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珩拿出一张帕子,替她擦了眼底,“哭什么,我左手还能打马球。”

“真的?”沈甄接过帕子,自己擦了擦。

苏珩的手一空,随即道:“自然是真的,不信你去打听下?”

沈甄知道,他这在安慰自己。

默了半晌,苏珩一脸正色地看着她,“日后,长平侯府便是你的靠山,记住了吗?”

你受过的那些委屈,我绝不会让你再受一次。

……

——

京兆府。

陆大人忙碌一日,上午去太医院调出了大晋开国以来瘟疫的记录,整整一下午,都没看完眼前的卷宗。

食指抵额,揉了半响。

孙旭在一旁疑惑不已,他和陆大人共事多年,还未见过他主动查案,便道:“陆大人为何要看这瘟疫的记录?”

陆宴随口道:“就只是看看。”

孙旭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又看了看外头天气不错,道:“一会儿散值,陆大人要不要一同去酒楼喝点?鲁参军和郑大人都去。”

陆宴抬眸道:“你们去吧,我这还有卷宗尚未看完,就恕不奉陪了。”

孙旭给他比了个佩服的手势,笑道:“陆大人不愧是长安城的父母官。”

傍晚时分,衙内的人也都走的差不多了,陆宴落笔之时,倏然感觉心口一痛,这种疼法,真真是再熟悉不过。

不及片刻,他便坐不住了,瞧着外面暗下来的天色,不禁冷嗤一句,果然不让人省心。

上了马车后,陆宴低声道:“今日从保宁坊那边,绕一圈再回府。”

“属下明白。”杨宗道。

马车转动,一路向南,缓缓驶入保宁坊,然在沈宅门前停下的那一刻,便是连杨宗都不敢说话了。

这沈宅门前,居然……赫然横着另外一辆马车。

“怎么回事?”

陆宴掀起马车的幔帐,抬眼一望,眸色一沉,心跳都好似跟着滞了片刻。

心口的愤怒瞬间盖过了疼痛。

这是长平侯府的马车。

沉默片刻后,陆宴忽然勾起嘴角,眸中含着一股渗人的笑意,转了转手上的扳指。

沈甄,可以啊,才分开几天,就知道为别人哭了啊。

杨宗咽了咽唾沫,低声道:“主子,咱……”

“回府。”

陆宴放下了幔帐。

第74章

暮色沉沉,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戛然而止。

“主子,到了。”杨宗低声道。

斜靠在车沿的男人,缓缓睁开了眼,旋即,若无其事地下了马车,进来镇国公府的大门。

天色已暗,陆宴早早入了净室,热气缭绕间,男人的额边青筋凸起,眼底尽是愠怒与挫败,幽静中混杂着他一声比一声重的呼吸声。

他的耳畔忽然响起了随钰说的那句话——正所谓衣不如新人不如故,人家青梅竹马回来了,你慌不慌?

他忽然嗤笑一声,自己劳心劳力想着让她父亲重回朝堂,可她呢?

对着另外一个男人掉眼泪?

怎么着,久别重逢喜不自胜吗?

熄灯后,男人在暗暗磨牙,说到底,就是惯的她。

翌日一早,薄雾散去,日头升起。

陆宴用过早膳,停箸,起身,低声对着杨宗道:“来信了吗?”

杨宗咽了口唾沫,捏了把汗道:“属下尚未收到。”天知道,杨宗这两日看天看得脖子都木了,可就是,一只白鸽都瞧不见。

闻言,陆宴嘴角漾起一丝笑意。

成,甚好。

陆宴拿起乌纱,向外阔步走去,杨宗对着那个阴沉无比的背影,用手撸了一把脸。

近来的日子,想必是不太好过……

——

元庆十七年,六月初一,长安西市。

沈甄一早便敞开了百香阁的大门。

夏日是香粉脂粉之类的物件卖的最好的时候,因时间紧迫,沈甄只调了三十余瓶香粉,便开了张。

清溪一边摆弄着陈设,一边道:“姑娘,左边一侧的柜子都还空着,可是要把库房里的存货拿来摆?”

沈甄摇了摇头,“不了,库房里的那些香粉时间有些久了,味道也不及原先浓厚,这儿我打算养些花卉来卖。”

“花卉?”

“是啊,在扬州时我就发现,时下花卉大热,利润极高,一株木兰花稍稍理个模样出来就可以卖到三千钱,我算了下,若是在长安城卖牡丹,兴许能卖到五千钱。”

清溪笑道:“没想到,姑娘还有经商之才。”

沈甄托腮,叹了口气。

若不是因为去年那八千贯,她差点被逼到签了卖身契,如今的她,也不会天天琢磨赚钱。

说起来,自打沈甄拒绝了那场“鸿门宴”,便一直惴惴不安,右眼皮,都跟着跳两天了。

她抬手摁了摁眼眶。

清溪道:“姑娘,你眼睛怎么了?”

“右眼皮一直跳,总觉得,有坏事要找上门来。”

清溪立马道:“姑娘,说出口的话向来都是好的不灵坏的灵,可不能乱说!”

然而清溪的话还没掉地上,沈甄就见孙宓带着两个婆子、两个婢女提裙走了进来,她环顾四周,随意道:“早听闻你这儿的物件儿精巧,我便特意来瞧瞧。”

沈甄起身,轻声道:“不知阿宓喜欢哪个?”云阳侯府没出事之前,沈甄总是极为客套地唤她孙二姑娘,可孙宓偏觉得不够亲近,非逼着沈甄唤她阿宓。

孙宓的父亲从前不过是正五品的谏议大夫,与沈甄这侯门嫡女的出身相比,显然是差了一截,所以沈甄唤她越亲近,那些个贵女越不好给孙宓脸色看。

可不到一载的功夫,孙宓成了正三品工部尚书之女,沈甄却成了罪臣之女,身份调换,再听这声阿宓,就不免有些扎耳朵了……

孙宓提唇一笑,以为沈甄是故意和她套近乎,便从柜中多拿了一些香粉胭脂,“我难得出来一趟,这些我都要了,你算算一共多少。”

沈甄低头,象征性地拨弄了下算盘,道:“十贯。”

孙宓眼神一凛,“十贯?沈甄,我好心来照顾你的生意,你这是抢钱呢?”

“阿宓你眼光独到,手里拿的那些,恰好是我这儿用料最考究的香,自然……就是要比其他的贵些。”沈甄说话的语气,可谓是万分真诚。

孙宓深吸了一口,道了一句好,随后对着一旁的嬷嬷,咬牙道:“把钱给她。”

那婆子瞪着眼睛,扔给了沈甄十贯钱。

孙宓气哄哄地走了,清溪却“噗呲”一笑,“姑娘厉害,竟然将东西转眼翻了好几番,卖了给了孙二姑娘。”

沈甄怔在原地没动,一脸凝重,过了好半天才道:“孙家这位二姑娘不是刚进京,亦不是第一次上街,这些东西值多少钱,她心里一清二楚,不到两贯的香料,我故意卖她十贯,整整十贯,谁都知道价高了,那她为什么还要买?”

听了这话,清溪醍醐灌顶,忙道:“难不成,她有非买不可的理由?”

沈甄点了点头,缓缓道:“我虽猜不出其中的缘由,但我知道,以孙宓的性子,今日她来此,绝不会是为了给我送银子。”

这下,清溪的脸色也不好看了。

默了半晌,沈甄缓声道:“咱们先把柜里的香粉一一记录下来,从现在开始,但凡有人来采买百香阁的香粉,都让她们试用一下,签了字再走。”

“姑娘的意思是,孙家二姑娘是要在香粉里动手脚?”

“这只是我乱猜的……”

她只是突然想起,曾经有个人,突然带着一群衙隶和三个大夫,冲进了她的百香阁,非说她这儿香有问题……

——

许府。

许家四姑娘许涟漪,此时正和许意清喝茶下棋。

有个婢女躬身来道:“回四姑娘,七姑娘,探子回来说,孙家二姑娘方才去了一趟西市的百香阁。”

许涟漪晃了晃茶杯,道:“这傻姑娘做的是不是太明显了些?真要是惹出祸端,可不好收场,清儿,你怎么不提点一二?”

“孙宓可不傻。”许意清笑道。

“此话怎讲?”

许意清道:“京兆府少尹孙旭,那是她二哥。”

“这我倒是给忘了,不过我怎么记得,他们两家走的并不近。”许涟漪道。

“再不近,那也都姓孙,老祖宗的几分薄面,还是要给的。”

许涟漪道:“那若是东宫那边护着呢?”

“人证物证具在,怎么护?东宫那边一旦护了,不就相当于给沈家出头么?沈家的案子可是圣人为了平息民愤亲口敲定的,东宫想翻案,那不等于驳了圣人的意?”许意清顿了顿,又道:“沈家的事咱们不愿意沾,由孙家来做正好,反正满京上下,谁都知道孙尚书无能,比不得当年的云阳侯。”

随着年岁渐长,许意清越发清楚,这女儿家之间的心思啊,不论是嫉妒、是讨厌、是欣赏、还是赞佩,一旦放在家族大义面前,根本算不得什么。

是敌是友,皆是顺势而为。

就像孙宓,所有人都以为孙宓傻,只知道乱出头,其实不然,亦或者说,这世上就没有几个傻子,若是孙家能如许家这样根深繁茂,她也不用被人当棋子推来推去。

许涟漪捏了捏许意清的鼻子,“怪不得皇后娘娘总说你通透!”

许意清揉了揉鼻子,“四姐姐要明年就要嫁给魏王了,我这分明是为了你。”

“你可真是讨打!”

——

一连几日过去,沈甄的百香阁,可谓是半点声响都没有。

这让她一度以为,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想多了。

可就在六月初四的早上,沈甄刚修剪了一盆牡丹,就见孙宓扯着一个满脸脓疮的婢女,气势汹汹地走了进来,“沈甄,枉我那么信任你,长安城那么多家香粉铺子的生意不做,单单就来做你的,你竟拿这样下作的手段来坑害我!”

话音一落,清溪与沈甄四目相对。

沈甄走上前,低声道:“这是怎么回事?”

孙宓红着眼睛道:“怎么回事?你还有脸问?前两日,我在你这买了胭脂香粉,随后赏了我贴身婢女一个,可你看看她!她的脸还能要吗?”

“我替他请了大夫,大夫却说,药性太烈,根本治不好了!”

周围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

“沈甄,我是念着往日的情谊才来照顾你的生意,却没想到你居然如此恶毒!”

沈甄捏了下清溪的手心,“我有一事不解,还请孙二姑娘给我解惑。”

“你说!”孙宓道。

“我毁了你的脸,于我到底有甚好处?此后我的名声还要不要了?生意还做不做了?既然此事于我而言,有害无利,那我为何要做?”

“这只是你一开始就想好的说辞!”孙宓流眼泪道,“是,我承认,曾与你闹过许多不愉快,可你有怨言,大可对我直说,断不用这样手段来害我!”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孙宓对一旁的婢女,道:“去京兆府!给我报官!”

“人证物证具在,我倒要看看你如何抵赖!”孙宓道。

沈甄再怎么佯装镇定,可这心里头,到底还是慌的,然而就在孙宓说要去京兆府报官的一刹那,她这心,忽然就落回了原处,就似一潭平静的湖水。

半个时辰后,外面传来一阵声响,沈甄和孙宓一同向外看。

来的人是孙旭。

沈甄在给宋家女画画像那日,曾见过他一次。

孙宓上前一步道:“二哥。”

孙旭皱眉,严肃道:“二姑娘,我办案呢。”

孙宓一见孙旭没有要偏袒她的意思,故意哭了起来,泫然欲泣的模样,显然比方才要走心一些。

说明状况后,孙宓指着一旁婢女的脸,哽咽道:“大人,阿宓那日若是没将买来的脂粉送给自己的婢女,今日!阿宓便会是这个样子!老祖宗若是知晓,不知会多心疼。”

孙旭的太阳穴跳了跳,当初两家分家,就是不想卷进二叔家的这些事里,现在倒是好,便是他们躲着走,还是要受这档子威胁。

孙旭皱眉道:“可有物证?”

“有!”孙宓使了个眼神,她身边的婆子立马拿出些瓶瓶罐罐。

“大人,这都是咱们姑娘在这百香阁采买的。”

孙旭又道:“可有人证?”

孙宓环顾四周,道:“孙大人,这不都是?”

“你自己的婢女婆子也能算?”孙旭道。

孙宓眼神一冷,忙将外面的人招呼进来,道:“这位是隔壁首饰铺子的掌柜,我买东西那日,她也在。”

“你信口胡说!这是恶意栽赃!”清溪在一旁道。

“是不是栽赃,难不成由你说了算?

人证物证具在,确实不好办。

孙旭抬手揉了揉眉心,道:“既然人证物证具在,那便请沈三姑娘随本官走一趟吧。”

闻言,清溪伸手就要去拉抽屉,准备将他们备好的物证拿出来,谁知沈甄一把摁住了她的手。

柔声道:“好,我跟大人走一趟。”

作者有话要说:孙旭:现在的人,都主动要求进局子?

沈甄:配合官府办案,是每个长安百姓应尽的义务。

第75章

沈甄被孙旭带回了京兆府。

沈甄一进刑房,就看到了一旁的立好的丈、夹棍、拶子等刑具,背脊不由冒出一丝丝冷汗。

这时,一个面黄肌瘦的小衙隶附孙旭耳边轻声道:“大人,这物证被孙大夫看过了,确实有毒,有一味还是腐皮的剧毒,那咱们是严加拷打?”

“你就是刚从县里调上来的那个?”孙旭道。

“大人好记性,正是属下。”

“这话本官只同你说一次,你记好了。”孙旭皱眉道:“京兆府不是地方县衙,不兴屈打成招这一招,即便是施刑,也是要在严审细问、核实人证物证之后。”

“当然,惯犯不包含在内,听清楚了吗?”

“欸,欸,属下听清楚了。”衙隶头上冒着虚汗,连连点头。

孙旭看了一眼沈甄,长吁了一口气道:“这位就先关着吧,一会儿由郑大人或是陆大人来审。”告状的是孙家人,他可不想被扣上徇私枉法的帽子,这样的烫手山芋,还是尽早推出去为好。

孙旭拿着一纸状文回了签押房,进一门便问:“郑大人在否?”

鲁参军道:“听说明日圣人要请天师测国运,护送人员要从咱们京兆府出调,便把郑大人叫进宫了。”

孙旭点了点头,走到陆宴边上道:“孙家人递了状文,我不方便出审,陆大人可否替我出面?”

陆宴抬头,蹙起了眉。

这回真不是他不愿帮忙,而是他倏然发现,他前两日从太医院调出来的卷宗,竟缺了一卷,他待会儿还得再去一趟,便道:“午后我得去一趟太医署,这案子可着急?”

“急倒是不急,只是明日圣人召集百官一同去长青观,你我皆在其列,今日若是耽搁了,人怕是要押上两天。”旁人倒也就罢了,孙旭只怕这沈家三姑娘生的惹人,又是罪臣之女,被扣押过夜,会被公廨里的衙隶戏弄。

毕竟,这偌大的京兆府,也不是一汪清泉。

陆宴这边正犹豫着,就听鲁参军颔首看着状文,喃喃道:“怎么又是百香阁?这家铺面,我记得陆大人派人查过一次,难不成……真有问题?”

百香阁……

话音坠地,陆大人眼神一暗,他捏了捏手心,淡淡道:“鲁参军可否将状纸给我看一眼?”

“给、在这儿。”鲁参军双手递了过去。

陆宴低头一看,缓缓起身,沉声道:“人证物证都有?”

“都有。”孙旭有手指了下外面,“孙家连讼师都找好了,长安名状,宋景文。”

“事牵连至孙家,你也不便出门,这案子我就替你接了。”陆宴对孙旭道。

孙旭感激一笑,“那就多谢陆大人了。”

陆宴转身出了签押房,步履匆匆。

——

自打孙旭离开后,沈甄一直被关在刑房,抱膝坐在地上,四周沾着血迹的刑具,不免让这屋子都变得阴森起来,心头惴惴不安时,刑房的门开了……

“大人在此,还不速速起身!”衙隶在一旁呵斥道。

光是看到那个熟悉的衣角,沈甄便知道来者何人,她轻咳一声,起了身子。

小衙隶极有颜色地将桌上茶水倒满,后又用袖子蹭了蹭一旁的杌子,随后撤到了一旁。

“你先出去,不许让任何人进来。”陆宴道。

“属下明白。”小衙隶同情地看了一眼沈甄。

孙大人起码还知道怜香惜玉,落在这位陆大人手上,怕是无甚好果子吃。

刑房的门缓缓阖上,陆宴坐下,看着沈甄,凛着嗓子道:“三姑娘真有本事,这才几日,就闹上衙门来了?”

“你可知孙家替孙宓连讼师都找好了?”

沈甄听着他冷淡的语气,心里多少是有点委屈。

她还以为,他是极想见她的……

沈甄顿住了上前的脚步,垂眸看了会儿自己的裙摆。

陆宴手执折扇,轻敲了桌案,沉声道:“本官问你话呢。”这般上位者的冷漠语气,好像让时间一下回到了去年十月。

沈甄双拳攥紧,一颗心凉了大半,抬起头时,眼眶都红了。

陆宴垂在身侧的手骤然握紧,忍了再忍,还是脱口而出,“你跟我红什么眼睛?”

其实他说完就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他是真的想她,也想见她,可等真见着了,又免不得想起了她和长平侯那些断不去的情分。

不过话已出口,自然更改不了,他只能硬着头皮挺着。挺到她自己走过来。

沈甄知道他向来不喜自己哭,可红了的眼睛,怎能说好就好?她索性转过身,不再与他对视。

心尖发酸,小姑娘悄无声息地掉了两颗金豆子。明明是他说的,若是想他,就来京兆府找他……

身后的男人捂了捂心口,薄唇微抿,眼中的寒意渐渐退去,心生无奈。

刚想开口唤她,沈甄就转过身来。

“我将可以自证的证据都留在清溪那儿了,大人派人去取一下便是。”沈甄垂头,淡淡道:“是我不好,给你惹麻烦了。”

听她如此说,陆宴还有何不明白的,她不是惹了麻烦,她只是来找他的。

男人后悔没安慰她,亦后悔方才严厉的语气,他深吸一口气,拍了拍自己的腿,道:“过来。”

沈甄一动没动。

俨然将他的话,全当成了耳旁风。

陆宴抬手摸了下自己高挺的鼻梁,喉结一滚,语气尽量放缓,“甄甄,你过来。”

沈甄还是没反应。

无奈之下,陆宴起身,走到她身边,捉住她的手,低头与他四目相对。

须臾之后,将人拉进自己怀中。

男人的心一紧,用手去拭怀中人的泪,所触之物皆为滚烫,就似要把他融化一般……

这时,沈甄抬起手,用力去推他的胸膛。

显然是生了他的气。

陆宴垂眸打量着她。方才他刚进来的时候,她的双眸还泛着潋滟的光,就似湖水中倒映着的星辰一般,这会儿,竟是连看都不愿看他一眼了。

陆宴低头亲她,轻轻地去啄她眼皮,讨好之意,不能再明显了。

“我也是关心则乱。”陆宴轻声道,“并未有意。”

诚然,这话便是他自己听着,都有些发虚。

不过除了这个原因,沈甄也想不出其他来,毕竟前两天,他们还不是今日这个样子。

小姑娘不论如何也猜不到,自己和苏珩叙旧那日,这人就在沈宅门外,双眸厉的如同鬼火一般。

陆宴见她目光稍缓,立马接着道:“跟我说说,你都留什么证了?”

这便是男人狡诈的地方,他知道,以沈甄的性子,只要谈及正事,她定会好好配合。

这不,他话一出口,沈甄便一五一十地将那日的经过,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你还得再说一次。”陆宴又道:“过来。”

陆宴拉着她回到桌案旁,坐下,轻轻揽住她的腰,将人摁在自己腿上。他提笔蘸了蘸墨,低声道“你说,我写。”

一时间,屋里哪还有半点审讯的气氛。

沈甄红着脖子,再度开口,说到一半,陆宴停笔,将一旁的茶盏放到她嘴边,“喝点水再说。”

沈甄接过,被逼着抿了一口,外面就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孙旭推开门的一瞬,沈甄从他的腿上立马弹起,垂首站在一旁,无比尴尬地闭了闭眼睛。

“陆大人。”孙旭道。

陆宴若无其事回头,平缓道:“孙大人可有事?”

“郑大人已从宫中回来了,我想着陆大人若是忙,可以将这案子给郑大人送去。”说罢,孙旭看了一眼身边的姑娘。

她双手攥拳,耳朵红着,嘴唇都白了。

他闭眼想也知道,陆大人定是没少出言讽刺。

孙旭顿了顿,又道:“陆大人以为如何?”

陆宴轻咳一声,道:“不必了,这里我来处理就行。”

“那成。”

孙旭点了点头,临走前,给陆宴递了个“何至于此”的眼神。

第76章

刑房的门“哐”地一声关上了。

陆宴理所当然地去牵沈甄的手,可沈姑娘的脚却好似被千万颗钉子定住了一般,怎么拽都拽不动。

他低声道:“过来。”

沈甄规规矩矩站在一旁,摇了摇头,抗拒之意十分明显。

然而女子的力量终究大不过男子,陆宴用力一拽,沈甄瞬间回到了他的腿上。

男人再度执起了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