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然是他! ” 相比之下’金瓶儿看到那男子的目光神情便要复杂得多,贝齿微咬,秀眉轻皱,脸色虽寒,一股娇媚却于不经意间又缓缓散发了出来,只是转眼间她看到秦无炎身子微动,似乎就要掠出林去,立刻便伸手将他拉住。

秦无炎怔了一下,回头向金瓶儿看来,愕然道:“怎么了? ” 金瓶儿淡淡地笑了一下,道:“你急什么,难得有此大好机会,你不想从旁看看他如今的道行到了什么境界吗? ”

秦无炎沉吟片刻,缓缓点头,道:“你说得极是,当年受过这厮暗算,前仇旧恨多有,一时操切了。”

说罢,居然说退便退,就这样藏身在密林之中不再动弹,专心向外窥视。

金瓶儿站在他的身旁,目光清冷幽幽,落到那林外男子的身上,半晌之后,忽地发出一声轻叹,低声道: “想不到…多年之后,我们并称一时的魔教三公子,居然会在这般情况下聚首…”

林外这个突然出现的男子,自然便是张小凡了。

此刻他提着烧火棍,淡淡地站在那里,目光在白骨老祖身上打量了片刻,特别是在白骨老祖诡异的白骨双臂 上停留了一下,忽地笑了笑,道:“你修炼的可是‘黑骨咒’ ? ” 白骨老祖面色忽地一寒,双目中惊异之色一闪而过,喝道:“你是何人? ”

张小凡也没去理会他的喝问,只缓缓摇了摇头,道:“黑骨咒也算是魔教中 极厉害的一门功法,据说早已失传,想不到居然还能传承下来。只是这门魔功修行之后,四肢便会血肉消去,转为白骨,道行越卨,骨色愈深,到最后转为纯黑之骨,便是魔功大成。看你双脚无恙,双臂褪骨,颜色惨白,只怕还卡在‘四骨 境’上,离嫱髙境界的‘七骨境’,还差得远吧? ”

白骨老祖悚然变色,时竟说不出话来。密林之中远远窥视的秦无炎三人,也都是脸色微变,他们虽然对白骨老祖的修行道法不太清楚,但此刻看那白骨老祖的脸色,自然便晓得张小凡所言却是八九不离十了,秦无炎脸色更冷,低声内 言自语了一句,道:“他怎么知道这么多? ”

“呔! ”一声人喝,却是白骨老祖猛然吼出,刚才几句话间,他却发现自己这般道行,竟隐隐有被此人神为之夺之势,这一句喝吼也是提振自己精神,镇定心志,同时眼露凶光盯着张小凡,黑色的天鬼刀缓缓抬起,冷冷道:“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何对我魔教功法这般熟悉? ”

张小凡冷笑声,口光向白骨老祖身前地上瞄了一眼,道:“这只白骨小蝎,应该是你放出来的吧? ”

白骨老祖怔了一下,自然也不会不敢承认,缓缓点头之后,却是若有所思,片刻后忽然皱起屑头,看着张小凡道:“ ‘溯丝寻魂术’ ?你既然会这门圣教奇术,应该也是圣教出身,为何还在此处与我相争? ”

张小凡手臂微抬,手中那根黑色的烧火棍缓缓亮起一缕光芒,迈步向白骨老 祖走去,眼神中闪过一丝厌恶,同时口中道:“我如今与魔教早就没关系了。今日前来找你,是因为你欺负了我儿子,害得我儿差点有性命之忧,又对青云有所恶意。”

“欺负了你儿子? ” 白骨老祖一时哑然,不止是他,便是密林中潜伏在侧的秦无炎与金瓶儿、夏侯戈三人,此刻也是一呆,秦无炎转头向金瓶儿看去,只见金瓶儿也是面露茫然之色,愕然道:“这老货果真这么无耻吗?连小孩子也去欺负…”

秦无炎无语转头,“呸” 了一声,似觉得有些晦气,随即大大摇头,道:“老白骨看来果然不顶大用’面皮厚些去欺负小孩也就罢了,但既然做了便要做得彻底才是。

偏偏听那话里居然还没暗算到人家,差点有性命之忧?那便是有惊无险了。老前辈负小孩,居然还暗算失败了,这得多没用会这样啊? ”

那一刻,站在两人身后的夏侯戈脸上神情真是说不出的诡异精彩。密林之外,白骨老祖心中一片茫然,绞尽脑汁想了一通,也没想起自己这些日子来什么时候去特意为难过一个小孩子,不过他很快惊醒,再度面露凶光,眼下关那小孩什么事,分明是此人找上门来欺负老祖我才是。

白骨老祖也是个性子凶狠暴戾的主,虽知此人来者不善,但天鬼刀在手,平生在那蛮荒之地圣殿之中,从来都是被人崇仰惯了的,却是丝毫不惧,声狞笑道:“管你说什么废话,你要找死,老祖便遂了你的心愿。”

说罢,眼看张小凡已经走到他身前丈许地,便一声低吼,天鬼刀黑气大盛,凌空一劈,顿时鬼啸连连,无数黑气从天鬼刀身上喷涌而出,化作一团狂风向张小凡席卷而去,其中更夹杂着无数狰狞恶鬼,张牙舞爪地在黑气中出没,直要择人而噬。密林之中,佥瓶儿看到此处,忽地冷笑一声,淡淡道:“老货如此着急抢先出手,怕是不自觉心虚了吧! ”

秦无炎冷冷看着,一言不发,却并没有出言反驳之意。黑气滚滚,呼啸而来,瞬间便将张小凡的身影吞没,眼见那黑气中恶鬼厉吼之声不绝于耳,白骨老祖脸色却忽然凝里下来,片刻之后,猛然一道淸光从黑气 中激射而出,声势如雷,直射白骨老祖。

白骨老祖双目圆睁,一声大吼,却是不闪不避,天鬼刀横在身前硬挡了一记。只是这道清光看着不甚明亮,其中所含法力竞是奇大,以白骨老祖的道行,天鬼刀之凶器,竟是瞬间全身大震,身不由己连退三步。

白骨老祖骇然抬头,却只听一声轻啸,前方自己释放的黑气之中一道身影冲天而起,正是张小凡,那些诡异凶恶的黑气恶鬼看来对他根本没有丝毫伤害。

只见他面色肃然,眼神冰冷,望向下方,手中烧火棍此刻赫然已是光芒尽复,黑红二色奇光冲天而起,像是在某个该死的厨房灶台中被压抑太久的缘故,狂野咆哮,朗朗乾坤竟在这一刻暗了下来,风云变色,那一柄绝世凶器如妖兽狂吼,桀骜如初,一股凶戾之气铺天盖地而来,如洪涛,似巨潮,转眼间淹没了整片森林。

白骨老祖眼中第一次闪过难以置信的恐惧绝望之色,如风中残叶一般站立不稳,绝望里带了一丝疯狂,不顾一切地祭出天鬼刀,人吼着向前方斩下。然而烧火棍压力如山,根本无视这柄凶刀,仍是气势磅礴所向披靡地压了过来,天鬼刀黑光闪烁,却在更宏大的诡异黑红光辉中身不由己地颤抖起来,片刻之后,只听一声刺耳尖啸,天鬼刀终于还是支撑不住,如脱缰的野马一样被直击到天上,似断线风筝一般远远飞了出去,看那刀身上黑色惨淡,裂痕隐现,却是这瞬间交手下,天鬼刀己然遭到重创了。

凶光如海,转眼淹没了白骨老祖的身影,甚至连他口中圾后带着恐惧的呼喊声都淹没了下去。

冰冷的气息如恐怖的妖兽,盘踞在这片密林之外,冷冷地扫过周围密林之中的三个人,此刻如陷冰窖,全身发冷。

片刻之后,这股桀骜不驯凶戾无比的气息,终于缓缓退了回去。光芒摇曳,张小凡缓缓落在地上,手中的烧火棍上黑红二色转淡,却又隐隐透出一股淡淡金辉,加上最初那一缕青色光芒,四色奇光闪烁,看着格格不入, 却奇异地融为一体,似天衣无缝般相互交融,渐渐化作了一股极纯极淡的白色光辉,在他手边微微闪动着,张小凡此刻看上去,似乎又恢复到了那个温和而平凡的男子,静静地站在那里。天空乌云散去,阳光再度落下,树林里仿佛又恢复了平静。一片寂静中,在张小凡的对面,白骨老祖木然地站在原地,半张着嘴,面上仍然有着一缕恐惧绝望之色,但表情仿佛都僵在了脸上。

张小凡淡淡地看他一眼,转身走去,离开了这片密林。脚步声渐渐远去,有清风徐徐吹来,拂过白骨老祖的衣襟,忽然从他身上传来低沉的一声轻响,随后这个在蛮荒之地麿教圣殿中称尊多年受尽敬仰的长老, 身躯便如沙土遇水一般,瞬间土崩瓦解,化为灰烬。

密林之中,秦无炎怔怔地看着这一幕,脸色忽然变得极为苍白,良久之后. 那惊骇之色仍是难以从他眼中离去,只听他用低不可闻的声音,略带了一丝颤抖,显然是心情激荡,低低地自语道: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他、他怎么可能会修到如此可怕的境界…这、 这、这却如何还能灭了青云,重兴万毒? ”

在他身旁,金瓶儿微微眯起了双眼,面上虽也有几分异色,但神情却镇定得多,只是眼中异芒闪烁,似乎想到了什么,缓缓回头,深深地看了秦无炎一眼。

第七十五章 沧桑

黑暗中站立,举目四望,却发现没有半点光亮,四面八方,无边无际,所有的地方都是一片漆黑。鬼哭声声,鬼影闪烁,那可怕的一幕幕仿佛又在眼前重现,记忆中那顶天立地身躯大得可怕的鬼王,那双凶戾的大眼,忽然又变成另一双夺人魂魄的巨大龙睛,一声惊天动地撕裂苍穹的龙吟巨吼,仿佛惊雷一般在耳边炸响,炸得他几乎粉身碎骨,痛苦万分。

王宗景“啊”的一声猛然坐起,全身冷汗淋漓,胸口急速起伏,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你醒了啊。”一声淡淡的问候,从屋子的另一侧传来,王宗景定了定神,转头看去,随即就是一怔,只见前头屋中摆放着一张书桌,桌上点着一盏灯火,当今青云门掌教真人萧逸才坐于孤灯下,面色从容淡然,正在白纸上提笔写字,便是连向王宗景问那一句时,似乎也没有抬起头来。

王宗景答应了一声,见萧逸才一时没有继续说话的意思,便抬头向四周看去,打量了一番自己现在所在的地方。只见眼前是一处颇为宽敞的屋子,除了萧逸才所做的书桌外,他的身旁两侧包括身后一堵墙,都放着齐墙高的书架,上面放满了各种各样的古籍书卷,空气中散发着一股淡淡的书香气息。

看起来,倒像是一个书房。

而王宗景自己则是躺在一张木床上,同样也是倚靠墙壁,不过就在门边,此刻门扉关闭,屋中就只有王宗景和萧逸才两个人。

“此处是玉清殿上我的一处书房,你与张小鼎在异境中疲累太过,伤了元气,若不小心恢复,只怕动摇根基,所以我就将你留在通天峰上。”说到此处,他顿了一下,缓缓又道,“当然,此事并没有几个人知道的。”

王宗景“哦”一声,对萧逸才心中生出一股感激,虽然看着这位萧真人神色淡淡,但他所做之事却是真是为自己好,便站起来向他行了一礼。萧逸才瞄了他一眼,道:“别多礼了,好生歇着吧。”

王宗景答应一声,坐到床沿上,道:“真人,我这样睡了多久了?”

萧逸才写完手头最后一个字,将写满字的一张纸取开放在一旁,用青玉镇纸小心压上,随后又取过一张白纸开始写字,同时口中道:“有两天了吧。”

“两天了啊…”王宗景摇了摇头,忽然又想起什么,连忙问道,“真人,那小鼎呢,他怎样了?”

萧逸才抬头看了一眼,随后又低下头继续写字,淡淡道:“他已经被父母领回大竹峰去了,有一群人抢着照顾他,比你只好不坏,你不用担心了。”

王宗景脸上一红,心想倒也的确如此,便闭嘴没有继续问下去,萧逸才仍是低首写字,看他坐姿挺拔,字迹远看着也极是是俊逸,真不负他名讳中逸才二字。

王宗景等了一会儿,见萧逸才并没有马上说话的意思,自己干坐着也无聊,便轻轻起身,在这书房里那些书架前方随意看了起来。这屋中书籍极多,其中最多的乃是道家诸多经典:《道德经》《黄庭经》《南华经》《抱朴子》《魏伯阳》《周易参同契》等等,几乎无所不包。除此之外,亦有众多旁门杂书,天文地理人物风俗,乃至描写天地万物奇珍异宝珍禽异兽为主的《神魔志异》数卷残篇抄本,亦在其中。

洋洋大观,但看那书名卷册,便又一种陷入书海无边的感觉。王宗景看得眼花缭乱,心中却是涌起好奇之心,正是这时,却是听到萧逸才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道:“这次异境之行,你做得很好。”

王宗景赶忙转过身来,只见萧逸才不知不觉间又写完了一张纸,再次将之放在身旁,随后放下手中狼毫笔,揉了揉手腕,目光所及处,那一叠纸厚厚沉沉,却不知他写了什么,居然写了这么多张纸仍未写完。

萧逸才目光闪动,一时也没有继续动笔,沉默了片刻后,却道:“这次之所以能开辟异境,是因为我在本门禁地幻月洞府中,得到了一件名为‘莽古蜃珠’的奇宝,此宝有变化无穷鬼神莫测之神通,其中最厉害处,便是以强大法力加持后,能够开辟异境。”

王宗景一时有些迷糊,不明白萧逸才为什么会突然跟自己说这些,但他心中对萧逸才向来是十分尊敬的,便神色恭谨地听了下去。

萧逸才脸色淡淡,像是在说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情:“此外,这莽古蜃珠所开辟的异境中,还有阴阳两面,分为‘实境’和‘虚境’,虚境之中纵然遭遇诸般生死险阻,哪怕为之丧命,也不过是虚影一场,当虚境撤去,自然而然人便出来,除了受些轻重伤初外,性命是无忧的。实境则不同,说实话我到现在也尚未完全掌握,那实境究竟是通向何处,只是知道实境中大为凶险,不可轻入,而且若在实境中重伤死亡,那便是真的死去,再也救不活的。”

王宗景皱起眉头,听着听着,面色却忽然难看起来,看向萧逸才,声音不知怎么有些沙哑,道:“萧真人,难道,难道我们后来进的那地方…”

萧逸才淡淡地打断了他的话,道:“是的,一开始的草原山脉地势,乃是虚境,但全部人中,只有你和张小鼎二人不知为何进到了实境之中。所以我才说,此番你们能够顺利生还,实在是侥幸至极。”

王宗景呆若木鸡,心中却是一阵后怕,想起了那实境之中种种诡异莫测,数次自己和小鼎都是命悬一线,若是死了便是真的死了,现在想起来真是令人心惊肉跳。

“所以说,比起那些适中在虚境里抢夺青木令的其他青云试弟子,你们两人进入实境后仍然安然归来,历经诸多凶险,单以这点来说,此番考验我觉得你们却是胜过了其他人的。”萧逸才看着他,缓缓说出了这番话。

王宗景面上露出一丝笑容,不管怎样,能够得到掌教真人的肯定,对他来说便是最大的欣喜了。只是萧逸才沉默了片刻,还是继续开口道:“不过当初我对你说过的话,你应该还记得吧?”

王宗景面上忽然掠过一丝黯然,缓缓低头,随即又笑了笑,抬头道:“是,我记得很清楚,不管这一年我做得如何好,终究是不能在青云试中胜出,正式拜入青云门下的。”

萧逸才此刻已经又取过一张白纸开始写字,听到王宗景的话后,他握笔的手微微停顿了一下,随即又继续行云流水一般写了下去,同时口中道:“你明白就好,当初我本意是不想让你出风头,暗中教你五年,等你学有所成,再行大事,可是…”

他说到此处,眉宇间忽然掠过一丝坚毅之色,同时神色里多了一份肃然,抬眼看向站在那里的王宗景,凛然道:“可是如今事情有变,五年之约已然是不成了,我要你所做的事,现在就要开始。”

王宗景悚然一惊,但只见萧逸才目光炯炯,直视于自己,同时只听他道:“我知道这样确实太过为难于你,看你年纪幼小却担负重担,我亦有所不忍,所以若是你不想去,我绝不逼你,昔日之约,就当作废就是了。”

王宗景微微眯起眼睛,只见萧逸才脸色从容冷淡,却并无玩笑之意,心头微乱,只是过了片刻之后,他却是忽然笑了起来,道:“无妨的,只不过是该做的事,提前五年罢了。”

萧逸才目光陡然一闪,似灯火在黑夜中瞬间闪亮,随后又缓缓低下头去,奋笔疾书,但眼中掠过的那一丝欣慰欣喜之色,却终究是掩盖不住的。

过了片刻,只听他忽然又静静地道:“既如此,有一件事应该是要你马上去做的。”

“哦,是什么?”

“我要你去替我杀一个人,这个人本来应该五年之后才让你去杀他,但是五年之约既罢,便就是现在吧。”

王宗景慢慢抬起头来,眼睛在有些阴暗的灯火之外的角落中显得很亮、很亮,片刻之后,他忽然又笑了笑,重重点头,道:

“好啊。”

数日之后,青云别院中。

绝大多数参加异境之行的青云试弟子都已经回到了青云别院,正如萧逸才对王宗景所说的,在虚境之中冒险的所有弟子,虽然因为意外有被那些奇异怪兽攻击的,但直到最后异境关闭后,并无一人真正死亡,虽然多有些受伤者,但对于青云门来说并不算什么难事,倒是有极少数的一些人,心志软弱,却是被那些可怕的妖兽给吓得太厉害了,直到出来后仍然有些神志不清,却是出乎众人意料之外,不过像这般心志太过薄弱的人,本身也不适合修炼道法,自然也没多少人去关注了。

而在异境之行期间,似乎有传闻在无人的青云别院中曾经发生过一件意外,但具体是什么,青云门却是讳莫如深,这些青云试弟子最多也就是听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流言蜚语,距离事情真相差得太多,随着时间过去,也就没人在意了。

乙道廿三院中,火字房内。

已经大好的王宗景坐在床上,看着站在身旁的姐姐王细雨,颇有几分无奈地道:“姐姐,我真的已经没事了,你实在不信的话,我现在就出去找一棵大树爬上去给你看看好吧?”

王细雨瞪了他一眼,摇头道:“别啰嗦了,这一次总归是受了伤,多休息几日对你总有好处的。”

王宗景笑了笑,往后一坐,道:“好吧,好吧,我听你的就是了。”

王细雨闻言,总算是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强笑了笑,慢慢也在他床沿边坐下了。

王宗景心中奇怪,仔细打量了一下王细雨,只见她脸色略见苍白,双眼神采黯淡,看着颇有几分憔悴之意,就连眼下都有几分淡淡微红,似乎才刚刚哭过,只是她细心打理过,不认真看是看不出来的。

既然看出来的,王宗景心中便是一紧,不敢再多嘴玩笑,悄悄坐到王细雨身边,轻声道:“姐姐,我看你模样有些不大好啊,出什么事了吗?”

王细雨微微垂首,默然良久,眼中掠过一丝伤怀之色,却是没有再多说什么,轻轻站起,道:“小弟,今日山上还有事,我得先回去了。你就在这青云别院中好好养伤,知道了吗?”

王宗景“哦”了一声,虽然心中奇怪,但看着王细雨一副憔悴的模样也不敢多问,便起身要送王细雨出去,走到门口后,王细雨便说什么也不肯让他出门了,只叫他回去,王宗景无奈,只能回房去了。”

走出廿三院的院门,外面平坦的大道上来来往往走着许多年轻的青云试弟子,王细雨默默地走下台阶,一阵微风轻轻吹来,温柔地拂动她的发梢。她所有所思,缓缓抬头望向这青云别院的某一个方向,重重庭院挡住了她的视线,可是她却好像目光穿透过去,看到了那个溅血的小院。

心头一痛。

她以手抚心,稍许后她慢慢地摊开手掌,只见在那白皙的掌心中,悄然平放着一个染血的小小纸灯。

微风中,纸灯轻摆,似乎正向她缓缓招手一般。

王细雨忽地眼眶一红,一滴晶莹的泪珠终究还是忍不住,从苍白的脸颊上滑落下来。

廿三院里,火字房中。

王宗景安静耐心等了很久,直到他肯定姐姐王细雨必定已经离开青云别院后,才起身走到放在墙角的那个衣柜边,打开抽屉,把手伸到最深处摸索了一会儿,等到手臂缩回的时候,手掌中已经多了一柄短剑,正是当日那柄奇异的苍白骨剑。他凝视着这柄颜色苍白的奇异短剑片刻,然后将它细心地藏于怀中,用衣服遮盖好,随后便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庭院里柳枝轻轻,随风轻摆,阳光温暖地洒落下来,已经是午后时分了,看来又是一个晴朗的好天气。院子中其他的屋子里,小鼎自从异境之行后便一直没有回到青云别院,或许是他爹娘想在大竹峰上多留他住几日吧,所以这些日子以来,木字房一直是空着的。仇雕泗所住的金字房,仍然和平日一样门窗紧闭,不过听说这一次异境之中,他虽然并不属于最出色的几个青云试弟子派系,但居然也抢夺到一面青木令,表现应该算是相当不错了。

土字房里,门关着,但窗户半开,只是南山却不在屋里,不晓得去了何处,但这些日子以来,南山在别院中也交到了不少朋友,或许是去找他们了吧。

最后,只有水字房那边,苏文清依然像平日最喜欢的那样,倚着窗扉,手持书卷,安静地读着书。听到脚步声传来,她抬起了头,看向王宗景,随后露出轻轻温和的笑容,道:

“王公子,你这是要出去吗?”

王宗景笑了笑,道:“是啊。”随后他顿了一下,又微笑道,“对了,一直都没机会恭喜你,这次一共得了五面青木令,真是可喜可贺。”

五面青木令在手,按照当日萧逸才当众公开的说法,苏文清已然可以直接挑选一位青云长老拜入门下了。

苏文清微微一笑,面上却没有太多喜形于色的表情,而且看上去她似在小心斟酌语句,不知是不是刺激到一无所获的王宗景:“王公子,这一次异境之行也不是最后的决断,就算此次没拿到青木令,或许将来一样会有机会的,毕竟还有那么多人都空手而回。”

王宗景看着她那张美丽温柔的面庞,没来由地心中一暖,哈哈一笑,道:“我明白的,多谢苏姑娘。回见啊。”

说罢,向她招了招手,走出了庭院。苏文清的目光淡淡地落在他背影之上,默然无语,片刻之后,轻叹一声,还是又转回自己手中的书卷上去了。

王宗景走出廿三庭院,顺着大路向青云别院的大门走去,一路无事,看着人来人往,他平凡得就像人群里看不起眼的大多数人一样,安然走过那些路,出了大门,信步向外走去。别院之外的人相对就少了许多,等他走到了那条林中小径的某个僻静处时,周围已经空无一人,只是有一个挺拔的身影却早已站在那里,背身而立,手中提着一个篮子,盖着竹编小盖,也不知里面装的是什么。

王宗景走路过去,叫了一声:“明阳前辈,我来了。”

那人转身,微笑,正是明阳道人,看着王宗景上下打量一番,笑道:“看来你确实是大好了,精神不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