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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是是,都是我不好,你乖,别生气了,生气对身体不好。”

  “呜呜呜……本来就怪你不好!”

  “好好好,都怪我都怪我,你实在生气打我出气行不行,来来,我手在这里,你打。”

  ……

  等两人进了屋,屋子里两人看着这伺候人熟稔模样的季瑜,目光古怪。

  还是皇上先打破沉默,道:“……她身子不要紧吧,要不要请御医看看?”

  季瑜扶郭娆坐下,笑着摇摇头:“不用,她不是生病了,是害喜。”

  害喜?

  连欣嘴巴张得鸡蛋大,接着欢叫:“姐姐怀孕了?!”

  “嗯,刚满两个月。”季瑜又接道,话里是掩不住的笑意。

  怀孕?皇上愣住,快速看了一眼那人,随即收回视线。

  手上的筷子却放了下来,再没什么胃口。他笑着:“朕记得你们婚期在十一月,现在婚期怕是要提前了。”

  季瑜笑吟吟瞥郭娆一眼,才对上皇上,弯着唇点点头。

第86章 折子戏言

  “啪!”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响。

  “你以为你还是以前那个人人要巴结的千金大小姐吗?”郭如意讥笑, 一巴掌下去,手都打得发麻,但心里痛快至极。

  郭娆猝不及防,脸被打得一偏,不消一会儿红肿大片。

  郭如意睥睨:“你爹已经死了, 娘也是个短命鬼,如今都沦落到孤家寡人了, 还敢跟我斗!”她侧目, “来人, 给我抢!”

  一声令下, 身后四个丫鬟顷刻涌出,朝内室而去。

  郭娆自父亲死后, 早已看遍了郭家人的嘴脸。她看着面前这个以前表面谄媚现在尖酸刻薄的大堂姐,平静地揩了揩唇角的血,下一刻扬起手, 狠狠一巴掌反击了回去。

  真以为她父亲死了,这些人就可以随便欺负她了么?

  几个丫鬟被这响亮的回击一惊,纷纷顿住脚。

  郭如意头脑发懵, 没想到郭娆敢还手, 反应过来顿时面容扭曲,撸起袖子就要拼命:“你个小贱人,竟敢打我?看我不打死你!”

  这次郭娆有了防备,在她手甩过来的时候,伸出手一把攥住。她眉眼冷静, 满是讥诮:“郭如意,我这张脸,可比你的命还值钱,你最好想清楚再动手。”

  轻飘飘一句话,却成功震慑了郭如意。郭如意不知想到了什么,手一抖,停了动作。

  郭娆冷笑,像是碰着了什么脏东西,将她的手一把甩开。

  郭娆性随其父,从来都不是任人拿捏的性子。她穿过几个丫鬟,入了内室,将桌案上的琵琶琴与飞天孤本一起抱了出来。

  走到郭如意面前,她笑盈盈说:“觊觎了很久吧?忍到现在才动手,内心是不是很激动?”

  郭如意眼神一闪,矢口否认:“我没有!”

  几乎不假思索就脱口而出,简直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郭娆笑容愈深,手在弦上轻抚,眼里闪过不舍,但心还是瞬间决绝,将琵琶往地上狠狠一掷。

  “嘭!”的一声,琵琶木应声断裂成半,琴弦尽崩。

  郭如意倒吸一口冷气,看在眼里,痛在心里。那日她信心满满答应了县令的女儿将这把琵琶琴送她,如今琴毁了,她还怎么交差?

  郭娆当着她的面又撕了飞天孤本。面前纸屑飞扬,郭娆面无表情:“我就是毁了它们,也不会给你糟蹋!”

  郭如意脸色铁青,却不敢再打郭娆。指着郭娆鼻子,手指发颤,连说了三个好,讥讽:“一张狐媚子脸,还真把自己当宝了,祖母已经说了要将你嫁给六七十岁的糟老头子做妾。我郭如意就等着那日,看你还横不横得起来!”

  说罢,拂袖而去。

  眼看人走远,郭娆一直坚强的伪装才完全卸下,唇角逐渐蔓延出苦涩。

  没了父亲庇佑,尝过这么多冷漠人情,她才知道以前的自己有多天真。

  用冰敷过脸后,等脸上的红肿消散得差不多了,郭娆才去了季月的屋子。

  但还是瞒不过心思细致的季月,季月看着郭娆明显泛红的脸颊,先是愣住,然后问:“如意打的?”

  肯定的语气,根本是个不用回答的疑问句。

  郭娆若无其事舀了一匙药喂,对她浅笑:“没事,娘,我不疼。”

  女儿越懂事,季月的心就越发疼,她闭了闭眼,像是下了什么决定。睁开眼后,她说:“眉眉,我们去京城吧,去你外祖家。”

  郭娆很少听母亲提过外祖家,幼时她听别人闲话说,母亲虽是官家女,但在家中并不受宠,因为没哪个当官的家里会让女儿轻易下嫁,尤其是下嫁商人。在她母亲下嫁凤阳十几年,从未归宁,外祖家也从没人来探望过的情况下,郭娆也信了这个传言。

  来到京城的途中,她母亲说了自己的身份,她是京城魏国公府季老夫人的幺女。

  季老夫人是谁?

  那是朝歌唯一的大长公主,当今皇上的亲姑母,曾扶持皇上登基有功,听闻皇上对其孝如亲母。

  绿枝私下告诉她,其实她母亲在魏国公府很受宠,外祖家人从未去过凤阳探望的真正原因是母亲不许。母亲喜欢平静的生活,而她背后身份太高,若丈夫家人知道她的身份,她们会每日诚惶诚恐,还会有些不必要的人情往来。而母亲喜欢安静,所以选择低调,但却不想,这低调在外人眼里成了在娘家不受宠的铁证。

  郭娆回想起郭家那些人平时看母亲的蔑视眼神,不住轻嘲,也有快意。她们那么爱权势,爱巴结,等将来有一天得知与自己同住一屋檐下十几年的季月身份的时候,按她们的性子,心中一定后悔得滴血,说不定还会互相责怪怨恨。

  郭娆入京城,除了震惊于母亲的身份,还发生了一件怪事。她开始频频做一些奇怪的梦。

  梦中最多的场景,是她与一个年轻男子情意绵绵,未成亲,却如胶似漆。梦中场景零碎,也模糊,她从未看清过年轻男子的脸。

  抵达京郊福来栈那晚,她又做了同样的梦,她正与男子温存。男子在她颈肩轻语,亲昵浅笑着就要抬头——

  就在要看清他脸的时候,外面却忽然传来一阵窸窣响动。她睁开眼,注意到被撬开的窗户,还来不及呼救,就被人掳走了。

  她被人点了穴扔在一张绵软的床上,床上有个男人,呼吸沉重却隐忍。男人好像中了媚毒,身体烫热得不正常,强烈的侵略气息让她不住轻抖。

  从没与一个男人如此亲近过,她紧闭着眼,强迫自己稳住心神,最后利用所学医理,终于冲破了穴道,在他覆下来那一刻,及时抬手阻止了他。

  她用自己的血给男子解了毒。

  男子并不是登徒子,从他的谈吐言语中,郭娆甚至隐约猜到他身份不凡。后来他送她不菲玉佩,恰也应证了这一点。

  那玉通体温润,手感饱满滑腻,上面好像还刻了字。漆黑帷帐里,她看不见那精致的雕刻纹路,但却明白,这玉收不得。

  于是婉拒了男子。

  男子是个很有风度的人,性子也温润,她拒绝了他,他也没生气。临走时,他只问了她的名字,她咬着唇,还是一字未说。

  男子大概明白了她的意思,笑了笑,再没说什么,就着夜色,彻底消失在窗外。

  这个月夜插曲就这样被掩埋,郭娆谁也没告诉。

  她怀着一颗忐忑的心进了魏国公府。

  魏国公府比她想象中更威严,但人却很好相处,她们给人的感觉很舒服。

  也许这就是高门贵族与平民百姓的不同,郭娆想。平民人家里规矩大多不严,有矛盾时最直接的法子就是面子里子都不要,直接真身上阵,譬如郭家为争家产的那些人。

  而京城大族里,很讲究规矩礼仪,无论那些人内心有什么不满,外表却不会轻易地表达出来,她们从始至终都会保持着一个优雅的姿态,得体的态度。待人处事之道,圆滑得无懈可击,让人挑不出一点错处来。

  但往往这样的人,一旦使起手段来,更令人害怕。

  所以郭娆在府中,对谁也不敢轻易交心。

  她第一次见到季瑜时,是在老夫人那里。季瑜一身白衣,面色淡漠,就那样站着不动,安安静静中也自有一股凛然之气。

  他浑身气势疏离,眼眸平静却幽深,又敏锐,只一眼就像能探向人的心底,去窥探别人的秘密。

  而郭娆隐瞒了身份,在这个高门世家生存,始终少了份底气,所以见到季瑜的第一眼,非常地心虚害怕。站在老夫人身边,面上佯装镇定,手心却在发汗。

  他应该是个很冷漠的人,进来请安只看了眼老夫人,而且对老夫人的态度貌似也很疏离,客气淡笑着说了几句就告辞离去,旁的连个眼神也没给。

  他没看她一眼,这却令郭娆大大松了口气。但这个人的出现,还是让郭娆心中摇起了警铃。

  直到她母亲去世,她在灵堂晕倒,他偷偷吻她……

  老夫人逼她进宫时,她以此为底牌去勾引他。他的克制眼神与隐隐冒冷汗的额头,她都看在眼里,但他的确忍住了。

  他说:不管发生什么,不要轻贱自己。

  一句话,让她内心酸涩又感动,忍不住地红了眼眶。

  他们在一起后,季瑜很宠她,她想要什么,他无所不应,她耍小性子,他也纵着她。

  郭娆一直记得挑明心迹的那个端午,她抱着他大哭,季瑜看着她,情不自禁吻下来的时候,她没有拒绝。连她自己后来回想起来,也不知当时其中有多少真心或假意。

  两人的感情就一直停靠在这个淡淡温情的阶段,可郭娆心中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直到秋日狩猎上的一场刺杀。生死攸关的时刻,那个男人毫不犹豫选择陪她跳下悬崖,而她也愿意为他付出生命。

  她突然就明白,其实她很爱季瑜,只是她太没有安全感,而季瑜对她太好,让她感觉不真实。

  他们之间缺的,从来只是她对季瑜无条件的信任。

  当明白这一点,两人的感情火速升温,变得异常浓烈,就像那晚燃烧的篝火,明亮又炙热。

  和季瑜之间的第一次大矛盾,是因为她弟弟小攸的出现。她从来没见过季瑜那么愤怒,她被这人宠得受不得一丝委屈,口不择言反驳了他。

  两人冷战了几天,她备受煎熬,先受不住了,主动去找他道歉,他接受了她的道歉,但同时也带着惩罚狠狠占有了她。

  没过多久她就怀孕了。

  在她还不知道孕事的时候,有丫鬟拿了毒药准备给她,季瑜及时救下了她。

  她醒来的时候,季瑜面色憔悴一直守着她,他的手还放在被子里她的肚腹上,眼神温柔。

  她有些疑惑。

  旁边香云眼泪一直掉,也不知是惊是喜,说:小姐,您怀孕了。

第87章 折子戏言

  郭娆被发现怀孕后不久, 就开始频繁害喜,人消瘦了一大圈。

  香云看着小姐苍白的脸色,明显变尖的的下颌,心疼得不得了。端着用土方子熬了三个时辰的鸡丝青菜粥劝:“小姐,这桌上的菜您基本没动,可这鸡丝粥是养胃的,又香又软,您就吃两口吧?”

  郭娆刚刚才吐完, 现在胃里那股恶心还在翻涌,说什么都不想再吃了。她摇摇头,声音气弱:“都撤下吧, 我不想吃。”

  季瑜看着郭娆吐得眼眶通红的模样, 表情很难看。接过香云的粥碗,声音带着哄慰:“不吃身体会更难受,乖, 再吃一点。”

  郭娆偏了头, 明显抗拒:“我不吃!”

  季瑜耐心很好, 与她坐近了些,舀了勺粥吹温后边喂边哄。郭娆却不听, 不知怎么,听着他的声音反倒来了脾气,将碗一推:“我说了不吃就不吃,你拿走!”

  推的力道有些大,瓷碗一偏, 里面的热粥涌出来,全洒在了季瑜手上。

  旁边侍立的丫鬟看见主子瞬间烫红的手,俱倒吸了口冷气。

  郭娆也看见了,她素来喜爱这双干净好看的手,平时还喜欢握着它们把玩,但现在却有些心烦,抿唇只瞥了眼,就淡淡说:“你先回霜香居吧,我没胃口,你再怎么劝我我也吃不下,我要吃的时候会让香云去准备。”

  这段时间郭娆性子不定,季瑜气受多了,也没跟她计较,用丫鬟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手后就起身,还摸了摸她的头,说:“那你好好休息,我明天再来看你。”

  季瑜说完,就往外走。

  郭娆见人真的走了,心一下子又酸涩起来,眼里也迅速蓄了泪花:“我让你走你还真走?你果真是不耐烦我了,呜呜呜,男人都是没良心的,我还怀着你的孩子,受着这么大的苦,每日边吃边吐,你却连哄也懒得哄我。”

  哽咽着说话时肩儿一耸一耸的,雾蒙蒙的漂亮双眼眨也不眨盯着就要跨出门槛的男人,要哭不哭的模样,像极了缩着轻喵诉苦的猫儿,甚是可怜。

  乖乖哄人却被某人嫌烦赶走的季瑜:“……”

  香云看着一脸无辜无奈的世子,颇有些同情。作为郭娆的贴身婢女,这件事情谁是受害者她最清楚。

  自小姐害喜后,性子就大变,敏感又爱哭,还喜欢折腾人。在世子面前,尤其无法无天,将任性无理取闹发挥到了极致,像个得不到关注的小孩儿似的,整日变着法儿闹腾。

  也是世子脾气好,愿意惯着,小姐这才能作上天。

  不过香云觉得,这事就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旁人谁也评判不了什么。

  眼看小姐脾气又上来了,怕是又要与世子闹一通。这事也发生过几回,世子低声下气的模样实在太有损平时威严,为了在下人面前不落他的面子,香云赶紧眼神示意了屋子里的丫鬟都出去,最后自己也退下,顺带关上了门。

  看人都出去了,季瑜坐下来,将梨花带雨的郭娆手臂一握,拉坐在了自己腿上。

  他叹了口气,抬起手替她擦眼泪:“哭得小花猫儿似的,故意招我疼是不是?”

  见人回来哄她,郭娆吸了吸鼻子,蹬鼻子上脸:“少自作多情了,我才没有。”

  季瑜失笑,额亲昵地碰了碰她的,说:“嗯,是我自作多情了。”唇流连到她耳侧,他低声道歉:“别再哭了,嗯?这事是我不对,以后再也不生了好不好?”

  季瑜一直耐心地温声细语,郭娆浮躁难安的心有些被抚平,但听到最后一句,她又不乐意了,抽搭一停,手移到他腰上掐了一把。

  “你怎么能说这种话?孩子多可爱,你忍心不要吗?”

  季瑜:“……”扼杀于生命萌芽前,有什么不忍心?

  只是,突然从沉迷中抽身的滋味不怎么好受就是了。

  郭娆不知道季瑜心里的弯弯绕绕,继续说:“虽然怀孕的过程难受了点,但生下来就好了。”

  她靠在他的肩上,心疼地摸了摸他还泛着红的大手,然后牵引着到她微微凸起的肚腹上,“那日我去看了妙涵的孩子,粉雕玉琢的模样,可漂亮了,他还一直朝我笑,我都抱着不想撒手了。阿琅,我希望我们的孩子也那么可爱惹人疼。”

  郭娆说着,手不老实地圈上了季瑜的脖子,歪着头打量他的五官,认真地说:“我们的孩子将来一定长得像你。你长得这么好看,眼睛漂亮,鼻子直挺,唇也好看,笑起来颊边还有酒窝,连我有时候都被你的笑迷惑了。”话到最后,声音渐小,仿佛想到了什么,眼神也逐渐变得恍惚。

  她意识不到自己说这话的时候有多可爱,季瑜沉沉一笑,忍不住地凑过去啄了啄她的唇:“当了母亲就是不一样,不仅脾气多了,小作性全惯出来了,现在话也多了,比连欣还会说。”

  脾气多了?作?

  原来现在的自己在他心里是这样。郭娆顿时柳眉一竖,心里又难受了,一下子暴躁起来:“原来你这样不待见我?现在腻了我嫌弃我是不是?那我还在这里干什么,走就是了!”说罢就要从他怀里起来,颇有一副离家出走的架势。

  季瑜顿时一阵头大,赶紧拉住她。好不容易哄好,轻松一句调侃又将这小作精打回原形了。

  果然烟染说得对,怀孕的女人要少惹,要时刻顺着,还不能说她脾气大的真话。

  季瑜扶额,看着腿上噘嘴生气的人儿,叹了口气。自己的心肝宝贝还是得自己哄着,不然有了心结赌气不吃饭还是他心疼。

  也没管那些颜面不颜面的,季瑜一只手固着人不让逃,一只手捞起她的小手放在唇边吻,还倾身过去,拿脸颊蹭她,嘴里不停地说着讨好的话。

  郭娆坚守了一会儿不理人的阵地,但很快就被季瑜甜蜜的情话儿攻陷,招架不住。

  季瑜还搂着她在怀里,时而沉沉的笑声比任何丝乐都好听。郭娆现在身体很敏感,两人这样的亲昵让她一下子想到了那些事儿,想起那时他隐忍的表情与声音,他总是很体贴,时时顾着她,而她……

  郭娆想起那些场景,攥着季瑜的衣袖,突然就有些胸闷气短。

  季瑜察觉她的不对,轻声问:“怎么了?”低眉瞥见怀里人绯红的小脸时,却吓了一跳。

  郭娆精准地截住了季瑜要伸到她额上的手,咽了咽干涩的嗓子,她声音气弱:“……阿琅,我,我想……”

  那如狼似虎的眼神儿太熟悉,过了前三个月危险期没多久,她就开始一反常态,总缠着他。担心孩子出事,他不敢太过放肆,循序慢进也是一种折磨,身体都快被这小妖精榨干了。

  季瑜:“……”

  最后还是被小妖精磨着依了她,不敢顾着自己享受,基本为她服务,照顾好她每一个表情,看着她沉醉,埋在软枕上的小脸晕红,他突然又觉得忍得再辛苦也值了。

  时间点点过去,见差不多了,季瑜适可而止,不敢再胡来,柔声细语半个多时辰才将人哄睡着。

  自己这些日子公务与女人兼顾,自是也疲惫,季瑜见人睡得香了,才停了拍着她背的动作,也渐渐闭上眼。

  屋子里罗生香弥散,清淡好闻,有助安眠,而季瑜,是被人挠痒挠醒的。睁开眼,就对上一双湿漉漉红通通的漂亮眼睛。

  郭娆见人醒了,才挪开放在他腰上的小手,转而抱着他的手臂撒娇,语气可怜巴巴的:“季瑜,我饿了。”

  声若蚊吟,有气无力的,季瑜顿时心疼起来,也没了脾气,将娇人儿往怀里一搂:“乖,等一会儿,我马上让人传膳。”

  郭娆咬了唇,语气委屈:“可我想吃你亲手做的肉丝面。”

  季瑜:“……”

  大眼瞪小眼眨眼间,季瑜还是披着衣裳出去了,带着困意进了厨房。

  万籁俱寂,厨房守夜的婆子瞌睡连连,见着门口突然出现的高大身影,吓得差点一声尖叫。抬头见是世子,才赶紧捂住嘴巴跪下。

  “……世……世子。”

  季瑜面色淡淡,颔首后让她起来生火。

  婆子初始一脸惑色,见向来金尊玉贵的人儿居然还拿起刀来切菜,下巴都要惊掉了。

  季瑜做完面条回来,已是三刻钟之后。

  郭娆正坐在床上吃糕点,声音窸窸窣窣的,嘴角也鼓得满满,像只偷吃的小松鼠。见季瑜端着托盘进来,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香喷喷的,她眼睛发亮,扔了糕点就要下床。

  季瑜见她模样,皱了皱眉,夜里凉意重,她穿得单薄就那样在床上吃了这么久糕点?眼看她还要光着脚丫子下床,他脸一下子黑了,赶紧喝止,还训斥了声。

  郭娆被训得肩膀缩了缩,身体退回去,乖乖坐在床上不动了。

  季瑜放下托盘,绕过绣屏到衣橱,挑了件御寒的披风。刚准备走的时候,眼角余光却忽然发现一堆折叠衣服下的深蓝书角,旁边还有一本灰绿色。

  季瑜眼里闪过狐疑,然后拿出了书。一看封面:风流家主俏丫鬟。

  季瑜唇角抽了抽。

  翻开随意看了看,讲的大概就是个已娶娇妻的世家公子在妻子怀孕后,被个貌美小丫鬟勾引风流的故事。书上文字大胆露骨,每隔三页还附带一张恩爱风流图。

  季瑜忍着心中异样,又翻开了那本灰绿色,那本更直接,第一页入目的就是四个大字:观音坐莲。

  一张男女奔放的大图醒目得让人精神抖擞。越往后翻越不忍直视。

  季瑜:“……”

  终于知道那缠人的小妖精那么多花样儿哪儿学来的了,还有那整日神经兮兮哭着控诉他变心的话儿,怕都是受的这话本子影响。

  心中九曲十八弯后,季瑜还是选择将书默默放回原处,当做没看见。

  外面郭娆嫌季瑜磨蹭,拿个披风那么慢,她都饿死了。

  “季瑜,你好了没呀?”

  娇娇柔柔的声音,季瑜心一酥,感觉这辈子就折在这女人身上了。紧了紧手上披风,他若无其事出去。

  郭娆生产是在冬月,那日正好下了雪,漫天雪花飘扬。

  屋子里烧了暖暖的地龙,郭娆享受着丈夫的揉腿,正靠在绵软被褥上吃着进贡水果。

  说说笑笑没一会儿,她的肚子就开始痛起来。

  郭娆肚子很大,大夫说她这一胎可能是双胎,因此张氏格外看重。不光奶娘精挑细选了四个,还有接生的稳婆,都是花了大价钱请来的。

  郭娆一发动,季瑜就赶紧抱着她进了产房,几个稳婆开始有条不紊地分工,并对季瑜说,产房污秽,请他出去。

  郭娆感觉肚子一股坠痛感,非常痛,这一下子让她想起曾做过的流产噩梦,她脸色顿时变得惊恐,就像扑通在水里突然抓住了一根浮木,抱着季瑜不肯撒手,一直摇头。眼里泪珠也开始大颗大颗地往外掉,看上去无助又可怜。

  “季瑜,别走,我害怕。”

  季瑜的手臂都被她抓出了血痕,却没吭声,还笑着安慰:“好,我不走,你乖。”

  “呜呜呜,阿琅,我好疼……”

  产房里女人的痛叫与男人的轻哄不停响起,几个稳婆面面相觑。她们接生过那么多大户人家的孩子,还从没见哪个女人的丈夫这般……这般温柔体贴,竟不嫌产房脏秽,愿陪女人生产。

  肚子里孩子一动,郭娆脸色刷地惨白,叫得痛苦。

  季瑜比郭娆还紧张,额上都冒了冷汗,见几个稳婆站着不动,顿时吼道:“还站在那里干什么,还不过来!”

  几个稳婆瞬间如梦初醒,纷纷围上去。

  郭娆孕期养得好,稳婆也有技巧,这一胎很顺利,只用了两个时辰就接生完毕,是一对龙凤胎。

  丫鬟端着一盆盆血水往外走,满头大汗的稳婆也赶紧跑出去报喜。

  屋子里,打扫的丫鬟动作轻悄悄的,床边,季瑜小心翼翼抱着孩子给郭娆看。

  郭娆掀开襁褓看了眼,表情却像要哭出来,有气无力的:“怎么模样皱巴巴的,好丑。”一点也没有妙涵孩子的精致雪白。

  季瑜没想到郭娆第一关注点居然是这个,忍俊不禁:“当初你怀着他们俩的时候可不是这表情,我还记得,你骄傲地跟我说,他们是你贴心的小棉袄呀。”

  郭娆鼻子一酸,眼泪一下子飚出来,止也止不住。季瑜心里一咯噔,刚生完孩子情绪就不稳,这样可不好,于是赶紧哄她,顺着她的话儿安慰,最后见她心情被抚顺了,才松了口气。

  “生当复来归,死当与卿同。男孩就叫来归,女孩叫卿同,好不好?”

  郭娆耸了耸鼻子:“……季来归,季卿同。”

  “好听吗?”

  “……嗯。”

第88章 折子戏言

  珍珠是魏国公府新来的丫鬟, 没读过书,也没什么见识。刚进菡萏阁时,被里面的华丽壮观惊得倒吸一口冷气。

  她初次浇花的时候,手都是抖的,生怕碰坏了娇花儿一丝一毫。

  白露姐姐私下对她说,让她不要害怕,说这阁楼里住着的表小姐人美心善,只要遵守本分, 表小姐不会轻易处罚下人。

  她一直将这话谨记于心,奉行少说多做,安安分分。

  后来有一天, 表小姐身边的香云姐姐突然提拔了她做三等近侍丫鬟, 说她老实本分,可以入表小姐的屋子打扫。

  她终于有幸近身看到了传说中那位,集世子爷宠爱于一身的表小姐。表小姐的确长得很好看, 她从没见过长得那么好看的人儿。

  第一次进屋子打扫时, 她看痴了眼, 还不小心摔碎了一个杯子,她吓得脸色惨白, 立马跪下。香云姐姐刚要斥她,那位表小姐却及时抬手阻止,还捂着嘴笑,说她可爱,又送了她一支漂亮的发簪。

  那是她从小到大第一次收到礼物, 她忍不住红了脸。

  这才是昨儿发生的事,她开心地捂着簪子睡了一晚。

  可今日一早起来,小姐妹慌慌张张对她说的第一句话,却让她的喜悦全部被冷水浇灭。她说,表小姐……死了?

  世子发了大怒。珍珠与一众丫鬟奴仆一样,正跪在内室俯首低眉,噤若寒蝉。

  但她还是忍不住抬了头。

  视线穿过水晶珠帘,透过一张薄薄的戏蝶屏风,她依稀看见里面摆了个缠枝铜炉,炉里正燃着熏香,轻烟袅娜。

  她知道,那香叫罗生香,是表小姐生前最喜欢的味道。

  缠枝炉后是一张床,珍珠隐约瞧见了坐在床畔的世子,他好似老僧入定般,抱着表小姐一动不动。床沿还趴着香云姐姐和香叶姐姐,她们身子颤抖,正在小声啜泣。

  屋子里静悄悄的,只有她们的哭声哀恸绕耳。

  清晨的风从窗外轻轻吹进来,罗生香拂面,香依然好闻,但里面却多了一股湿润血腥。

  珍珠怔怔望着屏风后躺在世子怀里,胸口无起伏的女子,脑子里浮现出昨日她掩唇轻笑的鲜活,一时心神晃然。

  直到袖子被旁边的小姐妹悄悄一扯,她才回神,还来不及转头,就听见外面一阵杂乱脚步声。她仓促收了目光重新低头,眼睛却不知何时已经是通红。

  孟安抓了鬼鬼祟祟的婢女进来,押着她跪在地上。

  “世子,人抓到了。”

  床上的男人抱着女人如雕塑般岿然不动,听见抓到人时,眼珠才终于动了动。转头对上地上人惊惧的目光,他声音平静得可怕:“谁让你这么干的?”

  青桂对上世子空洞冰冷的眼神,惊恐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世……世子……奴婢——”

  仓惶解释中,却忽然瞥见他怀里脸色雪白的女子。

  目光所及之处是一片猩红,尤其是那只无力垂下的右手。青桂记得,晨间送药时,女子右手白皙纤纤,撩开红帐,从她手里接过了毒药。

  而现在,猩红的血正蜿蜒着她的手指下滑,滴答滴答。

  她是真的杀了人。

  青桂顿时像被什么扼住了喉咙,嗓子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见她不说话,季瑜轻轻笑了下,也没在意。他紧了紧怀里冰凉的身体,温柔凝着怀里的人,俯身亲吻女子的发顶,嘴里却说:

  “砍了她的双手。”

  青桂吓得忘了反应。

  孟安面无表情,拔出手里的佩剑毫不留情砍下去。

  “噗滋!”

  “啊——”

  利器深入血肉的声音和惨叫声同时响起,女人的痛苦哀叫在室内久久回荡不散。

  跪在屏风外的丫鬟们看不清里头情形,但听着里面的惨叫声,没一个不是身子抖了抖,唯恐主子迁怒。

  青桂看着滚落在地的两只手,吓得两眼直翻,几欲昏厥,舌头都捋不直了:“世……世子……我……”

  也许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苦衷,但这并不是可以加害别人的理由。

  季瑜薄唇轻吐:“双脚。”

  青桂脸色惨白,眼神恐惧看着床上的人,就像在看一个地狱魔鬼。

  孟安又举起了剑,那剑上还带着血,窗外阳光洒进来,银光与猩红相缠,妖冶又森冷。

  青桂身子不断后缩,抖如糠筛,心头狂跳叠叠如浪,在剑冲过来一瞬间,人的本能反应让她一声保命尖叫:“是长宁郡主!”

  话音落的瞬间,室内除了劫后余生的颤抖喘息,彻底沉静下来。

  季瑜轻轻说:“长宁郡主?”森冷无比的语气却让在场每一个人胆颤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