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穿成流放反派他元配上一章:第1章
  • 穿成流放反派他元配下一章:第3章

  叶嘉早知周憬琛俊美,毕竟玛丽苏女主都拿不下的白月光,但真见到还是大为震撼。许久,感觉裙角被人轻轻扯了两下。

  低头看,蕤姐儿指了指掉到地上的布巾子:“掉了,三叔敷。”

  蕤姐儿估计是营养不良发育迟缓,说话都是几个字几个字往外蹦。不过叶嘉还是听懂了。她忙收敛心神,略局促地过去将布巾子捡起来去扔到盆中。然后伸手摸了摸男人的额头。

  热度已经退下来。

  年轻男人没动,眼帘低垂,面上的神情冷清又清透,搭在土布被子上的瘦长的手指比雪还要白。一言不发地任由她摸了摸额头。

  “还有一点烫,”叶嘉压住震惊,冷静道,“蕤姐儿,去后厨问问祖母热水烧好了没?若是烧好了,叫祖母盛碗粥端进来。”

  蕤姐儿虽话说不清,但听得懂。点点头,迈着小短腿蹬蹬地跑出去。

  叶嘉瞥了床上人一眼。那人安安静静的,似乎在沉思。她于是端着盆去外头倒了水,又换了盆干净的凉水进屋。男人已经躺下去。

  屋里只剩两人时,叶嘉意外的有些别扭。又瞥了眼不知在想什么的年轻男人,不知该说什么打破安静。正好这时候余氏拎着一桶热水进来,叶嘉就干脆舀热水往盆面兑。身上有伤是要保持清洁的,不然天气一热,臭再其次,伤口可能会烂。

  兑好热水,叶嘉犯了难。

  本来这人昏迷着,谁给擦身体都行。如今醒了,对着这一张脸一双眼睛。叶嘉哪里还下得去手脱他衣裳?她正犹豫是不是叫余氏来擦。抬起头,余氏眼神一闪,扭头就走。

  一边走一边嘀咕说允安好几日没进食怕是饿了,她去后厨将粥端过来。

  明明步子不大,跑得倒是很快。叶嘉扭过头,发现已然躺下的男人目光追随着余氏的背影,正盯着晃动的门。再定睛一看,他已闭上眼睛。

  ……罢了,人家都不在意,她在这矫情个屁。

  木着脸解开了他的腰带。叶嘉将布巾子在温水里浸湿,拧得半干,心无旁骛地替他擦拭。

  湿帕子在碰到他腹部往下时,被一只手按住。

  闭着眼睛的人睁开了眼,沙哑轻缓的嗓音仿佛不是很确定的问了声:“你是……叶氏?”

  叶嘉觉得他这个问题很怪,但转念一想。两人成婚之时这人还在西场服役,当日原主也只跟大公鸡拜的堂。他不认得也不奇怪,于是点点头:“是我。叶嘉。”

  那人的目光凝在她的眉眼,不知在看什么,眸光幽幽沉沉的。最终他什么都没说,闭上了眼。

  叶嘉替他穿好干净的衣裳就出去了。余氏喂了周憬琛小半碗粟米粥。再出来,那人已经睡着了。叶嘉正在后厨,听她说完点点头,将没下完的饺子扔到锅里去煮。

  这会儿天色已晚,熹微的光色显得四处雾蒙蒙的。叶嘉将中午剩的肉拿出来,剁成了泥。极少的葱姜抓成肉馅儿,弄个陶盘那放在灶台上蒸。

  正在忙活呢,有人闻到味儿就站在门外头喊。这人不是旁人,正是跟余氏一起在镇上绣房做事的钱俞他娘。娘家姓刘,村里人都喊她刘大娘。这会儿过来是来告诉余氏,明日工钱发不了了。

  余氏一听这话顿时就急了。家里都等着工钱发下来救命呢,怎么就发不了了?

  “嗐,掌柜的前儿那一批货送出去,被西边儿的马匪给抢了。”刘大娘说着话也是一脸的晦气,“掌柜的当家受了伤,差点没捡回来一条命。工钱的事儿,只能往后拖。”

  往西那边儿有那连通东西的商路,但这年头兵荒马乱的。这条路上劫道儿的人也很多,马匪猖獗。李北镇虽然有驻兵,但只要那些人不南下掠夺,他们大都是不管的。往来两边的商户若是不信遇上,生死看天,自求多福。

  “唉……”余氏叹了口气。事已至此,也没办法。此时余氏倒是万分庆幸儿媳伤了一场,脑子转圜过来。若非她当了首饰,一家子许是就要饿死。

  忧心忡忡地送走了刘大娘,余氏一扭头,瞧见叶嘉就站在后头。

  叶嘉什么话都没说,点点头又进屋了。事实上,刚才两人说话她都听见了,心里也是沉甸甸的。她那些首饰当了三两二钱,已经花去了大半。剩下那点儿若还想修个屋顶,定然丁点儿都不剩。家里没薄产,坐吃山空肯定是不行的。

  几人心事重重地吃了一顿晚饭,叶嘉端着蒸好的肉饼出锅。

  极少的盐,一瓢滚烫的热水浇下去。那鲜美的肉味儿一出来,余氏眼睛都直了:“这么点儿盐估计不咸……”

  “给相公的。”重伤得补充蛋白质,身体是本钱。这一家子就一个男人,不把他给养壮起来怕是不行。叶嘉琢磨着刚才刘大娘的语气,心道这边马匪还挺猖獗。若当真有那一日马匪抢进村子,这一家子只有死的份儿。得想办法弄只母羊回来煮点羊奶,“加多了盐伤口会痒。”

  余氏没听说过这个,但叶嘉这么说,她便信了。

  东西叫余氏给端进去,叶嘉又烧了热水洗澡。不管多冷,她能忍饥挨饿,但不能忍受几天不洗澡。

  余氏那点肉汤端进去,汤喝了还剩肉渣子没吃。若往日余氏定然是不馋的,如今她看着肉有些眼直。刚吃饱舍不得糟蹋,就问叶嘉:“明日再拿这些炒个菜?”

  叶嘉点点头,让她带着蕤姐儿沐浴。总不能还叫余氏带着小孩儿睡地上。但要跟她一块睡,就必须干干净净的才行。

  余氏似是听明白了,脸上马上就有了喜色:“好,我这就带蕤姐儿去洗。”

  床上多了个人和小孩儿,睡觉就挤很多。好在叶嘉跟余氏都是夜里睡得规矩的人,躺那儿是哪儿,不占地儿。蕤姐儿睡得不踏实,但余氏怕她乱踢扰了叶嘉讨嫌,夜里拿小被子把她给裹了起来,放到自己的一旁。这般倒也勉强凑合。

  翌日一大早,叶嘉才在院子里漱口,叶张氏就已经来叫人。

  瞧她那样子急得不行,看来张春芬在叶家的日子确实不好过。没来得及吃早饭,叶嘉跟余氏交代一声便跟她匆匆回娘家。

  叶家庄跟王家村是邻村,走有两三里路,一刻钟的脚程。

  两人到叶家时,家里没人。张春芬正在跟原主的四妹在院子里吵嘴。她生得又壮又高,又惯来嘴利,气得叶四妹蹲在井边直抹眼泪。说来也有意思,叶家三儿三女。除了原主这一个反骨和一个暴脾气的老幺,一家子老实脾气。两个妹妹甚至还有些软弱。

  “这又是在闹什么?”在叶家,除了老爷子,就属叶张氏说话有分量。

  就见她听见两人吵嘴,问也不稳。眉头一皱,腰一叉,张口就骂叶四妹,“一大早哭哭啼啼闹什么闹!外头不晓事儿的还以为你在家里哭丧呢!”

  叶四妹被叶张氏骂的脸通红。她也不敢回嘴,低着头,一手拎一个桶就往院外走。

  叶嘉瞥了眼,里头都是脏被褥脏棉裤,吸了水重的很。

  “走什么?”叶嘉拉住了她,“刚才在吵什么?”

  叶四妹没想到素来不搭理她的三姐开口,嘴一瘪,眼泪就掉下来:“姐,早上娘说天晴了把冬日里睡得被子拆下来全洗了。分了两个桶,叫我跟春芬姐一人洗一桶。春芬姐说她要说人家了,手脚要仔细养着,不能干活儿。可这么多衣裳被褥,我洗到晚上也洗不完啊!”

  她这么一哭,叶张氏脸就有点不好看。她瞥着叶嘉,这回她好说歹说才把叶嘉叫回来。谁知刚才她嘴一快,又明摆着偏心把叶四妹骂了一通,怕是不好。

  “嘉娘啊,大嫂这般也不是偏袒春芬,实在是媛娘洗褥子做惯了,春芬没做过这等粗活,洗不干净的。”叶张氏含糊地说,“爹今早去镇上了,一会儿就回来。你先去我屋里坐会儿?”

  “不了。”叶嘉叫叶四妹把桶放下来,“大嫂。我看张春芬这还当自己是叶家的娇客呢。吃好的穿好的,她还敢在叶家吆五喝六的。这哪里是认错,这分明就是拿我叶家姊妹当奴婢使呢!我看你也别找补了,她推我这事儿没那么容易了。等着我爹回来,叫她哪儿来的滚哪儿去!”

  叶嘉瞥了眼张春芬身上绸面的簇新袄子,弯了嘴角:“再说,她身上的衣裳是我的吧?”

第5章

  “什么你的?这是我的衣裳!”张春芬顿时跟被踩了尾巴的耗子似的跳起来,“叶嘉你莫不是穷疯了?周家的日子就那么苦,你见着什么好东西就都是你的?”

  张春芬可不是个好相与的。她能干得出寄居在叶家还使唤人家姑娘的事儿,哪有什么廉耻?

  两手往胸口一挡,扭头就想进屋。

  叶嘉拦到她跟前,手将她那衣裳往面前一扯,似笑非笑。其实,她哪里晓得原主有哪些衣裳?本不过随口一诈,张春芬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反倒叫她确定了。

  这衣裳是嫩黄的绸面儿袄子,瞧色泽也鲜亮。一看就知不是李北镇本地卖的。若是外人送,也不能送这么不合身不是?瞧这姑娘袖子短一截,裙摆也只到脚踝上头。叶嘉笑了声道:“拿人东西也不怕被正主瞧见!”

  张春芬自然是不认。

  叶嘉点点头道:“那行,改天我问问那人。我到看看,是不是有人卖我名头在拿好处!”

  张春芬脸顿时刷白,一手下意识地捏着耳铛。做贼心虚也没她这么明显的。

  叶嘉的眼睛眯了起来。

  叶张氏自然护着妹妹,帮腔道:“嘉娘,这衣裳真是春芬自个儿从外头抱回来的。出嫁那日你都把柜子捎带走,哪儿还有衣裳落家里?嫂子晓得你日子不好过,但也不能张口就指人是贼。哪有这么说话的?再说,春芬也要说亲了,相看她的人能排到村外头去。自是有人上赶着送好东西……”

  有叶张氏帮腔,张春芬一口咬定就是别人送的。叶嘉都听乐了。这张氏姐妹可真有意思。求人做事,偏还要压人一头。要好名声还便宜一样不能落,哪有这么好的事儿?

  “行,”点点头,叶嘉也不跟她扯这些。她这次是被叶张氏求回来的,“既然有了好归宿,嫂子尽管替她张罗就是。我便不凑热闹了。家里还有人伤着起不来,我这就走了。”

  叶张氏脸色当即一变,反应过来就要拦。

  她护妹护惯了。往日她在家就是这么护着的,也没人说什么。倒是忘了叶嘉跟这家子人不一样,气性大得很。拉拉扯扯的,正好几个男人从门口进来。

  为首的是叶老爷子和叶家庄的村长,身后跟着几个都是乡老。

  在叶家庄这穷山沟里,出一个读书人不容易。叶老爷子是童生,在村子里有几分威望。村里遇上什么事儿村长就来寻人商量。这不开春又要征兵了,这兵丁要摊到每村每户去。这年头,打仗就是把脑袋栓裤腰带上,谁家也不愿意。可若不出这人头,又交代不过去。一群人愁眉惨淡的,老远就听叶嘉女眷在闹。叶老爷子脸黑得跟锅底似的。

  他眼睛往张春芬身上一瞥,心里头憋了几天的火一下子冒出来。

  当初若非看在长媳连添四个男丁是叶家的大功臣,想着叶家老大在外头当兵,她一个妇道人家日子苦。接个姑娘回来,也不过添双筷子的事儿,这才答应她把人养在家里。谁知张家这个小姑娘如此歹毒。吃叶家的,穿叶家的,临了还敢把叶家的姑娘往水里推。

  任哪家的人心再好,也没有这么给人当冤大头的。

  “不是叫你把她送走么?怎地还在叶家?”

  “爹,不是,你看,嘉娘都亲自来说合了。”说着,叶张氏怼了怼叶嘉的胳膊,“嘉娘,你快来跟爹说说,那会春芬不是有意推你的是不是?嘉娘,你快说说。”

  还指望她给她们说话,哪儿来的底气?!

  被推的烦了,叶嘉当即道:“爹,张春芬当时可不仅把我往水里推,你看我这额头。这就是她拿石头敲的。没把我砸死,怕我回头找她算账又把我扔到水里扔。运气好,有人瞧见了刚好把我给捞上来。要不然不是水鬼一只?她心里怕是恨得要死,恨人家多管闲事。”

  “你胡说!”张春芬本还想装,没想到叶嘉红口白牙的居然污蔑她,“我只是推了你一下,是你自己磕石头上!我顶多看着你掉水里没管,哪有扔你!”

  她这一张口,把什么底儿都给漏了。

  叶老爷子脸色铁青,怒道,“张氏,今儿你若不把她送走,你就自个儿走!老大人在外头回不来写不了休书,他老子替他写!休了你这个胳膊往外拐的!”

  “爹!”叶张氏慌了。

  叶老爷子也顾不上在人前给长媳脸。如今村里谁不在背地里嘀咕他家养了一窝窝囊货?笑话他亲女儿被外人这么欺辱还好吃好喝供着人家。亲女儿差点被人杀了,叶老爷子哪里还能忍得了:“还不走?不走,好,休书现在就写给你。”

  叶张氏吓得什么话都不敢说,拉着张春芬就要躲进屋去。可叶老爷子这回是铁了心,他是怎么说都要把张春芬给送走。张春芬话一溜说出来后悔都来不及,就白着脸哭。

  叶张氏一拍大腿往地上坐,还想学往日那般开始哭自己命苦。哭相公这么多年来不在她一个人拉拔五个孩子长大辛苦。指望老爷子能看在她劳苦的份上放过她。叶老爷子虽是老好人,但读书人都好面子。外人都在看着呢,叶张氏这般满缠当真是把叶家的脸都丢尽了。

  当下就要进屋写休书。任谁都拉不住。

  叶张氏吓得要命,哪儿还敢哭?这会儿顾不上妹妹,冲过去就求老爷子别休她。

  公媳闹将起来,自然是叶张氏认输。就是再护着妹妹,那也没自个儿重要。再说她自己有四个儿子一个女儿,妹妹再亲能比儿子女儿亲么?

  吵吵闹闹的,休书没写成,张春芬送走却是板上钉钉的。今日就送走。人不送走,他就写休书。叶张氏这会儿哪里顾得上叶嘉。哭哭啼啼地替妹妹收拾东西。叶嘉跟进去,正巧发现张春芬藏了好些东西。那银耳环簪子的跟她当的差不多款式,竟装了一盒子。不仅首饰,衣裳也不少。

  那张春芬一看叶嘉眼神落到盒子上,跟防贼似的把东西装起来。

  叶嘉从屋里出来见院子里没人,便也扭头走了。

  叶家庄看起来比王家村还大,这个村子至少两百户人家。两个村子离得不远,公共一条河。叶嘉才从娘家出来,路过村尾的河边。眼一瞥瞧见河岸边上好些个妇人正在洗衣裳。

  叶四妹正蹲在一块石头上,拿几个皂角子使劲的往那被单上抹。

  不过这年头乡下人洗澡不勤,冬日里天冷,自然是能不洗就不洗。有的人是一个冬天都不见得洗一回。睡的被子穿的衣裳脏得根本洗不出来。那叶四妹往被子上打了好几次皂角,洗的手都冻红了,陈年的污垢还粘在上头。叶嘉往旁边一瞥,一排妇人都是这么个情况。

  心想,皂角怎么洗的干净,就没个肥皂洗衣粉的么?

  她本来是随便嘀咕,嘀咕完心里就一动。

  穿到这里这些天,叶嘉挖空了心思在琢磨找钱的路子。思来想去的,没个章程。这会儿瞧着那皂角就在琢磨是不是能弄出肥皂来。她本身在现代是做过手工皂的,那东西制起来不难。当初自己在家做就是做着玩儿,但东西做出来比外头卖的还好。

  就是原料有点贵,周家目前的这情况。别说花钱买成本制香皂,糊口都难。

  若香皂制得成本高,那香胰子呢?

  当初为搞手工皂,叶嘉专门去查过资料。古时候人用的香胰子,用的是猪的胰腺分泌物加香皂制成。一大块香皂成本高,但跟猪胰腺混在一处能制出十来块香胰子。但这东西是古时候富贵人家才用得起的,价格应该很高。叶嘉皱了皱眉头,李北镇没这市场……

  但也不一定,李北镇地处边陲。这里有通往中亚国家的商路,往来的商队很多。有本事走这条路的都是大商队,不差那点儿钱。若是东西能被商队收了,来钱应该也快。

  这般一想,还是有搞头的。不过若目标指向往来商队,那东西就不能差。

  叶嘉心里冒出了个念头,立即就有了计划。不过伸手一摸口袋,计划也只能放放。饭要一口一口吃,钱要一文一文挣。得想个什么法子,先赚到第一桶金。

  西北的天儿是真的冷,这都二月中旬了,还没有回暖的迹象。

  天气阴沉沉的,走到半路,一阵风能把叶嘉的耳朵给冻掉。她缩着脖子,快步地往王家村走。等回到周家,刚进门,一场大雨哗啦啦就降下来。叶嘉没想到淋了个落汤鸡。

  与此同时,周家东屋。

  余氏看着好不容易醒来的儿子,劝道:“允安,娘清楚你心里委屈。逼你娶叶氏这事儿确实娘心急了,可是娘怕啊!你爹你四个兄弟和你几个侄子人全都没了!到了这不见天日的地方,我周家就剩你一个独苗。你身子也不好,若你再有个什么好歹,你叫娘跟蕤姐儿怎么办?”

  余氏声声哀泣,实在怕周家的香火断在她手里。

  “娘晓得你惦记着明熙。你们自幼定亲又青梅竹马一块长大,感情自然是深些。可这不是没办法吗!”她急道,“周家败了,他顾家还显赫。顾明熙锦衣玉食,怎么都不会来这苦寒之地寻你一个流放之人。你怎么就这么想不开?!”

  “母亲,”周憬琛无奈道,“与顾姑娘无关。”

  “若非为顾明熙,那又是为何?”

  余氏一个人撑到如今,已经是到头了,“嘉娘确实粗俗了些,但相貌一等一的好,比顾明熙还明艳些!你若嫌她愚钝,不喜她的性情。先生个孩子也是好的。将来拘在身边自个儿教便是。你难道眼睁睁看家里的香火就此断绝?你叫娘将来如何面对周家列祖列宗……”

  “听话,先搬过去。”余氏也不想逼他,但形势所逼不得不如此,“你瞧不上她一个乡野村妇娘明白,但如今家里这情况,能娶到她已经是掏空家底。你且与她处处看……”

  ……

  母子俩在屋里吵得凶,或者说,余氏压不住这几年的苦。

  叶嘉顶着一脑门水回到家,刚进门便听到周憬琛妥协似的叹息:“儿子此生无意娶妻。与顾姑娘或者叶氏如何,并无干系。”

  嗓音清越如山间雾,过耳边是一阵酥麻。

  叶嘉瞥了一眼那垂着的门帘,拿布巾子擦了擦脑袋上的水便转身回了屋。

第6章

  余氏当初为了娶媳妇可是掏空了家底。如今媳妇娶回来扔在一边定是不行的。儿子不松口,她便决心用别的法子。

  周家都已这副惨淡模样,哪儿还讲什么规矩?先把两人弄到一个屋去。她就不信夜夜睡一张床儿子还能忍得住!心里发着狠便又去磨叶嘉。叶嘉自打听了他俩背地里的谈话就淡定得不得了。也不说不应,只说等相公身子好了再说。

  余氏听这话权当她是应了,当即喜笑颜开。转头一门心思琢磨怎么给周憬琛养好伤。

  叶嘉当然淡定。周憬琛摆明了就是心有所属,怕是正为心上人守身如玉呢。原书中,他娶原主过门,碰都没碰过。若是要搬,就当多了个室友。且指不定周憬琛还不想搬。

  心思一转,叶嘉就把这事儿放了。这么一会儿,屋里漏得到处湿哒哒的。

  古时候的农家,屋里都是土地,还是那等土比较细的地。打湿了便容易打滑,脚下没注意就能摔一跤。倒是她失策,早知今日下雨她该趁着早上天晴赶紧把屋顶修了。

  西北不像南方多雨,冬日里干冷,这边的屋子大多单坡顶、平顶、囤顶、要么就是毡包顶。屋顶斜度小,墙体厚,为的就是应对严寒天气。似周家这般总漏雨,要么当初垒房子时瓦没码密,要么瓦质量不好,雨雪冰雹的将瓦片砸碎了如今盖不严实。估计余氏也是被雨扰得难受才找人盖了一层草,但北方风大,那层草被朔风一吹,半点用不抵。

  修起来也不难,她自己上去就能弄好。难的是没钱,就算这种小黑瓦也是要钱的。

  一文钱难倒英雄汉。

  叶嘉琢磨着这么耗下去不行,一两银子根本管不住一家四张口。其中一个还吃着药,等于吞金。想想,她抓了一把粟米去后厨。怕天冷养不活,她把昨日抱回来的四只鸡崽都养在灶下。才一天的功夫,叶嘉拿柴火棍围起来的那块地儿就被小鸡崽给拉遍了。

  还别说,确实挺埋汰。

  不过这没办法,要养鸡就得忍受鸡屎。乡下这地儿没得想吃鸡蛋还嫌鸡拉屎的。余氏早上过来汲水时瞧见了,几次对叶嘉欲言又止。话到嘴边却没说。她心里明白,家里日子都过成这样,真没那些穷讲究。她自个儿不乐意养这些东西,儿媳养了她也不该说话。

  她不说话才算识相,叶嘉给鸡换了食盆和水,又将那块小地方给扫干净。小鸡崽叽叽叽的叫听着还挺好听,有点偷得浮生半日闲的味道。叶嘉于是又将那一大包的萝卜拿出来,去井边打了一桶水,进屋来刷洗萝卜。中午打算用萝卜切丝儿,做萝卜饼吃。

  萝卜丝饼是一道家常小吃。用料简单,做得好却也很好吃。

  叶嘉这厢把面揉好,那边快速地将萝卜切成细丝儿,焯水捞上来。用块纱布裹着,拧干了水再切。切成碎段加盐加调料拌。叶嘉以前做的时候是要放十三香的,但周家这情况也没这等东西。只能葱姜末酱油等简单地弄一下,想想又拿一碗面粉去隔壁换了两个鸡蛋,煎好切碎拌进去。

  她在这忙的呢,一转身撞到一个软软的小东西。低头一看,蕤姐儿咧着小嘴朝她讨好的笑。昨日吃了叶嘉做的饺子,这么点儿大的孩子知道谁做饭好吃,听到动静就摸过来了。

  叶嘉其实不太喜欢小孩儿,她是独生女。忙工作一年到头不着家,跟亲戚家也不来往。偶尔有亲戚带孩子来家里拜年,又是哭又是闹的,简直就是噩梦。叶嘉对小孩儿这类生物的感官都是讨嫌。但蕤姐儿不吵不闹,也不大哭。叶嘉就觉得这孩子挺乖:“去灶台后面坐着,别挡事儿。”

  小姑娘吸了吸鼻子,听话地往后站了站,小短手指一指盆大眼睛亮晶晶的:“婶娘,好吃的!”

  “嗯。”

  看她样子丑萌丑萌的,叶嘉没忍住嘴角挂了笑。

  转了身,将面团揪成大剂子。就感觉眼前的光被挡住了。一抬头一个颀长的身影逆光站在门边儿。后厨的屋子并不大,为了搁柴火隔成两个小屋。这会儿那人往门口那么一站,门被他挡了一半。

  四目相对,叶嘉就看到一双沉静明亮的眼睛。

  那人静静地打量着她,又瞥了眼端了个小马扎在旁边坐着的蕤姐儿。似乎是来找人的。目光在不大的屋子里扫视一遍,许久才开了口吻:“叶,嘉娘,你可看到母亲了?”

  似是不习惯唤女子闺名,他一张口还有些别扭。

  叶嘉愣了下,心想余氏不是在家吗?刚才还在啊。想想,低头看向小豆芽菜。

  蕤姐儿皱着两道小淡眉,磕磕巴巴说:“有人找,祖母出去了。”

  叶嘉于是抬头,站门边那人轻轻点了点头。

  转头就要回去。不过他伤了腿,能爬起来走到这已经是尽了力。这会儿拖着一条腿想走回去就有点难。估计是疼,大冷天的他一脑门的冷汗。叶嘉还在擀面,看他那样子啧了一声。扭头去盆里洗了手,走过去直接握住他胳膊架到肩上。

  许是久居高位无人敢作弄他,被人这般粗鲁地拖拽。周憬琛先是眼神一冷,片刻又恢复平常。

  叶嘉没管他心里想什么。把人弄进屋先让他靠着灶台站着。自己则去灶台后头将板凳拖出来,转头强势地把人给按坐下去:“你先在这坐着,弄完了再给你送回去。”

  弄完也不管他,洗了手又继续做萝卜饼。

  周憬琛笔直地坐在板凳上好半天,神情渐渐僵硬起来。纤长的眼睫半遮着眼眸,门外的光落在他肩头,为这个人描了一层柔和的荧光边儿。他瞥了眼与他并排坐在小马扎上的侄女儿,侄女眼巴巴地盯着那边忙活的人,哈喇子都要掉出来。

  他抬头又看了眼忙活的年轻女子。灶台上煮着水,水汽袅袅。女子立在其中,窈窕晃眼。萝卜丝儿的清香混合着葱姜的味道辛辣又鲜,女子垂眸专心致志地做。手下动作灵巧又迅速,神情安宁,一时间竟有种岁月静好的错觉。

  油烧热,一块饼放下去,滋地一声响。满屋子飘香,食物最淳朴的味道。今儿只吃了一小碗粟米粥的周憬琛,闻着味儿竟也有些饿。

  萝卜丝饼有很多种做法,各地吃萝卜都有自己的习惯。叶嘉做的这个是最家常的北方面食。要先将剂子泡油,再擀成长条,把萝卜圆子包进去团成球形再慢慢压成饼。这个做法有点像新疆牛肉饼。做好后,往锅里刷点油就能煎。

  煎好了外皮脆,里头鲜。咬一口咔嚓脆,好吃的能叫人吞舌头。

  叶嘉这才做好一个,馋得蕤姐儿坐不住。小尾巴一样缠着叶嘉打转,婶娘婶娘地喊着。叶嘉随手拈了一个放到盘子里:“烫,放凉了再吃。”

  蕤姐儿乖巧地直点头,站在小桌边盯着那盘子吹起。

  别说,孩子丑是丑了点,乖得叫人心疼。馋成这样,叶嘉说什么她也听。周憬琛坐在一旁看着,浓墨似的眸子里光色晃动。叶嘉转身视线不其然与他对上,男人毫不避讳。反而淡淡勾了下嘴角。那一笑叫他周身的冰冷疏离的气息都淡了,好一个公子温润如玉。

  叶嘉心口一跳,顿了顿,又拿碗装了一个递他跟前:“行了行了,也给你一个。”

  周憬琛:“……”

  客气地道了一句谢,他抬起手,正准备去接。叶嘉又把碗给收回来,放回了灶台:“不行,忘了你还在吃药。算了,你还是喝粥吧。”

  萝卜解药性,吃药期间吃萝卜会破坏疗程。抓药花了她一两多呢,可不能白吃。

  周憬琛:“……”

  ……原来叶氏是这脾性吗?日子太久远,他记不清了。

  叶嘉没管他神情怪异地在思索什么,一口气煎了三十个萝卜饼。这东西顶饱,胃口小的吃一个就能撑一下午。三十个够一家三口吃几天。

  做完饼,小炉子上的药也煎好了。余氏还没回来,不晓得干什么事去了。叶嘉拿块湿巾子包了小吊罐把药滤出来。不得不说,中药那味儿可真够冲的。叶嘉只是闻着味儿都觉得能苦得吐出胆汁。端着黑乎乎的一碗药汁儿,她捏着鼻子直接端到周憬琛跟前:“喝吧,刚煎好,趁热喝。”

  周憬琛默默地端着一碗烫得要死的药,几不可见地哆嗦了一下。

  叶嘉把药给他就端了个椅子过来。摆在周憬琛的对面跟小豆芽菜一人一个萝卜饼。咔嚓咔嚓的啃得倍儿香。一边吃一边还监督他:“喝啊,凉了就不好喝了。”

  周憬琛:“……”

  “看我作甚?喝药啊!”叶嘉嚼得满口都是萝卜饼的香。一面吃一面还问蕤姐儿好吃不?

  蕤姐儿嗯嗯地吃的头都不抬。

  周憬琛面无表情地一口干下去,苦得脸都抽了一下。

  他擦了擦嘴角,问叶嘉有没有水,漱口。

  “漱什么口?都是药!”叶嘉无辜地眨了眨眼睛,一点没有暗地里打击报复的故意。她擦了擦手上的油渍,站起来接过他的碗放回盆里。转头颇为贤良淑德地道,“喝水不就冲了药性吗?相公你也不是小孩子了,吃个药还怕苦吗?”

  转头又去拿了一个萝卜饼,当着他的面咔嚓又是一大口。

  周憬琛:“……”

  叶嘉哼了一声,趾高气昂地捡了四个萝卜饼装盘子里,给刚才换鸡蛋的邻居老太太端过去。上回她跑了几家借烧刀子,好几家都不借给她。隔壁老人家上山打柴回来听见了,大方地给她送了一大碗。邻里邻居的,你对我好我自然记得。做好了,叶嘉就给她送点儿过去。

  老太太吃了一口满口的夸:“这比镇上的酒肆卖的还好吃。你这丫头手真巧!”

  “哪里,就随便弄着玩儿。”叶嘉东西给送过去就回了。

  嘴上说弄着玩,不过老太太话那么一说,叶嘉心里就琢磨开来。还别说,上次她去镇上转悠,发现吃食的铺子很少,好像就一家。还是主营卖酒的。做的吃食不过是顺带,都给买酒的人打尖儿的。叶嘉琢磨着去镇上卖萝卜饼有多少赚头。

  萝卜不贵,因着打称,两文钱三斤。面粉虽贵些,但一个饼其实耗不了多少面粉。若是一个萝卜饼卖五文钱,她这都算是赚了。要是卖得好,指不定她第一桶金就够了。

第7章

  雨下到傍晚,终于是停了。

  叶嘉喂了一把粟米给小鸡崽,正在院子后头看地。周家是没有地的,口粮都是从镇上的粮铺来。

  因着囊中羞涩,肉蛋菜很少买,日日就吃粥配咸菜。叶嘉下午无事时揭了那咸菜罐子,那味儿,一塌糊涂。若非真的穷,叶嘉都想把那两大罐给扔了。她把那两罐子菜都给泡了水,后来再吃倒是没那么齁咸。她又费了些功夫将那些菜重新处理。

  忙活到傍晚才瞧见了周家后院空了老大一块地。

  真的穷到份上,人的底线是可以放低的。之前很讨厌小区里一些老人把花草拔掉种菜的叶嘉,现在也琢磨着是不是可以把后院这块空利用起来。比如翻出来种点能吃的菜。余氏是傍晚的时候才回来的,叶嘉扭头见她从院子外头路过喊了她一声。余氏应了声,进屋坐下就在那唉声叹气。

  原来,上午是同村的刘大娘来喊她。两人欢欢喜喜结伴去了镇上,找绣房掌柜的结钱。

  在绣房磨了一日,工钱是结到了,但把东家给得罪了。东家这次去走货伤了元气,绣房里不要那么多人。余氏去这一趟拿了快一两银子,把活儿给丢了。

  “这往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余氏真是哭都没眼泪,她也不是不给东家喘息的机会。实在是家里没银子不行,“没了糊口的营生,咱一家四口真要喝西北风了!”

  叶嘉冷静道:“家里米粮都有,撑三个月没问题。”

  “那三个月之后呢?”余氏如今其实更多的是懊悔,早知今日就不该走这一趟。可事到如今,她又没法子求人家让她再回去做工。东家把话都说绝了,一点转圜的余地都没有。

  她絮絮叨叨地哭,叶嘉也不知怎么劝。去后厨端了几个萝卜丝儿饼过来让余氏吃点。

  余氏摇了摇头,低头抹着眼泪直说吃不下。

  叶嘉叹了口气,转身回屋。

  这一夜,周家静得连声儿都没有。余氏也没心思管蕤姐儿,蕤姐儿人小不知事儿,祖母说跟着婶娘,她便跟着叶嘉身后打转。叶嘉晚上热了几个饼,跟蕤姐儿随便对付一下。转头就给周憬琛送了一碗粥去。周憬琛靠坐在床上,应该是听见外头余氏的话了,神情十分凝重。

  他一条腿还断着,额头的伤没好。下午出屋子那一会儿耗尽了他的力气,此时动弹不得。不过抬眸看向叶嘉时一双眼睛幽沉沉的泛着光。

  心口跳了一下,叶嘉垂下眼帘只说了一句:“明日你在家看着些蕤姐儿,我要去镇上一趟。”

  说罢,她转身便出了东屋。

  身后的目光一直凝着,叶嘉倒没觉得怎样。夜里余氏翻来覆去,叶嘉也没管。翻了身硬睡,翌日天还没亮。她就背了个背篓抓了把伞出门。

  出门时余氏还没醒,昨夜她翻到三更天还没睡,天蒙蒙亮才睡着。叶嘉才走到院子,发现东屋的窗边站着一个人。周憬琛不知在看什么,听到动静看过来。四目相对,叶嘉愣了一下。正好交代他若起得来身,记得给后厨的鸡喂食。起不来就叫蕤姐儿。

  “我省的。”他不知在窗边站了多久,嗓音如玉石相击,清冽非常。

  叶嘉克制揉耳朵的冲动,木着脸开院子门走了。

  不下雨,镇上的商铺开门的多了很多。叶嘉惊喜地发现,李北镇这种小地方竟然有瓦市。不过因着时辰尚早,瓦市未开。好些不知打哪儿来的商贩担着东西,赶着羊往瓦市聚集。

  就一处空地,弄了一排鹿砦挡着。两个彪形壮汉守在门口,旁边挂了一张铜锣。

  叶嘉站在外头等了一会儿,见这些人都挤在瓦市的鹿砦后头等着。

  这些商贩有些是下乡的,有些是外来的。卖粮食的、卖自家种菜的,卖鱼卖肉的都有。叶嘉瞅见好几个卷毛的商贩混在其中。天还早,担子放在脚边,街边也没个卖吃食的。带了干粮的,蹲在地上啃干饼子,没带的,闻着别人吃得香就直吞口水。

  叶嘉心一动,溜边儿去看。卖熟食的一个没有。凑了巧,听见一个饿得实在眼绿的卷毛大胡子操着不太地道的大燕官话,跟旁边一个黑脸卖羊的老汉买饼子吃。

  饼子老汉自家烙的,估计才出锅,闻着一股焦香味儿:“十文钱一个,两个十五文。”

  这一要价,叶嘉耳朵都竖起来。她眼睛不住地往那块饼上瞥,跟烧饼差不多大。约莫比萝卜丝饼大一半。敢要价十文。旁边那卷毛大胡子估计真饿了,一咬牙掏了十五文:“给我两个。”

  叶嘉这一颗心顿时就咚咚跳起来了。她又绕着走了一圈,似这般临时买饼的不少。十文五文的,掏的那叫一个爽快。

  一阵冷风吹得,叶嘉激灵灵打了个寒颤。她搓了搓手,守门口的壮汉铜锣一敲,鹿砦就拉开了。小商贩们担起东西鱼贯而入。有那赶羊的落在最后头,叶嘉瞥见一头母羊身下坠着鼓胀胀的乳。跟上去,张口问那赶羊的老汉羊奶卖不卖。

  这年头,寻常普通人家是不吃羊奶、牛奶的。家里养羊的能喝上几回,但也嫌味道腥膻。不多喝。赶羊的还是头一回遇上不买羊,只要羊奶的。

  那老汉约莫有点西域人的血统,黑红的脸,轮廓很深:“你要多少?”

  “你小半桶给我。”叶嘉知道羊奶有很多种吃法,但她不是专业厨师,不会做。要太多放着也坏了。吃不起肉,喝点奶补补。

  “十文钱!”老汉没卖过羊奶,但第一回 卖,他胆大地喊,“我给你一桶。”

  “不用不用。”一桶也喝不完啊,叶嘉只想要小半桶。

  “不要一桶,那不卖。”老汉估计是瞧出来叶嘉真想要。见他喊出十文她还不走,心里就有底了。

  叶嘉倒不是计较那十文五文的。这老头儿强买强卖的态度确实令人着恼。跟老头儿扯了半天,直说若是吃习惯了,往后还来买。老头儿才狐疑地给答应了。弄了个木盆去母羊肚子下面,他没一会儿就挤了小半盆。叶嘉蹲在一边看着,顺口问了他在这摆摊,要交多少钱。

  老头儿一边忙活一边答应两句。叶嘉搞了半天弄明白,只要交十文就能进来摆摊。位置好坏看运气,抢到哪儿就是哪儿,一天一换。

  六文钱换了大半盆新鲜羊奶,叶嘉又去买了个小桶:“你明儿还来?”

  “明儿不来,后日来。”

  叶嘉拎着小半桶的羊奶在人群里窜,别说,拎起来不重。拎久了胳膊疼。她想想,又去镇子上走了一遭。从前头看到后头,镇上确实不止一家卖吃食。但也一手能数过来,三家的样子。酒肆的那家专卖肉,卤羊肉,还有卤牛肉。叶嘉是知道古时候不准吃牛的,没想到一个小店有牛肉卖。

  过去问了一嘴,一斤生牛肉要八十文,一斤生羊肉也五十文。煮熟了卖更贵,酱牛肉能卖到一钱半一斤。这么贵,这店卖的还不错。叶嘉问的时候,他都说肉没了,明儿来。另外两家一个做客栈的。客栈,兼卖吃食。唯一一个就卖吃食的,做的是馕和面。一个馕五文钱,面十文一碗。

  叶嘉买了个馕尝尝,就普通的馕。吃着就单纯的粮食味儿,顶饱。

  转悠了一圈,叶嘉心里有了底。她一点不耽误,扭头就去铁匠铺子找铁匠打煎锅。那种底是平的,后世做水煎包那种大煎锅。家里没那好炉子,又去买了一个。

  这一通花下来,她手里攥着的那两银子只剩几个铜板。叶嘉也是够心狠,下得去手。就剩那么几个铜板,她还叫了个牛车,把炉子和羊奶一车拖回去。

  坐在牛车上晃晃悠悠地到了家门口,余氏正蹲在井边上打水。

  估计是刚起来没多久,脸上还挂着愁容。扭头看到叶嘉又一大车的拖回来,扔下瓢就小碎步跑过来。这一大早的,余氏心里就懊悔昨日不该当着叶嘉的面哭。她真的怕她晓得周家没活路,彻底嫌了周家,跑去镇上找那个男人:“这是打哪儿回来?”

  叶嘉自己拎着羊奶,请了赶车的老汉帮忙把炉子给卸下,转头语速极快地跟余氏说了自己的打算。

  余氏听得心里又是惊又是没底:“这生意真能做吗?要是赔了可咋办?”

  古时候朝廷重农抑商,士农工商,商人最是地位低下被瞧不起的。余氏是官宦之家出身,虽然流放了三年,这个心里固有的想法没那么容易变。她此时犹犹豫豫的一是心里对商人低人一等介怀。二是像诗人叹的晨起动征铎,客行悲故乡。商人的活计是最没有着落的。她心里没底。

  但叶嘉都已经把炉子买回来了,锅在打,三日后就能取,工钱也给了,她也说不出反对的话。心里嘀咕着叶氏沉不住气,她还是过来搭把手,跟叶嘉一起把炉子给抬回了屋。

  叶嘉没留心余氏满面愁容,把自己缺银子买食材的事直说了。

  余氏捏着昨日才结的一两银子手背都出青筋了,舍不得。蕤姐儿蹬蹬地从后厨跑过来,一面跑一面喊婶娘:“鸡崽,喂过了。婶娘,早上吃饼饼呀!”

  看来是真的好吃,小孩儿昨日吃过,早上还盼着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