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只是如此。”

段亦之有点气闷,这样的谈话并不是他所期待的。

“纪族长就如此清楚你老师的心情吗?”

“当然。”

“哦,那你说说,如果你老师还在,现在会怎么想?”

段亦之望着君晚朝,漆黑的瞳孔深处蕴含的期待慢慢浓烈起来,只是顾自沉思的女子好像并未发现。

君晚朝抬起头朝竹坊外的花海望去,神情有一瞬间的恍神。

就算只是这样看着,也会清楚的感觉到花海的主人数十年来花在这里的心力和感情。

缠绵不断,悠悠一生。

只是,段涵语的笑容不期然的出现在她眼底,瞬间出现的柔软渐渐消散。她转过头,眼中一片漠然,明明是清浅的微笑,却未曾到达眼底:“若是老师还在,她一定会说: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段亦之呼吸一窒,不敢置信的看着面前含笑望着他的女子,眼中的眸色渐渐变为绚烂的深红,连说出的话都带着轻微的颤抖和求证:“你,说什么?”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微微攥紧的指尖扎进了掌心,君晚朝能感到轻微的疼痛,她昂着头,缓缓说出了口。

“为什么?”

“因为二十年过去,当初的一切都该放下了。”

君晚朝看到段亦之眼底的沉色,声音渐渐变得不可琢磨:“不知道段先生现在知不知道老师喜欢的什么?”

段亦之脸上浮现疑惑之色,不解的挑了挑眉。

“我想你现在并不知道老师喜欢的是什么,以前老师从来都不会下棋,可是你和我奕过棋,我师承老师,你应该知道她的棋艺有了很大的进步,像这样事有很多很多。二十年不是二个月,也不是二天,它足以让熟识的两个人变成陌路。就像若是现在老师还在,她也不会了解如今的你。”

君晚朝停顿了一下,抬起眸朝段亦之望去,他的眉峰掩下,皱的很紧,让人看不清眼睛里面的神情。

“她不了解你,段先生,早就不了解你了。对她而言,你只是段家的家主,仅此而已。如果,今天段先生只是想要一个答案的话,应该已经足够了。”

君晚朝压下了想把他皱着的眉抚平的冲动,站起身,慢慢向外走去,步履肃然得几近缓慢。

就好像这样一步步走出,就终是会走出身后的男子为她铸造的世界。

美好得几近梦幻,可是早就该醒了。

“只是因为这样吗?”身后的声音传来,带着沉重的叹息和几近苍凉的质问。

只是因为这样,你就要否定我一生的感情吗?

君晚朝顿了一下,仍是朝外走去,只是步伐却突然加快了一些,走了几步,终是停了下来缓缓开口:“还有,她已经没有力气再去把以前的路再走一遍了。”

这句话一说出,就让正准备伸手拉住他的段亦之猛的一顿,眼中因她停下而骤起的光亮瞬间沉寂下来,他看着她越走越远,直到终于消失在他的视线。

外面的阳光静静的倾斜下来,带着微微的暖意,君晚朝走了很远都没有回头,直到她的脚步即将迈过花海的那一刻,回忘了一眼。

盛然而绚丽的曼珠沙华,静静伫立的碧绿竹坊,就好像开天辟地时就存在于那里一样,带着无声的期盼。

眼泪,毫无预警的出现在了眼眶里,君晚朝眨眨眼,像是不可置信它们的出现一般,很久之后终是感觉到它们静静滑过的痕迹,她笑了一下,清浅的笑容里是极致的灿然,然后转过身朝外走去。

这一次,是我选择了放下。

但是,并不是很难,对不对。

时间缓缓流过,段离站在竹坊外看着渐渐已近暮晚的天色,暗自叹了口气。

自从上次从君家回来后舅舅就很不正常,现在就连史云和薛放的事他也不是很关心,这个纪阿朝,身上到底有什么秘密,居然让舅舅如此挂心。

“阿离,进来吧。”

段离听到里面传来的声音,虽然很是低沉,但还是让他精神一震,他缓了缓眉头,抬步走了进去。

段亦之神情莫测,低着头把玩着手中的茶杯,段离进来,他连眼都没有抬一下:“说吧,你查到的事。”

段离神色一愣,没想到段亦之开口便是询问这件事,但还是恭声回答了起来。

“我查到当年君家主送来的信确实是薛放动的手脚,知情的人也是被他解决的。不过在查薛放的时候还发现了一些事…”段离的声音吞吐起来,略带迟疑的望了一眼段亦之。

“说吧,有什么事一次说完。”

“当年段家刚刚站稳脚步的时候,我们一直以为是雷家的人用了手段制造了夫人的事,可是这次去查,当年做那件事的人是…薛放。”

段离低下了头,没有去看段亦之的表情,这个薛放,比他想象中的更能忍,也更狡猾,在段家这么多年居然从来没有人看出来。

虽然曾经诧异过他对涵语的关心,可一直也只是以为他爱屋及乌罢了。

却不想,他竟然是涵语的生父。

叮…的一声,杯盏划过的声音在竹坊内响起,清脆而凛冽。

“还有呢,你查到的应该不止这件事?”段亦之的声音愈加冷清,仔细听去,居然有几分诡异的冷静和淡漠。

“还有,段家的暗卫查到他和雷家的余孽频繁接触,上次那四大家族覆灭的事也有他插手的痕迹,只不过他在段家扎根已久,他下一步的动作我们还不得而知。”

“舅舅,我们是不是现在就采取行动,薛放是不能留在段家了,否则他日必成大患。至于史云和涵语…还是舅舅定夺吧!”

段亦之很久都没有说话,他放下了手中的茶杯,抬头望向段离,轻轻颔了颔首:“坐吧。”

段离一愣,但仍是坐了下来。

“段离,你接手段家的事也有一段时间了,从明天开始,段家我就全部交付与你。”

“舅舅,不行。”

段离神色一震,马上就要站起来拒绝,但在段亦之的招手下重新坐了下来。

这样的决定,太突然了。

“关于薛放和史云,我现在不处理,至于他和雷家的人勾结的事也不用理会,我们以前商量的那个计划提前实施。”

“舅舅,你…?”段离突然不明白段亦之想做什么,这样一来,给段家留下的后患将无穷,更有可能把段家全部拖垮。

段亦之看到段离神色中的不解,突然笑了起来:“阿离,你很奇怪我这几天的反常?”

“恩。”

“看看这个吧!”段亦之把手中的两样东西放在了段离面前,一封请帖,一封信。

段离眉宇中有几分疑惑,但还是接过来打开,其实只要是同时看到这两样东西的人,第一眼看到的肯定都是那两个签名。

同样的霸气凛冽,高贵华然。

“舅舅,这…怎么可能?”段离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抬起了头。

就算字迹能改变,可是里面蕴含的气韵却骗不了人。

这两个签名,分明就出自同一人之手。

只是,署名的人,早就已经不在了。

“我从来就不打算瞒着你,她,还活着。”话一出口,里面竟然带着连他自己都难以察觉的感恩和庆幸。

“那您打算…”

“段家将来由你继承,所以,这件事我希望你能知道,我打算用段家来做一件事。”

看到段离渐渐明悟的表情,段亦之点点头,静静开口:“我打算用整个段氏一族的未来…去赌阿朝的决定。”

段亦之说完,转过头向外面看去,其实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竹坊外的景色已经慢慢的看不清,可是他一直望向外面。

就好像那里面已经倾注了他一生的羁绊。

他的唇角微微勾起,细长的手指轻轻的拂过手腕处系着的红绳,眼睛里面的神采格外深邃浓烈。

他坐在那,刚劲,笔直。

优雅华丽,慵懒尊贵。

同样的高傲风华,从来就不输于他一生挚爱的人。

我们好像差点忘了,他亦是段家的王者。

这一点,从未改变。

既然已经守望半生,那我们的余生就继续纠缠下去。

如果,你没有力气再来走进我的世界。

那这一次,换我走进去。

而且,我,永远、绝对不会放手。

以段亦之的骄傲,为你而誓。

飓风而至

段家的昭告贴在一天之内就送到了龙国的大小氏族手里。

声势浩大,带着席卷而至的旋风。

段亦之正式将家主之位交给了段家的继承人段离,距离上次将段离的继承人身份透漏出去的时间之短,简直令人难以想象。

但是毫无疑问,随着段亦之的隐退,也许会有势力蠢蠢欲动,但还没有人蠢到要在这个时候去挑衅段家。

毕竟,只要段亦之还活着,段家的地位就不会有任何改变。

就像段先生,永远只是对段亦之的称呼,没有人可以替代。

“思瀚,你说段家的族长换人了?”君晚朝停下了手中翻看的医书,略带疑惑的抬起了头,但脸上的神情远没有纪思瀚收到消息时的震惊。

“是,族长,段家现在由段离做主。”纪思瀚站在一旁恭声禀告,神态里多少也带着不解。

君晚朝挑了挑眉,神色恢复到淡然:“恐怕不是吧,就算段家的家主换了人,可是能做主的还是段亦之,只是不知道,他这次又想做什么?”

她停顿了一下,想到君逸尘对她的嘱托,向纪思瀚招了招手:“思瀚,你去把琪韵叫来,我有些事要告诉你们。”

“是。”

无论段家有什么行动,她都不想理会,现在纪家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

君晚朝皱了皱眉,想起前几天在陵园时段亦之脸上的表情,闪了下神,会不会和她的决定有关,只是,怎么可能,段家在段亦之的心里,应该比什么都重要才对。

“族长。”

清脆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君晚朝回过神来,看到纪琪韵和纪思瀚都站在了旁边,脸上的恍然瞬间消散,她抬了抬手,眼底重新变得清明和淡漠。

“坐吧。”

“是。”

“你们上次遇到的神秘组织现在还有踪迹吗?”

“族长,我和思瀚正要告诉您这件事。他们重新出现了,这次没并有隐藏痕迹,我们很轻易的就查到了他们的踪迹,只是他们防范的很严密,我们无法渗透他们的组织,也不知道他们下一步的行动。”

“是吗?”君晚朝挑了挑眉,拿起桌上的一张照片看了起来,这是上次纪博清剿向临的住处时找到的那张照片。

“这个组织的的领导者是雷家的人,叫雷向封。”

“什么?”纪思瀚和纪琪韵同时叫出了声,脸上都挂起了担心,难怪这个组织可以强到这种地步,只是,雷家的突然出现,会不会给纪家带来未知的变数。

纪思瀚皱了下眉,把自己的疑惑问出了口:“族长,据我所知,当年雷家已经被段家连根拔起,又怎么会才区区十年,就能重新拥有这么大的势力?”

“思瀚,你难道忘了,这种情况不是第一次发生了。”君晚朝眸色一闪,望向纪思瀚,眼睛里有转瞬即逝的怅然。

“您是说…当年的段家家主?”纪思瀚略带迟疑的开口。

“没错,四大家族不可能没有准备,据我所知,他们都会为自己的子孙留下一条退路,当年段亦之就是凭着段家的祖先留下的东西才能重新让段家崛起,只不过…至于这两家留下的是隐藏的势力,还是财富,那就不得而之了。”

纪思瀚和纪琪韵眼底都浮现了诧异,这样的隐秘,根本就不可能为外人所知,族长,是怎么知道的?

君晚朝转过头,看到纪思瀚和纪琪韵眼底的疑问,拨弄照片的手猛的一顿,缓缓开口:“这是君家的长老告诉我的,至于神秘组织领导者的身份,也是君家查出来的。”

“原来如此。”纪思瀚了然的点点头:“这个组织和纪家没有瓜葛,他的目标是段家,现在应该不会随便树敌的。”

“以前或许可以安然处之,但是现在不可能。”

“为什么?”

“纪家内乱的制造者,就是雷家的人,而上次死掉的向临,就是雷家的幼子,他大哥是不可能放弃报仇的。况且当初延宇就是死于他们之手,纪家和雷家现在有血仇在身,怎么可能相安无事!”

君晚朝边说边把手中拿着的照片向纪思瀚推去。

纪思瀚接过照片,眼底浮现一抹担忧和沉重。

现在纪家本就和段家处于微妙的对立时期,若是还有这样的强敌,那纪家岂不是,危矣?

四大家族的威慑,从来就没有减少过。

当年的段亦之有能力颠覆雷林两家,那如今的雷家人卷土重来,又会给整个龙国带来怎样的灾难。

君晚朝瞧得纪思瀚眼底的沉重和担心,宽慰的开口:“思瀚,不用担心,纪家的长辈我都已经派人保护了,至于本家的防守,你尽力而为就行,雷家现在还没有心力来对付我们,在段家和他的仇怨没有解决前,纪家暂时还没有危险。”

只是,雷向封应该是个有仇必报之人,说不准,对纪家的报复已经开始了也不一定,只是若是他还不蠢,就不应该在如今发动对纪家的行动才对。

“族长,你的意思是…我们和段家联手?”

“不必,若是段家连雷向封都解决不了,那也就不配称为上古世家了!”君晚朝敛下了神情,勾了勾唇角,神情里的肃穆竟带着点点霸气:“思瀚,你要知道,这个世上,绝对不会有第二个…段亦之。”

纪思瀚点了点头,和一旁坐着的纪琪韵对视了一眼,看来族长应该已经有了准备。

“对了,琪韵,大哥的状况怎么样了?”

“现在好多了,江医生说大哥的身体恢复的很好,大概只要半个月就可以醒来了。”纪琪韵显然是对这样的情形很满意,谈起纪延志时脸色要放松不少。

“你们把这个东西送到医院去。”君晚朝把刚才翻了很久的医书孤本递给纪琪韵,手伸到半空,突然停顿了一下:“算了,还是我亲自走一趟吧。”

若是纪延志只有半个月就醒来,那说明林烟和纪南庭也只有半个月就要离开了。

不论如何,若是有时间倒是可以多陪陪他们,至于他们的安全,君晚朝想到离开君家时对君逸尘的请求,倒是不担心。

不过以林烟和纪南庭的性子,若是他们离开了,以后除非纪家有大事发生,否则应该是不会回来了。

医院里,杜婷蕊从纪延志的病房里出来,看到外面站着的君晚朝,脸上浮现一抹笑意:“阿朝,你去看过你父亲了?”

“是,大妈,父亲的身体恢复的很好,你不用担心。这是江医生要的韩宇孤本,明天他来的时候你交给他就行了。”

杜婷蕊接过医书,眼中划过惊喜,她不是无知妇孺,像这种在杜家和纪家都没有见过的医书,想必绝非凡品,她抬起头,没有说感激的话,从出事到现在,如果说谢谢的话,那可能永远都说不完。

“对了,阿朝。”杜婷蕊叫住转身欲走的君晚朝,询问的话语带着一抹迟疑:“你知道杜家的继承人选已经确定是方宇了吗?”

“知道,杜家族长半月前就已经传来消息了。”

“方文会在一个星期后举行婚礼,因为新娘身世平凡,所以他不想惊动太多人,只邀请了一些至亲,我希望你能去一趟。”

君晚朝闪了下神,杜方文现在不是继承人,他的婚礼按说根本不用她出席,只不过既然杜婷蕊开了口,她就有必要去一趟。

至于真正邀请的人,不用想都知道是杜方宇。

君晚朝迟疑了一下,想到青年上次离开前在医院时的眼神,不由得心里一软,答应了下来。

好像已经很久,没有看到那个会扬着眉,专挑她讨厌的话说的杜方宇了,这次想起来,居然会有一点怀念。

果然,是太寂寞了吗?

只是,他们终究不是一路人。

她的人生,他根本就承载不起。

君晚朝离开医院主楼向外走去,这里是纪家的产业,守卫森严,是以她身边并没有跟人。

医院门口并没有纪思瀚的等待,君晚朝想到刚才才吩咐他去把纪博带来的补品搬到纪南庭房里,想来现在应该还没有回来。

君晚朝转过身向里走去,听到后面突然有车停住的声音,她回头一看,一辆黑色的车停在了身后,流畅的曲线泛着幽幽的暗光。

车窗被打了下来,段亦之的侧脸出现在里面。

“上车。”

君晚朝想了一下,前几天才见过面,还会有什么事?

不过,段家的掌权者刚刚才换,莫不是雷家出了什么问题,会不会牵连到纪家,君晚朝一愣神,抬头向段亦之望去,车里面段亦之的脸色被掩在阴影里,看不清楚表情。

她犹疑了一下,然后打开车门,坐了上去。

如果是段亦之,应该不会无聊到没事来找他,应该是出了什么事吧!

纪思瀚从医院里走出来,正好看到君晚朝上了一辆车,他还来不及喊,车子已经走远,只是车身后面迅狼刻印在阳光的照射下倾泻着银白的流光。

这是段家的车,能让族长上车的,应该只有段亦之。

只不过,族长和他到底有什么瓜葛?

“段先生找我有什么事?”

“到了你就知道了。”

段亦之即无意回答,君晚朝只问了一句便作罢。

车缓缓的开着,狭窄的空间里是死寂的沉默,君晚朝没有转头看段亦之,只是望向窗外,神情很是淡漠。

“到了。”段亦之轻声开口,打开了车门,但他下车之前,望了一眼君晚朝,眼神里面微起的波澜在对方漠然的神情下被瞬间掩藏,马上就消失无踪。

君晚朝刻意回避段亦之的眼神,下车后转过头向四处望去,只是一条普通的巷子,只不过看来年代有些久远,街上卖的都是些复古的玩意。

“这是哪里?”

“这只是昭云城的一条街罢了,算起来,也是纪家的产业,不过你可能不知道。”

段亦之说完便向一家店里走了进去,君晚朝跟在了后面,脸上不由得泛起了疑惑,这个地方难不成有什么隐秘不成?

这是一家绣工店,里面主要是摆着手工的小玩意卖,里面空间不大,但很是典雅,二楼看起来更加幽静。

段亦之直接向二楼走去,里面除了老板空荡荡的,应该是被包了店,君晚朝走上去在二楼坐下,眼色数变:“到底有什么事,为什么带我来这里?”

“我来学一样东西,希望你可以教我。”

君晚朝愣了下神,眼睛使劲眨了几下:“学东西?这里能学到什么?况且段先生应该没有闲到这种地步吧?”

既然君家能调查出雷家的后人还活着,那段亦之不可能不知道,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把段家交给段离。

“现在我又不是段家的家主,这些事有段离去管就好,还有…”段亦之神色不变:“你以后,叫我段亦之吧。”

他的声音很平淡,就好像只是说了一句‘我们吃饭吧’一样自然。

君晚朝神色一震,手轻轻握紧,看向段亦之的眼神带了点深色,他,已经知道了?

“既然前几天你能替她传话,现在不妨也替我传一句:“就算不能相爱,朋友还是可以做的吧?”

“你叫我来,究竟干什么?”君晚朝心底一颤,握紧的手指不自觉的松开,她偏过头,刻意忽视了段亦之说的话,转移了话题。

“以前有人送过我一条亲自编的红绳,我嫌她编的丑,现在我想自己编一条,可是编的更难看,而且一条也没有成功过。”

段亦之抬起头望向君晚朝,目光灼灼,眼睛里是炫目的流光,盛满了异彩。

他考虑了一下,神色里带着点尴尬,拿过桌上摆放的半成品,递给了君晚朝。

君晚朝眉目轻恍,似是想起了一些事,她接过段亦之递过来的半成品,嘴角的淡漠慢慢变成了苦涩,这条红绳,是真的编的很丑,比她当初编的还要丑,但是,她却感觉到,突然有一股暖流,慢慢潜进心底。

她低下头,状似无意的开口。

“那…那个人送给你的红绳呢?”

段亦之忙着的手一顿,轻轻拉了一下衣袖,眉慢慢掩下:“我弄丢了。”

君晚朝眼底骤然升起的不知是遗憾还是轻松:“是吗,既然已经丢了,那就不要再执着了。”

“不行,这是我欠她的。”

“段亦之,你不欠任何人。”君晚朝抬起头望着段亦之,语气渐渐严肃起来。

“不管怎么样,先把这条编好再说吧。”段亦之神色不动,就像没有听到君晚朝说的话,双手仍是笨拙的编着手里的细绳。

君晚朝一时说不出话来,她看着对面的男子,他坐在那,好像所有的注意力都只是在那根红绳上面,他细长的手指慢慢穿过,明明是干什么都会很行的人,现在却只能感觉到笨拙。

但是,这一幕,却奇迹得让人觉得很安心。

君晚朝恍了下神,拿过段亦之手上的红绳编了起来,段亦之编的前半截跟那个半成品一样,还是歪歪扭扭的,但是看起来进步了不少。

“应该这么来,你那样会打结的。”

段亦之错愕的看着被君晚朝半路打劫的红绳,微不可见的抿了抿嘴角。

过了很久,两个人一直这样静静的坐着,就好像时间的流逝已经不存在了任何意义。

段亦之看着对面编着红绳的女子,眼底的柔和都快溢了出来,他的手慢慢抬起,但在触摸到女子额头的时候瞬间清醒过来,不甘的放了下去。

现在还不是时候,这样,只会让阿朝离我更远。

段亦之眼中的流光轻轻漫过,仍是静静的看着,就像刚才的一幕不曾发生过一样。

但是再静谧的氛围,也总有结束的时候。

等君晚朝编好红绳,恍然的回过神看到自己手中拿着的成品,顿时头疼起来。

她怎么会附和段亦之的这种愚蠢行为,难道她的智力也跟着退化了吗?

“呐,给你。”君晚朝抬起头,略带尴尬的把红绳递了过去,神情说不出的别扭。

“这个送给你。”

“怎么,你不学了?”君晚朝挑了挑眉,似是不屑的说道。

“如果她愿意戴,一个就够了,如果她不愿意要,编多少都一样。”段亦之摇了摇头,把君晚朝递过来的红绳推到她手里。

“送给我也没用,我不喜欢这种东西。”

段亦之眼神一黯,故作轻松的笑笑:“没关系,你收着就行。”

“天色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

君晚朝抬起头向外望去,不知何时,外面的天色已经全部黑了下来。

华灯初上,带着别样的魅惑。

“恩。”

君晚朝说完,跟着已经站起身的段亦之向楼下走去,转过楼梯时,二楼的一个隔间拦着的布帘被风吹开,里面的桌上,摆满了红绳,不过全部都是半成品,就像她刚才看到的那个一样。

要编多久,要多有毅力,才会一直编下去。

君晚朝转过了头,向前面走着的人看去,其实她只能看到背影,但却突然有落泪的冲动。

君晚朝突然想,若是这一天能早十年,该多好。

可现在,终归太迟。

段家的车稳稳的停在了纪家大门口,门前等着的纪思瀚脸上除了担忧外还带着急切,等他看到停在门口的车,终于舒了口气,迎了上去。

车门没有打开,君晚朝左手握着红绳,右手放在把手上,下车之前,终于问了一句:“段亦之,你为什么要把段家交给段离?”

“因为我该退下来了。”他转过头,盯着君晚朝的眼睛,笑了笑,竟然带着奇异的温暖:“不管是君晚朝,还是段亦之,一生都逃不过家族的宿命,我只是把属于他们的时代亲手了结掉罢了。”

君晚朝没有说话,眼底泛起的惊愕被很好的隐藏住。

她知道段亦之说的是真的,可是在雷家即将入侵的现在,根本就不是好时机,甚至会造成段家的危机。

他不是从来就把段家看得比什么都重要吗?

君晚朝心底泛起一丝异色,这是从未有过的感觉。

也许,从现在开始,有些事,即使是她,也无法再掌控。

她没有说话,打开车门走了下去,纪思瀚已经站在了车门边守着,神情很是郑重。

“族长,刚刚传来消息,白家、祁家、杜家的族长都失踪了。”

君晚朝眉角猛的一皱,眼神慢慢变得危险:“什么时候的事?”

“今天下午,还有…”纪思瀚的声音停顿了一下,神色略带不安和沉重。

“还有什么?”

“杜家的长子也被发现死在了杜家族长被劫的地方。”

“什么?怎么会?”

君晚朝停下了脚步,不可置信的向纪思瀚望去,明明,她今天中午才听到杜婷蕊说过,杜家长子在一个星期后即将成婚,可是,现在…

能做到这种地步的,只有雷家而已。

她突然想到,若是雷家已经发动了攻击,那段家呢?

君晚朝心底突然涌上一阵不安,她转过头向后望去,却发现身后停着的车早就已经不知何时潜进了夜色里,再也找不到一丝踪迹。

除非而一

肃穆的书房里一片安静,夜幕已经降临,纪家本宅从昨天开始就进入了一级警备中。

“族长,昨天下午纪家的医院也受到了雷家的袭击,不过他们被另外一股势力阻挡了,不是我们纪家的人,是您的安排吗?”

纪思瀚望着沉默着不知在想些什么的君晚朝,率先打破了安静的氛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