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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多大了,不想着媳妇,还想着你家里老娘啊。”

不过笑完,众人又沉默了一瞬,不言不语地对着夜空一轮冷月,啃着干粮。

不知道是谁说了低声说了句:“我也想我爹了。”

“我想我娘,家里就她一个老的,也不知道能不能照顾好自己。”

“我想我女儿,我走的时候,她才这么高呢。”

“别说了别说了,说这些干嘛,说得我眼泪都下来了。”

又是短暂的沉默之后,众人对视了一眼。

曹路平嬉笑道:“要我回去了,我就用这一身术法,去混个什么国师当当。”

虞宝成拍大腿:“要我回去了,我要娶上三五个媳妇儿!”

“要我回去了。”荆永鑫笑道:“我就带我弟弟四处逛逛。”

停了手中的活儿,张霞偏头想道:“我想想啊,要我回去了,我就……”

少女眼神微微闪烁,不知不觉间落到了阎世缘身上。

“对了,老阎你呢?”

苗春辉捅了一胳膊肘:“问你话呢,要是这战打赢了,你想干啥?”

阎世缘一愣:“我?”

“问你呢,”苗春辉笑道:“你怎么不说话?”

“你就别逼他了,谁不知道我们‘阎王爷’胆子小啊。”

“哈哈哈是谁刚上战场,吓得一步也不敢动,差点儿尿了裤子,要不是老子我眼疾手快,你这脖子上的脑袋就不保了。”曹路平笑道:“别怕,你只要保管好我们几个的家书,等上了战场,哥哥我罩着你。”

他?

阎世缘苦笑。

他哪里敢奢望这个啊,就现在这情况,三个多月了,被困在扶风谷三个多月了,连个援军的影子都没看到。

不过气氛这么好,他也不愿扫了战友们的兴,随口道:“要我回去了,我就开个客栈。”

看了一眼圆脸红衣姑娘张霞身上,阎世缘喉咙有点儿发干。

然后,让张霞来当老板娘。

其实每个人心里都清楚,他们在这儿苦撑了三个多月,援军一直没到,也永远不可能到了。

谁能想到,这场仗,打了整整三个月,前后被包抄,整整三万人就这么被困死在了这山谷里,大多数人是饿死的。

如今弹尽粮绝,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每次停战之后,遥望夜空这一轮冷月,给自己编织一场和平的幻梦。

不知道是谁低低地叹了口气:“如果能回去,我要在山前结一间草庐,再种几枝桃花,最好门前还有一条山溪,平常钓钓鱼,钓完了拿回去,烧上俩好菜,叫上你们几个,我们一道儿喝酒。”

“要是,要是玉清真人能到这儿来救咱们救好了。”

“一剑搬山的大能啊……”

交谈声越来越小,越来越小。

有人轻轻唱起了歌。

“十五从军行,八十始得归。

道逢乡里人,家中有阿谁?

遥望是君家,松柏冢累累。

兔从狗窦入,雉从梁上飞。

中庭生旅谷,井上生旅葵。

舂谷持作饭,采葵持作羹。

羹饭一时熟,不知贻阿谁。

出门东向望,泪落沾我衣。”

渐渐地,所有人都不说话了,沉默地望向了天际这一轮冷月。

第二天又是新的一天,援军还是没来。

血色染红了朝霞。

谁都没想到,在这种绝望的情况下,酆昭叛了,那苍白俊秀的少年叛归魔域了,伙同碧眼邪佛,给了他们致命一击。

原来这就是所谓的大能。

一道金光,几乎收割了小半个战场。

在这绝对的实力压制之前,人命就像蝼蚁不值分文。

“还不快滚!!”曹路平浑身浴血,全身上下被箭扎得像个刺猬,拼尽全力扭头,声嘶力竭地怒吼道:“快跑!带着我们家书一块儿跑出去!!”

男人眼睛几乎充血。

“就趁现在!!给老子跑!”

“你胆子小,没本事,就别在这儿送死!”

摸上怀里这厚厚一沓的家书,阎世缘泪流满面。

苗春辉死了。

虞宝成死了。

他们里面儿,年纪最小的荆永鑫也死了。

跌跌撞撞地一路往前。

跑——

阎世缘头昏眼花,气喘吁吁地想。

跑出去——

“阎世缘!”熟悉的怒吼再一次乍响,曹路平怒骂道:“当心!!“

后半个字还没说完,就卡在了嗓子眼里。

温热的鲜血突然飞溅了自己一身,阎世缘愣愣转头。

在他面前,曹路平替他挡住了那道夺命的金光。

男人全身上下随之蔓延开红艳艳的血线,身躯寸寸崩裂,散落为一地碎尸。

临死前,男人目眦欲裂,眼里几乎流出血泪来:“跑……”

“等上了战场,哥哥我罩着你。”

……

他跑不出去了。

眼睁睁看着战友接二连三的倒下,那抹穿着袈裟的身影离自己越来越近,阎世缘全身上下抖得像筛糠,颤巍巍地躲在尸山下面,死死地咬紧了牙关。

一边摸上胸口的家书,阎世缘一边闭着眼拼命祈祷,念到口舌发干。

别看见他,别看见他,别看见他。

心跳如擂。

砰砰砰。

阎世缘眼皮掀开了一条缝。

是那邪佛走近了。

碧眼邪佛走得不紧不慢,脚踩一地尸山,犹如闲庭信步般萧疏朗举。

青年僧人唇角勾出点儿笑意,碧莹莹的眼像是一陂春水般柔和。

明明视线没相对,但瞥见那碧莹莹的眼,阎世缘却全身冰冷,觉得他一定看到他了。

一道金光飞旋而出——

阎世缘神魂巨震,手足冰凉之际。

这道金光却不是冲他而来的。

伴随着金光一道,他身上的尸堆也随之四分五裂!

他是躲在他战友的尸体下面儿,他头上都是他战友啊……

将头埋得更低更深,阎世缘哆嗦个不停,眼泪拼命往下流。

是他……是他太懦弱了,胆子太小。

是他不争气。

到这个时候还躲在战友的尸体下面,把同袍的尸身当成自己的庇护所,苟且偷生。

虽然那邪佛没有看他一眼,但莫名的,阎世缘心里清楚,他肯定发现了这个躲在自己战友尸体下的胆小鬼。

第一道金光,贯穿了苗春辉胸口。

第二道金光,割断了张霞那纤细白皙的脖颈,少女温柔的笑意戛然而止。

第三道金光,腰斩了岑云攀。

仿佛过了几百年,又好像只过了几个瞬息之间。

碧眼邪佛走远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阎世缘推开了头顶上的尸体,浑身是血的从尸堆里爬了出来,回头看见满地的碎尸。

八尺高的汉子,一个踉跄,跪倒在地,绝望地哀嚎了一声,瞬间泣不成声。

他要替他们收尸。

他……他要让他们好好安息。

……

客栈里。

阎世缘沉声道:“酆昭叛归魔域之后,将这三万人全都炼化成了行尸阴兵,这几百年来,一直供他驱策奴役。后来我爬了出来,开始收集战友遗骸,想要重新将他们收敛入棺,给他们一个安息之地。”

于是这么多年下来,他为了收集战友的尸体,走过了很多地方。

他带着这间客栈,或者说这座坟墓,孤身一人四处游走。

因为听说过只言片语的传言,他半夜挖过坟,遭到过冷眼、驱逐和虐打,他为此干过不少错事、坏事,到最后,他来到了鬼市。

这几百年间,他沦落鬼市,四处寻访,早上出去,午时回来。

他想找到他们。

他……他还想让张霞来当老板娘。

他要让他们住得舒舒服服安安稳稳的,等到大家伙都聚起了,他就带着客栈找个漂漂亮亮的,有山溪的地方住下来,再种几枝桃花。平常钓钓鱼,钓完了拿回去,再烧俩好菜,叫上兄弟几个一道儿喝酒。

这一箱子一箱子的尸块,都是他的战友。

“你说得没错。”阎世缘看向马怀真,“这客栈里里外外就是口凶棺。”

“因为这是他们的安息之处。”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信息量其实还蛮大的QAQ,不过我觉得你们已经忘记了哈哈哈。

苏不惑、孟广泽、太平书院(没写错)

65章“岑家三十六名子孙殒命与扶风谷”,还有岑家灵脉啥的。

这一章出场的虞宝成、苗春辉是之前的血尸和阴兵,荆永鑫和曹路平是箱子里那俩碎尸(不嫌麻烦可以倒回去看一眼QW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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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照无间

整个客栈都出奇地安静了下来。

乔晚心里沉甸甸的。

真相太过沉重。

一将功成万骨枯。

不论结果如何, 战争带给人们的只有无意义的牺牲和无边无尽的伤痛。

郁行之抿紧了唇,胸中突然冒出了股困惑。

卢长老和他们, 他们善道书院现在做的,当真就是对的吗?可是, 都到了这个地步, 让他们放弃,叫他们怎么甘心?

王如意愣了愣,犹豫了一会儿,默默伸出手盖住了阎世缘的手背:“阎老板……”

伤疤被血淋淋的揭开,阎世缘苦笑:“如意,我没事。”

“这就是这口凶棺的真相。”拉回注意, 阎世缘定了定心神,抬眼问马怀真:“道友可还有什么不解之处。”

马怀真沉声:“我知道了,多谢老板愿意告知这事的来龙去脉。不过有关鬼市, 我还有一问, 希望老板能告知”

阎世缘:“道友但说无妨。”

马怀真道:“听老板你的意思, 你在这鬼市里待了已经有上百年,那老板你知不知道那座佛塔究竟是怎么回事?”

阎世缘思忖道:“我只知道鬼市供奉这些邪佛,至于为何供奉这些邪佛,背后又有谁在主持供奉这些邪佛,就无从得知了。”

“不过,这佛塔附近住了一户楚姓的人家,家主叫楚永生,这家有一对儿女, 平常有事没事儿就爱进塔里玩,前段时间,应该是三个月前吧,这家大女儿在塔里失踪了,这段时间,做弟弟的一直在找阿姊。道友不妨去这户人家家里问问。”

马怀真颌首:“多谢阎老板解惑。”

说完,一转轮椅,沉声道:“走。”

乔晚一愣:“走?”

“去佛塔。”马怀真转动轮椅,头也没回:“既然心里有疑惑,那就亲自去看看。”

这果断的语气,真利落的身姿,还有这沉着冷静的气度,顿时震住了乔晚、王如意和郁行之三人。

郁行之刚往前一步,男人眼角余光一瞥:“你俩留下,我和陆辞仙过去。”

郁行之脸色微变:“前辈不愿我一块儿去?”

马怀真一顿,目光肆无忌惮地在郁行之身上扫了一圈儿,扯着唇角笑道:“你确定要这么和我们过去?”

像是又想到了什么,男人随手往怀里一掏,摸出俩瓷瓶。

一人一个,分别丢到乔晚和郁行之怀里。

“拿过去擦。”

生骨凝肌丹?

看清手里这瓷瓶,郁行之默默攥紧了。

“怎么?”马怀真眼角余光一瞥,“不乐意用?”

郁行之默默无言,自嘲般地一笑,平常阴狠俊俏的眉眼里染上了点儿落寞:“前辈误会了,晚辈不是不愿意用,而是,如今成了这幅模样,不必浪费了这好药。”

生骨凝肌丹顾名思义,能生骨凝肌,不过他伤得太重,又是被咬成了这样,尸毒入骨,基本上已经没了痊愈的可能。

将瓷瓶原封不动地递回给了马怀真:“这药前辈还是拿回吧。”

他自负容貌俊美,年纪轻轻,修为已经是同辈中的翘楚。现在断了一条腿,没了胳膊,引以为傲的容貌也毁了,出去以后怎么跟卢长老交代都是个问题。

马怀真似笑非笑:“这幅模样?听你话里这意思,是看不起我了?”

男人这么一说,郁行之这才猛然意识到,面前男人也是个残障人士,缺了一条腿和一条胳膊,毁了半边脸。可能是因为马怀真他打进入鬼市起,就姿态强硬,雷厉风行,竟然让人一时间忘记了这是个只能坐轮椅的修士。

“晚辈不是这个意思。”

“如你所见,我和你一样缺了一条胳膊,断了条腿。”马怀真笑道:“可我现在不还活得好好的。”

“既然知道自己如今是什么鬼养,就好好疗伤老实在客栈待着。”一点儿没顾忌残障人士的意思,马怀真嗤笑道:“有这时间伤春悲秋,不如好好想想以后要做点儿什么。”

郁行之脸色微微一变。

长这么大,他还没这么不客气地被人怼上一顿。如果搁在之前,以他的性格肯定不服气。但现在,他这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

郁行之半阖上了眼。

马怀真说得没错,他的确不甘心,就算成了这幅模样他还是不甘心。

要说郁行之,仗着辈分高,修为高,脸好,一直以来都是眼高于顶,那XX看人,仇家基本上和乔晚一样,拎出去能绕昆山一圈儿。这回一朝不慎,沦落成了残障人士,肯定少不了来寻仇的。

既然不甘心接受这命运,还不如好好想想,郁行之默然道,没了这条腿和这条胳膊,他以后还能干什么。

“走了。”看了眼还在发愣的乔晚,马怀真催促道。

临出门前,想到那抹青衣染血的背影,乔晚纠结了一秒,还是没忍住,回过头了:“阎先生,请问您听说过孟广泽这个人吗?”

“孟广泽?”阎世缘微愣,“我没听说过这人。”

乔晚微微一愣:“我明白了,多谢阎先生。”

马怀真和乔晚一走,郁行之朝阎世缘微微颌首,径直走上了楼。

王如意懵了半秒,扭头看阎世缘,担忧道:“阎……老板?”

阎世缘摇头:“如意,我没事。回去休息吧。”

说完,沉默地将地上散落的柳木箱扶好,缓缓走上了楼。

昔日的战友被酆昭炼化,大多都成了凶尸,当初他修建这口棺材,也有压制他们的意思在其中。

未来,他还会带着这口凶棺,这座坟,一直找下去。

阎世缘离开之后,王如意也上了楼。

在郁行之门口,敲敲了门。

虽说听了马怀真的话,决定要为将来好好打算,但回去之后,在床上坐了半天,也没想出个所有然,一向脾气暴躁的善道书院二师兄,脾气更暴躁了。

“王姑娘。”听见门口的动静,郁行之拉开了门,面色难看,口气冷淡:“这么晚了,不回去休息来找我干什么?”

但面前这干瘪女尸像是一点儿都没看出来,认真道:“我来看看你。”

“看我?”一句话撞上了枪口,郁行之讽刺道:“看我如今这幅模样吗?”

王如意困惑地挠挠头:“你这幅模样怎么了?挺好看的啊。反正比我好看多了。”

郁行之一顿,难得正眼多看了眼面前的“少女”。

勉强称得上少女,虽然长得丑,却还是穿着件嫁衣,头上斜插着根金步摇。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对个姑娘来说的确有点儿伤人了,郁行之沉默了一回儿,问:“我当真这么觉得?”

王如意:“你低头。”

“你看,”王如意往后退了一步,皱起眉认真地端详了一会儿,伸出手,在郁行之面前比划了一下,盖住了那半张血肉模糊的脸,“只要挡住这儿就行了,毕竟你那半边脸那么好看。”

如果王如意不假思索地说,他这幅模样挺好看,郁行之或许还会冷笑,这话说出去连他自己都不信。但王如意偏偏没这么说,还直言不讳,让他把那毁容的半边脸挡起,这就显得“那半边脸那么好看”就显得有可信度了不少。不得不承认,这句话极大地安慰了自尊心受挫的郁行之。

这小干尸,也没那么丑。

青年阴狠冷戾的脸,难得柔和了不少,隔了一回儿,抿唇道:“多谢。”

王如意赶紧摆摆手,往郁行之身后看了一眼:“我能进去吗?”

郁行之看了王如意一眼,退了一步:“算了,你进来。”

……

想到孟广泽,乔晚有点儿出神,一边想,一边默不吭声地摸了摸左臂上的伤。

这还是之前在庙里为拖孟沧浪的时候伤到的。

原本走在前面儿的男人,就跟脑袋后面儿长了眼睛一样。

马怀真微微斜眼。

少年两眼清明,若有所思地摸上了左臂上的伤口,怔怔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左臂这一整条胳膊,血肉剥离,露出森森白骨,这一路走过来,竟然也没听到这少年吭一声。

“这伤?”

乔晚如梦初醒,简单解释道:“当初在庙里伤到的。”

一路走过来没喊疼,这份硬气的确是个汉子。

比他手下那批不争气的暗部弟子反倒还硬气点儿。

想到这儿,马堂主忍不住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人狠话不多,能力也不错,要是能替他做事的话。

信奉物尽其用,心狠手黑的昆山煞神,宛如贪婪的资本家开始一本正经,毫无心理压力的思考着挖墙角,叫面前这陆辞仙来给自己□□工的可能性。

这陆辞仙好像是……不平书院的吧?

虽说乔晚修为不怎么样,但用起来还挺顺手,各种意义上的,自从这混蛋下山之后,再也找不到这么趁手的剑,马怀真还为此遗憾了一段时间。

要知道在北境战场中打滚摸爬出来的,已经修炼到战友殒命于自己眼前而面色不改的铁血爷们儿,能为个小辈之死而熬红了眼这是多了不得的一件事。

客栈离佛塔并不远。

还没走两步,乔晚和马怀真就到了阎世缘口中的楚姓人家。

楚家是做皮影营生的,在这鬼市里面也很受欢迎。

粗制滥造的戏台子前几排桌椅。

乔晚和马怀真到的时候,皮影戏刚好演到尾声,签子撑着的皮影人活灵活现,红红绿绿的,眉眼细长,好像活了过来。

乔晚捡了个座位坐下,和马怀真坐在一块儿,等着这场皮影演完,下了戏之后才找到后台。

“你们问娇娇?”

开口说话的是个中年男人,也就是阎世缘口中的楚永生。

楚永生正在收拾东西,听到马怀真的话,犹豫了一秒,还是扯出了点儿笑。

乔晚:“娇娇?”

楚永生苦笑:“娇娇就是我那个女儿。”

套话这种事儿基本全交给马怀真来处理。

乔晚跟在马怀真身后,默默地听着两人交谈。

突然间,身后传来了个清亮的嗓音。

“爹。”

楚永生回头惊讶地问:“荣儿你怎么出来了?”

乔晚循声回头,身后站了个五六岁大的小男孩,长得和楚永生酷肖,怀里抱了个皮影,抱得紧紧的。

小男孩怀里的皮影光滑透亮,做成了个小姑娘的模样,梳着两个圆滚滚的发髻,穿着件红袄子,眉眼带笑。

乔晚和马怀真的目光不约而同地都落到了男孩怀里的皮影上。

楚永生沉默了片刻,叹了口气:“这是照娇娇的模样做的。”

“娇娇没了之后,荣儿整天想他阿姊想得睡不着,我就做了这个皮影给他。他喜欢这个皮影喜欢得不得了,天天都要抱着,说这是阿姊,晚上也要抱着睡。”

马怀真收回目光,低声附和道:“节哀。”

提及伤心事,楚永生沉默了半天,过了一会儿才开口,“虽说我和内子经常进塔参拜,但这塔里究竟有什么,我也不清楚,这塔里供着的不都是菩萨吗?”

眼看楚永生是的确不知道佛塔里面的古怪,问也问不出个所以然,宽慰了两句之后,马怀真转动了轮椅:“走了。”

刚走出几步远,那抱着皮影的小男孩突然道:“你们要去塔里吗?”

马怀真挑眉,“是。”

小男孩抱紧了怀里的皮影人,犹豫道:“那你们能不能帮我找找阿姊。”

“我阿姊长得就和我怀里的这个一样。”小男孩小心翼翼地把皮影人举到了面前。

被灯光一照,皮影人全身透亮,色彩绚丽,目光盈盈,顾盼神飞。

“好。”马怀真眼也没眨,不假思索道,“我答应你,我会替你留意你阿姊。”

有马怀真在前面儿扛着,走在男人身后,再进塔的时候乔晚略松了口气。

待会儿遇到危险,就往这位背后躲就成了。

他们昨天是丑时进的塔。

马怀真问:“现在什么时辰了?”

乔晚:“子时了,快了,还有两刻钟。”

马怀真目光意味不明地在这四大天王像上扫过,低声道:“先上去看看。”

这一路走来,地面、楼梯上散落着几个供果,香案和香炉倒在地上,香灰撒了一地。

男人面不改色地转动轮椅,“走”到了一张香案前,伸出手指,抹了把香案上的“果皮”。

“这是供奉的人牲?”

马怀真摸出个手帕,随手擦了擦手指,往香案上一丢:“你们在庙里折了几个?”

乔晚:“五六个。”

马怀真还准备说点儿什么,就在这时,一道黑影突然从眼前闪过!

眉眼温和的“菩萨”手撑着地,伸着脖子,嘴角含笑地看着乔晚,细长的眉眼静静地落在了乔晚身上,或者说乔晚手上那个人牲的标记。

这是……

乔晚瞳孔骤缩。

蜈蚣菩萨!它追来了!

菩萨开始转动胳膊,高高抡起了手中的巨斧。

“来得好。”

瞬息之间,马怀真伸手一拍轮椅,借力震了出去!

这一斧头,直挺挺地落在了轮椅上!

哗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