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公公,正如公主所言,我也是第一次来这里。紫禁城宫殿林立,宫殿的建造模式看似大同小异,但这并不能说,每座宫殿都是同一座宫殿。即便宫殿的修造做到完全一致,可每座宫殿还是独一无二的,因为每座宫殿都处在紫禁城独一无二的方位上,对应着不同的星宿和经纬。安公公,福锟的确不认识这个地方。”

“福锟,你的心情也很紧张。”安公公沉吟片刻,“不过,你为何紧张,恐怕连你自己都不知晓。”

我们尾随安公公继续向前走。在这里,若是将眼光望向四方,便会有种无法解释的飘忽感。大殿广阔无边,廊柱一直延伸到远处的雾霭里,大殿尽头似在雾霭中起伏晃动。我像是站在船上看堤岸。堤岸被薄薄的雾气笼罩着,虽说风平浪静,人和堤岸却都随着船舶起伏。就是这种感觉,我站在一个轻轻摇曳的船舶上,如果以远处为参照点,那么是我自己在轻晃;若以我自己为参照点,却是远方在晃动。这是一个在雾霭中轻轻晃动的宫殿。

在我望着远处时,大殿里的情形渐渐浮现。并不是我第一眼看去的那样,这是一座空殿,事实上,这里人影绰绰。而且,渐渐地,人影儿从薄雾中透出,越来越清晰,转瞬间,看似空旷的大殿,充满了忙碌的人群。我们在人群中穿行。这里的人埋首于手里的活计,与绮华馆里忙碌的人一样专注,心无旁骛。然而,我虽则看见每个人忙碌又专注,却看不出他们到底在做什么。有人正用力搅拌着什么,可手里什么也没有。从动作看,他该是站在一口大锅前,手里握着铲子或木棍;旁边,另有人,正向我看不见的锅里倾洒着什么。两个人眯着双眼,似在忍受锅里冒出的炙热蒸汽。大殿里到处是这种景象,我看不见他们手里的工具和近旁的设备,只能从举止行动上猜测他们正在做什么。

“公主,您看到的不是梦。您看到的这些人,也不是鬼魂。他们只是些做工的奴才。”

这奴才,竟知道我在想什么。

“这么些人在做工,手里却什么都没拿。”

“不,公主,他们手里握着铲子和棍子。”

的确,那些我刚才还看不见的器械,现在已渐次显露,与人影儿从雾霭里显现的方式是相同的。方才那搅拌着什么的人,正在用一只大铲子搅和锅子里的蚕茧;而向锅子里倾洒东西的人,手里的大托盘盛着蚕茧。锅里冒着蒸汽,蒸汽升腾,在大殿上空形成一层棉絮般的漂浮物,覆盖在人群头顶。原来,这就是缫丝的地方。

虽然聚集着这么多人,这里却没有丝毫喧嚣之感,这里也并非一片死寂。不,这是一个喧闹的地方。这里充满了无声的喧闹。他们用手势和表情对话,而不用舌头。走在这群人中间,跟走在一群聋哑人之间并无分别。储秀宫的宫女也这样,交谈用眼神和手势,在太后心情好,允许她们说话时,她们才能说话。不过在这里,他们不说话,并不是为了怕惊扰太后,而是因为声音若不加控制,就会变成灾祸。要非常小心地搅拌蚕茧,控制锅子里的水声;要让手推车保持平衡,车辙的声音令人心惊;要控制劈柴和火的声音,否则就会像炮仗爆裂般让人惊魂;握拳时,关节似有骨头在断裂。所以做手势时,要尽可能简化动作。声音在这里有着非同一般的穿透力,原本细微到可以忽略的声响被放大了许多倍。一根针落下去的声音都会令我心惊肉跳。自然,这是因为我刚来,还没有习惯这里的声音环境,我不得不随时捂住双耳,以减弱声音带来的震颤。我最想回避的,却是我自己的声音。我是在大殿里的人和物都挤进眼帘时,才觉察出这声音的秘密。如果我说话,我的声音便如雷鸣般在我胸腔和耳朵里震颤。在这倒立的地方,只做口型,发出耳语般的声音后就该止住。

声音控制着这所大殿,控制着殿里的人。铲子碰翻时的落地声像巨石从山顶滚落,还有心跳的声音。心跳声无法掩饰,越是掩饰,声音会愈加强烈。我忽然想到,我和福锟何以在没有发出声音的情形下暴露了自己。安公公说我们是太紧张,确实如此。我尚且被自己的心跳震得目眩,又如何做到不留痕迹地隐蔽自己?安公公比谁都熟悉心跳的声音,这声音意味着失误和对惩罚的恐惧。一个惧怕惩罚的人,无疑是该受到惩罚的,因为惩罚适用于他。惩罚就是声音。安公公只须命人将犯错的人拖出殿外,对着他的耳朵吼一嗓子,吼叫声会穿透他的肺腑,震碎其脏器,令其骨骼解体。我目睹了这一惩罚,目睹了骨骼在皮肤下碎裂时,所引发的抽搐和无声的痛楚。

我心惊胆战走在这里,觉着随时会被声音的巨石砸碎。

安公公说:“公主,在这里,您尽可以自由说话。您要知道,唯有主子能发出声音,唯有主子可使用声音赋予的权力。因为主子的话,在任何时候都该是威慑力和警告的同义词,要随时惩罚那些破坏规矩的人,哪怕他们只是出于疏忽。在这里,声音便是权力。自然,公主您,以您的身份和在宫里的地位,您唯一要做的,是不被自己的声音惊吓,您随时要想到,这是您的特权。当然,我作为一个秘密的守护者,自然也分得了主子赋予的这项特权,但这权力还不能称为真正的权力,权力属于太后,我发声,只为了更好地维护太后的威信。”

话虽如此,我却并不认为我是以一个主子的身份来到这里的。还没有哪个主子披着布料,竭力想要隐蔽自己,在窥视奴才并在得到奴才的准许后,才能进入一扇门。我不是主子。我来这里就是为了受困于这里;我不属于这里,我不是太后的人。这里如此陌生,不为我了解,在这里仅仅凭声音就可以形成有力的刑罚,我完全预料不到会遇到什么、发生什么。我是不是能从这里走出去都是一个问题。甚至,在我知晓这里的秘密后,我极有可能被拘禁在这个地方,像那奴才一样被呵断筋骨、喊碎内脏。这是一个没有限度的地方,深不可测,目不可及,像大殿周围的四壁和门,缥缈而不可触。我虽是在向某个方向走去,但我也许永远到达不了一个地方,一个事实上我一无所知的地方。大殿如此广阔、无边,又雾霭重重、模糊难辨,我差不多认定自己不是也许,而是确实很难再走出这里。

当殿里的情形更加具体和清晰后,大殿的空间似乎有了限度。我们最终穿过人群和不断升腾的蒸汽,走出大殿。像乾清宫前一样,殿外是一个空阔的广场。这里,所有的地方,无论建筑内外,都空阔无比。站在这儿,会觉得自己很小、很弱。紫禁城给外来者以威慑,威慑最终是为了使人恐惧,心生敬畏。在紫禁城,恐惧是必须的氛围,而这里的无边让人虚弱。因为虚弱而恐惧。我尽量让自己心思平稳。我一直在做这件事,使自己与恐惧分离。我个性坚定,生性冷酷。为了不让父亲失望,我只能选择无惧。然而我并不像自己希望的那样勇敢,我仅能做到假装尽可能平静地望着眼前这一切,还要不断说服自己随时准备承受坏消息、坏结果。

此时的福锟,已是面色如蜡,一脸惶然。

“既然来了,不如见识见识此地。”我故作轻松。我们脱离了声音的控制。

福锟的神色已不像来前说“愿意用未知的代价换取秘密”时那样坚定,虽然连连点头,可他额头上已渗出汗珠。福锟忘了掩饰自己的狼狈,竭力压低声音说:

“倒并非我后悔来这里,而是因为刚才在殿里所见,着实令我感到前所未有的恍惚,难道公主没有认出,那些忙碌的人,不过是每天在绮华馆做工的奴才?”

我无暇分辨他们是谁,我为大殿里幻术般的氛围分神,根本无法看清那些人到底是谁,来自哪里。可他们是谁,来自哪里呢?

“即使如此,这意味着什么呢,福锟?”

“公主,”福锟更加沮丧,“这意味着,在这里,我有可能遇见自己。”

“怎么可能,你会分身术吗?”

我差点儿笑了。我太紧张了,想要缓解心情。可福锟的脸色更加惨淡,我的表情跟着僵硬。我意识到福锟其实是在说,他会遇到那个失去的梦里的自己。不过,这难道不正是福锟所希望的吗?

“福锟,即便遇到了又如何,也许你恳请安公公,安公公看在你服务多年又忠心耿耿的分儿上,会将梦还给你。”

“借您吉言,公主。”

福锟欲言又止。我们一同看着安公公,安公公诡异地笑道:

“福锟,可记得我曾说过,等你出宫的时候,会将梦还给你。”

“安大人,您是说过这样的话,不过出宫需要太后的恩准,太后没有恩准我出宫,那也就是说,即便这里真的藏着另一个我——我的梦,您是不会将他交给我的,就像当初您不由分说拿走他一样。”

“这件事还未严重到需要惊动太后的地步。”

“您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我很乐意满足你。福锟,你在宫里服务多年,正如公主所言,你忠心耿耿,完全配得到这个恩准与优待。虽然,在这个地方,这样的要求,还是头一次。”

福锟还是不安。

也许他想到了失梦那个艰难而痛苦的过程。他的疑问是,他是否要经历与失梦同样的痛苦以得到自己的梦?无论福锟是怎样想的,他不再说话了。我回头看看大殿上悬挂的匾额。显然是汉字,却与汉字完全不同。许是另一种汉字?我怎么也辨识不清匾额上的字迹。在走过许多步后,我才想到,这其实是些反写的字。在上面的世界,绮华馆里,纹样反着画,拓在布料上便是正的了,绣片上的字也同样反着写。我将这些笔画暗自在手心复原。是“阁春延”三字。我们来的地方。这里岂非是另一个延春阁,另一个绮华馆?我着实没有看出这两座建筑的相同处——我回味福锟方才说,有些奴才是上面宫里的太监时,安公公并未否定。这就是说,那些无梦人,他们梦中的另一个“我”被关在这里继续做工。他们在这里缫丝、抽丝、纺丝。自然,上面绮华馆所用丝线,全来自这里。

“安公公,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公主,您一直想要知道一个秘密,而我一直都在遵照您的意愿,带着您参观这个秘密。”

“这的确是一个出产秘密的地方,超出了我的预想,但是安公公,既然有剿丝的地方,想必一定有养蚕的地方,你何不带我们去看看养蚕的地方?”

“公主,您是说,您想看看花园?”

“我只是想看看养蚕的地方。”

“福锟福大人,你是否有同样的想法呢?”

“安公公,既来之,则安之,这个地方由您掌管。”

福锟狐疑地四下望望,广场上空无一人,也空无一物。

“奉公主之命,我们正走在去往花园的路上。”

“安公公,你的做法倒让我不解。一开始,我想要知道那个秘密,而你说,那是一个别人不可能知道的秘密,你因为职责所在,不会泄露秘密的半点内容。你拒绝了我。可如今,你为何又如此爽快地带领我们来了解这个秘密,你难道真的愿意将秘密泄露给我?这样做,太后不会责罚于你?”

“公主,您有所不知。我带你们进来,是因为我想到,您并不是外人,福锟也不是。我们都在为太后劳作,只是我们分工不同。你们在一个有光的世界,而我在一个无光的世界。有光与无光,就是我们之间的分别。公主,您第一次来这里,恐怕您并未觉出,这里与上面的世界,其实是相同的——公主,刚刚您听到了,我称我们来自的那个地方为‘上面的世界’,我是在说,我们现在正走在一个相反的世界,显然,这是相对于上面那个世界而言。当然,我们也可以称上面那个世界为下面的世界,因为现在它正好被我们踩在脚下。当你和福锟白天在碧琳馆里忙着镶嵌、核对纹样与花式时,你们脚下的这个世界也正在十分忙碌地运转着。公主,您是一位敏锐且善于观察的人,您对于秘密有着超乎常人的热情,我虽然不知道您为何一定要了解这个秘密,仅仅是出于好奇,为了解开心头之谜,还是您听从了别人的指使——也许,您是为了回答一个人对您提出的问题,因为这个人想要知道这个秘密,所以……”

“安公公,”我不得不打断他,“并没有什么人指使我来了解这个秘密。如果你在绮华馆忙碌三年,却根本不知道你织造用的最基本的材料来自哪里,是如何产生的,难道你就不会对此生出疑问和好奇吗?每天,我们都在重复劳作,劳作没有尽头,我们的手在不停忙碌,眼睛紧盯着花式与纹样,挑出其中最小的错误,与此同时,难道我们不能为自己寻找些乐趣吗?难道我们不能用解密这样的智力游戏,来愉悦我们的头脑,磨练我们日渐单调的心智吗?”

“公主,您的回答倒也言之有理,在您这样的年龄,也许正是好奇心正盛的时候,您的回答无非是在说,您只是为了好玩,为了类似于游戏的心情。不错,我认为换作太后来听您的这番解释,想必也会信以为真。但是在宫里,一个女孩子应该考虑的头等大事是婚姻。像您这样一位公主,难道不曾想一想未来的额驸,为自己准备一些称心如意的嫁衣吗?”

“没错,我也许正经该想一想未来的额驸,但是这些事向来都是太后在做安排,太后喜欢撮合门当户对的婚姻,而作为大清的公主,我的婚姻又如何能由我做主呢?安公公竟然也能说出这样的浑话,倒令我吃惊——还有所谓的嫁衣,平常人家的孩子才有这样的权力,为自己缝制嫁衣,将自己的希望、祝愿与才艺在衣服里全盘展示,可作为大清的公主,我哪里会有这样的自由?我的希望、祝愿与才艺,必须围绕着皇室的利益,必须符合皇室的品位,我们所有的喜好都须服从宫里的制度,我们是制度的载体,就像我们并不是穿戴衣服的人,而是衣服穿戴着我们一样。”

“公主所言已然是一个成年人的语调了。公主智慧超群,能言善辩,奴才今天算是领教了。一开始奴才拒绝说出这个秘密,是因为奴才认为宫里是一个讲规矩的地方,我们各司其职,分别在同一件事情的不同阶段和领域里供职。但是公主您如此急切地想要进入别人的领域,了解他人的秘密,我后来想,这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秘密总归会产生强烈的吸引力,包括像福锟这样的老奴,也有自己一直想要了解的秘密,而且已经到了不惜代价的地步,那么我为何要因为设置障碍,阻碍你了解秘密,从而引起你们更加强烈、更加不计后果的好奇之心?好奇之心只有在得到满足时才会消除,为了消除你们的日益增加的好奇,我觉得不如就带你们来一探究竟,况且,福锟大人的……”安公公没有说完,余下的话都咽了回去。

“安公公,您为何只说半句?”

“福锟,你很快就会知道了。”

如果说这只是一个倒立的世界,那么这个地方的花园就会不同于上面的世界。在走过一段石砌的路面后,我们上了一座陡峭的小桥。桥是花园不可缺少的建筑饰件,没有桥,没有亭子、台榭,就不能称为花园。尤其是皇家花园。即便是最小的花园,里面都会有这些构件,亭台楼阁,以及桥。在这个倒立的地方,由于空间都被放大了,所有的建筑都显得无比高大和广阔,有这样一座陡峭高耸的桥,差不多,是合乎情理的。只有上了桥,才能看见安公公所说的花园。就是说,这个花园离地面有一定的高度。桥上下起伏,处在浮云之中,正如方才的大殿从雾霭里浮现,花园从浮云中渐渐现身。这是一个牡丹园,一簇簇牡丹在桥周围簇拥着。太后喜欢牡丹,虽然寝宫里也养着些兰花、水仙,太后真正爱的,却是牡丹。但这也许并不是牡丹,而是一种类似于牡丹的花——它的花盘要比牡丹更为柔媚,颜色也更艳丽。仔细端详每一朵花,我发现,花一直在持续快速地盛开,新的花瓣不断从花心涌现,犹如延禧宫的喷泉。每朵花都是这样。不断涌动的花心里,一股不断增强的吸引力吸引我,好似花心里有一个地方、一道门,可以走进去,又好似有一道声音在我耳边不断地重复着呼唤我:进来,进来,进来。

我很想进去,这是很大的诱惑。

“公主,这是荣寿花园。这里的花园可是不同于上面那个。您得当心,您不能总盯着一朵花看,您会掉进去的。您得时常看看您脚下的路,或是看看远处,看看花旁边的叶子,才能让您远离花的诱惑。”

“安公公,若是一个人一头栽进花里,又会怎样呢?”

我收回目光,却依然能感觉到花的诱惑。

“您将看到另一个自己。但您其实什么也没看到。您看到的,只是倒影。这本身没什么危险,只是您将无法分辨自己,无法分辨哪个是真实的自己,最终……”

“最终会怎样?”

“想想看,一个自我的倒影。想想您若以为倒影就是您自己,会产生怎样的后果?”

“我无法想象……”

“倒影会慢慢获得您的能量,取代您。”

“梦……这些花是一朵又一朵噩梦。”

“公主,这不是梦,只是在这里,什么样的事都可以发生。”

“这是什么妖花?”

“在这里我们不该说这花的名字。”

“莫不是牡丹花?”

“我只能告诉您,它不是牡丹。”

为了不被花朵迷惑,我向远处望去。这里没有远处,只有望不到尽头的花海。桥如树的枝条般分出许多枝杈,通向花海中不同的方向,很像耕田里的阡陌。这里,除了桥,还有船。花海中渐渐显现出这些船。有人驾着船,如同行走在陆地上一样行走在花海中的每一株花树之间。这多少有点像西苑的莲花池,只是我们看不见水。

“这是一座悬空的花园,安公公,我很好奇,难道这些花不需要土和水吗?”

“当然需要。公主初来,一时无法理解这个地方。简单地说,这个地方其实是上面那个世界的倒影,就像一个平静的湖面,可以清晰地映出岸上的景致。岸上的树木花草是如何扎根在土里的,湖面就会反映出相同的景象。所以,湖水里的花草也是长在土里的。如果我们现在是在上面的世界,那么我们在这里看到的,就仅仅只是一个倒影。但现在,我们进入这个倒影,情况就不同了,上面的世界已然是这个世界的倒影,真实变成了虚幻,而虚幻变成了真实。所以说,公主,您现在看到的,都是真实的,是真实的花园、真实的花木,还有真实的人。您正走在花园里,您之所以走在桥上,是因为这是一个湖泊。花都种在湖水里,要不怎么会有船呢?”

船在花的枝叶间穿行。船像细长的柳叶,两端高高翘起。每条船上都有一个人划桨,另一个人则不断地抚弄着花瓣,在花朵上放些东西,又取走一些东西。到底是什么,无法看不清。

“以公主的聪慧,您难道真的猜不出吗?”

“这么说,这就是养蚕的地方了?为什么我一条蚕都看不见?”

“公主,您看,每朵花的颜色都十分艳丽?”

“是的,丝绸般艳丽。”

“也都十分光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