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姑母也分好多种。有的根本不想搭理你,有的恨不得把娘家侄儿当心肝,还有的只是同了个姓。

但襄阳侯太夫人这不正在想着要不要和七皇子结亲吗?

她心里一转,身子骨也朝着杨三太太坐的位置倾了倾,道:“你仔细给我说说他们家是个什么样的光景?”

这就是感兴趣的意思了。

杨三太太顿感兴奋,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

在座的还有不少人。

没等杨三太太的话说完,消息就飞快地传到了解五小姐的耳朵里。

有人和她开着玩笑:“是宁嫔的亲侄儿,从前拘在家里读书,如今到了年纪,要奔个前程,才送到京城来的。是宁嫔求了皇上,马三亲自安排在金吾卫的,前程远大。还真可以考虑考虑。”

解五小姐顿时背上冷汗涔涔。

谁不知道皇上正和庆云伯在争高下。可越是这个时候,冷门的收获越大。

若是别的女子,为着子女计,肯定是能躲多远躲多远。但她祖母不是别的女子。

她是最喜欢投冷门的。

常说的话是“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

她不会真的同意这门亲事吧?

解五小姐有些坐不住了,她喊了管事的嬷嬷,道:“怎么没看见王小姐?就是永城侯府王家表小姐。”

那嬷嬷轻声掩了嘴笑,在她耳边低语:“王小姐去年还来了的,今年没有来。”

解五小姐不由挑了挑眉,心里更不是滋味了。

长公主府从下到上都这样的纵容王晞,可她呢……

她心里瞬间如火烧,再也坐不住了,悄悄起身,去了鹿鸣轩。

*

六条胡同那边,陈珞让人送了一桶鲥鱼,一把篙菜,并几样野菜过来,说是给王晞加菜。

常珂笑弯了腰,指了那桶鲥鱼道:“又是薅长公主府的羊毛吧?”

这个时候京城的鲥鱼还没有上市,若是有,那定是江南送过来的。

王晞落落大方,没有半点不好意思,道:“你只说你吃还是不吃吧?”

“吃!”常珂叉了腰道,“不吃白不吃,能占便宜就占。”

王晞哈哈大笑。

来送鱼的是陈珞的一个贴身小厮,叫六福,他道:“二公子还让小的跟您说,让您这两三天都别出门,长公主府那边出了点事。”

王晞心里一跳。

去年闹出了金松青的事,今年……

她忙道:“出了什么事?”

六福摸着脑袋,道:“是襄阳侯府的五小姐,不知怎么走到外院,撞了金吾卫一个小旗,长公主和襄阳侯府太夫人正商量着这件事怎么办呢?”

如果只是撞见了外男,大家不做声就是了。不会劳动到让长公主出面,还要和襄阳侯府的太夫人商量。

恐怕这撞见不是普通的字面上的撞见。

王晞和常珂面面相觑。

“我知道了。”王晞沉默了片刻,对六福道,“你去跟二公子回一声。”

六福欣然退下。

常珂却又急起来:“应该留了六福问清楚的。”

解五小姐虽说和她没有什么交情,但年纪相当,出门应酬的时候也不时遇到,能说上两句话,印象也好,出了这样的事,同为女子,她怎么能不抓耳搔腮的,有几分担心。

王晞却是更信任陈珞,道:“他既然让我们回避,肯定有我们不方便的地方,我们就暂且先回避就是了。最终怎样,总会有个结果的。”

她们只需要知道结果就行了。

晚上两人虽煮了鲥鱼篙菜汤,到底喝得不爽快,温征来接的时候,常珂没有多留。

王晞索性道:“我这边要是有什么消息就告诉你,你要是听到什么消息,也来告诉我一声。”

常珂点头,和温征回了温家,心里再怎么着急,也听了陈珞告诫,没有出门,直到传来了襄阳侯府五小姐和金吾卫一个姓宋的小旗订亲的消息,她这才坐不住了,赶来见王晞。

王晞正和个婆子在说话,见她到了也没有避让,指了身边的绣墩道:“你也坐下来听一听。”

常珂这才发现那婆子正说着解五小姐的婚事。

“是京郊人。家里祖父母都在堂,父辈兄弟四人,这一辈兄弟十二人,人丁兴旺……他父亲排行第二……是走了他四叔的路子进的金吾卫……他四叔妻族和魏国公府有旧,和嫁到谭家的大姑奶奶关系很好……家资很是普通,长相也平常,好在是人精明能干,在金吾卫六、七年了,靠着自己本事升的小旗。”

金吾卫是什么地方?国公府、侯爷出身的不在少数,官宦世家的多如牛毛,就是陈璎这样出身的,刚去也只能从小旗做起。

靠自己的本事做到小旗,远不止精明能干了。

常珂和王晞交换了一个眼神,催那婆子:“那怎么就冲撞了呢?”

那婆子面露尴尬,低声道:“说是解五小姐的金钗落了,找了个地方更衣,结果那宋大人闯了进去。”

那就更不合理了。

解五小姐是什么样人家出身,什么地方能更衣,什么地方不能停留,那是半点也不会错的。

常珂还想问下去,王晞朝着她做了个制止的手势,笑盈盈地让白果拿了个封红给那婆子,道:“多谢您了。我这心里没谱,只好找了您来问。如今知道和长公主府没有关系,我这心里也就落了定。”

那婆子连连摆手称“不敢”,推脱了半晌,这才收了封红,曲膝行礼退了下去。

第二百三十八章 一命

常珂立刻坐到了王曦的身边,悄声问她:“你是不是还听说了些什么?”

“那倒没有。”王曦也压低声音,“再问不合适了。不管有什么内幕,但襄阳侯府和宋家对外是这样的说法,我们就当是这种原因好了。”

何况那襄阳侯府的五小姐也不是个糊涂人,若是真有什么不好,这桩婚事不会进行得这么顺利。

没几日,襄阳侯府就过来给王曦和金氏送请帖,说是解五小姐五月初四下聘,五月二十二出阁。

这么快?

王曦和金氏交换了一个眼神。

襄阳侯府估计接到帖子的人都会诧异,送帖的嬷嬷得了叮嘱,解释道:“我们太夫人觉得不太舒服,想赶紧把几个孙子孙女的婚事都快点办了。好在是二太太一直帮着五小姐备嫁,衣服首饰添几件新的就可以了。”

王曦和金氏都笑着道:“到时候一定会去。”

白果送了那嬷嬷出门,转身却带了个小丫鬟进来,说是解五小姐身边的人,她们家小姐要出阁了,想请王曦过去给她做几天伴。

她们什么时候有这样的交情了?

王曦惊愕的合不拢嘴。

那小丫鬟却眼中含泪,不住地给王曦磕头,道:“我是奉我们家小姐之命私底下找过来的,我们府里的太太奶奶们都不知道。”

金氏看着心中不忍,低声对王曦道:“你还是去看看吧!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看这里面颇有隐情,解五小姐要你去做伴,多半是要你去救命。”

如果解五小姐和那位宋公子的婚事有蹊跷,襄阳侯府为了名声,还真有可能让解五小姐死于非命。

金氏还让她带了红绸和青绸:“有个什么事,她们也能报个信。”

把她身边的周嬷嬷也叫到了她身边。

这位周嬷嬷和米娘子一样,都是服侍王曦母亲这一辈的,但这位周嬷嬷更厉害,一直留在本家没有放出去。

周嬷嬷还带了些解毒的药丸之类的,跟着王曦去了襄阳侯府。

王曦还是第一次来襄阳侯府。

相比永城侯府,襄阳侯府要大得多,但他们家的人也多,几个儿子都没有分家,七八家住在一起,一家也就能分到一个二进的小宅子。

解五小姐住西路靠后的一个院子里,王曦进去的时候服侍的仆妇个个静心屏气,看上去十分严肃,没有一点办喜事的欢悦。解五小姐屋外的嬷嬷花白的头发,瘦削的面容,犀利的目光,尤其显得冷峻。

见到王曦的时候甚至有些不客气地道:“王小姐,五小姐的婚事定得急切,还有很多事都没准备停当,您能来看五小姐,是她的福气,但还请您长话短说,我们家太夫人还准备了酒宴招待您呢!”

王曦不用看就知道出事了。

但她既然来了,就不会违背自己做人的原则甩手离开。

她冷着脸朝着那位嬷嬷点了点头,带着自己的人进了厅堂。

周嬷嬷被拦在了门外。

正好可以帮着看门。

王曦索性叮嘱周嬷嬷:“你在外面等我也好。我们姐妹说点体己话。”

周嬷嬷恭敬应诺,站在屋檐下。

王曦带着青绸和红绸进了内室。

解五小姐穿了半新不旧的茜红色水波暗纹的杭绸褙子,乌黑的青丝挽了个纂儿,戴了对银丁香,看到她进来笑盈盈地站了起来,热情地道着:“你来了!”

王曦越发警惕了。

她发现解五小姐惯常带在身边的丫鬟不见了。

她笑道:“没想到你们家的家风如此的严谨,我这一路走过来,连个带笑脸的人都没有。亏得你在这家里住了这么多年。”

解五小姐只是抿了嘴笑,请王曦在临窗的大炕上坐定。

小丫鬟们上了茶点。

解五小姐吩咐其中一个丫鬟:“你带了王小姐身边的人去茶房喝茶去吧!”

这原本是句打发人的话,她身边的丫鬟中却只有那个丫鬟笑着上前请青绸和红绸出去。

王曦心里就有谱了,笑道:“算了,让他们在外厅堂等就是了。”

厅堂和内室隔着一道槅扇门,若是打开,内室的情景一目了然。

解五小姐身边服侍的丫鬟虽退去了厅堂,却没有关槅扇。

王曦一副没有在意的样子,如闺中蜜友般小声调侃解五小姐:“你的亲事定得可真突然,我吓了一大跳,寻思着得问问你才行。你倒是说说看,那位宋公子是怎样一个情景?长相如何?家里有几个兄弟姐妹?太夫人怎么给你定了这么一门亲事?我听说家底有些单薄。”

解五小姐倒挺大方的,笑道:“家底的确有些单薄。不过这缘分的事谁也说不清楚。好在是他人长相还算颇为英武,为人也精明能干……”

她一面说,一面用手指沾了茶在茶几上写了“救我”两个字。

果如她大嫂所料。

王曦不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想着她来找自己,多半是因为她和陈珞订了亲,她进府襄阳侯府不好阻拦。

她也沾了茶水,在“救我”旁边加了“如何”两个字,然后装着一不小心的碰翻了茶盅,淹没了那几个字。

解五小姐目露感激,忙喊了小丫鬟进来擦桌子,嘴里却道:“没什么,没什么。擦擦桌子就好。你觉得这茶如何?我在大觉寺那边买的。”

那小丫鬟快手快脚地擦了桌子。

王曦却有些嫌弃地道:“湿漉漉的,就不能换张桌子。”

那小丫鬟一愣。

青绸上前曲膝行礼,道:“我这就去跟管事的嬷嬷说一声。”

那小丫鬟神色有些慌乱地忙道:“我这就去换张桌子进来。”

王曦看着就知道这小丫鬟不是常在小姐们屋里服侍的,对着解五小姐就抱怨起来:“你们家怎么一回事,这点小事都要人吩咐。你平常的日子怎么过来的,这也太不讲究了吧!”还一副给解五小姐出主意的样子,“你这次准备带哪几个丫鬟过去?要不要我帮你掌掌眼,要是实在不行,不如再买几个回来调,教,总比这样没个眉眼的好。”

那小丫鬟果然神色紧张,动作僵硬地重新端了张炕几放在了她们的面前。

青绸和红绸轻手轻脚地重新给她们添了茶水,退到了槅扇旁。

解五小姐看王曦的眼里不由就带了几分笑意,神色比刚才更放松了,笑道:“你以为谁都像你似的,身边全是些人精。我这样就算好的了。至于说陪嫁丫鬟带谁不带谁,那得长辈决定。她们的卖身契可都在长辈手里。”

王曦点头,解五小姐已在炕桌上写了个“黄寺庙”。

是约了她在黄寺庙见面吗?

那刚才的大觉寺就是在误导听她们说话的人了。

王曦用帕子擦了炕桌上的茶水,还把帕子给解五小姐看:“看看,桌都擦不干净,你还要带她们去宋家吗?”

解五小姐无可奈何地笑,道着:“听你的,都听你的,这总行了吧!”

好像王曦很挑剔似的。

王曦笑了笑,发现解五小姐身边的丫鬟服侍得更尽心了,甚至有意无意地开始跟着青绸和红绸学。

但她最终也没能陪解五小姐。

她去给襄阳侯府的太夫人问安的时候,太夫人委婉地道:“她这婚事定得有些突然,我心中隐隐有些不安,准备送她去大觉寺住几天,等她出阁的时候,你再来陪她几天好了。”还好奇地问她:“你们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王曦当然不能照实说,她睁大了眼睛,目光清澈得能映出太夫人的身影,道:“我和五小姐还好了,是长公主,说我若是没事,不妨来陪陪五小姐,怕五小姐害怕什么。

“我有时候想想要出阁了,也会觉得害怕。

“就干脆过来了。

“可我感觉五小姐比我厉害,她还挺高兴的样子。”

王曦说完,明显地感觉到太夫人仿佛松了口气似的。

她在襄阳侯府用过晚膳就回来了。

金氏在垂花门前等她,见她回来,拿了件披风迎上前来,道:“怎么样了?我还以为你会住在襄阳侯府。”

王曦把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地告诉了金氏,道:“还是嫂嫂厉害,一眼就看出来事有不妥。我今天借了长公主的威名,怕是还要和二公子说一声,长公主那边,得他帮着打个圆场才行。”

金氏道:“解小姐怕是会被送到黄寺庙,那黄寺庙那边,我们还得准备准备才行。这件事你就交给我好了。”

长公主那边,还真的只能王曦去说。

她比王家其他人更有面子。

金氏还道:“解小姐能猜得出家人如何处置她,不管是她探到的消息还是她预测到的,这个小姑娘都非常了不起,这样的人,值得一交。你趁着这件事和她走近些也无妨。“

那就要看她是不是真被送去黄寺庙了。

王曦点头,过了两天,安排在黄寺庙的给她们带信,解五小姐住进了黄寺庙,说是要给长辈们祈福,实则被软禁在了一个僻静的静室。

金氏心中一跳。

王曦却正在和陈珞说这件事:“当时闹得有些不好看。我母亲有点生气,带着点惩戒的意思订下的这门亲事。解家肯定得嫁女儿,除非这个女儿中途有了什么意外。

“我想,解家估计觉得这门亲事太低了,让解家其他人都面上无光,加之解五小姐又违背了家里人的意愿,他们宁愿她出事,也不愿意她出阁。”

第二百三十九章 警告

王家在蜀中立足数百年,家中姻亲遍布西北,不可能所有的姑娘家都规规矩矩的,不要说这因为男女授受不亲订亲成亲的,就是那寡妇偷情再嫁的也不少,可谁也没有想过要女人的命啊!

襄阳侯府这样就有点太过分了。

王晞道:“那解五小姐那里?”

陈珞道:“应该是她主动的。”

王晞之前隐隐猜到几分,但陈珞这么一说,她就更好奇了。

陈珞道:“你那天没有去。据说是我们家那位顶有名的杨三太太想牵线搭桥,把解五小姐许配给宁嫔的侄儿。我估计解五小姐不太愿意,和宋有,就是那个和解五小姐订了亲的人,要不就是合谋,要不就是用了什么手段,我听说那宋有极为精明,要是他不愿意,肯定有办法黄了这门亲事的,他既然认下来了,多半心里也有自己的打算。”

王晞就问他:“那解五小姐我们救还是不救呢?”

陈珞倒觉得可以结个善缘:“既然已经插了手,就好事做到底好了。这门亲事订得急,他们不可能在襄阳侯府动手——襄阳侯府人太多,出了人命案,到底不吉利,那院子就多半得空下了,他们家就算是舍得人也舍不得那院子。十之八、九会选在黄寺庙动手。

“黄寺庙的香客多是周边的百姓,人多眼杂,又没有有份量的香客,出了什么事,很容易就能糊弄过去……”

王晞忍不住插言道:“解五小姐能猜到他们家会在那里动手也很厉害了。我平时见她像个面团人似的,襄阳侯府让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没想到关键的时候还有这样的心气,可见我平时有点轻瞧人。能在这功勋权贵之家走动的,就没有一个不是有成算的。”

陈珞哈哈大笑,道:“你也别把她想得太能干,也就人到生死关头,什么法子都得想了想。”

然后他给她出主意:“你就去黄寺庙陪陪她好了,至于襄阳侯那边有什么打算,你们也别打草惊蛇,捉个现行,到时候让我母亲去和他们家说去。”

王晞点头,很想问长公主这么生气,是不是与去年她寿宴时被陈珏算计有关。但她想到长公主毕竟是陈珞的生母,估计没有谁愿意有人非议自己的母亲,她还是把这句话给咽了下去。

她回去跟金氏一说,金氏立刻道:“你还是未出阁的小姑娘呢,要是打着老鼠却碰碎了宝瓶可怎么办?这件事你就别出面,我陪那解五小姐在黄寺庙住几天好了。”

王晞怎么好把她大嫂拖下水。

金氏却很坚持,还道:“就是你大哥来了,也会这么办。别的事嫂嫂都能依你,就这件事,你得听我的。”

王晞没有办法,只好把周嬷嬷还给了金氏,还让把青绸也带着去了黄寺庙。

解五小姐这边住进了黄寺庙,等了一天也没有等到王晞,心里不禁暗暗伤神。想着自家的人都要痛下杀手,怎么能指望着别人家救她?何况救她也许会付出不菲的代价,以她目前的情况她又付不出来,别人凭什么冒这个险。

只是她再也不想在那个家里呆下去了。

包括她哥哥解逢。

要是她能逃过这一劫,她会把这件事告诉他哥哥,免得没有证据,像他哥哥这样长在外院的男丁根本不会相信她说的话。

她哥哥也算是这个家里最出色的子弟了,她希望他哥哥能摆脱解家的这些人,有个光明璀璨的前程,不要再被家里利用了。

解五小姐把丫鬟倒给她的茶水悄悄地倒在了屋里用来供花的梅瓶里。

可惜那梅瓶不大,再往里倒茶水恐怕就要溢出来,被人看出端倪来了。

她坐立不安,愁得不行。

旁边的客房传来一阵喧嚣之声,她听那动静,应该是隔壁有人住了进来。

不一会儿,就有嬷嬷端素糕过来,笑盈盈地对看管她的嬷嬷道:“我们是昌平县的,听说这里求子特别的灵验,我们家太太特意来住几天。听庙里的师傅说,你们家的小姐是过来给长辈祈福的,我们家太太说,难得遇到这么有孝心的人,遇到了就是缘分,特意让我送些家里做的点心过来,请您和你们家小姐尝尝。”

那婆子听着心头起恨。

哪里来的乡下婆子,也不知道上了谁的当,求子居然求到这里来了?

她皮笑肉不笑地道:“你们乡下人也太闭塞了些,你们这是听谁说的,求子不是要去红螺寺吗?怎么求到这里来了。赶紧换个地方,还能少花几两银子。”

说完,“啪”地一声就关了门,差点吓得那嬷嬷把点心掉地上了。

金氏听了回音,寻思变脸变得这么快,怕是解五小姐身边服侍的该知道的都知道了,她心中不安,干脆亲自上门,对来开门的嬷嬷表明了身份,还道:“我家那小姑子也是个糊涂的,来京城这么长的时候了,什么也不知道。既然你们家小姐对京城周遭这么熟悉,正巧碰到了,我得请你们家小姐帮我谋划谋划才是。”

那嬷嬷不敢拦金氏,只好眼睁睁地看着她进了门。

解五小姐在屋里听着,眼泪都差点落下来,好不容易才强忍着心酸去见了金氏。

金氏自然和解五小姐一见如故,相谈甚欢,晚上还请了解五小姐过去帮她抄经文。

这样住了三、四日,解家的人一直没有机会动手,偏长公主那边又派了人过来,说是有话要问解五小姐,襄阳侯府没有办法,先把解五小姐送去了长公主府。

至于长公主,还真让王晞猜对了。

去年她大意,出了点事,陈珞当不知道,她也就装聋作哑,把这件事给糊弄过去了。若是平时,就算是出了解五小姐的事也没什么,与她又没有什么关系,可如今她今非昔比,陈珞要成亲了,她也是要做婆婆的人,就不能有什么不好的传言落到她的头顶上。

她无所谓,但陈珞和王晞还要做人。她的孙子玄孙辈还要做人。

陈珞去她那里说了一声后,她立刻就知道该怎么办了。

长公主不仅把解五小姐接到了长公主府,还把襄阳侯府侯夫人叫来斥责了一番:“我不知道你们家是怎么想的,既然这媒是我做的,你们就得好生生地把人嫁过去。你们也不要跟我说什么与你们没关系,只要她的婚事在婚前有什么波澜,我一律找你们家负责。

“你们要是觉得我的话当不得真,我马上就去请了庆云伯府的伯夫人过来好好说叨说叨。

“别的事我不敢说,可若是你们家这边出了什么事,庆云伯府也能出什么事,这肯定是能保证的。”

襄阳侯府现在嫁得最显赫的就是成了庆云伯世子夫人的大姑奶奶了,娶得最好的就是解逢了。

要是因为长公主之故让嫁到庆云伯府的大姑奶奶有了什么闪失,襄阳侯府可就亏大了。

襄阳侯太夫人立刻就改变了主意,甚至对侯夫人道:“嫁就嫁吧!她做出这样的丑事,宋家只怕也是不得已只好娶了她,她就算是嫁过去了,能有个什么样的好。正好让家里的小辈都看看,不听老人言,随随便便就找个人嫁了,就算有资格能出席长公主寿宴的,也未必就是个好东西。”

原本她们就是要拿解五小姐杀鸡儆猴的,目标达成就行了。

襄阳侯夫人委婉地道:“宋家那边,我会想办法递话过去的。”

就算是解五小姐嫁了过去,也不会让她安生的。

襄阳侯太夫人微微颔首,道:“还是你深得我心,总能和我想到一块儿去。”

没几天,解五小姐就回了襄阳侯府备嫁。

解五小姐对帮过她的人感激不尽,想着自己还在狼穴,此时搭上去只会害了别人,遂整日足不出户,一心一意地准备着认亲的鞋袜,很快就到了出阁的日子。

襄阳侯府明面上是不会亏待解五小姐的,三十六抬陪嫁,那也是满满的,手都插不进去。

宋家的祖宅在京郊,三十几亩的大院,五路五进,宽敞得很,可到底也只是普通的乡绅人家,摆宴的酒席鸡鸭鱼肉都有,用盆装着,也只是胜在量大。

却是周边上好的宴席了。

等三朝回了门,解五小姐就随着宋有到了京城,住在一个租的三间小院里。

她收拾好住的地方,第一件事就是去拜访王晞。

望着穿着细布襦衣,戴着鎏银首饰,脸上却有红润光洁的解五小姐,王晞一时间还以为自己认错了,朝解五小姐的身后看了看。

解五小姐掩了嘴笑,主动地和她与金氏打招呼。

王晞这才敢确定眼前的人是解五小姐。

三个人坐下来说着话。

解五小姐觉得她们姑嫂都是知情人,也就没有隐瞒,直言道:“大恩不言谢,你们对我的帮助,我说再多都不足以表达万分之一。要是你们不嫌弃,还请把我当个小妹子,两家能有来有往的,平时也能给嫂嫂做些鞋袜,报答一二。”

王晞觉得不用这样亲热,金氏却很喜欢解五小姐,道:“这也是我们的缘分,你得了闲,就来家里坐坐,我是多半时间都在家里的,你想来,准能碰上我。”

第二百四十章 香消

解五小姐连连点头,这才把自己的事说了个清楚明白:“……我祖母搭了那杨三太太的话,我就知道这件事不想办法推了,就算是这次黄了必然还有下次,没有这家还有那家。我当时心里气糊涂了,不知不觉地走到了外院……遇到宋公子正在训人,让人别乱跑,这样的场合,别说出风头了,能不出错就是好的了。我觉得他这个人不错,就试着和他搭上了话,问他愿不愿意帮帮我。”

说到这里,她面红耳赤的,可见当时并不像她说的这样简单。

她赧然地道:“这才有了后面的事!并不是我算计他,也不是他算计我,说起来,是他帮了我。”

王晞和金氏面面相觑。

解五小姐感激她们的救命之恩,对她们推心置腹,也就觉得没有什么不能说的,遂忍着羞道:“没想到阴差阳错的,居然结了门好亲事。”然后又道,“虽说宋家家底单薄,没什么人才,可宋家的人老实本份,没有那么多野望,过日子却是极好的人家。我也是在富贵中打过滚的人了,知道那是什么样的日子,别人羡慕,我却觉得拘谨,还不如就嫁了宋家,脚踏实地的,心里有谱,干什么也心安。”

这就看各人的选择了。

不过,正如解五小姐说的那样,别人觉得是苦日子,可她却甘之如饴,那就是好日子。

金氏是高嫁,对这样的心情更有体会,她不由握了解五小姐的手,欣慰地道:“你能这样想就再好不过了。就算以后有什么不如意的,也要想想这日子是你自己选的,你就得想办法把它往好走下去了。再说了,家里这么多亲戚,还怕没有个帮衬的,总归是比别人家的日子要好过的。何况姑爷相貌堂堂,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解五小姐脸红得更厉害了,连连点头,在王家做了半天的客,这才打道回府。之后常来常往的,和金氏成了知交,这都是后话了。

王晞和金氏送走了解五小姐,天气看着一日比一日炎热,换了薄衫,就要开始准备秋衣了。金氏想着王晞今年年底不嫁,明年开春了一准要出阁,除了帮王晞准备衣饰,还得帮新姑爷也提前准备好了,不然临到婚期,一桩事赶着一桩事,哪里有还空准备这些。

她干脆招了花想容的师傅在家里准备衣衫。

薄六小姐听说,特意来看了看,还给王晞带了一个消息,说是薄明月的婚事定了下来,是礼部一位侍郎家的小姐,祖藉金华,相貌十分出众,他们家太夫人一看就非常的喜欢,薄明月见了也觉得好,合了八字,正准备下聘。

薄家正是多事之秋,这个时候定亲,怕是与朝堂上的事有关联。

王晞在心里琢磨着,见到陈珞,少不得要问几句。

陈珞笑道:“你想想礼部管着什么,就知道他们家为何要娶一位礼部侍郎的小姐回家了。不过,这位小姐颇有才名,我是听说过的,配那薄明月应该也还相当。”

礼部管着礼乐教化。这嫡庶之事,常由他们来定夺。

二皇子“嫡长”名义被非议,很大程度上是由于大皇子的生母是皇上结发元配。若想辩解,就得寻求古礼。正是礼部要管的事。

王晞见事情如自己所料,也就把它抛到了脑后,只问陈珞:“这凉面的味道如何?我没用山西的老陈醋,而是用了苏州那边一家老字号的米醋。可合你的口味。”

陈珞道:“我就说今天的凉面比平时的爽口。这米醋比陈醋的味道好。”

“那是因为你口味淡。”王晞笑道,“我大哥就喜欢陈醋。”

可他这样说之后,她就知道如何改进家里菜谱了。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说了半天的闲话,还商量着薄明月订亲陈珞要送些什么做贺礼。而陈珞见王晞半点也不知情的样子,心中大定,真心实意地恭贺薄明月定亲,全然不想自己怎么绞尽脑汁给庆云伯府悄悄递话的事,决定在惯例之外再给薄明月添点东西,让薄明月早点娶亲才好。

很快,薄家就去女方家下了聘,王晞却迎来了个好消息——她祖父母和父母一道,已从蜀中出发前往京城,九月中旬就会到。

王家的人都很高兴,王晞更是整个夏天都在和金氏收拾家中的房屋,不要说薄家的事了,就是永城侯府那边常五爷和常六爷定亲,她也只是去了礼没去人,倒是过了六月初六,施珠突然病逝的消息传来,让王晞愕然了半天,心有戚戚焉,去了常珂那边,问她会不会去镇国公府上香,到时候也代她去给施珠上炷香。

谁知道常珂却有了身孕,并没有去国公府的打算。

王晞喜出望外,瞧着常珂还没有显怀的肚子瞧个不停,还道:“我听人说要三、四个月才能看出是不是怀着孩子,你这就告诉我了,不要紧吗?”

“你又不是别人。”常珂才刚诊断出有了孩子,永城侯府那边都还没有去报信,王晞先登了她的门,她抿了嘴笑,“可见你来的正是时候。”

王晞连连点头,忙问她:“你有没有什么不舒服?有没有什么特别想吃的?我回去就让人给你做。孩子几月份出生,家里请了绣娘做衣服,正好顺手,我让她们帮你准备些东西好了。你是要襁褓还是要斗篷、棉袄?等到了冬天,你应该就要生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