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晚朝回过神来,看到他脸上的疑惑,点了点头:“没错,纪家医院守着的人是我安排的,那里,你可以不用担心。”

她转过头望向纪琪韵,语气略微沉重:“琪韵,大妈是不是已经知道了杜家的事?”

纪琪韵的脸色有些苍白,想是没有休息好。

她微不可见的点点头,声音有点哽咽:“是的,族长,昨天消息传来的时候就已经告诉母亲了。只是,方羽表哥…一定很难过,大表哥下个星期就要成婚了。”

纪琪韵沙哑的嗓音渐渐变得愤恨:“为什么其他几家都只是族长失踪,偏偏杜家就要取大表哥的性命,雷向锋太狠了。”

君晚朝眉色轻皱,眼睛微微向上扬起,说出的话漫不经心但却带着凛冽的寒意:“琪韵,这是雷向锋对纪家的警告。”

“怎么会…?”纪琪韵惊愕的望向君晚朝。

“根据你们的情报,纪家的攻击是最先开始的,但却失败了,这出乎了雷向锋的预料,所以在随后对杜家的袭击中才会下狠手。”

“况且只要那三大世家的族长在他手里,祁家、白家、杜家就会成为他手中的棋子。”

纪思瀚的神情只剩下沉重:“那他这次的行动岂不是完全操控了那三个世家?”

“不,他没有完全成功。”君晚朝摇了摇头,眼底划过一道暗光,神情渐渐变得淡漠:“他这次的目标最主要的是纪家,但对纪家的攻击却失败了,所以他其实并没有完全成功,你们不要忘了,现在纪家的实力足以抗衡杜、祁、白三家联手,这一点,雷向锋也知道。如今他的所作所为却极有可能把纪家和段家推到一处。”

“族长,您的意思是我们和段家联手?”

“不,思瀚,你只要制造一种纪家和段家即将联手的假象就行了。”

纪思瀚眼底划过疑惑,点了点头,片刻之后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一般望向君晚朝:“如果我们要制造这种假象,那君家那边…?”

毕竟纪家和君家是有联盟的,若是造成君家的不满?

“没事,你照我说的去做就行。”君晚朝的瞳孔渐渐变成莫名的暗色,极是幽深:“我想经此一役,潜伏在昭云城的雷家势力已经暴露,你们应该可以尽数除去,也算是我们对雷向锋的回礼。”

君晚朝说出的话极为淡定,但却让纪思瀚和纪琪韵都突然感觉到房间的温度降低了不少。

“是,族长,我们这就去做。”

纪思瀚说完后和记琪韵离开了书房,只是在关门的时候回望了一眼,君晚朝仍是坐在那,神情一如既往的淡漠。

他突然发现,也许自己从来都没有真正了解过这个人。

他父亲所说的确实不差,纪家的族长,的确有睥睨天下的豪气和胆识。

举手之间,生杀大权,甚至没有丝毫的犹疑。

就好像对她而言,这世间根本没有什么事值得挂心一样。

君晚朝一个人坐在书房里,灯光愈加幽冷,夹着静谧的氛围。

她的手指无意识的敲打桌面,神情渐渐变得莫测。

这个雷向锋比她想象中的更加毒辣和不择手段,若不是今日守在医院的是君家的暗卫,那纪南庭他们肯定也会成为他的阶下囚。

只不过他居然敢大张旗鼓的直接和四个家族撕破脸,到底是为什么?能蛰伏这么多年,雷向锋绝对不是冲动的人,段家和君家仍在,他居然有胆子做出这样的事?

君晚朝眉角轻皱,敲打桌面的手猛地停下,神情变得恍然。

对,君家和段家,除非雷向锋已经确定了君家不会成为他的阻力,否则他根本不可能有这个胆子,看来他和逸轩见过面了,甚至已经达成了某种协议也说不定。

至于段家,君晚朝眼中的光芒一闪而过,眉角慢慢勾上一抹危险的光晕,段家内部一定出了问题。

看来龙国的天真的要变了。

只不过她没有想到造成这一天的居然不是君家的重新入世,而是雷家的疯狂报复。

是不是她当初放过雷林两家余孽的决定,真的做错了?

“肖锐,纪家医院的守卫到底是什么来历,你到现在都没有查清吗?”

雷向锋阴沉的话语中带着平静的漠然,但肖锐知道,越是这样就表示他越是震怒。

“首领,这股势力根本和我们了解的纪家暗卫完全不一样,我们暂时查不出来…”

肖锐的声音在雷向锋宛若实质的怒视下渐渐变小,脸色更加苍白和惶恐。

“没想到,纪家竟然有这样的精锐,我还是低估了纪阿朝的实力。看来这一次会把纪家和段家推到一起去,不过只要有薛放在,我们万事就能比段亦之早一步部署。”

“没错,首领,这次也是薛放提供的情报才能让我们进行的这么顺利。只不过为什么一定要杀死杜家的长子,这样不是会给我们带来麻烦吗?”

“哼,杜家的事就当是给他们一个教训,若是阻挡我复仇,所有人都会是这种下场。”

肖锐看到雷向锋眼底的阴狠,小心的弯下腰,声音更加谦恭:“首领,那三家的族长怎么处理?”

“好好关着,只要他们在,三大世家就翻不出我的掌心。”

“是。”

“肖锐,把今天发生的事全部公布出去,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雷家的重新崛起。”

雷向锋的眼神慢慢变得疯狂,他站起身,双手向前撑开,好像整个世界都已在他掌握之中:“段亦之,我说过我会把段家连根拔起,这一天,就快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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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冷的灯光若明若暗,让段家别墅的偏院里更加冷清和飘忽。

“薛先生,首领说您这次做得很好,下次的行动针对段家,不知道段家这边您是否已经安排妥当?”

“放心,肖锐,段离当家不比段亦之,段家不服他的大有人在,最近他的当家手段比段亦之的更严厉,很多人都站在我这边,只不过碍于段亦之,所以现在还处在暗处罢了,若是他日你家主人对付段家,我们里应外合一定可以让段亦之万劫不复。”

“薛先生,只要您出手,首领承诺届时段家的家业尽归您所有。”谦卑的声音恰到好处,让薛放脸上升起得意之色,但却忽视了说出这话的人眼底骤然划过的嘲讽和漠然。

“你家主人的话我相信,不过还请转告雷先生,段家有两个人绝对不能伤害。”

“哦,是谁?”

“段夫人史云和段涵语。”

肖锐眼神一闪,摆低了头,神情陈恳:“放心,既是薛先生要求,这两个人我们定不会动,我先告辞了,免得被段家的人发现。”

“那好。”

屋内很快归于宁静,薛放叹了口气然后也走了出去,却忽视了房内隔间里瑟瑟发抖的身影。

史云捂住嘴的手放了下来,双手抑制不住颤抖抓住一旁的墙壁,她本来是想问问上次让薛放查的关于纪阿朝的事有什么结果,没想到却会发现薛放和不知来历的人勾结,听他们的话,段家内部很多人都已经支持他。

上次君晚朝的信被发现后,她就再也没有见到过段亦之,就连段离接任段家家主的事她也是到最后才知道。史云现在很清楚能在段家可以依靠的人只有薛放,可是如今薛放却要对付段亦之。

不行,不能让薛放伤害亦之,但是,若是举报薛放,那她在段家的靠山也就没有了。史云脸上的神色数变,过了很久紧闭的眼慢慢睁开,里面浮现一抹狠色和决绝。

她推开门朝段家主楼走去,尽管她不知道段亦之在哪,可是段离一定会在那。

“夫人,家主说不见您。”

“我是他舅母,让我进去。”

“让他进来吧。”

段离的声音在书房内响起。

史云横撇了守卫的人一眼,朝里面走了进去。

“请坐。”段离坐在靠墙的沙发上,手里端着一杯茶,神情淡然。

史云还是第一次在段离继承家主之位后见到他,一眼望去,不由得面露诧异。

坐着的青年如出鞘的刀锋,端是铮铮傲骨,一派风流。

他一直跟在段亦之身后,所有的风华都被隐在了暗处,却不想,他也早已成长得如斯模样。

现在的段离,竟隐隐有了段亦之当年的气势。

“阿离,我想见亦之。”她走上前去,语气里是刻意的娴熟和自然。

“史夫人,我想没有必要。”

“你叫我什么?段离,你怎么敢…?”

“我记得舅舅说过,这世上再也没有段夫人,您,莫不是忘记了?”段离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容,但却极是淡漠。

“你…”史云的脸色又青又白,脸上的薄怒几经压抑,终于缓了下来:“我有很重要的事情找他。”

“说吧,有什么事我可以转达。”

史云明显犹疑了一下,但还是看向段离,轻轻开口:“是薛放,我发现他勾结外人,谋夺段家的产业,你让亦之提防点。”

段离眉一挑,眼中明显划过一抹诧异:“史夫人,您有证据吗?”

史云脸色一顿,面露错愕:“这是我听来的,怎么可能作假?”

“既然没有证据,薛堂主在段家多年,劳苦功高,又怎么可能背叛段家?”

“我真的听到了,和他说话的人叫肖锐,是真的。”

但段离显然不想再听她继续说下去,他看向史云,神情漠然,然后朝外面喊了一声:“来人,请夫人出去。”

史云看到进来的守卫,脸色数变,眼神明显暗了下来:“不用,我自己出去,段离,你居然不相信我,总有一天你会后悔的!”

书房里很快变得清静,暗室的门被打开,段亦之从里面走了出来。

“舅舅。”段离迅速起身,朝段亦之行了一礼。

“您刚才听到了?”

段亦之走向窗前,冷声回答:“恩,潜进来的人已经监察好了?”

“是,和薛放接触的人已经由暗卫去跟踪,相信马上会把情报送上来的。至于史云…?”

“怎么,心软了?”

“没有,只是没想到她居然会向我们揭露薛放的行为。”

段亦之笑了一下,眼神慢慢变得淡漠:“那是因为这个女人很聪明,她虽不清楚雷向锋的实力,可是她知道若是薛放和段家相比,薛放必输。”

“您是说她在借此撇清和薛放的关系,并希望您能原谅她以前的事?”

“没错。一直以来与其说她在请求薛放帮助,倒不如说薛放一直在被他利用。你以为,她真的不知道涵语的亲生父亲是谁吗?”

段离的神情慢慢变得震惊:“她知道…?”

“阿离,你还是不清楚人心。她和薛放识于幼时,出事的时候她并没有失去意识,又怎么会不知。况且当初也是因为她的说辞我们才以为是雷家的人使的手段。”段亦之的声音变得更加冷清:“当初她显然知道是谁,只不过为了让我愧疚,才会说是雷家的人罢了。这么多年她都能忍住秘密,又岂会是简单的人?”

“如今她连薛放都能出卖,段离,以后不要让她再接近涵语。”

段离愣了一下,想到那个成熟懂事的孩子,心里生出了一丝不忍。

但显然,段亦之的做法才是正确的,他掩下眉,神情变得坚定:“是,舅舅。只不过现在发生这么多事,君家主是不是会出手了?”

段亦之眉宇一皱,像是没想到段离会突然提起君晚朝,他的神色黯了下来,带着不知名的惆怅:“她不会的,君家她根本不用担心,纪家现在雷向锋无法攻破,至于段家,她更是不会理会。”

“怎么会?纪家的实力比起雷家要差上不少,更何况如今其他三大世家都被捏在了雷向锋手中,她怎么可能不出手阻止?”

“不要忘了,这次的攻击雷向锋根本就侵不入纪家,她的背后有君逸尘,君逸尘是不会让有她存在的纪家出事的。”

“原来如此。”段离点点头,犹豫了一下忐忑开口:“那要是这样的话,岂不是君家主永远都不会出手了?”

“不,有一种情况她会的?”

段离没想到会听到段亦之的回答,他神色一愣,抬头向站在窗边的段亦之看去,暗隐的月光下,竟然会觉得他的身影有瞬间的飘忽。

“除非,段家、君家、纪家亡其一,否则她永远都不会再做回君晚朝。”

段亦之的声音慢慢散迹在苍凉的月色里,带着难以言喻的惆怅和萧索。

三天之内,雷家重新崛起的消息传遍了整个龙国。

所有人都知道,战斗的序曲已经正式敲响。

与此同时,杜家大少丧礼的邀请函出现在了君晚朝的书桌上,带着难言的沉重和肃穆。

祭奠之礼

纯黑的色彩,肃穆的基调。

空气中涌动着令人窒息的黯然,整个祭堂里是极致的压抑和沉重。

大堂内黑色的相框里印着的男子温文尔雅,一派大家之象,平静的眼神下带着温煦的笑意,他看向远处,神色极是柔和,想来这张照片是正在朝某个人看着的时候被照下来的。

在他眼神望着的地方站着一个女子,一身素服,未亡人的打扮,年纪很轻,应该只有二十多岁。

站着的女子脸色苍白,身体羸弱得好像会随时倒下去一样,虽是相貌平凡,但却有一种静柔的气质,一双眼睛中除了忧伤外,更多的是倔强和坚韧,她安静的站在那,对每一个前来行礼的人静静回礼。

虽说都未见过,但前来祭奠的人大多都知晓杜家的大少即将成婚,那现在站在这的应该是他的未婚妻杨络。到场的众人看到杨络的装扮,眼中除了同情和感慨外,更多的是赞赏。

并不是每一个女子都能在未婚夫亡故后还能以未亡人身份出现的,毕竟以杜家在龙国的地位,她这身装扮出现在葬礼上,就等于摆明了她从今以后杜家儿媳妇的身份。

杨络出身平凡,在杜家并不是所有人都认可她的身份,但显然,她能站在这,至少得到了杜家未来族长的承认。

君晚朝走进祭堂的时候,整个大堂的氛围都有片刻的凝滞,她能感觉到堂内除了沉重的悲伤之感外,还隐藏着更深的肃杀之意,极深也甚为浓厚,她状似不经意的朝站在正前方右边的青年看去,浅色的眸子中闪过一丝诧异,但瞬间便已压下。

杜方羽一身正服,颜色极纯粹,深沉的黑色,就像渲染黑暗的夜神,整个祭堂也因他的存在而多了几分冷意。

他表情淡漠,一眼望去,眼神里像是盛满宁静的湖水,没有一点波澜,但君晚朝能感觉到他身上浅浅弥漫出来的寒意,带着肃杀的气息。

她眯起眼,皱了下眉,不过短短一月,面前不远处站着的青年居然让她觉得不可捉摸,陌生十足。

君晚朝突然想起初次见面时杜方羽脸上促狭的笑意,神色一黯,那时的杜方羽虽然欠揍,但却让她莫名的有些怀念。

也许,是因为那个时候的青年,有着对生活的热情,虽是张扬,却也纯粹。

君晚朝走上前去,在灵案前静静的行礼,虽然杜方文之死她不是凶手,但却和她大有干系。她弯下腰,神情中的肃穆很是郑重,掩下的眉宇中甚至还有一丝歉疚。

杜家这个人情,她欠下了,所以非还不可。

杜方羽看着面前弯下腰的君晚朝,淡漠的表情下藏起骤起的裂痕,等到君晚朝起身时,脸上早就平静无波。

他向君晚朝还了一礼,向旁边站立的杨络抬了抬手:“多谢纪族长前来,这是家嫂。”

君晚朝诧异于他的郑重,重新转过身向杨络颔了颔首,沉声开口:“表嫂。”

她的称呼,无异于肯定了纪家对她身份的承认,杨络眼中闪过感激,向后退了两步。

身着曲裾黑衣的女子一身风华,静静站立,就让堂内众人离不开眼。

无关美貌,只是那通身的气势,便是旁人所不及。

堂内众人大多数都是第一次见到君晚朝,俱都对近日来在龙国声名鹊起的纪家族长很是好奇。毕竟一个不过二十年华的女子,不仅挑起了纪家重任,而且还和君家结成联盟,顺利摧毁了另外四大家族,这本就是难以让人置信的事。

不过今日一见,前来的女子一身常服,站在大堂里,沉静的容颜下有着平时难见的肃穆和端重,她眼神平淡,虽引得众人探究,但却甚少有人能够与其对视。

君晚朝还未和杜方羽说上话,便听到门口一声响亮的叫喊:“雷家家主到。”

整个大堂的氛围一下子变得很安静,堂内的众人皆是觉得不可置信。

这几天发生的事整个龙国都已经传遍,失踪的三家族长被雷家掳走,杜家大少也死在了雷家之手,他居然敢在这个时候来到杜家,除了扬威,众人不做他想。

只不过,连已死的人都不得安宁,看来,雷家的复仇者比所有人认为的更加阴狠。更何况,如今卷土重来的雷向锋比之当初的段亦之锋芒更是稍甚,整个龙国也因他的一系列动作而更加人心惶惶。

说来奇怪,雷家的动作如此之多,君、段两家竟然视若无睹,君家还可理解,不过雷家和段家可是有灭族之恨的,段亦之怎么可能看着雷家日益强大而不闻不问。

君晚朝并未向门口看去,因为她感觉到身边站着的青年似是神情不稳,他的一双眼垂下,身体竟然有轻微的颤抖,仇人见面却不得不忍让,杜方羽一定无法接受这样的见面。

君晚朝在心底叹了口气,侧过身在杜方羽肩上轻拍了一下。

杜方羽全身一震,缓缓抬起头,对上了一双带着暖意的眸子,皱紧的眉松开,绷紧的身体也缓和了下来,他向君晚朝感激的点点头,然后向堂中看去。

刚才的时间内,雷向锋已经走进了祭堂,站在了距他不远的地方。

虽是慑于雷向锋的威势,但其他人不得不承认,雷向锋做事虽不择手段,但却的确有一股霸气和豪迈,只不过霸气太过外露,反而成了嚣张和霸道。

明明是俊朗的容颜,却偏偏让人感到有一种阴狠之意。

“杜少爷,不知你可否欢迎雷某到来啊?”雷向锋看向杜方羽,双手放在身后,脸上一片焕然,就好像他参加的不是丧礼而是喜庆聚会一样。

“雷先生能来家兄丧礼,方羽不胜感激。”杜方羽的声音很平静,诡异到淡漠,但却依然有礼,像是丝毫未曾在意雷向锋的挑衅。

只是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他的一只手放在了身后,握得很紧,掌心隐隐浮现了血迹。

君晚朝站在他身旁,眼神不由得一暗,这个雷向锋,简直是欺人太甚。

哪怕是灭族之恨,也从未有过在别人丧礼上大放厥词的道理。

亏得雷家传承千年,如今却有这样不堪的继承人。

雷向锋看到杜方羽服软,脸上自是笑意更甚,他转过头,看向一旁的君晚朝,眼中饱含探究,嚣张的神色里压着微不可见的恨意,就是这个女子让向临丢了性命?

只不过面前站着的女子好像从他进来开始便未曾向这边望过,他看过去,也只能看到个侧面,居然敢这样无视他,纪阿朝到底凭什么这么有恃无恐?

刚才他有一瞬间感觉到一股深沉的威势在纪阿朝身上涌现,让人心悸,只不过片刻就消散不见,雷向锋微眯起眼,想了一下摇摇头,应该是他的错觉。

“这位就是纪族长吧,我是雷家的雷向锋。”他说出的话带着几分傲慢,神情睥睨。

君晚朝连头都未转,只是脸微微侧过,眉皱了一下,像是疑惑的问了一句:“雷家…?不是十几年前就被毁了吗?”

她的声音平静,带着清浅的淡漠和从未展示的张扬。

所有人的呼吸一窒,俱都转过头向雷向锋看去,果不其然,刚刚还嚣张无比的雷向锋脸上的颜色很是难看,眼中甚至带着毫不掩饰的怒意。

雷家的人向来高傲,当初的灭族之事是雷向锋心中最大的隐痛,如此当着所有人接他的伤疤,他怎么可能不恨急。

一旁站着的杜方羽虽掩藏的很好,但也面露震惊,他认识的纪阿朝从来都是淡漠的,他第一次看到她这样震怒的情绪,虽然她的声音很平静,但他知道她在生气。

更何况他知道君晚朝是为了他才会说出如此不留情面的话。

“看来纪族长记忆很好,这么多年的事都记得很清楚,只是不知道纪家大少爷的身体如今怎么样啊?”雷向锋看向君晚朝,声音变得很阴沉,眼中是一闪而过的阴鹫。

“多亏段家主遣派良医为家兄治病,他的身体已无大碍。”

雷向锋神色一变,看来段家和纪家真的靠在了一起。

“既是如此,只是不知道下次是不是还会有这么好运了,纪家主可要注意些了,如果…”

“是吗?”君晚朝转过头,截住了他的话,眉眼高高扬起,在雷向锋进来后第一次正视他:“雷先生既然知道命运无常,那就好好珍惜别人留给你的命,哪一天要是有人要收回的时候,可千万不要舍不得。”

她的声音带着凛冽的傲意和寒冷,如惊雷一般在雷向锋耳边响起。

她怎么会知道当年的事,怎么可能?

雷向锋看到堂内众人的表情,神情一肃,他今日本是想趁热打击杜家的威信,重建雷家在龙国的权威,只是却在不知不觉中被纪阿朝完全打乱了心思和部署。

他一眼望过去,纪阿朝静静的站在杜方羽身边,虽是由始至终的淡漠神情,但竟然有一种奇异的保护之意。

雷向锋眼神数变,强压下心中的恼意,淡淡的说了一句:“雷某的事不劳旁人费心,今日多有打扰,先告辞了。”

他虽是对着杜方羽而言,但一双眼睛的余光却全放在了君晚朝身上。

可是由始至终,君晚朝都未曾再看他一眼。

“请。”杜方羽招了招手,眼神淡漠,他看着雷向锋走出了大堂,神情虽仍是默然,但背后拽紧的手却不知何时舒展开来。

他回过头看向一旁站着的君晚朝,嘴唇微不可见的动了动,深色的眼眸中燃着的色彩虽是浅然但却尽是暖意:“谢谢。”

君晚朝点点头便转过身朝堂外走去,只是在转角的时候微微缓下了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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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家大宅比不得君家古典幽雅,但却也华贵庄严,只不过如今的大宅却笼上了沉重的氛围。

前来祭奠的人已散尽,满身疲惫的杜方羽在二楼客房前站了很久,眼睛一直望向那扇门,但最后他还是摇了摇头转身向楼梯边走去。

太晚了,还是不要打扰她了。

“什么时候你也学会婆婆妈妈了?”身后的门被打开,君晚朝站在门口,脸上带着无奈。

杜方羽听到后面的声音,眼中划过惊喜,疲软的神态一下子精神起来,他转过了头,面带笑意:“我只是想问问你习不习惯住在这?”

“很好。进来吧,我知道你有话说。”

沙发旁的桌上罕见的摆着两个酒杯,醉红的液体在里面晃荡,摇曳着奇异的魅惑。

杜方羽愣了愣神:“你还喝酒?”

“我不常喝,但我想你现在一定不想和我喝茶。”

对面坐着的女子脸上的笑容很柔和,让他几天来绷紧的精神奇迹般的缓和下来。

其实谁都不知道,不过短短几天,他却好像已经过了一世那么漫长。

太过沉重的责任,让他几乎透不过气来。

“阿朝,谢谢你今天…”

“不用,雷向锋和纪家也有很多瓜葛,我不过是帮助自己罢了。”

“不管怎么样,都要感谢你,我不能让大哥走得不安心。”杜方羽拿起桌上的酒杯向君晚朝敬了一下,神情变得黯然。

“死者已矣,虽然我只能这么说,但是方羽,我相信你应该知道我的意思,杜家需要你,现在…也只剩你。”

杜方羽握着酒杯的手一颤,这是他第一次听到她叫他的名字,不是‘表哥’,不是‘杜方羽’,而是‘方羽’。

“我知道。”

“舅舅在他们手里,你要怎么做?”

杜方羽半响没有说话,过了很久,直到杯中的液体缓缓见底,他抬起头,神情郑重:“从今天开始,我就是杜家的族长。”

他的脸上除了肩负重任的沉重,更有艰难抉择的痛苦。

若是他要保全家族,那父亲的命就要舍弃。

但是他知道,若是父亲在,也会知道这是最好的选择。

个人生死,家族存亡,相较之时,根本只能择其一。

君晚朝有瞬间的恍神,当初她继承家族时也曾这样艰难选择过。

只是那个时候,没有人可以帮她。

“方羽,雷家来势汹汹,当初纪家的内斗也是他们挑起的,小弟就是死在他们手里,而雷向锋的弟弟雷向临也死在了纪家手中。”君晚朝叹了口气:“不管怎么样,除了段家,纪家也是他一定会铲除的家族,现在又添上你们杜家一条血债…”

“阿朝,如果我要是出了事,你帮我救出我父亲,照顾我大嫂,现在她肚子里有我大哥的血脉。这本来是要在婚礼上向你们再报喜讯的,可是现在不需要了。”杜方羽看向君晚朝,压下眼中的眷恋,面露恳求:“若是我不在了,希望你能…”

“我拒绝。”

“什么…你?”

“这是你的责任,杜方羽,你要活的好好的,否则这些事没有人可以帮你照顾。”

君晚朝的声音极干脆,带着凛冽的清朗,毫不置喙。

她一口喝下杯中的酒,再满满的倒了一杯。

君晚朝望向他,就如在纪家阳台初见时一般,明媚耀眼,气势威凛豪迈:“杜方羽,我不知道你要做什么,但你必须好好的活着,只要我不允许,这世间,就没有人能取你性命。”

“除非…”她站起身缓缓向窗边走去,红酒从手中晃荡的酒杯中不小心溅落在地板上,绽放出嫣红的花朵,鲜艳灼热,沉醉幻灭。

“除非,你活到七老八十,实在走不动了,那时候,随你的便。”

转过头的女子眼中的明媚盛然灿烂,眉宇间带着点点醉意。

杜方羽在那一瞬间,以为自己看到了盛开的曼珠沙华。

那种生物世间罕有,降临在最为古老悠久的世家。

这个女子,他想,是不是也同样如此。

慵懒华丽,高贵浓烈。

不知是你

“首领,杜方羽拒绝了我们的提议。”肖锐走进房间,看到正在擦拭古剑的雷向锋,躬身禀告。

“他好大的胆子!难道他不知道杜云泽那个老家伙在我们手里吗?”雷向锋拿剑的手一顿,神情略带恼怒,声音更加阴沉。

“杜方羽在昨日杜方文的祭礼完后就直接收回了分枝和长老的所有权利,并于今日启动了杜家的紧急防御模式,现在整个杜家都是杜方羽说了算。”

“怎么,那些分枝和长老愿意交出手中的权利?”

“传来的消息说杜家的长老全都是自愿交出权利的,并且四位长老和杜家大少的未婚妻在一夜之间全部失踪了。”

“你的意思是说…?”雷向锋皱了皱眉,神情终于带上了郑重。

杨络怀有杜家骨肉他是知道的,若是四位长老和杜家未来的继承人同时失踪,那只能说…

“属下猜测杜家恐怕是要和我们玉石俱焚了。”肖锐退后了一步,小心翼翼的回答。

现在的杜方羽看情形是宁愿牺牲老族长的命,也不会让杜家成为雷家的傀儡,若是当初杜方文不死,杜方羽很可能不会有这么强硬的态度。

只不过…

肖锐叹了口气,雷向锋的残厉让本就根基还不稳得雷家更是多了一颗定时炸弹。

“玉石俱焚?那也要看杜家有没有这个能力?”雷向锋嗤笑了一下,把古剑放在了旁边的案架上:“杜家你多注意些就成了,祁家和百家怎么样?”

“这两家的继承人都表示若是他们的族长无恙的话,一定不会掺和雷家和段家之争。首领,为什么不直接要求他们为我所用,只是这样的要求岂不是太便宜他们了?”

“以他们的实力,不掺和进去就行了。上次和那四家之争,纪阿朝居然在争夺中把纪、杜、祁、白四家的势力连成了一整片,只要她想,四家合力就是段君两家也不能轻易将之除去,我这次本就只是要破了她上次故意部下的局罢了。”雷向锋神情微闪,眼底露出一抹狂妄:“若只是单独的纪家,根本不是我的对手。”

“去好好查查,一定要查出上次在纪家医院的是什么人,不能有一丝纰漏!”

“是,首领。”

雷向锋从桌上的盒子里拿了根雪茄点上,深吸了一口,眼神更加清醒和阴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