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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老狐狸也有走眼的时候,看来他们都是认为有纪家老族长的安排,才会使纪阿朝顺利上位,以至全都觊觎起纪家的势力来了。

居然想用这一招兵不血刃,简直可笑。

若是他从未见过纪阿朝,也保不准会有这个想法,但是只要见过这个女子,便会相信她绝对有能力驾驭纪家。

今天的君晚朝让所有前来的族长都碰了个不软不硬的钉子,除了杜方羽,其他所谓才俊,早已被各家族长打发得远远的。

毕竟这样的心思,被猜到之后确实很尴尬,也是对纪氏新任族长的不尊重。

只不过短短片刻的交流,他们就知道打错了主意。连杜方羽都能看出君晚朝的不凡,他们这些阅人半世的当权者,又怎会发现不了君晚朝的本质。

一时之间,圆桌上相谈甚欢。

“段家特使到。”门口的喊声让喧闹的大厅暂时安静下来,除了君晚朝之外,其他七位族长马上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段家,即便只是特使,也值得他们敬重对待。

而君晚朝微眯起眼,眉头轻皱,慢慢站起身,向门口望去。

若是消息不差,这次前来的应是段家肃察堂的堂主薛放。

也是十年来段家最炙手可热的人物。

当年段奕之逃亡时,幸得薛放相救,故十多年来一直对他颇为倚重,而他更是成了段家除了段奕之之外最有权势的人。

尤其是近年来,段奕之甚少出席公开场合,而他俨然就成了段家的发言人。

十年前,这样的小人物并未放在她眼里。

只是时过境迁,她现在,却要起身相迎。

随着众人的目光,一身蓝绸的男子走入了大厅。

男子双眼炯然有神,眉目温和,虽无显现半点气势,但却不会让人小觑。

杜婷蕊一见来人,更是立刻上前,笑道:“薛堂主,难得您大驾,请上座。”

薛放也不推辞,在杜婷蕊的亲自带领下,走到了圆桌前,但显然就连处事不惊的他,也让这样的座位安排闪了下神。

作为段奕之的代表,不管出席任何场合都只会为他安排上座,像这样的安排,确是第一次。只不过一闪神的功夫,他就面色如常的在其他族长的恭迎下坐了下去。

君晚朝神色并不热络,只是轻抬起手,清冷开口:“薛堂主,请坐,随意。”

薛放看着神色淡然,依然端坐主位的君晚朝,暗叹一声:果然是个人物。也不在意君晚朝的冷淡,熟络的和其他人攀谈起来。

不过片刻,大厅里又恢复了热闹的氛围,不得不说杜婷蕊的交际手腕确实高超,尽管八位族长和段家代表俱在,却也不会让其他宾客感到忽视和不自在。

“纪族长,最近听闻君家日前送上了拜贴,不知可否属实?”芬宇城的白氏族长白崇年摸摸胡子,略显疑惑的问道。

所有人都对日前纪家接到拜贴之事略有耳闻,现在提出来也只不过想知道君家到底有何打算罢了,毕竟掌握了先机才能先做出部署。

一时间,大厅又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等着君晚朝的回答,就连神色不动的薛放也将目光投注在君晚朝身上。

君家十年来,一直是横在段氏咽喉的一根刺,拔之不出,除之不掉。

只要这个家族存在一天,段氏就永远不是龙国真正的王者。

只是,十年来,无论他恳求多少次,段奕之除了要他注意君家的动向外,却严令禁止他染指君氏的任何势力。

这一次,终于有机会堂堂正正面对这个敌人了。

若是君家入世,主动挑起争端,想必就没有任何理由可以阻止段、君之争了。

这一战,已经晚了十年。

“没错,日前纪家是收到了君家送来的拜贴,并且今日君家的人亦会参加继任晚宴。”君晚朝并不认为有隐瞒的必要,缓缓开口。

听闻此话的众人俱是眉色大变,眼里充满了热切。毕竟小道消息比起当事人亲口承认还是有不少差距的,况且,君氏一族消迹十年,所有势力都对这个神秘强大的家族充满了好奇和期待。

毕竟,十年之前,君这个姓,才是龙国的主宰。

看到所有人的兴奋和激动,薛放眼中莫明神色一闪而过,只不过除了君晚朝,并没有人注意到。

“那纪族长可否告知,今日君家何人会到来?”这次急忙提问的是立剑城的祁氏族长祁山义,他和白崇年是好朋友,可明面上两人却经常互相拆台,是一对冤家。

众人的心好像都提到了嗓子眼,虽然等一会也会知道答案,但是此刻已经提起的问题更是让大家心生紧张之感。

“今天前来的人是…”君晚朝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门口磁性优雅的声音打断。

“君氏一族特来恭贺纪族长继承之喜。”

熟悉莫明的声音陡然在安静的大厅响起,君晚朝猛然站起身,神色恍惚的朝大厅入口看去。

原来,十年时间,真的可以沧海桑田。

君氏一族

“君氏一族特来恭贺纪族长继承之喜。”

磁雅的声音陡然划破大厅的寂静,众人皆恍了一下神,抬头朝门口望去。

丰神俊朗的男子迈着悠闲的步伐,对大厅的灼热目光置若罔闻,就这样闲散悠然的走进了大厅。

所有人都被走进来的男子气势所摄,除了心神一直在君晚朝身上的杜方羽,没有人注意到她一时的失态。

君晚朝望着渐渐向他走近的男子,眉目仍是十几年前的模样,时间的刻印偰刻成了脸上的沧桑,当日意气风发决绝而去的肆意也已不见踪影。

十年辅佐,一世承诺,我终是折了你遨游天际的双翅。

我们之间,到底谁欠谁更多一些。

不过片刻,大厅里已有不少人认出眼前出现的并非是君家的家主君逸轩,即使君家十年未曾入世,但十年前亦有不少人见过君逸轩。眼前的男子,虽然一身儒雅,气度非凡,却不是消迹十年的君氏家主。

“君氏长老君逸尘见过各位,谨代表家主恭贺纪家族长继任之喜。”嘴边噙着笑意的男子微微弯下了腰,向着君晚朝所在的地方看去。

右手轻微执肩,左手收拢腹前,温雅的笑容,深邃的眼神,君逸尘只是站在那里,就成了整个大厅瞩目的焦点。

独特的魅力,高贵的气质,古朴的世族,不愧是神秘悠久的君氏族人。

所有人脑海里不由得闪过了这句话。

君晚朝愕然的望着眼前一脸明媚笑容的君逸尘,心中刚刚升起的怅然和惋惜一瞬间全都消散。

谁能告诉她,当年毒舌尖刻不修边幅的君逸尘,竟然也可以变成如此模样。

温文尔雅,君子如玉。

只不过她没有错过他眼底的那一丝戏觑和笑意。

君晚朝眼神一转,平静的开口:“多谢君长老的好意,替阿朝谢谢族长贺礼,改日定当拜访,还请上座。”说完手轻轻一抬,神色淡然,和刚才薛放进来时的态度并无两样。

君逸尘眼神一闪,似是对君晚朝的平静略感诧异,点头不欲多说,坐在了君晚朝为其准备的座椅上。

整个大厅却在陡然间陷入了奇异的安静氛围中,段君两家的恩怨,八大族长莫不知晓,如今两强相遇,却让他们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段家如今掌控龙国,至尊之位不容置喙。但是君氏一族神秘莫测,十年前实力无损的隐退,如今入世,更是不知势力强劲多少,得罪哪一方都不明智。

一时之间,倒是只有薛放和君逸尘脸色依旧如故。一个高深,一个微笑,但两人连眼神都没有交汇过,最迟钝的人都能感觉到他们之间不同寻常的氛围。

气势凛冽,战意十足。

君晚朝看着桌上脸色各异的众人 ,眼神暗沉,轻轻摇晃手上的高脚杯,冷声开口:“多谢各位族长和段、君两家特使今日前来,纪阿朝感激不尽,这杯酒权当我的谢礼。”说完,便轻举酒杯,眼神在君逸尘和薛放身上一闪而过,犀利威严,暗含霸气。

被注目的薛放和君逸尘均是一惊,只不过薛放是震惊于君晚朝强大的气势,而君逸尘则是疑惑,这样的眼神,太过熟悉,熟悉到简直是匪夷所思。

这世上,怎么会有人和她的眼神如此相似。

君逸尘握在杯子上的手猛地一紧,眼神也变得锐利起来,这个纪家的族长,看来得好好查查,这样的人物,不可能逃过君家的情报网而不得知。

席上的人在君晚朝话音落下后都默契的举起酒杯,仿佛刚才的尴尬不存在一样。

酒过三巡,席上逐渐热络起来,只有君逸尘和薛放仍是话语很少,大厅其他人也在良好的气氛下渐渐放开了紧张的心态,不少人的目光更是放在君逸尘身上,毕竟这样的人物,又是君家的代表,想必从明天开始,一定会是各方势力争相结交的对象。

“君长老,不知君家此次前来,除了祝贺是否还有其他事呢?”旭日城的金氏族长金百岁突然笑咪咪的问道。

君氏一族十年未曾出现,此次前来目的当然不会简单,但不论如何,君家没有正式开口前,一切都只是猜测而已,金百岁在这个时候冒然开口,显然逾越了。

旭日城的金家是八大家族中和段氏关系最紧密的,想必这话并不是金百岁要问,而是薛放的授意。

但是这确实是所有人都关注的问题,一时间,整个大厅的目光都放在了君逸尘身上,就连一直淡然的薛放也不禁稍微侧目。

君逸尘看了薛放一眼,眼中嘲讽之意一闪而过,缓缓开口:“君家十年隐世,全因上代家主遗命,如今…”

君逸尘突然转过头,看着君晚朝,眼中流光溢过,嘴角突然带上一抹神秘的笑容:“正所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我君氏族长年轻有为,亦已到了成家的年纪,今天我前来,除了贺喜之外,便是向纪族长提亲,还望您能应允,嫁入君家。”

这句话的震动效果显然不亚于一次地震,君晚朝愕然的望着仍是一副欠揍表情的君逸尘,突然有想把他一脚踢出去的冲动。

薛放神色复杂的看着君逸尘,君家的胃口也太大了,看来他们这次的目的是纪家。

突然的变故让所有人的神态连转换的时间都没有,一时间除了僵硬竟然在整个大厅找不到第二种表情。

难道蛰伏十年的君家出世的第一件事就是为族长讨老婆不成?

但也仅仅是一瞬间,君晚朝的表情就变得自然无比,她双眼微微向上敛起,危险的气息向君逸尘散去,冷然开口:“据我所知,君家向未来的族长夫人提亲,历来是以翡翠凤雕玉镯为聘,不知今日长老可曾带来?”

这回显然愣神的是君逸尘,他略带疑惑的开口:“我族以凤镯为聘一直是君家隐秘,纪族长如何得知?”

挑起的双目直射向君晚朝,君逸尘脸上再也不复刚才的温和无害。

君氏一族只有直系才会知道的隐秘,是不可能被传出去的,这个女子,到底是谁,或者说,她和君家有什么瓜葛。

君晚朝话一出口就知道不好,对君晚朝而言,这只不过是常识而已,但是对于纪阿朝而言,这确是绝对不可能知道的事。但是话已说出,欲盖弥彰还不如直接带过。

“这事我曾经听一故人提起过,故得知一二。”

“哦?是吗?”君逸尘拖长了腔调慢慢开口,眼神慢慢变得深沉,但却不再追问。

“改日,君家会送上凤镯以示诚意,届时希望纪族长能答应。今日多有唐突,还望海涵。”君逸尘微笑开口,便起身告辞而去。

君晚朝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绕回话题,起身离去,君逸尘既然不再追究她知道凤镯的原由,那她当然也就无法立即回绝。

一场晚宴,喧嚣开始。

完满落幕,除了,那一场超出所有人预想的提亲。

送走了最后一批宾客,纪琪韵来到了书房外,轻轻敲响了门。

“进来吧。”

略显疲惫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让纪琪韵闪了下神,她几乎都已经忘了,里面的女子不过刚刚十八,却要挑起整个纪家的重责。

轻轻打开房门,纪琪韵走进书房,抬起头就看到端坐在书桌后的君晚朝,恭谨的开口:“族长,已经查到了君家的人在昭云城的入住地,他们住进了城南的一栋别墅,这所别墅一周前由原主人卖出,应该是被君氏买下了,我们要派人盯着那里吗?”

自从纪琪韵执掌一半暗部开始,她就开始称呼君晚朝为‘族长’,君晚朝制止过,但是在纪琪韵的固执下,这种称呼被她坚持了下来。

君晚朝隐隐明白纪琪韵的意思,她是真的想作为纪家人为这个家做些什么,而不是以纪家大小姐的身份去执掌暗部。

“不用了,琪韵,你记住,其他七大世家和段家都可以时刻注意他们的一举一动,但是唯独君家,千万不要有任何动作。”

“是,我知道了。那今天君家的提亲你要怎么…?”纪琪韵略显迟疑的开口,她从来不会质疑君晚朝的命令,只是这件事,实在是让所有人都感到诧异。

“琪韵,这件事你不用担心,我会处理好的,你先去休息。”君晚朝看到纪琪韵眼中的担心,朝她笑了笑。

纪琪韵心知多说无用,弯腰行礼后,向外走去。

“琪韵,今天的宴会,你安排得很好。”

身后传来的声音让走到门边的纪琪韵脚步一顿,随即轻点下头,朝外走去。

门被掩紧,只是外面走廊渐渐远去的脚步声比之前更加坚定有力。

君晚朝想起今天晚宴时发生的事,不由得头疼起来,她确定君逸尘在今天的晚宴前都没有这个荒唐的想法,到底是什么让他突然说出这种话来。

君晚朝无意识的将手放在大拇指上轻轻摸索,这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君逸尘到底在想些什么?

还有,小轩,如果她猜得没错,应该也已经到了昭云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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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南别墅里。

“君逸尘,你在想些什么,让你参加一场晚宴,你都能把事情弄成这样?”怒气十足的话在客厅里响起,往日睿智沉稳的声音现在只能听到愤怒。

“我这不是为你着想嘛,你不是想让君家入世,打垮段家,现在这个纪阿朝是纪家的族长,娶到她你就等于是娶了纪家,而且也可以解决你的终生大事,这可是一箭双雕,你有什么好生气的?”

君逸轩懒散的靠在楼梯处,随意的扯了扯颈边的领带,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与宴会上的温文尔雅大相径庭,简直判若两人。

君逸轩早就铁青的脸因为君逸尘的话变得更黑,蓬勃的怒气几乎就要喷啸而出,客厅的气氛变得更加紧张,一旁站着的苏祈见局势不好,马上走到两人中间,无奈的开口:“逸尘,就算你说的有理,可是去之前都没有做出这个决定,你突然这么说,总应该有别的理由吧?”

“理由就是,我高兴。不管怎么说,我已经在所有人面前提了亲,而且还说改天会把凤镯送过去,君家十年后入世,君逸轩,你总不会让君家成为整个龙国的笑柄吧?”

君逸尘说完便向楼上走去,毫不理会后面君逸轩越来越阴沉的脸色。

“君逸尘,你是为了早日脱离君家,才会这么做的吧?”

“随你怎么说。”君逸尘脚步一顿,仍是神色不变的向上走去。

“逸轩,你不该这么说,不管怎么样,他总是你兄长。”苏祈看着君逸轩的神色,叹了口气,缓缓开口劝道。

“哼,难道我说错了,什么为我好,他只不过是想让君家实力早日大增,打败段家后他就可以自由了,他想什么,我难道会不知道。”冷硬的话语说出口,君逸轩的脸色更加不屑。

苏祈望着这十年来不断在君家上演的一幕,不由得摇了摇头。

本来是世界上彼此存在的唯一的亲人,却一直好像仇人一样生活在一起。

对什么事情都能精明睿智、沉着冷静的君逸轩,只要是君逸尘做的事,从来不会表示赞同。

但不得不说,十年来,若不是君逸尘的存在,君氏绝对不可能在隐世十年后势力不减反而大增,无可否认,君家的后人都不简单,随便哪一个,都可以肩负起整个君氏家族,只不过,再也没有人能像君晚朝一样把君氏推向的整个龙国的顶峰,那毕竟,是一个无法超越的神话。

“逸轩,你姐姐当初把逸尘叫回来,就是希望他能帮你,他是你在世上最后的亲人了,不要辜负你姐姐的心意。”

“我知道,苏祈,如果不是为了姐姐,我绝对不会容忍他再走进君家。当初若不是他不肯接任族长之位,姐姐也不会一个人为了顶起整个君家而劳累至此,就不会走得那么早,他根本不配做君家的子孙。”

苏祈没有再劝下去,因为这是事实,当初君晚朝的离世虽然和君逸尘没有直接关系,但是当年段家出事时他若是在,也许事情的发展就不会变成今天这样,那个有着骄傲笑容的女子也不会在年华最美好的时刻黯然离去。

那个早已离去的女子,是所有人心中永远无法抹平的痛。

“那,逸轩,我们是否要去纪家一趟?”

“事已至此,三日后,你陪我亲自去一趟。还有,对八大世家的调查怎么样了?”

“经过我们详细的调查,八大世家中最有实力的白家和祁家关系很好,一直同进同退,这是一股不小的势力,而杜家和纪家世代姻亲,也是联盟关系。至于其他四个家族都是在这短短十年里发展起来的,根基不稳。能发展至今,有些是靠段家的扶持,还有一些势力混杂,对我们的威胁不大,但是他们的存在确是一股不稳定的因素。”

“那好,就集中精力先对付这四家,其他四家采取拉拢的方法,这些段家的爪牙一定要先除掉。”

“是。对了,逸轩,这个纪家的族长,叫纪阿朝,刚才你这么生气,肯定没听到逸尘说她的名字,也许,这也是他如此做的原因。”正欲离开客厅的苏祈突然转过身,向坐在正厅的君逸轩轻声说道。

君逸轩的身体猛然一顿,眼神变得幽深。

就算是这样又如何,这世上,就算有千万个阿朝,却永远不是他的姐姐君晚朝。

冷清的房间里微弱的灯光闪烁着,君逸尘望着手中简单破旧的怀表,脸上神色莫明。

阿朝,你知道吗,我今天看到一个女子,她的眼神和你一模一样。

我想,小轩一定会喜欢她的。

也许,整个君家,只有你才会不明白当年那孩子对你的感情。

这么多年来,小轩成长的很好,现在就算我不在他身边,他也可以掌控君家。

但是如果,我留在君家帮小轩是你最后的遗愿,那这一辈子,我都会留下来赎罪,直到,你可以宽恕我的那天。

阿朝,若是当初我知道我的离去会改变你的命运,我绝不会亲手毁了我最疼的妹妹一生的幸福。

恍如隔世

“小姐,三夫人已经离开龙国了,有大小姐安排的暗卫,她的安全请您放心。还有,三夫人走之前要我把这个交给您。”

纪博上前一步,将一个信封放在君晚朝手里。

“纪叔,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君晚朝打开信封,随口吩咐道。

“是。”纪博明显感觉到君晚朝情绪的低沉,却不知道原因,轻声回答后,退出了房间。

易珊珊在纪家的事情解决后决定离开龙国,这是她的伤心地,大家都想让她尽早开始新的生活。

今日,就是她离开的日子。君晚朝并没有去送,毕竟分别并不是什么让人感到愉快的事。

信封里有一张照片和一封信,照片里,姐姐抱着弟弟,姐姐脸上的笑容羞涩腼腆,注视弟弟的眼光温柔慈爱,那是纪阿朝。

看着这张照片,君晚朝连眉眼都温柔起来,随手展开了折好的信纸。

阿朝,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我已经离开了纪家。我一直都不属于这里,作为被送来礼物,我一直过得很满足。

延宇是我的一切,作为母亲,我欠你一句话,谢谢你。

阿朝,在我离开龙国的最后一刻,最希望的是你能过得幸福。

信很短,却是一个长辈最真诚的祝福和感谢。

可是,幸福,这个词也许并不适合送给我,那是一种已经被遗忘在生命中的感觉。

君晚朝叹了口气,将照片和信封小心翼翼的放在书桌的隔层里,抬起头时眼睛不经意的扫到日历上的日期,手里的动作一顿,眼神慢慢变得幽深。

今天,是那个日子吗?

沿途的风景快速的在窗边闪过,就像一幕幕画面,永远存在,却只是一个个恍惚的印记。

君晚朝看着窗外,神色莫测。

纪思瀚在后视镜里看到沉默的君晚朝,刚起的疑问被压了下去,有些事,还是不要问得好。

如今纪家的暗部交由纪琪韵和纪思瀚两人执掌,纪琪韵负责外部势力的控制,而纪思瀚则是保卫着整个纪家的安全。

现在,他就跟在君晚朝身边。

车停在了一座荒废的园陵外,外面围着一堵墙,里面的光景不得而知。

“族长,到了。”纪思瀚温和的声音在狭窄的空间里响起 。

君晚朝像是没有听到一般,只是望着窗外默不作声。

车里沉默了许久之后,纪思瀚才听到君晚朝恍惚莫测的声音。

“思瀚,你们留在这。”

纪思瀚还来不及回答,就看到君晚朝打开了车门慢慢向外面走去。

秋风肆虐下,枯黄败落的树叶慢慢盘旋在陵园周围,纪思瀚只觉得那缓缓独行的身影说不出的寂寥沧桑。

这个地方为什么族长会亲自前往,说到底不过是一处陵园罢了。

唯一特别的,是在这个陵园里存活的一种植物,整个龙国只有君家存在的地方才会生长的花。

这个地方的曼珠沙华,繁盛程度甚至不亚于君家。只不过,这里曾被传说是在久远以前为战死的将士立的英雄冢,荒废以后就没人来过,所以里面的光景早已随着历史的湮灭而渐渐消散。

纪思瀚也只是在接手纪家安全的时候曾经查到过这个地方,毕竟他的职责就是让昭云城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下。

可是为什么族长会知道这个地方?

君晚朝走在陵园的小径上,慢慢朝里走去,这里到处都是颓废和荒芜的痕迹,就像那些早已被她遗忘在前世的记忆,悲哀而默然。

很突兀的,君晚朝停下了脚步,她看着面前那仿佛望不到尽头的曼珠沙华,眼神慢慢变得苍凉和恍惚。

原来,这世上真的有蓝色的曼珠沙华。

雍容华贵,柔和静美。

蓝色的花海就这样静静地生长在这,自成一方天地,也不知经过了多少岁月。

曾经,这里是她的期望和梦想。

等待的十年,她一直在等归来的人亲自将她带来,就像十八岁时承诺,她以为,那是一生的誓言,却不想,那成了痛苦终生的枷锁。

“阿朝,我终于找到了,昭云城里的一处陵园里也有曼珠沙华!下次,我带你去看。”

“太好了,奕之,你真厉害。可是你什么时候带我去?”

“等我下次过生日,就来接你,世伯会答应的。听前去查探的人说,那里的曼珠沙华和你家的不一样,是蓝色的,你一定会喜欢的。”

“真的,不过可惜啊,曼珠沙华是择地而生,移植过来就活不了,只能偶尔去看看了。”

“那有什么关系,我们把那买下来,在附近建个房子,经常去住不就成了。”

“对呀,这个方法好。呐,为了谢谢你花费那么多心力为我找曼珠沙华,这个送给你。”

“这是什么,真丑。”

“什么,这红绳是我亲自编的,你还嫌丑,还给我。”

“哎哎,你羞不羞,送出去的东西哪有要回去的道理,我偏要天天戴在手上,让大家都来欣赏欣赏你的手艺。”

“臭美,还有,谁要和你去那住,我可没答应。”

“哦,是吗?也不知道是谁说的非我不嫁啊!”

“段奕之,你小声点啦,别人听到怎么办?”

“我就是要大声的说,阿朝是我的,阿朝是我的…”

那个时候,君晚朝记得她和段奕之脸上的笑容和神采比太阳更加灼热。

就像年轻的生命透支着所有的快乐和幸福,却看不到在黑暗深处悄悄滋生绝望的未来。

那一年他们十八岁,彼此以为他们的一生会相伴的走下去。

直到,半年后。

“祥叔,求你让我见见君世伯,现在只有他能救段家了。”才短短半年,少年稚嫩的脸庞已经成熟很多,段家在雷林两家突然的联手打压下风雨飘摇,堂堂上古家族,竟已被逼上了绝路。

“段少爷,你还是回去吧,家主有令,段家的人一律不见。”

“祥叔,求求你,让我见见阿朝,见完她马上就走。”段奕之明白,这次段家可能真的撑不过这关了,他虽不是继承人,但他作为段家的直系,恐怕也是死路一条,但是至少,他要见见最爱的人,哪怕只是告别也好。

“那,我试试。”年长的管家终是不忍继续拒绝,叹了口气向里走去。

“父亲,求求您,帮帮段家,帮帮奕之!”

“不可能,阿朝,太迟了,雷林两家这次是铁了心要除去段家,我们现在插手,不仅救不了段家,很有可能还会因此断送君家的根基。你不是不知道君家自从几年前的内乱后实力大损,我们一直瞒着其他三家,可是只要我们出手,他们就会察觉到君家的现状,我不能拿整个家族的存亡冒险。”

“可是,可是段家怎么办,奕之怎么办?”

“阿朝,你还是不愿意继承君家吗?”

“父亲,我不会继承君家的,我答应过奕之,会和他在一起,何况君家还有小轩,不是吗?”

“小轩太小,根本无法继承君家,你大哥二哥早夭,三哥出走。阿朝,现在你是君家最后的指望了。”

“不必说了,父亲,既然你不愿意帮段家,那我去,就算是死,我也会和他在一起。”

年老的父亲转过了头,看着女儿脸上的坚毅和决然,终是退了一步。

“阿朝,我可以帮段家一次,为段家留下血脉,救段奕之的命,但是你必须继承君家,而且在君家能彻底凌驾于其他几家之前,绝对不能将家主之位传给小轩。还有,从现在开始,你要和段奕之彻底决裂,你明白吗?”

少女眼里的神采渐渐沉寂下去,半响才抬起头,坚定的语气掩盖了眼中的脆弱和难过。

“父亲,只要可以救他一命,我答应你。”

“阿朝,不要忘了你今天说过的话。”

“段少爷,你还是走吧,小姐说不想见你。”段奕之本来稍稍舒展的面容在看到来人后又渐渐沉下去。

“怎么可能?祥叔,阿朝不会的。”

“段少爷,小姐让我告诉你,从今以后你们桥归桥、路归路,再也没有任何关系。”

段奕之眼里的最后一丝光亮也沉寂下去,他垂下眼眸,僵硬的转身朝外面走去,沁入骨子的悲凉和寂灭从他身上慢慢散开。

重新掩起的大门隔绝了渐渐远去的背影,就好像隔开了两个世界,再也回不到当初。

君晚朝站在内堂里,眼神悲伤,嘴唇咬得死紧,颤抖的手用尽全力抓住木椅才能让自己不跑出去叫住他。

奕之,对不起,等你能够重新振兴段家,等我们都能操控一切的时候,我会把真相告诉你。

只是,君晚朝不知道,这一天,是十年那么漫长。

段家覆灭后,段家只有段奕之活了下来,而且从此失去了踪迹。

第二年,君家的家主病故,君晚朝以继承人的身份执掌君家,并将君家带入了最辉煌的时代。

只是,没有人知道,她的努力和成长,是为了那个终有一天会归来的人。

只不过,十年后,她却再也没有机会说出口。

那个时候,段奕之身边已经有了可以相伴一生的人。

可是,谁又能想到,骄傲得不可一世的君晚朝也会为了爱情甘愿放下尊严。在段奕之回来后,她曾经将当年的事写在一封信上告诉段奕之,只不过她等到的不是段奕之的谅解,而是一份烫金的喜帖。

喜帖大红为底,淡紫镶边,是段氏家族承袭千古的大气华贵,可是当她握在手里的时候,却感到彻骨的寒意沁入心底,原来,爱情的祭奠是心若死灰。

君晚朝知道,有些东西,是真的不存在了,只是她固执的守在原地,放不开自己。

从那之后,本来就身体不好的她把君家彻底的交到君逸轩身上。然后,静静地等待死亡的到来,一直以来,君家的繁盛都是以她透支生命的代价换来的,虽然她等到了可以卸下重担的一天,可是却等不到可以陪她一起看曼珠沙华的少年。

君晚朝慢慢从回忆中回过神来,二十年了,她终于站在了这片花海面前,可是却连感叹物是人非的力气都没有。

今天,是段奕之的生日,如果一切没有发生,那么二十年前的今天,她就应该已经站在了这里,和她最爱的人。

只不过,终究是太迟了。

君晚朝不知道为什么今天会来到这里,也许,她的爱情还差一场祭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