬间便绷紧了。但显然他自控极好,片刻之后,他将握紧的拳头缓缓松开,脸色看上去并无异样,随后缓缓走进了那个山洞。站在幻月洞府的洞口,他默默凝视着这山洞里的一切,看着地上微微亮起的 石纹与光芒吞吐的莽古蜃珠,最后还有那一扇奇异如水波般的光门,萧逸才目光闪烁,似乎陷入了沉思之中。

青云山下,距离青云山门颇远的一处密林中,一身鹅黄衣裳娇媚无比的金瓶儿与那神秘男子站在一起,两个人的脸色此刻都显得十分难看。在两人身前不远处,白骨老祖大大咧咧地坐在地上,面上满是阴狠怨毒之色,原本在青云山上被萧逸才一击折断的白骨右臂己经接了上去,黑色的天鬼刀倒插在身旁。

只见他一边往自己右臂伤门上泼洒着黑色的奇异药粉,一边恶狠狠地道: “可恨的小畜生,待你老祖爷爷养好伤后,定要杀上山去,抓了你将你剥皮抽魂,镇在天鬼刀中,永世受苦,这外能解我心头之恨!”

金瓶儿眼中掠过一丝嘲讽之意,抬头看天,却像是懒得再听这番狠话,而她身边的那个神秘男子则是直皱眉头,却是担心另件事,问道:“白骨大师,你是说之前回来时候,萧逸才紧追不舍,你让夏侯戈替你挡下了他,这才能逃回来的吗?”

白骨老祖冷哼了一声,翻了翻白眼道:“不错。”说完又恨恨道,“小畜生,莫要落在老祖手里,不然的话,嘿嘿…”说着他在那甩咬牙切齿,显然对萧逸才是恨到了骨子里,只是却看不出半点对那个帮他挡住追共救他一命的夏侯戈的关心。

那神秘男了不再理会白骨老祖在那边发狠,转过身看了金瓶儿一眼,微微皱眉道:“夏侯戈平日也算得力,但以道行论,只怕还不足以与青云掌教相提并论,听这意思,只怕…” 金瓶儿淡淡道:“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死就死了,你再栽培一个就是。”

神秘男子脸上怒色一闪而过,冷哼道:“你说得倒是轻松,如今门阀重建百废待兴,最要紧处便是得用的人才太少,再说又哪里有那么好轻松栽培的,我当年名号是毒公子,可不如你妙公子面首无数,最会栽培人的。”

金瓶儿神色一寒,冷然道:“秦无炎,你把话说淸楚了,什么是面首无数?不然的话你大可以领教一番我合欢派的‘姹女媚,’看看是不是如你所想那般**? ”

秦无炎冷笑一声,夷然不惧。这些年来他沉心潜藏,一心只为昔日恩师毒神的临终交代要重兴万毒门,这中间得逢奇遇,加上他本来天资超群,又痛下苦功发奋修炼,早己是道行大进,与昔日不可同日而语。

虽然他知道金瓶儿是被他胁迫才助他一臂之力,以那女子心高气傲的性子,自然是心中早已不满,但也不等于他会甘愿在金瓶儿面前忍气吞声。

眼看着两人之间剑拔弩张,竟有一触即发之势,就连白骨老祖都有些惊讶地向他们看来,谁知就在这时,忽然从林外风声掠起,一人驾驭着道金光飞驰而近,转眼落在他们身前,俯身行礼道: “门主,副门主。”

此人一现,不但白骨老祖顿时面露惊愕之色,转头向他看去,便是秦无炎与金瓶儿也暂时忘了两人纷争,愕然回头,面上露出一丝难以置信的神色。

只见林中光亮,那人立于树下,面容阴沉何面色恭谨,正是夏侯戈本人。同时只见他身上衣衫整齐,并无半点伤势,看着竟然是在萧逸才手下全身安然而退了。

秦无炎门视于他,虽然不久之前还在为此人惋惜,但此刻看到夏侯戈安然归来,他面上却并无半分喜悦之色,反是多了几分狐疑,双眼微眯地看着此人,片刻后淡淡地道:“夏侯戈,听白骨老祖说你替他挡下了萧逸才,做得不错,可算是大功一件。”

侯戈身子又俯低了些,道:“不敢,这是属下分内之事。” 秦无炎缓缓点头,但看着夏侯戈的眼神却是更冷了些,道:“不过我倒是没看出来,你道行进境居然如此之大,与当今青云掌教真人一战后,仍然可以全身而退。”

夏侯戈直起身子,却是摇头道:“回禀门主,此番赞誉属下愧不敢当,实不敢相瞒门主,我奉白骨祖师之令挡下萧逸才后,心中已是作好死战准备,谁知就在将要动手之际,那青云山上忽然响起洪大的钟声,一连九声,连响三次,那萧逸才听到此钟声后脸色大变,却是舍了属下,直接御剑冋山去了。”

秦无炎与站在他身旁的金瓶儿闻言都是一怔,一时愕然,想不到夏侯戈能够回来居然是因为这个原因。

秦无炎皱了皱眉,回头向金瓶儿看了一眼,金瓶儿沉 吟片刻,也放下了刚才的争执,微微点久,道:“确实有这么一阵钟声响起,当时我听到后也是心中疑惑不解,看来突莫非是靑云山上又发生了什么大事? ”

秦无炎默然点了点头,随后转过头,面上神情已然温和了许多,对犮侯戈微 笑道:“如此说来真是万幸,不过你确实立下大功不假,冋头自有赏赐。” 夏侯戈连忙俯身道谢。

在一旁的内骨老祖则冷哼了一卢,看来对这里的动静颇为不屑,此时他己然处理好右臂伤势,那黑色药粉看来颇具奇效,泼洒上去,那奇异的白骨手臂看起来居然好了许多,除了还有几条裂缝外便看不出来曾经受过断臂之伤。

随后,白骨老祖便起身站起,一把拔出插在身边的天鬼刀,也不跟秦无炎金瓶儿他们说些 什么,便自顾自向林外走去。

秦无炎眼中也是掠过一丝不耐之色,但他毕竟心机深沉,还是控制住了自己,提声问道:“白骨骱辈,你这是要去哪儿? ”

白骨老祖站住身子,提着天鬼刀一劈,恨恨道:“老夫前去找个僻静所在, 好生休养一段日子,待回复元气之后,定要再上青云,将那名叫萧逸才的小子斩于刀下! ”

秦无炎目光一闪,踏前一步,朗声道:“白骨前辈,既然此番你已看到这中土中确有珍宝无数,又不幸伤于小人之手,何不趁机回转蛮荒圣殿,禀告圣殿七位大祭司,请一众长老齐赴中土,如此必定圣教大兴,亦可尽夺珍宝了。”

白骨老祖闻言迟疑片刻,却是摇头道:“不用,此等小事,老夫一人便足 矣…”说罢,便再不理会秦无炎等人,径直走出林外去了,同时心想:且不说圣殿里那七位大祭司何等顽固,一心只愿死守“冥渊”。

就算他们都愿意动心前来中土,这劫掠珍宝之后,好东西岂非也都被大祭司们给吞了,如此一来,白骨老祖爷爷我岂非是白忙一场?必要吾得了先机先夺丫这许多奇珍异宝,若万一有幸得了一两件九天神兵天地重宝,回去之后祌通大进,便是圣殿大祭司之位,难道我白骨老祖便天生坐不得的吗?”

看着那凶狠老头的身影缓缓走远,秦无炎脸色登时变得难看至极,金瓶儿在―旁看了也露出淡淡的冷笑,轻声道:“我看你是自寻死路吧。”

这声音不大,但林屮秦无炎夏侯戈两人却都是听到了,以侯戈眼观鼻鼻观心,一言不发充耳不闻,秦无炎则是冷冷地看了金瓶儿一眼,金瓶儿淡淡—笑,丝毫也没有在意的模样. 秦无炎只觉得心中烦闷,好不容易蛊惑了一个圣殿长老前来中土,没想到却是这般死脑筋的家伙,不过若不是头脑简单些,只怕也没这么容易被他说动就是了。

正迟疑下一步该如何劝阻那白骨老祖时,林中三人忽然只听林外传来一声尖啸,却是那白骨老祖盛怒而发,伴随着一声怒吼,只听那白骨老祖喝道: “什么人胆敢戏弄老祖,出来受死! ”

秦无炎三人脸色都为之一变,对望一眼,立刻便向林外掠去。密林之外,阳光明媚,但白骨老祖站在地上,黑色的天鬼刀横在胸前,却是副如临大敌的模样,面色凶狠,在他身前不远处的地上,掉了一小片白色骨骼,看着乃是一只门色小蝎的残骸,还不等他作出进一步的反应,忽然只听风声锐响,又一道白光急冲而来,直打他的面孔,嚣张无比。

白骨老祖双目圆睁,天鬼刀泛起黑光斩劈而下,只听“当”的声,黑光闪动,那白光登时被他击落,然而白骨老祖看似轻松,实际上挥刀的手臂却是微微一震,一股大力从刀身上传来,几乎令他身不由己地倒退一步,幸好他修行老道,魔功运转,这才面不改色地稳住身形。定眼一看,只见那白色东西,又是一件内骨残骸,看来便是那只白色小蝎的另一半残躯了。一个身影,缓缓从他前方另一处树林里走了出来,那是一个相貌平凡、衣着普通的男子,面色淡然,看着并没有什么嚣张气势,但是站在那儿目视白骨老祖,却令人油然而生一种俯视之感。

在他右手之上,像是随意地提着一根黑色的棍子,并不太长,顶端显现圆珠形状,看上去黑黝黝的十分丑陋,就像是普通人 家里厨房中的烧火棍一样。密林之中,秦无炎、佥瓶儿的身形都是一滞,立刻停了下来,夏侯戈跟在他们身后,也停住脚步。秦无炎目光如电,一瞬间变得阴冷无比,看着林外远处那个男子,冷笑一 声,寒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