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周渡推出门时, 周渡回眸:“你不去?”

  覃樱讪讪道:“她不高兴见到我。”

  万一动起手, 覃樱没心没肺,毫无感觉, 气得最厉害的周姥姥, 挨打的肯定是周渡。

  周渡说:“我早点回来。”

  “不用不用。”覃樱笑着冲他挥挥手,“注意安全。”

  她对节日没有仪式感, 从前唯一最上心的,是周渡的生日。后来出了国, 对外国没有归属感,那些洋节她兴致缺缺。

  周渡没有和她争辩,颔首出门。

  下午覃樱自己烤了一些小饼干,卖相很差,尝起来味道倒是不错。天色暗下来,覃樱以为周渡回家了,没想到打开门看见林唯司。

  许久没见,他看上去消瘦不少,那股落拓劲没了,抿唇看着她:“你真的和他结婚了!”

  覃樱没打算让他进来,在心里斟酌道:“嗯。”

  林唯司脸上滑过一丝难受到极致的委屈,强撑着说:“结了可以离,你把结婚证带上,和他去民政局。”

  结了可以离,这句话前不久周渡也对她说过,梅开二度,主角却换了人,覃樱深深无奈。

  “林唯司,我之前说过,不想和你们有来往,这话是真的,今天中秋,你来别人家里,劝人离婚,换个人得把你打出去。”

  林唯司咬牙看着她:“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说那些话,是为了不让金在睿报复我们。周渡可以为你做的,我也可以!我知道你不爱他,你和我走。”

  你可以个p,你爸妈不得心疼死。覃樱笑嘻嘻说:“你不是不喜欢我吗?”

  林唯司哼了一声,嗤笑:“小爷没、没说喜欢你,只是看你太可怜救你出狼窝。”

  他话音刚落,身后传来凉凉的语气:“林总监以什么身份,说我家是狼窝。”

  夜风吹起周渡的衣摆,去见周姥姥,他难得穿得相当居家,外面一件米色风衣,衬得他愈发高挑挺拔,外加冷酷不近人情。

  周渡目光在覃樱和林唯司身上过了一圈,带着浅淡的怒意和冷意,别人或许看不出来,覃樱看出来了。

  现在的场景多么像老公不在家,她和“旧情未了”的小情人私会啊。

  林唯司看见周渡就一肚子火,这个小人趁火打劫!自己一晃神的功夫,周渡这个心机婊男就和覃樱领了证!

  “我和她认识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里玩泥巴。”林小爷嘴一毒,也毫不留情,“哟可怜的周律师不会现在还拎不清吧,这丫头为什么和我们断了联系,专门和你待在一起,周律师活到现在真是福大命大。”

  周渡嘴角一扯:“我确实很幸运,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当然不可能是她的朋友,只有可能是夫妻。”

  林唯司火冒三丈,周渡知道他哪里疼就专门戳他痛楚。他刚要拽着覃樱走,发现这个小没良心的,靠在门口看热闹,手里就差端一盘瓜子儿。

  林唯司额上青筋跳了跳:“和我走。”

  周渡抬眸看着覃樱,不吭声,那里面的情绪几乎化作实质:你敢和他走一个试试。

  覃樱当然不想试试,好不容易过两天安生日子,林唯司来捣什么乱啊。他忤逆林叔叔和林家阿姨跑出来,想必很不容易。

  覃樱说:“林唯司,你走吧,我没有后悔自己的决定。”

  “他有什么好,你还喜欢他?”林唯司眼睛都要喷火了。

  覃樱只想打发走他:“是啊是啊,他在我眼里,哪里都好。”

  听见这句话,周渡抬眸看着覃樱,身上没了剑拔弩张的意味,安静下来。

  林唯司失魂落魄离开,看来有几分伤心。覃樱看着他的背影,轻轻叹息一声,下一刻,小脸被人掰正。

  周渡身上带着秋风的凉意,说:“别看了,他不喜欢你,只是小孩子抢糖吃的心态。”

  “你怎么知道?”这话要是被林唯司听见,不拉着他打个三百回合,估计都不服气,任谁的感情被否定,都不可能轻描淡写。虽然覃樱也不太确定,林唯司对她的感情到底是什么。

  周渡说:“喜欢到骨子里,不会因为难过,就把你留给另一个人。”

  她偏头,起先没感受到他的认真,忍不住皮了一下:“比如你?”

  他看着她,哑声道:“比如我。”

  “……”好吧,这话没法接,只能大眼瞪小眼,“我烤了小饼干,没吃完,你要尝尝吗?”

  周渡看出她想转移话题,点头默许。

  天还没黑,月亮就出来了,以前这样的圆月,对于周渡来说意味着孤独和离别,这次对他来说是团聚。

  周渡把覃樱做的残次品饼干吃得干干净净,覃樱看着都觉得噎得慌:“不想吃的话,别勉强。”

  他按住她的手:“很喜欢。”这辈子失去的太多了,她的所有,皆是馈赠。

  行,行吧。

  周渡说:“明年中秋,姥姥让你去和她一起过。”

  覃樱震惊地差点从椅子上掉下来:“你在和我开玩笑吗?”老太太巴不得他们离婚,哦,好像全世界都希望他们离婚。这场因挡灾而结合的婚姻可真不招人待见。

  连覃樱自己都不确定能走多远,或许只有周渡一个人,发了狠似的与所有人对抗,反对的声音充耳不闻。

  “你说呢。”

  好吧,周渡不像是会开玩笑的人。覃樱问:“她怎么想通了,姥姥不是不喜欢我吗。”

  “她没有不喜欢你,以前很喜欢你。”

  以前很喜欢她,覃樱知道,她反驳:“她现在不喜欢我,你到底给她说了什么?”她还挺好奇的,虽说律师口才好,可也不能控制人心吧。

  周渡沉默了一下:“你确定要知道。”

  他这么说,覃樱更加心痒难耐:“嗯嗯。”

  周渡看她一眼,说:“姥姥生了很严重的病,她一直有个心愿,想看曾孙出生。我给她说,得你同意。”

  覃樱慢半拍反应过来他是什么意思,她呛了一下,说:“我不同意。”

  “嗯,行。”他也没多说,给她递了杯水过去。

  本来覃樱以为这件事就这样结束,直到一轮圆月挂在天边,她刚洗完澡换上睡衣,房门被人打开。

  高冷模样的周律师拎着个枕头,旁若无人走进来。

  他把枕头放在覃樱旁边,在她身边躺下。

  覃樱“蹭”的一下起身:“周律师,你在做什么?”

  周渡转眸看她:“履行夫妻义务,如果你需要的话。”

  覃樱咬牙切齿说:“我不需要。”他从哪里看出她很饥渴了!

  “好。”

  就这样?既然答应了好,不应该离开吗?

  上次的事有前车之鉴,这么躺一张床上早晚得出事。他不走覃樱走,她坐在床边,准备下床离开,一只结实的手臂扣住她的腰肢,把她揽了回来。

  她倒在他胸膛上,头顶男人声线低沉,如她曾经最爱的大提琴般悦耳。

  “好好睡觉。”

  不好好睡觉的是谁呀,明明是他。他的手臂压住她柔软的身体,覃樱没法起身,报复地拧了一把他的腰。

  他不吭声,把她抱得更紧,下巴就抵在她的发顶。覃樱被闷在他怀里,都快被他揉成肉饼了,忍不住说:“你这样我睡不着。”

  “我松开你会跑。”

  “不跑不跑,我快喘不过气了。”

  周渡松开她些,她的手立刻握成一个拳头,毫不客气朝着他胸膛捶下去。却不料周渡早有预料,她刚好捶在他掌心,被他的手掌包裹住。

  她感觉到手背被软软的东西碰了下,是周渡吻了一下她的手背。

  覃樱心脏颤了颤,周渡把她的手放在他的心口,她感受到比自己快很多的心跳。覃樱望进他的眼睛,不是她想象中冷漠,反而是一种类似温情的温柔。

  “你、你怎么了?”她后知后觉发现不对劲。周律师绝对不是一个厚脸皮的人,他现在做的事,是她原本笃定他一生都不会踏出的一步。

  周渡言简意赅地说:“中秋,想和你一起渡过。”

  覃樱心中隐隐不安:“你是不是要去对付金在睿了。”她了解周渡,对他来说,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把主动权掌控在自己手中。

  “不是。”

  他虽然这样说,覃樱却并不怎么相信,她心里乱糟糟的,颓然躺在他身边,觉得有些对不起他。

  关夜雪这件事,从头到尾她都办得糟糕透了。关姐姐没能逃离金丝囚笼,周渡的生活也变得混乱。

  她没回来之前,周渡明明过得很好,他是外人眼中百战百胜的金牌律师。有能力,有思想,过得很自由。或许过几年他走出来了,也能遇见个情投意合的姑娘结个婚。

  覃樱觉得自己变成了束缚他的枷锁,把他困住了。

  头发上一只大手轻轻抚摸她,这样的动作不带任何旖旎意味,覃樱只品出了浅浅的喜爱和怜惜。很舒服,也没有压迫力。

  覃樱知道,如果她剧烈反对,周渡最后还是会离开的。可她没有继续反对,兴许是夜色太美,落地窗前的明月洒进来,她心里前所未有的柔和安定,她竟在周渡怀里,找到了久违的安全感。

  她眼睛有些酸酸的,像漂泊多年的船只,终于停靠在了港湾。

  两人这样安静地相拥着,仿若地老天荒,像她从来没有离开过他一样。那只手极尽温柔,覃樱最后舒服到快要睡着了。

  他似乎在她耳边低语了一句,她迷迷瞪瞪问:“什么。”

  周渡不语,看着窗外的月亮,是不能说第二遍的三个字。覃樱已经香甜地睡着了,月色如缎,泛着柔和的银白。这样的夜晚,她或许永远不会知道,他盼了整整六年。

  “我还欠你一个婚礼。”

  天将明,覃樱醒过来,发现自己霸道地抱着一个人,枕在他手臂上。

  周渡早就醒了,见她睁开眼睛,顿了顿,在她耳边说了石破天惊的话。

  覃樱本来还没清醒,被他这句话惊得瞌睡都飞了,他说:“做吗。”

  她震惊地看着面不改色的周渡,周律师简直在不断刷新她的下限!

  “不,不不。”

  他淡淡回了句:“嗯。”在她脸蛋上亲了亲,等她缓过来,进浴室洗澡去了。

  水声哗哗,覃樱头发上一撮呆毛翘起,她捏捏自己胳膊,会疼啊,不是在做梦。

  周渡洗完出来,已经穿好衣服,男人睫毛上带着水汽,看上去勾魂夺魄,只有神情依旧是清清冷冷的,正经无比。

  “你被人穿了吗?”覃樱问。

  周渡反应了一下什么叫做被“穿了”,他说:“没有,只是想通了一些事情。”

  覃樱:“……”你想了两个月,想通的就是这档子事吗?

  出乎意料,周渡没有去上班,他待在家里,牵着覃樱的手出去买菜,回来让她给他系上围裙,他给她做饭吃。

  岁月静好,周渡反常得太明显,覃樱一眨不眨看着他,试图看出所以然。

  晚上,他再次睡在她身边。

  覃樱故意提醒他:“昨天是中秋,今天不是。”

  周渡说:“嗯,不影响,昨天想和你一起睡,今天也想。”

  覃樱已经麻木,泰然自若玩手机。结果发现周渡也凑过来看她玩,好嘛,他盯着覃樱玩不下去,玩什么都不得劲,干脆收起来。

  于是她又听周律师顶着一张禁欲脸,问她:“不玩的话,有兴致吗?”

  如果不是她理解能力有问题,他口中的兴致应当写作“性致”。

  覃樱的回答是抽出自己的枕头,闷住他冷峻的脸:“啊啊啊啊为什么这种问题,你可以淡定地问这么多次啊,再问鲨掉你。”

  枕头下,似乎传来男人低低的笑声,非常愉悦,动听至极。

  她第一次听周渡这样笑,整个人有片刻怔愣。接着缓过来才惊觉,他们之间的相处,已经极其自然了,她开始与他玩闹,说出自己内心的想法,展露真实的一面,而非步步为营算计他。

  什么时候她与周渡,这样温馨了呢?

第37章 相处(蜜里调油)

  比起刚领结婚证那段时候, 现在覃樱和周渡之间才比较像夫妻相处。

  她十九岁时,父亲犯了签订、履行合同失职被骗罪,后来为了填补公司漏洞,犯了更大的错, 借了高利贷。覃樱带着植物人母亲被迫漂泊六年, 她从来没想到还能过这么安宁的生活。

  年少爱恨都轰轰烈烈, 真过起日子来, 没想到仅仅是一点一滴的平凡和细水长流。

  最近令覃樱最窘迫的,莫过于每天晚上的相处,尤其是关了灯以后。人的呼吸频率在情形下和熟睡时,大为不同。

  周渡伸手关了灯,还没入睡的覃樱眼睛睁得大大的, 黑暗放大观感, 她听见周渡的呼吸声, 知道他没睡着。为了避免让他知道自己也没睡这种尴尬,她强行调整呼吸,闭上眼睛, 装作睡熟的模样。

  周渡突然翻了个身,朝着她的方向。

  覃樱:“……”虽然闭着眼睛, 可是这么强的被注视感, 难以忽略。他没有碰到她,但总觉得男人灼热的呼吸洒在了她的侧脸上。

  覃樱纠结半晌, 实在受不了了, 谁晚上不睡觉,选择看她大半夜啊。她选择装作睡梦中翻了个身, 背对着他,只要自己不拆穿自己, 周渡就不能拿她怎么样。

  背对着他,压迫感总算少了。可一个人装睡时,出于紧张,会有想咽口水的生理反应。覃樱越克制,越是难心挠肝。

  她忍了许久,就在快要憋不住的时候,身后的人更加靠近了她一些。周渡不言不语,呼吸喷洒在她脖子上,本就快要炸裂的覃樱生无可恋地睁开眼睛,伸手揉了揉自己喉咙。

  妈个蛋蛋,她真的忍不了了,凭什么睡在一起,她每天这么煎熬,周渡若无其事。

  她干脆翻身回去,破罐子破摔,大不了在夜晚和周律师大眼瞪小眼。

  敢想就敢做,覃樱面朝周渡,他似乎等了许久,就等她转过来,覃樱刚要开口说话,迎来的是他的清浅的低头一吻。

  这个吻让她心跳紊乱,堵住了声音。覃樱本以为这就是极限了,周渡突然翻身而起,长腿分开,跪在她两侧,低头继续吻她。

  他没有用身体的重量压着她,手却包裹住她的小手,慢慢转变成居高临下的十指相扣。

  男人和女人的相处有时候就是这么奇妙,无需言语,哪怕两个陌生人,朝夕躺在一张床上,心中难免升起旖旎的想法,何况他们之前并不是没有感情。

  她曾为了周渡这张脸大胆反追,蠢事做尽。说句实话,被周渡这样压着亲,只要不开灯,覃樱也觉得享受。心中的恶劣因子,让她不可控制地脑补,压在身上的高岭之花,在主动做这种事的时候,到底是个什么表情。

  她分出心思留意,听见黑暗中,平日禁欲系的男人低低地喘,爱不释手地找角度亲她,相扣的手指愈发用力……

  心照不宣,窗外月光错落,玫瑰在夜里舒展着枝条。

  其实覃樱清楚,他们之间,谁主动,谁就是在默认让步,抹平过去的伤痕。

  这是个很伤害自尊的事。哪怕她不再怪周渡,覃父当年的确实犯了错,也为家庭带来灭顶之灾,证据不是周渡流出去的,楚安宓手里也有证据。

  覃父犯了错,资金流失那么大,不是楚安宓揭发,也会有别人,覃父照样会走上借高利贷的不归路。

  误会解释清楚后,覃樱却也没法主动向他迈出一步,六年的惯性思维下,覃樱心里会生出一种背叛的感觉。

  周渡同样,明知道身边躺着的女孩,她既无辜,又有罪,他泥淖深陷般地爱她,是对他生母和妹妹的一种背叛。

  他并不热衷欲望,却依旧走出了这一步。

  谁也没有说话,黑暗中只有低低的喘息声。这一次周渡没有问她做不做,有没有兴致。甚至在她要说话的时候,捂住了她的唇。周渡一开始就不打算容忍她挣脱,她根本没法发声。

  “你问我的问题,我想好答案了,自此我欠你。”他沉下身,“所以,有什么先闭上嘴,明早争论。”

  她前两天问他,他们之间,谁欠谁的多,彼时周渡说不知道。现在他说,我欠你。

  覃樱眼睛酸酸的,知道周渡什么都不打算要了。他曾那么冷酷骄矜,如今践踏着二十多年的自尊和坚持,认下本也不属于他的罪。

  被爱的人都是讨债鬼,爱她的人,什么都欠她的。

  而且……感受到他对她的取悦,黑暗中,脚趾都绷紧了情况下,她悄悄弯了弯眼睛。

  记忆里那个十九岁少女怎么也不可能想到,有一天被深爱的是她。

  *

  覃樱觉得,世界上再难找到他们这样奇怪的“新婚夫妻”。

  昨晚她愉悦又痛苦,在他某些行为下险些笑出声。睡完了,第二天早上起来她能努力装作若无其事。

  周律师更绝,他顶着前胸后背的抓痕穿衣服,一颗颗扣子扣好做饭去了,那张常年清冷的脸不带春意,如果不是昨晚极尽主动的是他,覃樱还以为自己只是做了个梦。

  覃樱心里暗暗庆幸,周par是实干派,做的时候几乎不说骚话。不然……呀呀呀呀这情形两人没法这么平静。

  她揉揉发红的脸颊,等他穿完离开才洗漱,刚好赶上吃饭。

  餐桌上,周渡道:“有想说的,现在可以说了。”

  他指的是昨晚捂住她嘴不让她出声的恶劣行径,覃樱看他一眼,他手指收紧,淡得几乎令人难以觉察的紧张。

  她后知后觉,周渡今早的沉默清冷作风,并非是她想象的那样。他以为她多少会表达不满,需要他的解释或者辩驳。

  覃樱挺好奇周律师为此“恶行”打了些什么腹稿,但她无意折腾他和自己,咬着三明治,含含糊糊说:“没什么想说的。”

  他沉静的黑眸带上一些笑意。

  “哦,有想说的。”覃樱说,“你要是有空出去,给我买点药。”虽说是合法夫妻,可周律师先前时不时会有饭局应酬,没有备孕、也没有心理准备的情况下,覃樱不想要孩子。

  一来孩子容易不健康,二来昨晚的事情对她来说比较突然,她没有要孩子的心理准备,加上金在睿……她没法保证给任何人安定的生活。

  周渡看了她片刻,没有拒绝,说:“好,这种事情不会有下次,我不会再让你吃药,之后都会戴套。”

  她差点被豆浆呛到,再次破防。用正经毫无波澜的精英脸,在餐桌上说这种话合适吗?

  没多久周渡出去了一趟,果然给她买了药回来。还有个小纸箱。

  覃樱看了一眼,没问这是什么。她有个大胆的想法……

  她的想法在晚上得到了印证。

  “关灯?”周渡问。

  覃樱一看,才七点钟:“……”

  周渡抬手把灯关了,悉悉索索的声音以后,他嗓音低醇而淡定:“我弄好了,过来。”

  覃樱知道他说的弄好了指的什么,戴套。

  或许重回温馨而被人宠爱的生活,这两天她曾经的活泼爱逗弄似乎回来了,她故意没过去,看他怎么办。

  周渡拽住她手腕,夺去她的手机扔在床头,自发压了过来。

  覃樱本来在看视频,于是说:“我还没看完。”“等会儿看。”

  她故意问:“等会儿是什么时候?”

  “很快。”

  结果不怎么快,到了半夜,她哪有什么心思刷视频,哪怕故意逗周渡看他反应都做不到,昏昏睡去。

  *

  这样的生活过了好几天,他们亲昵不少。不仅是睡觉方面,以前两人看电视,他虽然挨着她坐下,可是话很少。如果覃樱不主动说些什么,周律师仿佛得了失语症。

  现在看电视,他会抱着她,给她说一会儿话。

  大部分是时事政治,换了别人或许会觉得和他过日子很无聊。覃樱却并不觉得,她知道周渡是一个多么认真生活的人。

  他的确不怎么会说情话来讨女孩子欢心,法庭上和生活中,有时候毒舌起来简直能诛心。可他没有不良嗜好,不喜欢喝酒,平时顶多应酬喝两杯,不抽烟,被她气得要死的时候发泄般地抽过两盒。两人结婚后,他再也没碰过。

  他不飙车,不乱花钱,也不像金在睿那样玩女人。

  这种刻意找出话题与她搭话,约莫是周律师这辈子做过最无聊,最小心翼翼的事情。

  没过两天,他开始明白女孩子不喜欢看新闻,切换了综艺和偶像剧陪她看。

  这个他不怎么搭得上话。

  覃樱就故意问他:“那个13号小哥哥好好看,是不是?”

  周渡身上散发着冷意,转过脸凝视着她。很想说你是不是眼睛瞎了,但在覃樱面前,他所有的刺都是情不自禁收敛,半晌,他开口,客观而不刻薄地评价:“一般。”

  覃樱想笑:“22号呢,帅吧。”

  “尚可。”

  “那6号,他可是最早出道的练习生。”

  周渡面无表情:“还行。”

  覃樱微妙地体会到,一种很早以前就向往的、在周par面前搞事的快乐。

  很快她就快乐不起来了,周律师俯视着她,和她翻旧账。

  “13号?”

  覃樱:“……呜,不不不怎样……”

  “22号。”

  “忘了忘了!”

  “6号。”

  “不好看,都没你好看行了吧。”

  他拂开她汗湿的头发,不接受她的示好,冷淡吐字:“口是心非,6号,呵呵。”他看出覃樱是真的欣赏那个6号的颜值,看6号的时候她眼瞳亮晶晶的。

  覃樱险些吐血,你都不信你问我干什么!秋后算账也不用这么快。而且他是怎么精准地看出她问了三个,其实只欣赏6号?

  有了这一晚的对比,覃樱终于知道前些日子周渡几乎是全让她爽。她怎么舒服他怎么来。

  她苦着小脸,发誓以后再也不和周渡看这种节目,她宁愿看打台球看新闻。

  *“你不用去上班吗?”

  “蜜月。”周渡坦然对上她怀疑的眼神,“最近没接case,你要是觉得无聊,我送你去你母亲那里。”

  他这样一说,覃樱摇摇头:“暂时不去。”

  她有动静,怕瞒不过金在睿。而且周渡要把她送走,让她想起以前自己去作死的时候,送走孙雅秀。

  这两天的日子几乎蜜里调油,可她还不至于昏了头脑,忘记现在是特殊日期。

  “嗯。”周渡也不反对,仿佛他真是放了个蜜月假。

  结果第二天下午,他就不见了,留给她的只有一张纸条。

  “我出去一段时间,尽快回来,快的话五天,慢半个月。抽屉里有家里所有不动产的产权证和钥匙,银行卡密码是你生日。”

第38章 结局(年少时爱过的第一个人)

  昏迷了一天一夜后, 醒来看到这张纸条,覃樱发现自己身处的环境非常陌生,并不是她和周渡一起住了两个月的房子。

  身边只有这张纸条,覃樱盘坐在床上良久, 窗外蓝天清朗, 海鸥白色的翅膀展开, 划出柔软的弧度。

  手机就在身侧, 可覃樱没有动弹,也没有给周渡打电话问他去了哪里。

  她知道周渡去了哪里,比任何人都清楚。前几天周渡出门买东西,回来的时候受伤了,他有意瞒她。覃樱看见, 也配合着他若无其事, 没有说出来。当天晚上, 覃樱手机里收到了一条消息,她雇的人告诉她,单凝在监狱里自杀了, 用一柄牙刷结束了年轻的生命。

  金在睿到底没有放过单凝,哪怕曾经那般喜欢她。

  但凡这个恶魔一样的男人对单凝有半分柔情, 单凝也不至于活不下去。

  没了单凝, 最危险的就是覃樱。覃樱知道,周渡做什么去了。

  纸条上写, 他会尽快回来。可覃樱心中清楚, 他也许再也回不来了。她闭了闭眼,周渡把她当作十来岁时单纯的覃樱, 可她早就不是周渡记忆里的那个人。

  她什么都知道,甚至配合地喝下了他递给她的果汁。醒来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她丝毫不意外。

  门被人推开, 孙雅秀走进来,见她沉默的模样,轻轻拍了拍她的脊背:“樱樱,出来吃点东西吧,你应该饿了。”

  “好。”她说,跟着孙雅秀去了餐桌。

  母女俩相对而坐,覃樱垂下眼睑,轻声说:“妈,你也吃啊,看着我做什么?”

  孙雅秀不忍地道:“你如果后悔,给他打个电话吧,起码你安心些。”

  覃樱握住筷子的手顿了顿:“我没有担心他,妈,这本来就是我的计划。”

  孙雅秀没再说什么,看着她吃了小半碗饭,回房间睡觉了。

  当天晚上刮起了风,吹得落地窗的淡蓝色窗帘翻飞,孙雅秀关好窗户,轻手轻脚去探望覃樱,发现她依旧睡觉了,小脸埋在被子里。

  孙雅秀把她的被子往下扯了扯,黯淡的天光从窗外流淌进来,她白净的桃腮上,还有未干的泪水。

  没了昔日的活泼和古灵精怪,在这样的深夜,她的难过溢于言表。

  知女莫若母,孙雅秀怜惜地给她盖好被子,走出房门。

  孙雅秀没有想到女儿如此荒诞的计划,真能成功,当初覃樱边做计划边说――

  “救了关姐姐,肯定会开罪金在睿,到时候我们能跑就跑,带着关姐姐一起出国,再也不回来。”

  “失败?……如果失败的话,剩最后一条路。整个坞城,能送金在睿进监狱的,只有周渡。我调查过,坞城以前龙爷那群人是他摆平的,周律师有这个胆色。”

  孙雅秀忍不住问:“他不愿意呢?”

  覃樱说:“他必须愿意,他欠我的。”她年少时撕心裂肺的爱,那些冰冷的针筒在她身体里抽走的血,家庭的破碎……如今最后一线生机,她要从记忆里的少年身上剥夺。

  永远也别小瞧一个女孩的细腻与成长,至少男人爱不爱自己,她们比任何人都清楚。时隔六年覃樱归来,嗅到他身上对她的爱。这份爱护佑她走到了今天这一步,不管周渡死去还是活着,自此她可以脱身而退,远离坞城,这辈子都不再回来。

  只不过走到今日,覃樱没有料到,她一肚子阴谋诡计要对着他使,结果什么都没来得及做,周渡自动走入她的陷阱,给了她一个遮风避雨的家。

  顺利得不可思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