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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龙脸色一变,却听那背向大家的少年人忽问道:“你现在还当不当孙青霞是兄弟?”

铁手道:“当。”

他说的毫无转寰余地。

众皆不解。

——以铁手今时地位名望,其实何必?何苦!

那少年禁问:“为什么?”

铁手道:“有难时不挺身,遇祸时不相理,这还算啥结拜兄弟!”

少年沉吟片刻:“要是这山上的血案确是他干的,他还是不是你的兄弟?”

铁手爽落地道:“是。不过我会公事公办,要是他真作了伤天害理的事,我一定将之绳之以法——就算他是我父母长辈,也一样依法行事。他是我兄弟,我会尽力帮他,但并不是放过他。”

马龙哈哈诡笑道:“说的豪壮!难道天子犯了法,你也敢……那个……!”

铁手沉重地道,“如果这案能让我办、我办得了,就算皇帝,我也会办他!”

马龙倒是一怔,怪笑道,“我只听过:王子犯法,庶民同罪。没听说过皇帝犯法治罪的事!”

铁手沉痛地道,“难道皇帝不是人吗?皇帝就不犯错吗?就是人人都让皇帝可以例外,他才会不恤人命,胡作非为,而权力如失控的癫马,乱闯妄撞,搞得天怒人怨!”

马龙这回真的悠然失色。

不仅是他,在场人人如是。

马龙嗫嚅道,“你这话……怎可以这样说!就算皇上有些过夫,顶多只要‘罪己诏’,诏告天下老百姓,那就得了,哪有……这样犯上忤逆的事!难道当皇帝的还要坐牢的不成?

嘿!他毕竟是天子呀!”

铁手沉痛且沉重地道:“天子又怎样;你几时看过上天产下个儿子来?他也不过是个人。如果皇帝犯罪也要牢治罪,天下的皇帝都会英明得多、历来的帝王都会仁慈得多了!—

—像当今圣上,穷奢极侈,已闹到民怨沸腾、天下汹涌的地步了,要是我能将之治罪,我一定干!”

只听那少年忍不住叱了一声:“好!”

铁手却轻叹道:“可惜我的能力就是太薄弱了。”

马龙颤声指道:“铁手,你可知……你说的话是大逆不道、造反犯上……你可知罪!?”

铁手一笑道,“我当圣上面前,也说过类似的话。”

马龙奇道:“你……圣上没把你论罪!?”

铁手苦笑道:“他只下令把我赶出宫门。”

少年忽道:“那是因为你的身份特殊:你能保护他的安危,他是为他自己而不杀你——

要不然,你早就给诛九族抄家灭门了。”

铁手道:“我知道。”

少年笑道:“你可也真放肆,如此逆反的话都敢说!”

铁手道:“我只说真话。”

少年道:“跟淫贼强盗结义也是真话?”

铁手道:“他不一定就是强盗淫贼。”

少年道:“可是现在已证据确凿,你还当他是兄弟,岂不形如同回一伙的盗匪?”

铁手道:“这证据不一定是真的。”

他加了一句:“何况,道义要比证据更重要。”

九、正义比法规重要

那少年依然没有回头,却似是怔了一怔,才蓦的笑道:

“道义?道义只在人心,人人的说法都不一样:你有你的道义,我有我的道义;你的道义可能在我看来是不义,而我的不义在他人看来却很道义。人人都有不同的道义,你又如何执法?”

这回,铁手也呆了半晌。然后才道:“你的说法也很有理,这确不易决定。历来昏君贪官,借法律屠杀异己,便是对法的不同解说和运用之故。不过,法规其实是为正义而定出来了,人为主持正义而订法则,所以无论如何,正义都比法规更重要。”

然后他才说:“所以,我们不能看到一地死人,听到片面之辞,就定孙青霞于死罪——

我们总要问一他,这事是不是他干的?要是他干的,我第一个就不放过他;要不是他做的,那么无论大家对此人风评如何,我都决不能治他的罪。”

那背向少年抬头峻然道:“可是他本来就足个杀人狂魔。”

铁手头也不抬便道:“你也杀过人吧?我也杀过人。在一些罪犯心中,我也是杀人狂。

至于‘叫天王’,恐怕在大多数人心目中,形同‘杀人王’无异。”

他义一次出言“侵犯”查叫天。

奇怪的是,那巨无霸只闷哼一声,异吼裂研,真的喷出一股烟来。

但他却没有发作。

——仿佛只要那背向诸人的少年在说话,就轮不到他来说话,他来发作。

那少年依然紧迫钉人的道,“可是他也是个淫魔。”

铁手眼也不抬,“给奸杀过的女人都死了,准证实这些案子都是他作的?”

少年忽道:“有。”

铁手一震:“谁!?”

只听一人道:“我。”

说话的是一个女子。

声音有点燥。

但很好听。

人也很好看。

奇怪的是:她好看在哪里,可让人一时说不上来。可是,只让人看了一眼,便连相当正直的铁手也不禁动心。

她的年纪应该很小,但她的风情却是女人的。

说她是个很有风情的女人吧,她的味道却又十分少女,非常清纯。

风情和纯洁都是可以感觉得出来的,但却不容易混在一起:就像蜂蜜和蛋,非黄和肉,蒸鱼和葱,铁手和冷血,他和她。

但她偏偏每一样都有一些。

她的唇让人想起吻。

她的眼波令人想醉酒。

她穿的衣是那不经意但令人动意,她的笑是那么不经心却让人动心。

她在风里不动,却像一条水里的鱼。她就像风情千万种,连慵懒也是一种娇丽的美人蕉,却也像一位露出水面的白莲。

她是她。

她其实一直站在那几:就处身于巴巴子和回家家之间。

她无所谓的站在那儿,随随便便的说话,本来她的存在至多只应像是桌底下一只猫打了个呵欠。

可是,只要她一动、一颦、一笑、一说话,都把人给吸引了过去,焦点重行落在她的身上,就好像是让一个书生突然听到他;上的笔叫了他一声一样。

——感觉意外,但又理所当然。

她的脸有点方。

但很白。

以致在阳光影映之下,她的脸就像一朵白花。

大白花。

铁手一怔。

“你是……?”

她的答案令铁手大出意料之外?

但却在情理之中。

“我是苏眉。”

她个子不高,就因为不高,所以特别“娇”。

她的唇好像也有点“塌”:

像一朵花开尽了、开完了、开得快耍谢了似的。

——如果花蕊是花的性器,那么,她的唇一张一合丁香半吐间,就令人不由自主的想到:

性。

苏眉忽笑道:“你真坏。”

铁手不解:“坏?”

苏眉笑得花枝微颤,又好像不是她笑颤的,而是给风吹颤的:

“我听说铁二名捕是个正直的人,但而今……这样色迷迷的看着人,像要一口把我吸进肚子里去了,岂得正人君子所为?”

铁手道:“正直的人就不看女人?看女人的就不是正人君子?我只持正办案,不是君子,何况你确是个漂亮的女人。”

苏眉嬉然一笑道:“原来刚正不阿的铁手也有一张花腔滑舌的咀巴。”

铁手淡淡地道:“我认真,但不古板;我维护正义,但无意严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