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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忌着彼此的身份他克制地收回目光,只问叶嘉可要去旁边的茶馆坐坐:“这次我走江南这一路途径许多地方,带了好些好玩的小东西回来。有燕京最时兴的珠花和衣裳,江南妇人姑娘最爱的胭脂,你定然喜欢的。方才叫阿桑回去取了,一会儿便会送过来。”

  “多谢你的好意,不过无功不受禄,程二爷的东西我不好拿的。”叶嘉不是原主,不可能拿他的东西。不清楚原主是怎么跟他相处的,叶嘉只得做出冷淡的样子。

  程风皱了皱眉,有些不适应叶嘉的态度。他想说什么话,顾忌四周都是人又吞了下去。他一个大男人不在意流言蜚语,但叶嘉是女子,又常年在镇子上过活。镇上有些闲话他最近也有听说过,忆起叶嘉上回被人给砸了脑袋推水里,他其实也能理解她态度变了。

  想想,识趣地又退后了几步。

  叶嘉见他退后,心里松了口气。这脾气爆的程小二爷行事好似也没那般不管不顾。叶嘉直说家中还有事要忙,这厢就不与他多说,先告辞了。

  说罢,调转方向往镇子口走。

  程风没拦她。想着过几日又要去押镖,怕是又要许久不见她。就不远不近地跟着:“嘉儿,你若是家中生计困难,只管与我说。我手头还有些闲钱的,你拿去用。”

  “不必了,程小二爷的好心我心领了,但你我之间非亲非故,不好拿你的银两。”叶嘉脚下一顿,扭头看向他:“再来,我不缺钱。”

  程风一僵,神情有些受伤。

  他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不放心叶嘉的余氏不知从哪儿过来,疾步上前握住叶嘉的手。她横叉在两人之间,好似无意般打断了两人的谈话:“嘉娘,我方才去胭脂铺子寻你,你走太快了,娘没跟上。”

  她话说的自然,说话间扭头看向三步远的程风,目光有一丝丝锐利。

  程风将到嘴边的话都咽下去,站在原地抄着手看她。

  少年桀骜在程风的身上展现得淋漓尽致。他无视了余氏警告的眼神,自顾自地对叶嘉说:“……你去镇子口等我片刻吧。那些东西是早早给你带的,小夏桑一会儿会送过来。非是什么贵重物品,就是些给姑娘家把玩的小玩意儿。我家中没有姊妹,你若不要也是扔的。”

  他说罢,与叶嘉点点头便转身离去。

  余氏目送他的背影渐渐远去,扭头看了眼叶嘉。

  叶嘉目光坦荡清正,毫无闪躲之意。

  余氏一怔,勾唇笑了笑,拉着叶嘉往瓦市那边走。她方才急急忙忙追上来,叫孙老汉在瓦市那边等着,此时自然得回去跟车走。关于程小二爷为何会跟着叶嘉,两人方才又说了什么话,余氏心中有些不自在。不过她一想到叶嘉的性子,聪明的一句话没问。

  “走吧,牛车还在等着。”余氏说话的态度与往日一般无二,瞧不出喜怒,“怕是等急了,赶快些。”

  叶嘉见她这般眉头扬了扬,跟余氏相处舒适的点便在此,甚少当众叫人难堪。

  点了点头,叶嘉根本没去镇子口,只跟余氏回了瓦市的出口处。

  婆媳上了牛车,带着一车东西晃晃悠悠地回了周家。

  孙老汉帮两人将东西搬回屋内,余氏去隔壁把蕤姐儿接回来。叶嘉给孙老汉结了这个月的包车钱,回头就将猪头给泡在水里。说实在的,猪头这么大的东西,用家里切菜的刀是不能够的。思来想去,叶嘉把大砍刀拿出来。

  将木砧板就放在地上,她思考着从何处开始砍。

  蕤姐儿跑回家就追着她的羊咩咩满院子跑。养了两个月,羊已经长得比蕤姐儿还大了。叶嘉去后厨舀了一瓢羊奶,再弄点吃食给点点吃。回来时,余氏已经换了身破衣裳去后院割韭菜。

  叶嘉喂饱了点点,也去屋里换了身衣裳。跟余氏一道蹲在井边上,一个拆猪头一个洗韭菜。

  这个猪头还蛮大的,至少有二十五斤。叶嘉先将它脖子上那一圈猪颈肉给拆下来,然后再将猪头劈成两半,取出猪脑。割除耳圈眼角鼻软骨和淋巴结。祛除鼻腔里头的脏东西,拿清水反复冲洗。而后又去拿了个刮刀刮洗上面的杂毛,实在去不掉的再拿镊子拔。

  婆媳俩忙着,余氏忽然提起了周憬琛。话的说也有些奇怪,她说起周憬琛能文能武,别说看着清瘦文弱,实则武艺不错:“允安十三四岁便猎过熊。别看他衣裳穿起来瘦的很,脱了衣裳那胳膊又粗又长,精瘦有力。就是旁人带刀的都不一定能打得过赤手空拳的他。”

  “……”叶嘉缓缓地直起腰看向余氏。

  余氏眼神闪了闪,又垂下眼帘去。

  叶嘉大致懂她的意思。想了想,她把早上那事儿给余氏说了。

  余氏不直接问,她也得说出来。不然本身没什么事因着含糊其辞给弄了个疙瘩在反而不美。

  事实上,余氏确实有些心气儿不顺的。她早就听说过叶嘉跟镇上那程二的风声,怕儿子不在,儿媳被人勾搭走。但这段时日朝夕相处又清楚叶嘉的性子,觉得儿媳的品行不大可能做出那种事。方才在镇上她来得晚,老远瞧见两人在一处说话,具体说了什么她没听见。

  余氏察言观色的能力还是不错的,毕竟世家大族出身。瞧方才两人说话的神情,倒像是儿媳绝了心思,那个程二还有些不死心。心里有猜测,此时听叶嘉说更应了她的猜测,顿时就心安了。

  “照这么说,这胭脂铺子的店家到不像个会做事的。”余氏虽当惯了甩手掌柜,但管下人却是自出世便会的。有道是上行下效,上头人行事不正,下头人才会有样学样,“咱这生意下午怕是也谈不成。”

  叶嘉自然也知道,但这话也不绝对:“且等下午我再去看看。”

  早上十块香胰子揣出去又带回来,跟叶嘉想象的不一样。叶嘉的心性倒没那么脆弱,不过有这一遭,她反而立即意识到了自己做事的问题。许是自打穿过来做事都太轻易顺遂,她如今颇有些想当然了。这不是个好的做事心态,往后该严谨的还是得严谨。

  这般想着,她问起:“娘,我的那套衣裳可做好了?”

  “昨日就做好了,忘了拿给你。”余氏自然就更懂这个道理了。先敬罗杉后敬人,到哪里都一样,“一会儿你去屋里试试看,合不合身。若有哪里不合适的我再改改。”

  叶嘉点点头,洗了半个时辰才把这个猪头给彻底弄干净。

  卤猪头其实简单的很,清水里焯水一刻钟多,得把血沫子和腥气去除干净再捞出来,清水冲洗。而后再煮一锅水跟洗涤干净的猪头加入葱姜煮开,撇去浮沫,煮到五成熟再捞出来。这般才算处理干净,将煮的半熟的猪头扔进大锅里煮。

  叶嘉卤的这个手法跟许多卤法不同,有点像冷切,等煮好的猪头切成薄片,拍蒜、姜、芹菜、和调制醋油汁儿拌起来,吃起来更弹口。

  这厢把猪头给煮上,余氏也收拾好了韭菜。去到屋里将给叶嘉做的衣裳拿出来,叫她去屋里换。叶嘉选的料子是湘妃色,余氏给做的缠腰裙,还特别会配的打了好看的络子。叶嘉不大会穿,折腾了半天没弄明白怎么搞,还是余氏见她许久不出来进来给她穿。

  不得不说,余氏的审美品味是真的好。这不算好的布裙被她这么一裁剪缝制,穿到叶嘉身上瞬间高贵典雅了起来。叶嘉先前不是没瞧见过镇上富贵人家妇人的穿着,都没有她这一手制的好。

  腰上的络子打好,垂下来,余氏又顺手给叶嘉弄了个发髻。

  这还没上妆呢,就当真将她的颜值又生生往上拔高了好几个档次。有道是人靠衣装马靠鞍,叶嘉这般一收拾好,笑一下都能笑得人眼晕。余氏看着她倒是犯了难:“穿成这般你一个人去镇上怕是不能安心,且等我换身衣裳,咱一道去。”

  说着话,她又叹了口气:“若是允安在家就好了。”

  叶嘉立即明白了她的意思,太打眼了。但这也没办法,往后若是还得做生意,收拾得体面是必要的。见叶嘉已经换好了衣裳,余氏也不叫她脱下来。

  中午简简单单地吃了点,两人又抱着香胰子去了镇上的胭脂铺子。

  这回倒是没被拦住,胭脂铺子的小二递了话给掌柜的。胭脂铺子的掌柜是个女掌柜,一张国字脸,颧骨很高,眼窝深陷,有点刻薄的长相。

  下午在店里早早等着了,看到一老一少两个女子进来,顿时眼睛都亮起来。

  叶嘉的相貌不俗,余氏自然也不俗。

  事实上,能生出周憬琛那等容貌的孩子,母亲的相貌必然不差。余氏年轻时候是燕京双姝中的一个,比起另一个才女,她就是靠一张脸占稳了双姝之一的名头。老了也难掩美貌。平日里藏着掖着不显,此时收拾好,端起范儿,那叫一个美人如画。

  掌柜的被余氏那世家贵妇的气度给唬得一愣一愣的,等叶嘉将香胰子拿出来,说起了生意的事儿,立即打起了一万份的小心:“我姓杨,旁人唤我杨四娘。”

  杨四娘自然是认得香胰子,东西一拿出来她就明确表示了有收香胰子的意向。

  叶嘉这颗心放下来,也不跟她绕弯子:“不知杨掌柜愿意出多少收这个?”

  杨四娘目光在叶嘉和余氏的脸上转了转,不答反而问起了两人手中有多少块货源。

  “十块,东西不多,留了几块家里用。”叶嘉也直接,既然是诚心要做生意,自然把话说明白,“但若是能长期寄卖,我们这边还是能提供更多的货。”

  叶嘉这话一出,掌柜的心思就活了。

  约莫是见叶嘉脸嫩,余氏又是个不事生产的软糯模样。想着这人一日来了两趟这般急迫,必定是急着出手,急需用钱,她的姿态就端起来。仗着镇子上就她一家胭脂铺子,她眼珠一转,直说愿意出一百文一个的价格收。

  “二位有所不知,在李北镇这边这东西的规矩跟中原不同。中原人各个腰包鼓鼓,自然是掏的出钱买。李北镇当地百姓日子穷苦,买不起太金贵的东西。再好的东西定了高价也卖不出去,等于白费。”

  掌柜说的言之凿凿,“再说,你二人拿出的这个香胰子瞧着卖相其实不算太好。红丝丝的,闻着味道虽然不算太差,在李北镇卖差不多。我若是收了,也只能低价去售。做生意的不能不挣钱,我出一百文已经算是顶厚道的价格了。”

  不得不说,这歪理邪说还能这样说,这个掌柜的脸皮着实惊到了叶嘉。

  她早料到了一两银子的价格不好谈,可能要多费些口舌。但觉得这个价格是能谈下来的。倒是没想到这个杨掌柜拿人当傻子看,直接狮子大开口给她压到了一百文。

  掌柜的见两人脸色不好看,猜到自己这一开口有些过了。

  她方才闻了闻,这个香胰子的味道比东乡镇那边卖的要好闻的多,一股桂花味儿。怕人给她吓跑了,于是脸上挂起了笑:“这样吧,我也不是那等黑心之人,头一回做生意也得厚道些。你这十块大小不一。大的我给你多一点,一百五十文一块。十块全收下,正好给你一两半钱。”

  余氏的脸色已经铁青,看向叶嘉。

  叶嘉是半句话不想说,跟一个拿她们当傻子的人谈生意是没意思了。他一声不吭地把布包起来,那杨掌柜的笑了半天只等来她这个动作,顿时志在必得的笑脸就有些僵住。

  “二位这般是作甚?是觉得价格不合心意是么?”

  杨四娘抬手按住了布包,扯了扯嘴角又笑起来,“二位且慢,先别急着包起来。这不是还在谈么?二位也莫怪我开价太低,这也是没办法,整个镇上就没有过香胰子这东西。大多数镇上百姓听都没听过,我头一回收这个也不晓得能不能卖得好,自然得小心些。再说,你这东西看着跟普通香胰子色泽不一样,也不清楚洗脸洗手能不能有那等效果……”

  叶嘉抬眼看向她,倒也没有撕破脸,只脸上笑容淡了许多:“我拿出来卖,自然是好用的。这桂花香胰子常用不仅能肤若凝脂,还能去油去腥。便是吃蟹杀鱼的腥臭味也能去掉。”

  杨四娘皱着眉头似在思量。

  叶嘉于是将自己切的那一小块香胰子拿出来,叫掌柜的当场试试。

  杨四娘心里是信了的,但为了能压价还是装模作样地叫伙计端来一盆水和一颗兴蕖。兴蕖这东西味儿大,碰一下满手都是那味道。她捏着兴蕖揉了揉,而后借着叶嘉切下来的那小块香胰子洗手。

  还别说,用完了不仅手指干净,还能闻到一股淡淡的桂花清香。

  明摆着的事儿是不能睁眼说瞎话,杨四娘看这香胰子眼神更火热了。心知这东西要是摆上货架,怕是比东乡镇那边卖的还好。心里暗喜,面上装着在沉思。

  许久,她仿佛割肉一般开口:“我只能一块加二十文。小的一百二十文一块,大的一百七十文。二位若是同意,你这十块我拿了。往后你若是还有,我也按这个价格收。”

  她这加还不如不加,叶嘉心里憋着一股火。当真是气着了。有人不诚心做买卖,你跟她扯半天都是白费口水的。当下把布包拎起来:“罢了,我们今儿这生意怕是谈不拢。”

  说罢,拉着余氏便要往外走。

  女掌柜的哪里肯叫他们就这样走了。当下就起身去拦。

  她还想说什么,叶嘉却直接将话给捅开:“掌柜的也莫要拿我二人当不知行情的傻子耍,东乡镇那没有香味的香胰子都能卖到一两二钱银子一个。我这个有桂花香气的香胰子,拿过去少不得得一两半钱一个。我二人本是诚心与你做生意,你这般糊弄,不谈也罢。”

  女掌柜的没想到叶嘉早知临镇卖香胰子的事,当下脸上一变,气氛尴尬起来。

  可话说到这份上,叫她自打嘴巴承认自己故意坑人也不可能。她只干巴巴地笑了两声,只做挽留的姿态。直说自己这边其实咬咬牙还可以加价。

  “那杨掌柜愿意出多少?”

  “五百文一个的进价,大的六百文,如何?”

  叶嘉也没心思跟她扯这些,直接跟余氏绕过她出了胭脂铺子。

  她此时心里却是懊恼起来,确实是如余氏所说,底下人行事不正,上头人也不是好相与的。想那胭脂铺子一盒香粉能卖到三两,价格要的那样离谱。确实不能指望是什么厚道人。

  出来以后,婆媳二人脸色都不大好看。

  “罢了,别省这个懒了。咱这香胰子还是去东乡镇问问吧。”叶嘉深呼吸,把这污糟气给吐出去。

  余氏也是这么想的,两人沉着脸一道回了家。

  两人到家,蕤姐儿睡了一觉醒来。听到外头的动静,从王老太家咚咚地跑过来。叶嘉把东西送去屋里,又换了身衣裳出来,后厨的灶下火已经熄了。锅里的卤猪头散发着阵阵香气,叶嘉拿筷子戳了戳,又切了一小块尝了一下,眼睛一亮。

  等会儿调个卤汁,加醋,味道就该差不多了。

  叶嘉这边快速地调了卤汁,捡了一对猪耳朵出来,快刀切薄片。火速拍了几个蒜,切成蒜泥。芫荽切成小段,胡芹切断,芫荽就是后世的香菜,胡芹也就是芹菜。然后将调好的汁水往里头一浇,调拌好。

  这边刚好拌好,余氏那边也换了衣裳出来。

  她脸色不大好看,回屋想了想,还是觉得这口气咽不下去。叶嘉又做了几个菜,蒸了几个馒头。天气渐渐热了以后,就不乐意在屋里吃饭了。叶嘉弄了个木桌,他们就在院子里吃。

  余氏黑沉沉的脸色在吃了一口猪耳朵,眼睛顿时就亮起来。

  “爽口吧?”叶嘉笑眯眯的,“天气热了以后,这个当下酒菜应该很好卖。”

  余氏吃了几筷子,心里的郁闷一扫而光。

  “家里还剩了些酒在,”上回待客买的,如今还剩一些。叶嘉平常是不喝酒的,但今日有猪头肉,配酒其实最好的,“不若今儿喝一点?”

  余氏有些馋,就叫叶嘉去拿了酒过来。

  两人才斟了一小杯,喝了一点点,余氏就感觉酒劲儿大了。西北的酒都很烈,不似往日她吃的果子酒,甘甜。她连吃了几筷子猪头肉将酒意压下去,忽然道:“嘉娘,赶明儿做点这个给允安送过去吧。我方才想起来,再有十多日是允安的生辰。他好些年没有过过生辰了,你替娘过去看看他。”

  “今儿这衣裳穿得不错,”余氏喝了酒也有些放开,“就穿今儿这衣裳去。”

第30章

  切了一碗猪头肉给隔壁王老太端过去,叶嘉回来就又开始忙活。

  香胰子的生意只能暂时放到一边,不过胭脂铺子老板娘的种种做派叫叶嘉肯定了一桩事。她做的东西是好的,值得商家肯定的。只不过没遇上个诚心做买卖的,否则定然定个章程能长期供货。

  叶嘉原本的想法是,先试做,零售。在镇上卖出名声以后再扩大生产,她才有资本去找大商队谈生意。否则光拿着东西去找人,人家凭什么见她。再说那点塞牙缝的小买卖,人家也看不上。

  这个商队,自然还是指的程家商队。

  叶嘉特意打听过,程家商队的信誉很好。行事作风也一板一眼,比外头路过的商队厚道不少。叶嘉不是个因噎废食的人,没必要为了避嫌刻意舍近求远。但她希望到时候跟程家商谈的时候,不必私下用人情去找程二,而是理直气壮去程家商队找话事人。

  叶嘉心里盘算着生意经,下午还得跟余氏一块制饼。

  余氏到底不是那等真笨拙之人,原先不会做是因为没人教。如今这般日日看着叶嘉做,她多试做几遍总算学会了包饼。手速虽跟不上叶嘉的,但也能包的似模似样。

  “猪头肉明早卖?”余氏一面忙活一面问叶嘉,“我总觉得下酒菜早上不是最好的时辰。”

  叶嘉自然知道。正常人早上的口味都很清淡,猪头肉又是蒜又是醋的,一大早就吃肯定是怪的。叶嘉记得上辈子卖这种冷切猪头肉的店家都是从上午十点钟开始,卖一整天,到晚上收摊儿。叶嘉昨儿做这个本就是为了先试味道。想着味道若够好,她才会拿到摊位上卖。

  “明儿咱家摊子摆得久一些。咱早上先卖饼子,到巳时三刻再改卖猪头肉。”

  如今市面上朝食摊子多了好几家,除了周家的西施摊依旧红火,那卖炸韭菜盒子的老汉那家紧随其后。除了张家和刘大娘家,还多了一家卖馕的。早已不是西施摊一家独大的局面。李北镇才统统多少人?叶嘉私心里认为朝食市场早已饱和,没必要在朝食的生意上死磕。

  不过因着西施摊味道好,一早上三百来个饼还是能卖得出去的。如今每日只做三百个饼。

  余氏深以为然,说着话,她想起来去揭了锅盖:“晚上吃完那些还剩多少?”

  “约莫还剩二十一二斤。”叶嘉把猪颈肉拆下来,大约拆了三斤肉下来。她跟余氏都是小胃口的人,喝酒吃菜才吃掉一斤多猪耳朵。给王大娘端了一碗,剩下的就都还在锅里。

  市面上生猪头是十八文一斤买来的,这般处理好又卤过做冷切,配上卤汁卖的话,成本搭进去,最少也得卖到二十五六文一斤。李北镇就一家卖熟肉的,在西街那边卖的牛羊肉。牛羊肉比猪肉金贵得多,酱牛肉卖到一钱二一斤。叶嘉在想自己这个价格是不是能定得高一些。

  “娘觉得咱这肉卖三十文一斤能卖得出去么?”

  这话把余氏给问到了,镇上人吃肉不多。村子里大多数人家也是一年到头过年吃个荤,也只有周家多了个能干的儿媳,他们才隔三差五地弄点好吃的。

  “不好说。”余氏其实有些担心卖不掉,“不然先卖卖看。”

  也只能这般。万事开头难,摸着石头过河吧。

  说起来,卖熟肉跟卖饼还有区别的。毕竟肉食这东西不能像饼一样随手拿东西一包就能拿走。肉要按斤切,要称,还得调酱汁拌。卤水汁明早弄肯定来不及,叶嘉早早把要用的卤水汁调好,弄了个又大又深的锅装着。锅盖盖紧,怕明日摇晃给晃悠出来。余氏跟蕤姐儿帮忙剥蒜,两人闷声不吭地剥了许多蒜粒儿,给叶嘉切碎拿个小钵给装好。芫荽和胡芹也洗过切好。

  叶嘉仔细检查了下东西,觉得不够,还需要一个大的木砧板和小称。

  “娘,咱还需要一个小木头架子。”叶嘉琢磨着切肉的时候得有木头架子搭起来,“就跟前头卖切糕放砧板的架子一样。不然明儿摆弄不开的话,不好弄。”

  余氏听她一说也明白,皱着眉头想:“可那东西家里没有。去找木匠打也来不及。”

  “倒也是,这么晚了。”

  叶嘉想着要不然明儿先用厨房的小方桌凑合一下。就是这个秤必须得有,小斤两的那种。余氏坐在椅子上没说话,须臾擦了两下手,去屋里端了点给蕤姐儿吃的小点心转头又出去了。

  周家没有小秤的,但隔壁王老太家是有的。

  余氏头一回去借东西,有些抹不开面子。王老太一看她这模样,主动开口问她。吃了周家那么多好东西,你拿我当人,我自然也拿你当人。邻里之间就是这般有来有往。王老太晓得周家要做猪头肉生意,听余氏说没有小方桌用,她还把自家后头用来放东西的矮架子给捣鼓出来。

  “淑娘啊,你看这个架子擦洗擦洗能用么?”

  淑娘是余氏的闺名,余氏娘家姓余,闺名叫洺淑。王老太不晓得她名字是哪个洺淑,就管她叫淑娘。

  余氏瞧着差不多,扭头把叶嘉给叫过来。

  叶嘉一看,站过去试了试高度。以她的身高把砧板放在架子上的话,切菜是够了的。柜子能用,王老太也高兴了:“拿去用,这架子我搁家里也没什么用处。”

  叶嘉哪好意思白拿人家东西?乡下人一针一线都是好东西。何况这么一个大木架子。叶嘉连忙说只是借用两日,等自家去木匠那边打好趁手的架子,会把这个立即还回来。

  王老太不着急,今儿晚上吃的那一碗猪头肉可香,香的她到现在嘴里还是那好闻的味儿。

  叶嘉跟余氏把柜子抬回去,又借了王老太的小秤。或许不该叫秤,叫权衡,这称是那种旧时候用的秤,有那种很小的秤锤坠着。秤身上画了刻痕,钩子勾住货物,秤锤坠在后头,人只需拎着上面勾着的绳子。等两边平了就是对了。

  这东西最大的斤两也就二十斤。叶嘉没用过这种秤,王老太教她看她才看明白刻度。余氏也在旁边看着,趁机试了两下,也弄明白怎么秤怎么看。

  晚上照例做了三百个饼,叶嘉早早洗漱完就上床,准备睡了。

  点点已经能跑会跳了,且跑起来的速度非常快。吃东西也凶,身量拔高,原先满身的奶膘迅速消退,四肢变得修长。黑不溜秋的毛渐渐泛出灰白,被养得好,油光水滑的。渐渐有点像后世一种特别出名的狗,哈士奇。但毛色不如哈士奇的均匀清晰。

  叶嘉越看越觉得像,每天都担心它精力旺盛趁她不在会拆家。小家伙平日里不太爱叫,好像也没怎么像哈士奇那样撒泼搞事儿。就安安静静的在暗处盯着人。

  老话说,咬人的狗不叫,叶嘉猜点点大概就是性子太凶又不爱叫的那种狗。

  此时点点蜷缩在叶嘉脚下的窝窝里,屋里稍微有点动静,它就会睁开眼睛看过去。一双眼睛幽幽地泛着光。叶嘉伸手揉了揉它脑门,小家伙呜呜地呜咽几声,伸出猩红的舌头舔了舔她的手心,又慢悠悠地趴伏下去。晚上吃猪头肉,叶嘉也给它分了一小碗不加作料的,它吃饱了就悠闲地打哈欠。

  吹了灯,一觉到天明。次日一早,余氏就在院子里张罗了。

  叶嘉爬起来快速地梳洗,又去给点点放了吃食。余氏刚把蕤姐儿抱到隔壁去。上了年纪觉少,一大早就起了在院子里喂鸡。王老太放下鸡食钵抱起蕤姐儿,就叫她快回去忙。余氏匆匆回来,正巧赶上叶嘉搬东西,就过来搭把手抬,两人收拾收拾匆匆去镇上。

  饼子卖熟了就不似摊子才摆那时吃香,时不时有人过来买一个两个的。

  三百个饼卖到巳时刚巧卖完,叶嘉跟余氏留了一两个饼煎了,跟余氏一人一个当早餐。

  两人歇了会儿,吃了饼子喝了竹筒里装的羊奶,缓过劲儿再将炉子里的火给熄了。两人一个将煎锅收下去,一个把篓子里的猪头肉拎出来。

  猪头肉卤之前已经拆过,猪脸猪鼻子都拆分开。卤水汁和蒜末,芫荽胡芹一大盆地摆在旁边,叶嘉将拆过的猪脸明晃晃地摆在架子上。

  过了最早上那一会儿,其实瓦市里人不多。还在里头逛的都是镇上的住户。转悠一圈买点菜,扭头到出口处瞧见这么个架子就有些好奇,伸头过来瞧两眼。

  叶嘉心知第一回 卖肉肯定是不好卖,毕竟价格卖得高。所以弄了一块猪脸肉啪啪切成小薄片,蒜末芫荽胡芹加卤水汁拌了一小盘放在旁边。蒜粒这东西香气逼人,老远就能闻到味儿。好些人路过出口看了两眼就忍不住打听,叶嘉笑脸迎人:“三十五文一斤,冷切卤猪头肉。”

  三十五文的价格一喊出来,吓到了不少人。叶嘉也不怕,有那明摆着想吃又舍不得的,叶嘉就拿了个小蘸碟,叨了两块拌好的猪头肉叫他们尝尝。

  试吃这种促销手段是后世超市里随处可见的,在如今却不算多见。

  不得不说,这一招用的很到位。卤猪头这东西吃一两口就会意犹未尽,有那本着占便宜的心思过来尝两口的。吃了一筷子发现味道着实勾人,不买也买了。余氏如今也会说话了,一面给他们弄一筷子一面说:“这天儿越来越热,有那大油的吃了腻歪,冷切肉下酒更好。”

  二十来斤的猪头肉,试吃了五六个人,其中一个红脸大汉一口气要了三斤。

  “给我切猪鼻子这块。我爱吃这带软骨的,劲道!”

  “大哥会吃的,这猪鼻子确实是顶好的。”叶嘉给他切完,当众各种料放上去卤水汁一浇,当众拌。醋酸和蒜的味儿一冲上来,香的人流口水。

  旁边连吃了两筷子的高壮大娘掏出钱袋子,抠搜地要了半斤。其他人看着实在是馋得慌,尤其叶嘉故意站在风口上,那味儿被风一吹,当真跟长了钩子似的往别人心上勾。好几个嘴馋的汉子一咬牙,买了一斤两斤的。叶嘉笑眯眯地给他们当众拌好,转眼就卖出去小十斤。

  卖肉这东西,还是汉子比妇人舍得花钱。

  余氏坐在一旁收钱,心里咚咚跳。不为别的,听到那铜板砸在钱箱子里的声音太好听了。

  “明儿要不要多做些?”这么快就卖了一半走,大大的出乎了意料。余氏本想着当地人吃猪肉少,吃猪头肉的怕是更少,谁承想好吃的东西那是不分肉种的。李北镇这边人不似中原的富人家挑嘴儿,吃东西都不讲那个忌讳,“我瞧着这些怕是卖不到一会儿就该卖光了。”

  眼看着天越来越热,快到午时。忙活了一早上的人到这个时辰都饿了。香味传出来,越闻越饿。叶嘉笑眯眯地站在,觉得今儿这小风吹得可真是好。

  试吃的那一小盘吃的只剩个底儿,余氏有些心疼,眼看着叶嘉又拌了点放里头。

  等了不到半个时辰,剩下的十斤猪脸肉也卖完了。余氏怕一会儿猪头买不着,叶嘉在这边忙,她忙去肉摊子把两个大猪头给买下来哼哧哼哧地提回。两人饿得肚子咕咕叫,早上那一个饼不顶饿,这会儿早就消化干净了。叶嘉默默把包头的布巾子解开一些,叫里头的热气散一散。

  婆媳俩又买了点菜,给孙老汉剩了一小包猪头肉,叫他带回去吃。

  孙老汉自打给周家包车以后,隔三差五地总能吃点好的。日子长了,他也不矫情,就闷声不吭帮着周家干点小事儿。比如叶嘉说想买秤,要打木架子,他能找着人给说个便宜的价格买下来。

  因着二十斤猪头肉卖出去,挣了七百文。跟饼比起来不算大挣,但一想家里吃了那些还送了人,留了三斤的猪颈肉在。这么一算其实算挣不少。后知后觉的,叶嘉意识到自己饼卖的贵。也亏得她用的都是好料,鸡蛋、油、面粉都是一般人家不会日日吃的好东西,不然怕是卖不出去。

  两人坐着车到家,孙老汉还得赶车回去。孙老汉家两个孙子一个四岁一个六岁。大的那个虽然能做饭了,但孙老汉怜惜两孩子父母不养,格外疼惜些。

  孙老汉一走,余氏就把两个大猪头给泡进盆里。昨儿借的那个木头架子还得再用两日,新架子打出来得明儿才能拿到手。

  秤倒是买到了,借用的这个就先还回去。

  叶嘉昨日怎么收拾这猪头的,余氏就在一旁看着,自然也记得。

  两人把东西拿回屋去,叶嘉就去后厨做饭。余氏先去后院割了一把韭菜,泡进盆里。又扭头收拾起猪头来。家里两个大人加一个小孩儿,做饭不用太搞花样。叶嘉琢磨着天气热,干脆用剩下的卤水汁弄个凉面。剩下的三斤猪颈肉她收拾收拾,炖个红烧肉吃。

  这边正忙活着呢,院子外头又来人了。叶青江是知周家在镇上摆摊,晓得下摊子怕是得午时。特地赶了这个时辰过来,老远站在院子外头跟余氏打招呼。

  余氏上回才见过叶青江,对叶家人不熟,只客气地招呼人进屋。

  叶家擦了擦手过来,叶青江才说了三日后是叶四妹出嫁的日子。叶媛与阿玖的婚事因着阿玖好说话,叶童生在里头掺和,硬生生折腾了两个月才总算让女儿出嫁。据说闹了一出后,叶童生为了做面子,说阿玖拉来的那一大车野物不算,还特特问阿玖另要了十两银子的聘礼。

  听了这话叶嘉颇有些无语,好半天开口:“那四妹夫也给?”

  “这怎么能不给?”叶青江倒是没觉得给聘礼哪里不对,喝了口茶又继续说,“叶家正经嫁女儿,四妹那模样那性情,正经的聘自然少不了得这个数。再说,四妹夫一个光棍篓子也不懂什么道理,当初你出嫁,可是三十两聘礼。四妹只要了十两,已经是爹客气了。”

  叶嘉觉得这叶童生做事挺有意思的,死要脸,但几个女儿明码标价。十两银子的聘礼还算少的?

  “四妹没说话?”叶嘉是看在自己占了原主身子的份上才出手帮她娘家一把,若不然,她实在不想跟叶家搭上关系。想到叶四妹,她到底多嘴问了一句:“家里预备让四妹带多少陪嫁走?”

  叶青江愣了一下,一口茶水呛到喉咙里,不说话了。

  叶嘉看明白了。这就是理直气壮要聘礼,但一毛不拔不给陪嫁。跟原主当初出嫁一样,要了三十两聘礼,原主除了几身衣裳和程风送的首饰,一个铜板都没带回。别的话叶嘉也懒得说,跟这些人说等于白费口水。叶嘉点点头,就只有一句:“我知晓了,后日我会早早回去帮一把的。”

  叶青江原先瞧着像个好的,如今看来叶张氏骂他的话也不全不对。这没担当的样子确实看着挺闹心,得了便宜还卖乖。她没那么客气了:“二哥我就不留你吃饭了,家里还有事儿要忙。”

  叶青江的脸上有些羞红,放下茶碗就忙说要走。

  叶嘉送他出院子,远远看着人走远。余氏从后院出来还奇怪:“嘉娘,怎地不留二舅子吃个饭?”

  “不了,他忙着呢。”

  说完,转头又去后厨看肉炖的如何。余氏看了眼远去只剩一个点的背影,扭头看向叶嘉。心里一动,约莫明白儿媳的脑筋转过弯来。往日恨不得掏空了周家贴补娘家的人可算是想明白了。

  几日后,叶嘉跟余氏早早收了摊子就去了叶家庄。

  叶嘉娘家妹子出嫁,余氏作为姐姐的婆母自然也是要来吃酒的。余氏性子好,一个人在家待着也觉得难受,干脆跟叶嘉一道过来帮忙。叶家院子里都是人,好些同宗同族的女眷。叶童生在村子里是有些威望的,女儿出嫁当然帮忙的人多。

  家里鸡鸭鱼肉地摆在盆里,几个妇人蹲在盆边一边喜气洋洋地说着话一边拔毛搓洗地忙活。吵吵闹闹的,好多小孩儿在院里院外的跑。

  叶嘉帮不上忙,就去了叶四妹和叶五妹的屋。

  四妹屋里坐了一圈姑娘家,叶四妹坐在床边,脸上含羞。姑娘们叽叽喳喳地说着话。看到叶嘉进来静了一静。无他,叶嘉当初在闺中时性子多霸道,好些姑娘都吃过她的亏。到如今都有不少人看到她就害怕。叶嘉没留心这些人,慢慢地往床边走。

  好些姑娘瞧她这样子,借口还有事就往外走。叶四妹其实也有点怵得慌,但想到自己遇事儿这两回都是三姐护的她,倒也没那么怕叶嘉了。

  “姐。”忙将身边的位置让开一些给叶嘉坐,“刚下摊子过来么?”

  叶嘉点点头。屋里其他姑娘见姐妹三这神色,猜到姐妹间怕是有话说。打了个哈哈忙说去外头帮忙,一个两个拉着手就都走了。不一会儿屋里人走光,叶嘉抬眸看到叶五妹没走也没管。把昨儿去镇子上买的一个银镯子,一对银耳环递给她:“给你添妆的。”

  叶四妹这回成婚,除了一身红嫁衣一双鞋和一方新被子,什么都没有。

  她不像原主,私下里收了程风的东西能藏着带走,她是叶家给多少东西就多少东西。可那么点东西,当真比村子里最苦的人家都没好多少。叶四妹心里不是不委屈,但想到三姐当初在家那么受爹的宠,嫁出去也一样就把这口委屈给咽下去。

  这会儿叶嘉拿出东西,她一双眼睛立即就红了。扑过来就抱住叶嘉的胳膊:“姐。”

  叶嘉有点不适应,她独生子女那么多年实在不习惯被人这么亲近。点点头,僵着脸说:“给你明儿出嫁戴。弄得好看些。”

  叶五妹在一旁看得眼热,咬着下嘴唇,巴巴地看着叶嘉。

  叶嘉也不是吝啬的人,本来这点东西她也不是拿不出来。出于一点可笑的同理心,叶嘉来之前去镇上的首饰铺子挑了这两样东西带过来。此时瞥了五妹一眼:“你往后出嫁了也有。”

  叶五妹嘟着嘴哼唧了一声,倒也坐下来糯糯地喊了声姐。

  婚事办的不大,就叶家本家人吃了一顿酒席。叶四妹穿了身大红嫁衣,耳朵上挂了叶嘉昨日给她的银耳坠,头上带了株大红的绢花。那异族四妹夫阿玖不知从哪儿弄来一匹骡子。骡子的脖子上挂着红花球,他掐着四妹的腰把人抱上骡子。

  一手将叶四妹的嫁妆背上肩膀,阿玖牵着骡子就这么把人给带走了。

  叶五妹站在门口要哭不哭的,看到叶嘉走过来,到底没忍住扑进了叶嘉的怀里红了眼睛。叶嘉拍拍她,扭头看到叶青河杵着两根拐杖红着眼睛躲在角落里。

  少年比先前瞧见的瘦了许多,见叶嘉看过来,犹豫地龇开了一嘴牙:“姐,我把腿打断重接了。”

  叶嘉瞥了眼他的腿,果然看起来顺畅多了。

  她点了点头,只说了一句让他好好养着,叶青河眼睛亮了起来。

  叶嘉绷着脸,连酒席都没吃就想走了。主要是这些人做的实在是不好吃,男人们又是喝酒,又是小孩儿上桌,吃得埋汰的很。什么菜一上桌就被抢了个精光,连残羹冷炙都不会剩下。余氏也没吃,婆媳俩忙得头昏脑涨,晚上没在叶家留饭就跟叶苏氏打了声招呼提前回家。

  刚回到家,院子里一个黑影嗖地窜出来。窜到叶嘉的脚下,嗷嗷叫着绕着她的腿转圈圈。

  耽搁了一天,又累又饿。叶嘉赶紧弄吃食喂她的狗儿子。而后才去下了一大锅鸡蛋面,一家人垫了肚子。天色已经很晚了。这个时辰明日的生意怕是做不成,余氏放下筷子就又提起了周憬琛的生辰。

  叶嘉倒也没拒绝,她那十块香胰子还没着落呢,正好可以拿去东乡镇问问。

  不过这个点儿了,猪头是不好买。想到自己答应给人带零嘴儿,叶嘉把藏在篓子里的那三斤瘦肉给拎出来。预备奢侈一把,给那厮做个炸小酥肉。不过花椒这东西太贵了,只能做个不加花椒的家常版小酥肉。那东西刚出锅脆脆的好吃,要做也是明日做。

  既然这般,早早收拾,沐浴更衣睡觉。

  晚上睡得早,醒的自然也早。叶嘉次日醒来天还没全亮,推开门,天空一层雾蓝色。叶嘉去后厨生了火,而后将那条瘦肉切成粗段,加入面粉、苞谷粉、盐、又弄了些枯茗粉抓匀,先腌一会儿。所谓的枯茗就是孜然,在李北镇常见的很。

  而后再弄点面粉掺和苞谷粉,加点盐,打入几个鸡蛋,加水,筷子飞速地搅成奶糊状。

  这般锅里倒上油,再将腌好的肉条放到糊糊里头沾满挂匀,放到七成热的油锅里炸。这东西也不难弄,主要是废油。叶嘉抠搜的很。为了节省油,特意弄了个小锅。慢慢地炸了四五斤的小酥肉出来。放到一边沥干,余氏就已经起来了。

  远远闻到后厨这边飘香,她吸着鼻子就过来瞧:“做给允安的?”

  “昂。”叶嘉不是小气的人,都说了几遍是周憬琛的生辰,她就算双耳失聪也知道了。做生日蛋糕是没可能,她会做也不做,炸点小酥肉意思意思已经够了,“娘,家里那个油纸还剩么?”

  叶嘉留了一小斤放篮子里,留给余氏和蕤姐儿当零嘴儿。剩下的全包起来给周憬琛带过去。

  余氏让小孩儿去一边玩,拉着叶嘉去屋里换那身湘妃色的缠腰裙。一边看她换好一面要给她收拾头发:“你这头发要好好拾掇,可不能乱盘成个揪揪就糊弄了事。”

  叶嘉难得出门收拾的这么好看,自然是心里高兴。忙将搁了快一个月的香胰子揣上,坐的孙老汉的牛车去东乡镇。不过叶嘉这人素来是死要钱的,去东乡镇第一件事不是赶去驻地而是让孙老汉陪着她去胭脂铺子。东乡镇有两家胭脂铺子,她先去的最大的那家。

  巧了,叶嘉才过来就撞见胭脂铺的东家过来巡店。一眼看到人群中颜色出众的叶嘉,眼看着叶嘉抱着东西过来,他脸上挂了笑就亲自过来问了。

  这个东家还挺识货,叶嘉的香胰子一拿出来,他立即就闻到那股桂花味儿。

  自家店里的香胰子还在卖,最好的也没这个味儿好闻。东家看了东西许久,自然也是在估量。叶嘉还是那番话:“掌柜的若是诚心做买卖,咱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双方签个长期供货的契书。这香胰子,除了桂花味儿,我还有别的味儿的货源。”

  “我得看看这个洗漱的效果,”东家见叶嘉生得好有个好印象,却不会因此做亏本买卖。顶多双方谈事儿态度更好些,“若是洗不干净,怕是不能如姑娘的意。”

  “这是自然。”叶嘉把那块切下来的香胰子也带来了,只管叫东家当场试。

  试用的效果自然没的说,那东家闻着自己指尖那股子桂花清香,开口给了个价格:“一两一钱银子一个。大的一两三钱一个。姑娘觉得这个价位如何?”

  这是诚心做买卖的,叶嘉这边的底线是一两银子一个,店家开的比她预料得高。

  叶嘉脸上立即就带了丝笑意,人家诚心,她也不好装模作样。自然是答应了。至于长期契书,这胭脂铺子的东家也说实话:“要不要长期收你的货得看这桂花香胰子的买卖情况。若是卖得好,自然会长期要。姑娘如若不然,先留个地址在这?”

  叶嘉倒也没那么单纯留家里的地址,只说:“往后若是要找,去李北镇瓦市的西施摊来寻人。”

  这买卖一敲定,叶嘉就立即拿到了十六两的现银。

  心里高兴,叶嘉还特意去旁边的糕点铺子买了一包麦芽糖揣上。孙老汉的牛鞭一甩,吱呀吱呀地就到了东乡镇的驻地。这么一耽搁,眼看着就要到午时。天越来越热,叶嘉感觉自己额头都要热得冒汗了。孙老汉把自己的斗笠给了叶嘉,可别把她一张俊俏的脸给晒脱皮。

  叶嘉晃晃悠悠地到了驻地,营地的门口有两个兵卒子守着门。

  她没有上去搭话,孙老汉叫她去旁边树下站着,自己替她去问的话。那兵卒收了一包小酥肉,立即跑进去问了。没多久又跑回来,许久,孙老汉摸了一头汗回来给叶嘉透了个准话:“周家小子好似不在营地,听说一大早接了任务出去。此时应该在东边那片林子里。”

  叶嘉眨了眨眼睛,来了这一趟,总不能人没见着就走吧?想想,她问:“那边离得远吗?”

  “不算远。”孙老汉年轻时候也是当兵的,这一块熟得很,“走过去约莫一刻钟。”

  “那行,劳烦孙叔送我一遭。”

  孙老汉笑了笑,猜到她肯定是要去。当下牛鞭一甩,就把车往那边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