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疯了。”

“不疯哪能得道。”姬冰仙依旧淡然。

“很好!”纪若尘轻敲书案三下,片刻功夫,玉童与济天下便先后来到中军帐中。

纪若尘在椅中坐定,向姬冰仙一指,道:“她又要与我斗法,你们想个办法吧。”

纪若尘面无表情,姬冰仙则凝如冰霜,两人脸上都看不出心事,可玉童却内心忐忑。她上次献计,本是自以为得意,可是现下看来,那条妙计仍未能阻得了姬冰仙。纪若尘虽无表示,可是玉童是随着他从苍野一路过来的人,怎会不清楚这位主人的狠辣手段?回想起只余一个头颅的那些日子,玉童便是不寒而栗。

她忽见纪若尘端坐如仪,面上手上肌肤皆栩栩如生,与以往总有一点模糊大为不同,更可感应到体内血脉奔流。玉童心下便是一惊,试探着问:“主人身体凝练好了?”

纪若尘嗯了一声,道:“还算纯净。”

玉童看着纪若尘又是欣喜,又有丝懊悔。在纪若尘身躯未凝时候,借助道行深厚,她还有一线机会击杀他,重获自由之身。可是现今纪若尘肉身已聚,又兼具纯净道心,无数厉害道法便有了根基,哪怕是修为全无寸进,还是在上清之外游离,也不是玉童能够应付的。

玉童再看看姬冰仙,隐约觉察到她道心境界竟然也似有突破,当下不由得又妒又恨。歹毒念头再起,当下柔媚笑着,向姬冰仙道:“你想要与主人斗法,也不是不可以,只不过输了的条件也要改上一改才行,前次的条件实在太过简单,有过一次,第二次、第三次便也无所谓了,这怎么成?话又说回来了,若无艰难险阻,如何淬炼你一颗求道之心哪?”

“什么条件我都答应。”姬冰仙道。

玉童笑得如同一只小狐狸,盯着姬冰仙道:“其实条件也简单,不过比上次稍稍进了一步而已。你若输了呢,便要以身为主人侍寝,反正主人现下肉身已经凝练,正该享受些温香软玉呢。你看,这条件其实挺容易的,不是吗?若你以后没有十足把握就来纠缠主人斗法,那就等如是送上门来侍寝了。当然,或许有那么一天,你天天都要与主人斗法,也说不定哪!”

姬冰仙一颗道心虽已清纯如玉镜冰湖,也被玉童的恶毒用意惊得面上红潮一现,旋又变得苍白如纸。

她唇上血色尽去,几次开合,方艰难道:“我…答应了!”

纪若尘双目忽开,对姬冰仙倒有了些钦佩。他也不急,又向济天下道:“济先生以为如何?”

济天下咳嗽几声,抚须道:“这个嘛,我于修道实是所知无几。不过圣人曾言道,大道殊途同归,什么事情做到极尽处,道理都是差不多的。看主公之意,是想以出世之心以成大道。可是想要出世,必先入世。不历遍软红三千丈,如何能够明白红尘真意,如何修成一颗出世之心?”

纪若尘垂目静思片刻,方徐徐道:“我明白了,便是如此吧。”

斗法将起,玉童和济天下都很知情识趣地退出帐去。可是如此明月如此时辰,两人又怎睡得着?玉童便拉了济天下去下棋,要在纵横十九路,泄一泄浊世之火。

两人寻了个营帐,摆开纹枰,便互弈起来。然而玉童心不在焉,一颗活泼泼的心有九成倒是放在中军帐上。可是中军大帐中静悄悄的,全无半点声息,休说玉童灵觉根本不敢靠得过近,就是靠近了,又怎能在纪若尘神识封锁下探出什么来?

两人落子如飞,转眼间已下了数十子,玉童猛然惊觉,自己竟已是输得彻底。她自然不服,在地府中跟着平等王时,不光烂柯谱之类的仙谱记了无数,且还真正得过上界下来的仙人指点,若说棋力,在地府中怎么都在三甲之列。当下玉童打起精神,全神对弈,这次果然杀了个旗鼓相当。两人又落子如飞,可是玉童忽然间一个恍惚,又想到中军帐中此时光景如何,手上便是一缓,哪知这点破绽立刻被济天下抓住,登时兵败如山倒,满盘尽墨。

看济天下满面开花,笑得得意,笑得猖狂,笑得十足十小人得志,玉童登时每一颗牙都有些痒,叫道:“再来!”她便不信,以自己半仙的棋力,会收拾不下济天下这个小人。

棋局重开,玉童拼尽了全副心力,终于占得了一丝若有还无的上风。她额头见汗,玉面潮红,与济天下奕棋,实比与群修斗法要累得太多了。正当棋局走到要紧时,忽然间,中军大帐处传出了一些动静!

玉童登时心一颤,还好没下出缓手来。谁知本是一味退缩死守的济天下气势陡涨,杀气大作,招招紧逼,子子争先,一步紧似一步,再不给玉童喘息余暇。玉童气得几欲晕去,灵觉不那么敏锐了,中军帐中的动静也就听不真切。

看着济天下笑面如花,玉童忽很有心扑上去,在那张笑得处处沟壑的脸上狠狠来几爪子。

此时此刻,几乎无人注意到,夜空中稀稀落落挂着的几颗星辰中,有一颗忽然亮了起来,竟然慢慢倾斜!

无声无息的,这颗大星星光流泄,汇聚成一道光河,自天而下,匹练般向纪若尘中军大帐落下!刹那间,凛冽杀机充斥天地,如此静夜,竟然起了兵戈杀伐之音,就如数十万人正舍生忘死的相斗!

星河垂落,于尽处汇聚成遍身银灰星辉的青年,持三尺剑,秉灭绝意,瞬间破入中军大帐!

与此同时,西方天际处忽然起了云雾,一个窈窕身影破雾而出,如电飞来。看她去势,落处也是中军大帐!

玉童惊呼一声:“不好,主人有险!”瞬间便将道行提到极致,十指指尘各出一根青丝,猛然破帐而出。

临去前,她犹不忘偷偷飞起一脚,将棋盘踢翻。

※※※

中军帐中,已是天翻地覆。

纪若尘摇晃着,要扶住太师椅才能支撑着不倒下。他大口大口竭力吸气,就似一条离了水的鱼,每喘息几次便是一口鲜血喷出,整个衣衫前襟已尽被染红。他双眸中神光散乱,瞳孔深处,骇然可见那柄古剑正在幽幽蓝焰中沉浮。

他竭力想把古剑镇压下去,然而关于这柄剑的一切记忆却不断浮现,彼伏此起,顽强至极,任他意念若滔滔洪水也扑不灭这泼天烈焰。

以他的无上定力、无边冷漠,竟也无法忘却!

纪若尘知道,每当这段记忆浮出,自己坚定如一的道心便会出现一线破绽。他神游八方,操控万千魂丝,修炼勇猛精进、直行无忌,靠的全是一颗不移道心。道心有了破绽,立时体内真元便如沸如炽,直欲破体而出,这可比什么散功内焚都要危险得多。

依人间法门修为,慢是慢了,却有一点好处,哪怕道心境界低些差些,真元毕竟是自己修来,靠着勤奋也能达到一定境界,且不会有入魔之忧。纪若尘眼下所修炼的法门却是不同,一身真元皆是靠掠取天地灵气而来,霸道到了极处,也凶险到了极处。道心一动,立时便是灭顶之灾。

此刻大帐中浮着层层深紫色的水纹,将纪若尘护在当中。姬冰仙身周四方仙甲闪动,道道冰霜气息自四方攒射全汇聚至她指尖一点,不住击打冲击着帐中的紫色水纹。她虚立于空,双瞳五色光华毕现,头上更是涛涛碧海、海上月升的异象蒸腾,气势巍巍、威仪煌煌,有若真仙降世!

姬冰仙虽仍是上清至仙境的道行,然而五色石瞳与海天明月法相发动,又有四方仙甲增持,此际举手投足间皆有大威力,岂是一般上清修士能够比得了的?且她为大道甘舍一切,道心已无比坚定,法术运使更加圆转如意,许多初入上清境界之人根本无法使用的大威力法术,她也一一用出。

一时间帐中冰风四起,雷电交加,风雨若晦,罡岚大作,然而这些术法威力强是强了,却分毫未触及中军大帐的帐布,由此可见,姬冰仙道法的确已是收发如心。

纪若尘则愈见虚弱,紫色水纹风雨飘摇,随时都有可能散去。看那些正狂攻水纹的道法威力,若这道屏障破了,他多半要将刚刚凝练的肉身交待在这里。

姬冰仙正狂攻不休,忽然心头一凛,觉察到一缕晦暗杀意正破空而来!她并不畏惧,心念一转,忽然将道法尽数收了,退向大帐一角。

中军帐中大放光华,柔和银亮的星辉给一切都镀上淡淡银色。悄然间,一个相貌清奇的青年男子凭空出现在大帐中央,掌中三尺剑锋直指纪若尘咽喉,冷道:“纪若尘,我守候多时,终于等到了你道心破裂的一天!今日灭了你神识,从今以后,你的命宫便是以我为主了。”

纪若尘抬起头看看他,虚弱地笑了笑,道:“破军?”

“正是本星君!”破军星君傲然道。他语声铿锵,自带杀伐之意。

纪若尘忽然长笑道:“你又怎知,我是否也等你多时了?!”

他猛然挺直身躯,一时间大帐中狂风骤起,无边神识倒卷而回,真元修为也若钱江潮生,汹涌而起!上清至仙、灵仙两境一举而破,直至上清神仙境界方始停住。

帐中罡风未歇,纪若尘已如鬼如魅、无声无息地攻上!即使在姬冰仙眼中,纪若尘这一动也若九天电光,一闪而逝,人眼已经几乎无法看清行迹。且他明明有血有肉,行动时却未有分毫气息散出,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只凭灵觉,哪里捕捉得到纪若尘的行踪?

恍然间,姬冰仙似又回到了初战纪若尘的那一夜,那时也是无从感应到他的行踪,才会惨败而归。未曾想到,此时的纪若尘竟又施展出了这般神技。当日的姬冰仙参不透,现今的她却有些明白了。这是一颗道心已修至极高境界,方可借天地之气为己用,与世间万物相融。

破军狂色尽收,一剑挑空而起,直指纪若尘眉心!他一剑即出,帐中即刻亮起千百点熠熠星辉,就似悬了数以百计的星辰,灿烂绚丽,恍如九天星河卷入军帐。

随着真元稳定在上清神仙境,纪若尘胸中文王山河鼎也随之变化,鼎中湛蓝熐炎不涨反缩,几乎全部缩回了那颗晶莹剔透、纯由熐炎凝成的玲珑丝球内。随着一道银色光芒在玲珑球上掠过,千万点星芒自玲珑球内蜂拥而出!若稍远些看去,便可见那文王山河鼎似正在喷吐无数星辰!

见破军窥破自己行踪,一剑袭来,纪若尘微微一笑,抬手便向破军的三尺青锋握去。他这么一动,全身忽然光芒大放,万千点星辉不住涌出,又散落在帐中各处。这璀璨星辉比先前的星河光芒更盛,恍若一张细密大网兜头罩下,区区小河米粒之珠华顿时被吞噬得一干二净。一时间,似满天星辰尽在这小小的中军帐中!

见纪若尘挥手投足间都会抖落千万点星辉,破军不由得大惊,三尺长剑一出即收,竟不敢与纪若尘的肉掌相触!

他一边疾退,一边怒道:“你为了引我出来,居然不惜自破道心?!”

纪若尘举步向前,始终不离破军星君三尺之地,骈指如戟向破军双眼点去,一边微笑道:“若不如此,何时才能收拾得了你们这几个藏头露尾的家伙?”

破军行动如电,姬冰仙几乎只能看到一道道星辉光带纵横来去,可是任他如何施展,就是无法甩脱纪若尘,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纪若尘食中二指一分一分地接近自己双眼。纪若尘运使星力之纯不下于己,变化万千则犹有过之,依稀有贪狼风范,可是又兼有杀伐之意,较贪狼的境界更胜一筹。

诸天星曜中,破军本就隐隐被贪狼克制,此时分辨出纪若尘星力,不禁气焰全消,哪还有半分杀伐之气?

绝望之际,破军唯有愤恨叫道:“当年你走投无路之时,还不是借我等星力过关?你怎可如此忘恩负义?”

“那是不错。”纪若尘微笑不变,追杀之势依旧,悠悠道:“可惜你等取了那一世的运势福报还不知足,犹自贪图我命宫后世的轮回气数,这便是取死之道了。”

破军只觉周围星力越来越是运使不畅,心知正是被纪若尘星力克制之兆,只得叫道:“你敢对星君下手?!”

纪若尘哈哈一笑,道:“你这样的分身,每位星君正神怕不是有个十万八万的?就是灭你百八十次,又有何干系?”

那边两人交手正酣,在姬冰仙眼中看来,却不过刹那之间,两人已斗得天翻地覆,帐中星辉耀目欲盲!她一时间不知道是否该向破军出手,以惩他趁人之危、扰乱自己决战之罪。

正不知所措之际,四方仙甲猛然冰芒四射,啸叫不休!姬冰仙暗叫声不好时,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纪若尘左手徐徐从自己胸前收回。然后千点星辉结成一道锁链,将她从头至脚缚了个结结实实。姬冰仙虽练就五色石瞳,克制一切五行力量,却对这全无五行之属的九天星力无可奈何,当下她全身一软,栽倒在地。此时四方仙甲方才喷出重重冰霜,欲自行护主,可惜实是慢得太多了。

此时纪若尘右手已覆上破军星君的脸,森寒道:“只知贪图我命宫轮回,殊不知这些轮回气数,命相宫格,又何尝不是你等的囚牢?”

这场大战一波三折,却不过花了电光石火的功夫。中军帐外,玉童如飞而来,此时距离帐帘还有三丈。

不知是护主心切,还是别有所图,玉童竟然高叫着主人,直接向帐门冲去,只听呼的一声,居然真的破帘而入!

玉童自己也没有料道帐帘上既无防护道法,也无障眼幻术,一时间偌大的力道都用在了空处,翻了一个跟斗后,一头栽在大帐中央。

“这么晚了,有什么事?”纪若尘淡淡的声音自头顶传来,玉童如被冰水泼过,立刻清醒过来,不觉骇然自己方才怎么会那样发疯,居然闯了主人大帐!若是平时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可若是主人正在办好事,却被自己居中打断,这个…

玉童登时一身冷汗,休说不敢抬头,就连身体也不敢动弹分毫,保持着摔下来的姿势,颤声道:“方才…好像有人闯了主人大帐,心挂吾主,就…就冲过来了…”

孰料纪若尘并未发怒,只是淡道:“夜深人静,哪有什么人来?就是有居心叵测之徒,入我帐中,也是有来无回。起来吧。”

玉童这才敢站起,悄悄瞄了一眼,只见帐中一片狼藉,几案翻倒,案卷散落,行军地图更是碎成了无数片,她一颗心,立刻跳得快了。玉童眼光再一转,便看到了姬冰仙。她正安安静静地躺在榻上,动也不动,只是如冰似霜的脸上,多了一层异样的嫣红。她本就是倾城容姿,只是素来冷若寒冰,又天资横溢,令人只能有仰视之心,不敢生亵玩之意。这一刻多了这抹嫣红,那无俦丽色便再也掩盖不住。玉童与姬冰仙目光一触,心头立时颤抖不休。

“都看清楚了?那就出去吧。”纪若尘负手立着,如是吩咐道。

玉童登时又惊出了一身冷汗,哪还敢停留,忙低下头,想要退出帐外。恰在此时,她忽然心生感应,愕然望向帐顶。只听扑的一声,似有一块巨石落下,将帐顶破开了一个大洞。淡淡云雾自洞中涌入,雾中一个少女徐徐降下。

这阵薄雾似有灵性,托着那少女身躯,将她柔柔放置在军帐中央,而后方才散去。这少女秀发披肩,肌肤如雪,虽然俯卧于地,看不清她的面容,可仅仅是个背影,便已将祸国殃民四字清清楚楚地诠释了出来。

玉童虽是女儿身,可是目光扫过她的腰、她的臀、她的腿,也不禁觉得喉咙有些发干,心中更如打翻了五味瓶,乱成一团,不知是何滋味。

其实这少女衣衫破烂,身上尽是累累伤痕,裸露的后背更是嵌着只斗大金环,伤口处皮肉翻卷,白森森的,显然血早已流尽,看上去触目惊心!但就是这劫后余生的模样,也隐隐将榻上的姬冰仙比了下去。

看到这自天而降的少女,纪若尘千篇一律的微笑悄然消失,他面色变幻不定,忽喜忽忧。终于,他上前一步,在少女身边缓缓蹲下,左手五指轻轻触过她背心的创口,又轻抚那轮半嵌的金环。

玉童依稀注意到,主人的手指似乎有些颤抖。能看到这里而不受责罚,已经是天大的运气,看起来主人心情必定大佳。为何心情会这么好,那还用得着说吗?可是现在纪若尘分明因这从天而降地重伤少女动荡了心情,若还继续待在这里,那可就真是不知死活了。

不等纪若尘吩咐,玉童便悄悄退出了中央大帐,顺手将帐帘放好,将帐中一切遮得严严实实。

夜凉似水,流年漫漫,这个夜晚格外漫长,就像根本没有尽头。

玉童在自己营帐中坐了卧,卧了起,最终既睡不着,也无法静下心来修炼,于是索性披衣出帐,在后营中偷了一大坛烈酒,独坐在箭楼楼顶,拍去泥封,便将整坛酒向口中倒去。酒浆如泉而下,泰半都泼在了她那张樱桃小口之外,淋湿了头发,也淋湿了衣衫。透过湿透的薄衫,她那阿娜身姿已现了七分。

酒是凡酒,玉童也该是千杯不醉的量。可是半坛酒入腹,她却觉得眼睛有些模糊了,好像身边多了一个人。玉童揉了揉眼睛,凝神望去,这才发现身边果然多了一个白衣女子,分明柔媚无比却是含而不露,皎皎然有出尘之仪。

箭楼位于军营一角,顶盖方圆不过数尺,坐两个人就觉得挤了。玉童灵觉绝非寻常,却也不知这女子是什么时候上来的。不过今夜实在是有些奇怪,玉童只觉自己懒洋洋、轻飘飘的,竟然连问一声都不愿。她又将酒坛向口中倒去,这坛酒却已空了。

那女子手上不知何时已多了两坛酒,见玉童盯着空坛发怔,便扔过来一坛。然后也不等玉童,便自高高举起手中酒坛,一道酒泉自空而落,尽数入了那一点朱唇内。她如长鲸吸水般饮完,将酒坛随手一扔,手中又多出一坛酒来。这一次,这白衣女子没有喝,而是直接将一坛酒都当头浇下!

虽未尽饮,酒意淋漓!

她忽然仰首向天,嘶喊一声,这一声分明应该是声嘶力竭,却近在咫尺不闻其音!玉童看得分明,在她无声呐喊的刹那,天上月轮忽然蔓延上一层浓浓的血色!

玉童只觉今夜十分奇怪,视觉,灵觉,似乎什么都靠不大住。她用力揉了揉眼睛,却见箭楼顶上空空荡荡的,哪还有半个人影在?可是她手中,那坛酒还在。

玉童忽然笑了,如此血月如此夜,只消有酒,还需别的什么?她拍开酒坛,继续仰头痛饮。玉童初入人间,只觉得这坛酒似乎格外的醇厚些,她并不知道此酒曾经十分有名,乃是道德宗独有的醉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