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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瑜将怀里的人放下,贪婪看了她一阵,声音温柔:“等我回来。”

  再次站起来时,满眼冷肃狠绝。

  孟安看着世子的陡然转变,心下一惊,忙上前拦住:“世——”

  话未说完,已被季瑜抢了剑一脚踹开。

  孟安没有防备,被这一踹,狠狠撞退到了后面梳妆台上,唇角顿时溢出一丝鲜血。

  季瑜瞥一眼地上的青桂,冷冷道:“将她处理干净。”

  说罢提剑而出。

  皇上听说魏国公府的事情急忙赶来,见到的一幕就是季瑜浑身沾着血,拿着剑煞如修罗从菡萏阁出来。

  他一把攥住他的手臂:“玄琅……怎么回事?”

  季瑜眼眸血红,浑身透着肃杀戾气。

  “让开!”

  孟安捂着胸口,从屋子里追出来,见到皇上,赶紧道:“皇上,快拦住爷,他是要去贺府。长宁郡主杀了表小姐,爷是要去为表小姐报仇!”

  皇上狠狠拧了眉。

  皇上道:“玄琅,现在正是谋划贺家的关键时刻,他们还不能出事,你冷静一点。”

  季瑜转向他,眼神空洞,好像只剩一具躯壳,没有灵魂。他缓缓说:“哥,娆娆已经怀了我的孩子。她刚刚一直紧紧抓着我,哭着对我说——阿琅,我疼。你知道她死得多痛苦吗?”

  不知哪一句触动了皇上,皇上攥着季瑜的手狠狠一颤,目光下意识就转向了屋内。

  从他的方位看去,只能看到半圈跪在地上发抖的丫鬟小厮,最里面的情景什么都看不见。但一阵风吹过时,他闻到了空气里沾染的浓重血腥。

  皇上神思恍惚,也不知在想什么。须臾,他松了手。

  贺家。

  从白天到黑夜,惊恐惨叫不绝于耳。

  月黑风高之际,浑身沾血的白衣青年,目如古井无波,手执利剑,煞如修罗,一步一步从外面杀入内院。背后所经过的青石板,鹅卵小径,草丛花丛,俱是尸体横陈,血迹洇染蜿蜒。

  空气中血腥味弥漫不散,风拂过,树叶飒飒声婆娑,伴着园子里青年极有韵律的脚步轻缓,‘吱嚓’、‘吱嚓’,动中愈发显得寂静,每一步幽幽如索命阎罗。

  暗处藏匿的两人,满头冷汗,听着不断靠近的脚步声,心脏如鼓擂动,身体紧贴着假山一动不动,唯恐被发现。

  季瑜盯着假山,嘴角噙起丝冷笑。不急不缓走上前,眼也不眨一剑劈下去。

  “啊——!!!”

  女子惊慌尖叫响彻黑夜。

  贺苏莹颤抖喘息着逃出假山,一时不防狠狠摔在了地上。像是有恶鬼在身后追,她边撑着手继续往后爬边吩咐手下仅存侍卫。

  “快……快动手……快杀了他!”

  黑夜风冷,灯笼朦胧的黄晕下,季瑜一手持剑,凤眸血红,妖冶如魔。

  旁边侍卫早已抖如糠筛,看男子浑身煞气,顿时将主子的话抛至九霄云外,丢了剑撒腿就跑。

  贺苏莹瞪大了眼。

  季瑜提着鲜血淋漓的剑,居高临下看着女人,说:“害怕吗?”

  他的声音很轻,如情人私语呢喃,但在贺苏莹听来,却无异于厉鬼索命。

  她哆嗦着:“……阿……阿瑜,是我错了,求你不要怪我,我不是故意的……求你看在季伯伯的份上,放过我吧……”

  季瑜笑得诡异:“放过你?你害她之时,想过放过她吗?”

  贺苏莹发觉他的强烈杀气,知道求饶没用了,惊慌失措掉头就跑。但男人动作更快,在她转身之际,毫不犹豫一剑插入她的心脏。

  不过顷刻,胸上漫出的血就洇染了衣裳。冷风灌进来,贺苏莹心口发凉,她不敢置信,抬头看向季瑜。

  季瑜问她:“疼吗?”

  他的剑还插在她心脏上,边说边靠近,手握紧剑柄,然后面不改色用力一反转。

  血肉翻搅的声音在寂静黑夜格外清晰。

  他又问:“疼吗?”

  贺苏莹呼吸急促起来,唇角鲜血汩汩往外涌,她瞳孔皱缩,看着季瑜仿如地狱魔鬼。

  眼睛还是维持着惊恐状,半个字都没力气说出来,身体直直往后倒去。

  季瑜笑了,剑扬起,又砍下,霎时鲜血四溅,染红了皎洁月色。

  场景一转——

  夜色幽幽,灵堂。

  挽联轻飘,连晚风都带上了檀香的味道,堂中一台高大的棺椁让人心生恐惧。

  有人从内堂走出来,男子一身白衣,身材颀长。

  他走到棺椁前,静立良久后,手抬起按在棺角。

  沉重的棺盖缓缓移开,里面随之呈现一副女子容颜。钗饰华丽,身穿花纹繁琐银红大裙,女子肤如凝脂,未着妆,容貌依然倾城。就这样静静地躺在棺内,双眼紧闭,神态恬谧。

  男子身上有着洗去血腥浮戾的清清皂角香。他弯身,素净好看的手抚在了女子脸上,带着怜惜与温柔。

  他抱出女子,跪坐在冰冷的石板地上,对怀里的人说:“娆娆,还记得吗,三年前也是在这个灵堂,我抱着一直哭的你,在你睡着的时候,我还偷偷吻了你。”

  男子眼神悠远,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唇角浮起一个好看的弧度。温热的呼吸拂在怀里人的面颊,他寻着她的唇,辗转亲昵厮磨。

  他说:“我说过我会陪着你,永远都陪着你。”

  眼前白光一闪,男子袖中不知何时露出一把锋利匕首,举起,刺下,毫不犹豫。

  刹那间鲜血如泉,溅灭了棺椁前不灭的长明灯。

  “等我。”

  ……

  “不要——”

  郭娆冷汗淋漓,尖叫着从梦中惊醒。

  耳边忽然传来小孩响亮的啼哭,郭娆寻声看去,在看到旁侧躺了两个不足手臂长的婴孩时,一时有些愣住。

  她转头环视四周。

  茶花飞蝶屏风抬眼可见,案边焚着馥郁的罗生香,后面垭口挂着长长的水晶珠帘,地面铺着柔软的金织毛毯,大铜炉里烧着银丝碳。

  靠外摆放着桌椅,右边靠窗是梳妆台,窗口开了条缝,隐约可见外面缀了白的大树。

  房间布局非常熟悉,是那人的霜香居。

  旁边咿咿呀呀声持续,郭娆垂眼看向两小团。

  两小团长得一模一样,被裹在布料柔软的襁褓里,只露出一个脑袋,皮肤如牛奶白皙香滑,模样精致可爱——

  “怎么模样皱巴巴的,好丑。”有气无力的嫌弃。

  一声男子轻笑:“当初你怀着他们俩的时候可不是这表情,我还记得,你骄傲地跟我说,他们是你贴心的小棉袄呀。”

  “呜呜……你是不是也觉得他们长得丑?”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季玄琅,你真坏。他们可都是你的亲骨肉,你怎么能嫌弃?”

  “好好,我坏,都是我的错,别哭了,嗯?乖,快好好休息,不能再说话了。”

  “那你还喜不喜欢他们?”

  “傻瓜,你是我的宝贝,他们是宝贝的小棉袄,你说我喜不喜欢?”

  “呜呜……阿琅……”

  “生当复来归,死当与卿同。男孩就叫来归,女孩叫卿同,好不好?”

  “……季来归,季卿同。”

  “好听吗?”

  “……嗯。”

  脑子里忽然一幕幕如潮浮现,郭娆恍然如梦。

  她颤抖着手抚上自己的腹部,那里一片温软平坦,没有割裂一样的痛感,身下也没有让人惊恐、止不住的大片血涌。

  她咽了咽干涩的喉咙,鼓起勇气抬手,轻颤着朝两个孩子探去。

  “咯咯咯——”

  两小团见母亲伸手过来,一下子停止了嚎啕大哭。母亲的手碰了他们又缩回去,逗人玩似的,又在他们脸上温柔抚摸,还轻轻地捏了捏胖嘟嘟的脸蛋,又俯下身,在他们脸蛋上亲吻。

  被尖叫吓醒的心就这样被慢慢抚慰,两小团安心下来,小胳膊短腿儿开始不住乱蹬,嘴里吧嗒吧嗒吐着泡泡,灿烂地扬起了笑脸,邀请着母亲一起玩。

  小孩儿粉雕玉琢,眼睛像黑葡萄一样水润晶亮,炯炯有神,是很漂亮的凤眼,和那人一模一样,弯着笑起来像月牙。

  腕上忽然感觉到滴滴烫热,郭娆怔怔垂眸,手摸向脸颊,不知什么时候,已泪流满面。

  书房。

  孟安抱着一堆宗卷正要开门,门却忽然从外面被打开。

  门口站着郭娆,衣衫不整,脚上鞋子也没穿,只着一双绸缎白袜。

  “……夫……夫人?”

  孟安一脸惊色,看着气喘吁吁,浑身狼狈的郭娆。

  书案前的季瑜也听见了动静,抬眸看见郭娆模样,立马就放了案卷起身,边皱眉轻斥:“外面还在下雪,怎的穿得这么少就过来,着凉了怎么办?”

  郭娆本来已经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但在看见男人熟悉脸庞的一瞬间,心还是不由自主瑟缩了下,也不知是甜是涩。

  眼泪决了堤般打湿眼眶,她捂着嘴,再也忍不住奔向匆匆朝她走来的人,紧紧抱住他的腰。

  感觉到她身体的颤抖,季瑜到了嘴的说教又咽了回去,只是搂着她的手紧了些,让她身子尽量全部窝在自己怀里。

  郭娆贴在他胸膛,汲取着他身上熟悉的味道,仰头泪眼朦胧看他,声音哽咽:“阿琅,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季瑜很少见她哭,见她那模样,猜测她可能是做噩梦了。示意孟安一眼后,搂着她的身子就往内房走,边替她擦泪边轻声应着:“别怕,我在,我永远不会丢下你一个人的。”

  孟安马上就出了去,顺带关上了门。

  永远不会丢下你一个人。

  这句话一下子触动了郭娆,郭娆的心顿时紧抽,想起那个梦中一身白衣,在她棺椁前自尽的男子,一下子哭得更凶。

  一个停步返身,踮起脚就搂上他的脖颈,呼吸急促地吻上他的唇。

  郭娆刚出月子没多久,期间季瑜忍不住想过碰她,她却没许,她说她生孩子吃了那么多的苦,也要让他尝尝煎熬的滋味。

  他失笑于她孩子气的举动,却也随了她,一直维持君子模样,未动她分毫。

  今日是她是第一次如此主动盛情,季瑜一时有些愣在原地。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发起了邀请。

  两人几个月未曾亲密,季瑜一声闷哼,有些招架不住。本来还想强忍着谑笑她几句,但身子比心诚实,在她舌头探进来的时候,他下意识张了嘴迎合,几乎顷刻间反客为主。

  季瑜喘着气推她在案沿,关键时刻却突然停了下来,他还记得那次两人玩得忘乎所以,结果她受了寒。

  郭娆见他不动,泛着水光的美眸轻轻睁开,满含不解。

  季瑜忍耐着,说:“乖,先去床上,别又着凉了。”这话也不是与她商量,说完之后,不等她反应,就将人架起,直接往内室而去。

  案前女子喜爱的罗生香丝卷袅袅,如云雾飘起,又如轻烟顷散,升腾消散周而复始。

  流传千古的爱情折子戏中说: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生而不可与死,死而不可复生者,皆非情之至也。

  情至最深处,是放下一切,能生死相随。

  最美的开始,是年少初遇时,他默默许下那句爱着她,生不离死不弃的诺言。

  最美的爱情,是他爱她的时候,她也爱着他,一生一世一双人,不论生死与卿同。

  山长水阔与尔伴,岁月静好,不外如是。

第89章 宋、林

  一场大雨淅淅沥沥, 下了一上午。

  晌午之时,雷雨初歇,天地还是笼罩在一片暗沉沉中。

  忍冬吹燃了火折子,将角落里的四盏纱灯全部点亮,阴暗的屋子有了光线充盈,顿时亮堂起来,与白昼无异。

  脚步轻轻回到窗边,复又拿起团扇, 她继续替窗边低着头认真绣嫁衣的人儿打着扇。

  安安静静没一会儿,外面忽然传来匆匆的脚步声,窗边主仆俩俱被惊动。一转头, 就见外边走进来个白衣女子, 容貌秀丽,笑容甜美。

  姚素馨一手提食盒,另一只手撩了珠帘进来, 脸上一片盈盈笑意:“妙涵, 看我给你带什么来了?”

  ……

  凌晨时分, 宋妙涵无数次被往事惊醒。心脏还在紊乱跳动,额上冷汗淋漓, 她眼底却一片冰凉。

  姚素馨噩梦般的声音还不停回荡在她脑海。

  纵使已经重生回来了五年,所有不幸都被她扭转,但前世不堪回首的遭遇,还是如恶鬼缠身般,让她挥之不去。

  寂静的房里, 唯一灯如豆,昏黄沉暗。这柔和静景倒衬得窗外雨声愈发清晰,也非常熟悉。

  宋妙涵看着头顶高悬的青纱帐,眼无焦距,思绪回到了前世。

  前世就是这个雨季,姚素馨言笑晏晏送来一碗下药的花露莲子羹,将毫无防备的她丢给一个变态富商糟蹋。

  她不懂男女情.事,一早醒来,只发现身下有些异样,不太疼,却也难受。

  不是没有惊疑疑惑过,但身上没有任何痕迹,也问过贴身丫鬟迎夏,她却说,自己只是睡着了,什么都没发生。正欲找忍冬,却有下人慌忙来禀,说在后院石井里发现了她的尸体,泡了一晚井水,尸体浮肿发白。

  下人说,是雨天路滑,忍冬不小心栽进去的。

  那是从小陪她长大的丫鬟,在她没有父母关怀的时候,总是忍冬陪着她。两人说是主仆,更似姐妹。她心中大恸,彻底忘了自己身体的那一点点痛感,鞋子都没穿就跑出去,抱着忍冬的尸体痛哭起来。

  然后,两个月后,她莫名其妙怀孕了,她才知道,自己那日是被人侵犯了。同时也突然猜到,忍冬不是失足落水,她是因为看到了真相,被人谋杀。

  宋妙涵记得很清晰,被人发现怀孕的那天,是个风和日朗的好天气。

  她正在楚府参加未婚夫祖母的寿宴,排排丫鬟端着珍馐玉盘上桌,忽然有人端了盘生猪肉到她面前。肉上还有殷红的血迹和猪毛杂质,混合在一起非常恶心。旁边有姑娘闻见异味瞧过来,吓得尖叫了起来,更遑论离得最近的她。

  看着一堆腐肉,闻见那股腥味,她胃里翻涌,吐得脸色惨白。

  一向不喜欢她的楚风离母亲高氏,突然变得异常热切,过来搀着她担忧关切,又怒斥送错东西的丫鬟,还二话不说请了大夫过来。

  然后在众目睽睽的寿宴上,大夫说,她怀孕了。

  然后,一切都乱了。

  印象最深的,是本来对她关怀备至的高氏。

  高氏突然翻脸,丝毫不顾她的晕沉虚弱,扬起手就是狠狠一巴掌,将她打得一个趔趄,摔倒在地。

  一抬头,又对上了楚风离不敢置信,心痛失望的双眼。

  周围还有各种异样的目光,都对她指指点点,说她未婚先孕,生性浪荡,各种难听的话不断增生。

  任她怎么解释,别人看她的目光都是轻贱鄙夷。

  她满腹被冤枉的委屈无处诉,回到淮阴王府,宋深也打了她一巴掌,看着她的眼神既是愤怒又是恨铁不成钢。

  宋深说,高氏要求退亲。他说,要她将孩子打掉,他会安排她嫁给他的一个忠厚下属,让她安安稳稳过下半生。

  可她喜欢了楚风离那么多年,嫁衣都绣好了,退亲于她无异于晴天霹雳。她哭着求宋深,说:“求父亲不要退亲,父亲,我和风离是真心相爱的。只要能在他身边,我可以不要正妻之位的,做妾也可以啊,父亲!”

  宋深看着自己养大的这个女儿,一脸心痛:“妙儿,可是人家嫌弃你,不要你啊。”

  宋妙涵骤然脸色惨白,跪直的身子软塌下来,跌坐在地,眼里的星光子一点一点湮灭,逐渐氤氲起的朦胧水雾都遮挡了视线。

  宋深说:“妙儿,过去的事情我可以既往不咎,我现在只问你一句,和你发生关系的男人到底是谁?”

  宋妙涵脑子里一片空白,迷茫地摇头,她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不知道事情怎么就变成了这样,明明只是去楚府参加了个宴会而已,她怎么忽然就被诊出怀孕了,现在还要被退亲了。

  混混沌沌中,她脑子里忽然蹦出些似听过又像未听过的话来——

  “你们在干什么?小姐!”忍冬的惊叫声。

  “你个死丫头,敢坏老子好事,给老子滚!”粗糙大喘的男音。

  “姚素馨,你这个恶毒的女人,你怎么能这样害我家小姐,你放开我!”

  “我恶毒?忍冬,你睁开眼好好看看,你家小姐现在可享受着呢,是她缠着那个男人不放!再说,那个男人可是这京城有名的富商,你家小姐跟了他,不亏!”

  是姚素馨的声音。

  还有陌生男人的辱骂与粗喘,各种声音混合在脑海不断交织,宋妙涵突然间头痛欲裂,越深想越头疼。她紧紧抱着自己的脑袋,痛苦不已。

  宋深看着这样的宋妙涵,却是以为她在袒护那个男人,所以不肯说出他的名字,突然就对这个疼爱多年的养女失望至极。

  “既然你不想说,我也不逼你,但你以后的事情我是不会插手了。妙儿,这件事我会交给你母亲处理,你以后嫁了人……记得常回来看看,若是不想回,也随你罢。”宋深说完,拂袖而出。

  “父亲!”

  宋妙涵绝望嘶喊,宋深却头也不回。

  最后她在养母梁氏的安排下,嫁给了一个富商。新婚夜里,富商挑了她的盖头,笑得令人作呕,不顾她有了身子,将她压在床上百般欺辱。

  神经兴奋到极处时,富商忽然凑到她耳边,笑着对她说:“小娘子,可还记得咱俩在你床上的第一次?那处可真是紧啊,尝过这么多女人,就你的滋味最好!”

  宋妙涵脑子忽然炸开,一双眼睛睁得老大。

  富商却不放过她,声音比毒蛇还冰冷,将自己怎么与宋云倾姚素馨协同高氏一起谋算她全说了出来。

  然后,她的噩梦就开始了。

  富商为了不让她给宋深送信,囚禁了她,每日折磨她,她明明才十六七岁,鲜花一样的年纪,却活得如四五十岁的老媪,连绽放都不曾就枯萎。

  后来她生了孩子,也看淡了,学会了屈服妥协。纵使满身伤痕,但看着那个可爱的孩子,心中总有几分柔软。

  直到有一天,与男童狎戏的富商摔死了她的孩子。

  她在这世上唯一的希望,就如紧绷已久的旧琴弦,一下子就断了。

  生不如死的感觉每天都在感受,却抵不过看见孩子鲜血直流那一刻的绝望与撕心裂肺。抱着孩子的尸体,她那不堪回首,绝望痛苦的上半生,忽然间走马观花般在脑海中回放。然后心渐渐泛冷,就像湖里泛着寒气的湖水,透心凉,最后慢慢凝结成冰,一颗心化成了冰锥,成了报复的利器。

  最后她设计将富商害死在了女人床上,富商生性荒淫无度,谁也没有怀疑到她身上去。

  杀死了富商,她心中不仅没有恐惧,竟然还藏匿着隐隐的兴奋。

  她想,也许她早就想这么干了,只是当初内心的理智从未战胜过怯弱,直到——软肋没了,怯弱也消失了,最后只剩冰冷的理智。

  人犯之,十倍还之。

  后来她想方设法重回淮阴王府,精心谋划着怎样将曾经躲在她背后害她之人一一报复回去。

  解决了梁氏,她又勾引楚风离入了楚府做妾,经常气得高氏头脑发昏,又气得宋云倾跳脚,将楚府闹得鸡飞狗跳。她的一路复仇一直非常顺利。

  直到那天,她因年幼的楚景,松懈了心防,差点被害死。

  她才知道,自己的心软是多么可笑。

  却也是那天,在善与恶之间,她忽然迷茫了。

  因为她认识了一个女孩,那个女孩长得很漂亮,于数百人中站出来,她一眼就看见了她。

  她毫不畏惧与高氏顶撞,为她求情。

  她的眼睛很漂亮,话音温柔却坚定,心灵纯净无垢。不像她,内心早已腐烂,就像一堆发臭的污泥。

  女孩身边还有个为她保驾护航的男子,男子满眼冷漠,气场冷肃,唯独看女孩时,如百炼钢化绕指柔,眼里只有她一人。

  从那个时候她才知道,世界上是有真正感情的,它很美好,只是她从没遇到过而已。

  她被那个贵人所救,从大理寺出来后,心变得更冷了,却又似未变。

  正义与否之间,她站中间。她对仇人,睚眦必报。对陌生人,做到了真正漠视,心无波澜。

  最后楚风离被她害得丢了世子之位,整日浑浑噩噩,宋云倾时常责骂着楚风离没用没出息,两个人从最初的争执到最后大打出手,每天都在互相仇视中度过。至于高氏,侯爷的冷落与儿子的不争气,让她焦躁郁结,头疼病两天一犯,整日缠绵病榻,汤药不断,未过四十便白了头,比六七十岁的老媪还过得惨。

  还有姚素馨,她死了,据说是染了急病死的。

  听闻这个消息时,她有些惊讶,却也可惜,没能亲手解决姚素馨。那人可是自己这悲惨一生的始作俑者。

  直到后来有一天,在酒楼里,她看见姚素馨的丈夫季梧与一个戏子一起品茶,从他们的眼神对视和亲昵动作中,她忽然明白了什么。

  她觉得有些可笑,原来姚素馨千方百计巴着宋云倾,最后嫁给高门大族,却也不见得过得好。

  她突然就释怀了。

  千疮百孔的人生再也修复不了,但她心愿已了,此生也无怨。

  她一把火烧死了自己。

  烧掉这一世的所有脏污杂秽,若佛祖显灵,她许愿自己下一世是个平凡人,父母双全,一家人相亲相爱。

  只是没想到她最后没死,佛祖给她机会重来了一遍人生。她重回十岁那年,那年,什么都还没有发生。

  她那时想,既然没有做平凡人的机会了,那就做个无心人罢。

  于是使手段要与楚风离退亲,从此放手逍遥,过自己的人生。

  只是,不管她如何避免前世之人,在她十五岁这年,事情还是按照原轨迹发生了,姚素馨还是给她送来了一碗下药的莲子羹。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既然非要招惹,她也不会手下留情。

  她面无表情将计就计,最后反将姚素馨自己丢到了富商床上,然后冷眼看着她醒来,尖叫着变脸,和宋云倾互相厮打。

  经历了太多,她有时候觉得自己是真的冷血无情。她想,若是某天有个人被打死在自己面前,她也能做到冷眼旁观,面不改色。

  直到在一条小巷遇见那个少年。

  她前世就听说过他。

  他性子单纯,喜欢养花,一直活得与世无争。但他有个贪财的父亲,最终连累了他,被丢入伶清馆做小倌。

  他长相很美,与京城第一美男子季瑜不相上下。只是季瑜曾征战沙场,擅武,面相偏冷肃,气势逼人。而他,常年与花草为伴,性子单纯软和,长相偏柔,精致如风华绝代的美人。

  他在伶清馆里,若肯在客人面前低头,其实不会过得艰难。只是他看起来柔软好欺负,性子却刚烈,在客人面前宁死不从,毅然决然划破了自己的脸,从此那个风华绝代,再也不见。

  上一世馆主一怒之下下令,将他乱棍打死。

  这一世,她没落魄到被人侮辱陷害孤立无援的境地,悠闲外出赏景之时,恰好遇到了少年将死的场景。

  她静静看着巷中躺在地上,浑身棍棒伤痕,眼神坚定愤怒却依旧干净纯粹的那少年良久。在他双眼渐渐紧闭时,终是伸出了手。

  她记得,上一世,她绝望之际,也是曾有人向她伸出一只手,给了她救赎。

  “咚,咚,咚——”

  外面忽然响起略显急促的敲门声,将宋妙涵从回忆中拉出。

  宋妙涵坐起来:“进来。”

  拂冬开了门,将伞关上后匆匆入内室。

  “小姐,不好了,花农他……他又做噩梦了,还拿着匕首试图自杀……”

  宋妙涵皱了皱眉。

  这一世的林贞前几日刚被她救下,现在情绪非常不稳。

  宋妙涵没再多问,直接披衣下了床。

  “随我去看看他。”

  两道身影撑着油纸伞走进雨幕,昏暗夜里,绕过花圃,踏上长廊最后消失在转角。

  所有未知的一切,都在看不见的黑暗中朦胧发酵……

  宋妙涵经历人情冷暖,早已心无旁骛,从没奢望过爱情。

  只是,她没想到,曾经那个让她动容过的落魄少年,最后居然占据了自己的大半生,成全了她从来没得到过的爱情。

第90章 柳、林

  深夜, 外面大雨倾盆,深秋的风透着湿润微凉。

  纯儿被冻得缩了缩,赶紧收了伞转身进屋。

  屋子里灯火通明,幽幽寂静。

  书案前的男子一身宝蓝色暗花直裰,面孔俊朗,正端端坐着,静静地翻阅书籍。灯火的暗影散在他冷硬的侧脸,平添了几丝柔和。

  纯儿望向男子, 提着食盒的手紧了紧,婉转低头,眼里闪过羞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