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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刚说完,余氏想到周憬琛不在家,顿时就气恼得呕心:“允安这蠢货!”

  叶嘉:“……”

  周憬琛要是蠢,全天下都是蠢人了。

  不过算了,搞到钱了心情好,说什么都是对的。一家人在镇上高兴成一团,北营这边却整装出发。说是说三日后剿匪,但因为上头催得急,他们只能提前出发。

  因为马匪的数量并不是很多,队伍的人自然也不多。加上骑兵一共才三百来人。由一个曲长领队。队伍从东乡镇往北的虹山走,越过巴尔科什湖,预计五日后抵达大燕西北最边陲。

  古时候好些朝代是骑兵和侦察兵混在一处的。

  侦察兵在军中称呼为‘斥候’,很多时候都是在军营驻扎之前派出去勘测地形和危机的。大燕的侦察兵跟骑兵就是混用的,甚至还弄出了一个塘报骑兵的名声。周憬琛作为新人骑兵,还是一枝独秀那种文武双全的新人。哪怕得上峰看中,依旧被推出来做为这次剿匪任务的塘报骑兵。

  不管他有没有勘测经验,这次就是由他得带一队人先越过防线勘察。

  周憬琛立在马上,闻着空气中咸腥的味道,看着一望无际的旷野眼眸暗了暗。让小队分成三个小分队分别从三个方向往前勘测:“半个时辰后,所有人在此地集合。”

  越过国界是一片无主的草原,草原的深处生活着不少游牧部族。马匪便是藏身于此。

  这些马匪并非连成一气,除了两个大的马帮人数多达百人,剩下的都是散兵。马匪大多各自为政,抢到就是本事,黑吃黑的也不在少数。因着不团结,早些年马匪一直不成气候。是这几年才冒出一伙儿穷凶极恶的人,抢夺村庄的同时还杀人屠村。

  周憬琛想到此事脑海中不由冒出一张人脸,那人一双碧绿的眼睛。他无声地笑了一声,若是他记得没出错,那个最大的马帮头领似乎就是拥有一双碧绿眼睛的混血异族。

  不知他那个四妹夫,如今人在哪里呢?

第40章

  大燕最西北部,翻过山脉是一望无际的草原戈壁,目之所及之处遮蔽物少。

  有句诗叫‘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描述的是美景,对于领命出征的大燕将士来说却是另一番心境。四处无挡无遮蔽不辨方向,陌生的场地不知敌人的藏身之所,不能预判何方是否会有敌袭。看似视野不受阻挡,实则危机深藏。

  此次出动的人马都是新兵蛋子,领队的曲长也才爬上来不到一年。

  一个全新的队伍,三百人有六成是今年四月份才将将进入驻地,满打满算操练不过两个月。骑兵中有不少本身善战之人,但这些人并没有受过系统的作战训练。上了战场,其实就是一盘散沙。如今他们却被要求三个月内拿下马匪首脑的首级。

  任务之艰巨,从出征被委任至今,曲长的脸色就没有放晴过。

  三路骑兵勘测回撤,周憬琛整合了三路情况汇报给曲长。

  曲长不知听明白没有,听完汇报眉心紧锁,许久一言不发。最终队伍择一处背靠水源地势较高的位置安营扎寨。曲长显然对这方面没有经验。或许身负战功,但确实并非将帅之才。领兵出战或许可以,但安顿后方,安营扎寨这类事务布置得混乱且没有章程。

  天色渐晚,营地仍旧乱成一团。周憬琛抬眸眼看着天边渐渐黑沉下来,心中隐约有不安。

  夜幕降临会大大地阻隔视野,夜里的草原远远比白日里危险。士兵们从驻地出发,长途跋涉了好几日,无论是精神还是身体都早已劳累不堪。作战之前若不能及时修整,是非常不利的。一旦遭遇敌袭,他们可能全体折在这里。

  出兵在外听从命令是必须。但领头人行事如此混乱,周憬琛不得不越俎代庖。

  他这人身上天生却有一种令人信服的统御气度。言语疏淡有种很特殊的威慑力。本身周憬琛在新兵之中就非常的拔尖,朝夕相处两个月不少人信服。他站出来轻松控镇了场面,周憬琛指挥将士们迅速以木栅营法就地扎营。

  第一步自然是立木栅,挖排水沟,建旱厕。随军作战,选好茅厕方位非常重要。一旦处理不好,可能会引发传染和瘟疫。排水和辎重也得谨慎安排,守好后方辎重是保证队伍健全最必要的一环。

  而后是设哨兵,带人去挖掘陷马坑,设好拒马阵。

  一阵兵荒马乱之后,队伍终于在夜色黑沉之时安顿下来。

  曲长确实是个新人,姓邓,东乡镇本地人,三年前战场立了大功被提上去。

  作为士兵,邓曲长自然是悍勇。但有的人能打仗却做不了将帅,邓曲长就是出了名的能冲锋陷阵,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勇。此时被周憬琛抢走了指挥权,心中多少有些不满。但不满之后也迅速冷静下来,没人比他清楚此行任务的凶险。

  他自知自己不具备统筹布防的才能,便没有阻止周憬琛的越俎代庖。

  那群马匪虽说人数不过百人,但早已在这一片草原横行四五年。论起对地形地貌的熟悉和空旷之处作战方式的熟练,马匪比他们强得多。之所以那么猖獗,就是驻地拿他们没办法。

  当日夜里,邓曲长深思许久后召集随行部下,询问了周憬琛的生平。

  因着驻地先前招兵的手段粗陋,目的不纯。所以在登录名册和记录兵卒生平籍贯时并不仔细。随行下属对周憬琛的了解很少。除了听说此人擅骑射能打,别的一无所知。

  邓曲长左思右想,有些不放心。但是三百多条人命随他出征,他就必须扛起这个重责。没有那金刚钻揽不了瓷器活儿,他左思右想的最终还是狠下心,命人把周憬琛也给叫了过来。

  邓曲长此人别的本事没有,也确实是个粗人莽夫。但不妨碍他在大事儿上极有眼色,否则也不会从一介村夫中脱颖而出。在年纪轻轻时候便立下大功,爬到了曲长的位置。邓曲长话说的敞亮,堂而皇之地当众将这次作战的指挥权让渡给了周憬琛。

  他就一个想法,婆娘孩子还在家等着,他可不想就这么死在剿匪一事上。

  周憬琛原本还在计划着如何兵不血刃地拿下邓曲长的指挥权,没想到邓曲长让的比他想的还快。顿时有些哭笑不得。邓曲长把态度都这般明确地出来,他自然是当仁不让:“既如此,那卑职便领命。另外,各位在场,正好就接下来的作战做出商议。”

  这次剿匪明显就是有诈。不论是用人、武器、还是辎重护甲都十分粗陋。很显然上头把他们派出来就没打着他们能赢的心思。兴许,还盼着他们回不去。

  周憬琛不由忆起虹山北部曾青矿,他面色不由冷肃,眸色幽沉下来。西北这帮子尸位素餐又眼皮子浅的蠡虫,早晚他会一个一个剁了手脚丢出去喂狼:“明日姑且按兵不动,暗地组织一批侦察兵继续勘测地形。待地形勘测完备后再选定作战场地。”

  非主场作战,事先勘测是重中之重。一旦有疏忽,可能会全军覆没。

  马匪其实并不难打,看似有几分作战经验,其实从先前几次袭便能看出色厉内荏。抛开他们杀人手法凶恶看,其实不过一群为财为利聚在一起的乌合之众。一旦遇上危险只会四散逃开。只要打到他们害怕便会四散逃开。届时只需引导着他们逃往设定的路线,借机设好陷阱埋伏便能很快击溃。如今难得是找到他们的藏身之地。只要找到人,就能一锅端除去。

  周憬琛这边紧锣密鼓地勘测地形,选出最佳的作战地址。

  东乡镇这边,叶嘉这边也忙起来了。

  跟玲珑胭脂铺的少东签订了长期的合作契书,这门生意就等于正式定下来。虽说如今只有一家胭脂铺子售卖,但不代表往后只有这一家。那么,每月制作香胰子就得固定一个章程。只要玲珑胭脂铺的香型香胰子能打开市场和名气,需求肯定会增多。

  二来,叶嘉还打算跟梨园巷的人谈一笔生意,这货源就得有保证。

  这个月先把胭脂铺的货源保证,她至少得空出五六十块给梨园巷试卖。心里盘算着一笔账,叶嘉自然就着急准备原料制作。毕竟香胰子从制作到晾干至少需要半个月,日子不好的时候还得二十天。契书上约定的交货日期是每个月月初,生意是从下个月开始,自然是要抓紧。

  这日天还未亮,西屋那边余氏跟叶五妹就起来了。两人在后厨做饼,忙活得热火朝天。叶嘉起来后也过来帮衬,今儿一大早就还是先出摊子

  如今清洗猪头和卤猪头的活儿叫余氏跟叶五妹两分了去,每日都是叶五妹清理猪头,余氏收拾韭菜。清洗完,不论是余氏还是五妹,谁有空谁把猪头给卤了。都是看着叶嘉卤,自然晓得卤到什么时辰捞。熟能生巧,这些事如今都不必叶嘉亲力亲为了。

  到了瓦市,摊子一摆起来,食客就自己聚过来。两人忙活了一会儿,叶嘉就让给五妹接替她忙。她则看了时辰差不多就带着钱去采购香胰子的材料。

  都制过两回了,叶嘉如今闭着眼睛都能把材料买全。难就难在他们是初来乍到,对镇上许多东西在哪儿买不好找。叶嘉从镇子东头转到镇子西头,好不容易把材料给买全。觉得这样下去不行,她既然生意都已经固定下来,自己原材料的货源也应该固定下来才是。

  澡豆和皂荚等东西她哼哧哼哧地拎到摊子后头,叶嘉扭头又要去找干花。

  说起来,东乡镇的原材料要比李北镇便宜一些。约莫是东西不如李北镇那般稀缺,镇子上的百姓又买的勤,所以价格上会比较好谈。叶嘉跟人买好了香料干花,转头打发孙老汉去买猪胰子。上回六十个香胰子四肢猪胰脏,这回至少得十四只猪胰脏。

  一个小镇一日统共才杀多少头猪,不得不说,这么多猪胰脏一天还真买不齐。孙老汉去了一趟,就拿回来五只,再要的话,只能等明日。

  交代的东西没买齐,孙老汉跟叶嘉说话都不怎么好看叶嘉的。

  叶嘉倒是没在意,摆摆手:“明日再去拿五只。那么多猪胰脏一次性也处理不完,还是得分几日才行。不如当天买当天新鲜的。”

  她话这么说,孙老汉才舒了一口气:“明儿我再去买。”

  再说澡豆、皂荚、干花这等东西还得磨,磨成粉末也得要个一两日。叶嘉叫孙老汉架个车在镇上走动,她去到哪儿就叫孙老汉在外等顺势看着东西,自己又去布庄扯了好些布。早早说好了给家里人一人换一身衣裳,这个话自然是要兑现的。没得拖到天气转凉,他们还没穿上夏衫。

  布扯了得做,原本余氏会做衣裳能做。但如今生意忙起来,这回叶嘉是花的钱请裁缝。

  孙老汉跟在叶嘉身后布才扯还没做,孙老汉搓着手就有些忍不住高兴。没办法,好多年没穿过新衣裳,就算是老了,难得有一身也憋不住高兴。

  叶嘉扯完布结了账又给裁缝约了时辰,叫她下午去周家给人量身。

  想着既然都花了这么多钱,干脆一次性都花个够。正巧家里的米面也吃得差不多,做饼耗费面粉。上次采购的面早已用的差不多,这次叶嘉干脆多买一些,两石的面一石杂粮,外添了二十斤的米。满满一牛车的粮食还不够,油盐酱醋等调料也买了不少。

  加上韭菜和鸡蛋、猪头、这些零零总总加起来,她一早上花了小十两多。

  花钱的时候是真的高兴,等一抹口袋剩下没多少,她那发热的脑子就有些冷静下来。得亏这段时日挣了不少,不然她这样大手大脚,再多的钱都不够她花的。叶嘉心疼地捂着空了的荷包,含泪又拿剩下的钱买了一窝小鸡崽子。嗯,家里院子那么大,不养小鸡崽子都有些亏。

  叶嘉觉着家里三个孩子呢,叫小孩儿挖虫子喂都够喂了。这还是她上一回养鸡崽子养出来的经验。原先没养过鸡鸭不懂,拿人吃的粟米喂。后来才晓得乡下养鸡鸭的窍门,都能省下好些粮食。

  东西都买的差不多,虽然大街上不大会有人抢。但这么多粮食总觉得让人有些不放心,她叫孙老汉先将东西都送回家去,自个儿则拐去了摊子。

  今儿一早自然还是叶嘉跟叶五妹来做生意,不出意外,往后都是叶嘉跟叶五妹出来摆摊儿。

  到摊子上时,叶五妹忙得凑不开手。上回来买了四十斤猪头肉的汉子这次又来了。约莫是那日的猪头肉吃着觉得好,他这次张口就将摊子上剩下的猪头肉给包圆了。这会儿才刚刚巳时三刻,平常这个时辰还有一会儿猪头肉才能卖完。他这么一弄,提前收摊儿。

  叶嘉赶紧快步过去,从架子下面拿出刀和砧板就开始切。

  两个人忙活,都是手脚不慢的人,也废了会儿功夫把猪头肉给都切完拌完。那大汉也很爽快,直接从怀里掏了一个大银锭子放到摊位上,豪气地一摆手说:“不用找了。”

  叶嘉拿过去用手颠了颠,约莫有十两。

  这可真是!她才花出去的银子这一转头就挣回来。叶嘉顿时高兴得心都不那么疼了。笑容满面地包好了肉递过去,顺口寒暄地问了句贵客是哪里人。

  “关内人,冀州人。”那汉子看着凶悍,说话倒是爽快,“来这边走镖的。”

  “走镖啊?我看客人这般壮硕,看起来就是个武艺不错的。”叶嘉一听走镖,立即就顺着话头往下说。她生的一张芙蓉面,笑起来明艳不可方物。不然也不会叫周家人都觉得她美,这不一笑起来问什么都不突兀,“不晓得走得什么镖啊?往哪边走啊?”

  “自然是护送商队押运一些大燕的好东西去西域。”那壮汉乐意多给些银子也是为这,就是觉得这摊子上两姐妹生的俊,“不拘品类,只要是好东西能卖得出去,都押运的。”

  叶嘉听着连连点头:“不晓得香胰子是不是也有的?”

  “有,怎么会没有。”壮汉当真是没顾忌,或许是觉得跟叶嘉说也没事,一点避讳都没有,“金贵的,便宜的都有,东西拉到那边好卖得很。店家是有货想搭着卖么?”

  “可不是?”叶嘉也实诚,“这不是没有门路么。”

  “那这我可就帮不上忙了。”那壮汉听到这,瞅了叶嘉一眼。他倒也没觉得叶嘉这么问有什么,就是他只是个押镖的镖师。

  商行给钱,他们就出来给他押镖。虽说确实跟商队同吃同住,但其实没什么交情。尤其他们押的这个是冀州的大商行的镖,那群人傲得很。大商行做生意讲究一个正规和牌面。即便是收货也得对方有个正经铺子或者作坊,双方坐下来你来我往谈生意,很少跟个摆摊儿的小贩扯嘴皮子。

  他们的头儿倒是能跟商队的领头人说上话。也仅仅是说上话。没得他买两回猪头肉就麻烦头儿去给牵线搭桥的。后头说话壮汉就开始打哈哈,叶嘉也就随口一句。

  见他不接话了也不继续这个话题,笑眯眯道:“今儿咱家做了凉面。本是给自家吃的。客人照顾咱家生意两回了,不如带一点回去吃吃味道?”

  叶嘉不继续说,壮汉也含糊过去,笑着说那感情好。

  叶五妹立即就给弄了一大包的凉面,把烫好的豆芽儿和萝卜丝儿摆上去,调好的酱汁用个小碗给他装了一碗:“大哥这个回去吃的时候再倒进去拌,拌匀了就能吃。”

  这凉面是叶五妹自己弄的。叶嘉教了她怎么调酱料,她给折腾了一大锅的面条带上来。井水到如今已经不冰了,但镇着面也还有几分凉气儿。

  这凉面壮汉自然就没掏钱。猪头肉给了那么多,叶嘉也不好要钱。

  壮汉一走,后头再来人问就没有猪头肉了。好些人没买着就颇有些遗憾,一面跟叶嘉姐妹俩搭话一面就嘀咕说了一句:“店家不若盘个店面专门在卖猪头肉。你瞧瞧你家这猪头肉的生意比人家牛羊肉都卖的好,日日卖到午时就没有了。只有那么一点哪够卖?不如盘个店面,做得好也能整日挣钱不是?”

  他不过随口一提,但叶嘉却是被点了一下。

  叶嘉先前没打算盘店面,是因为李北镇不消停。她怕后头遇上战事,盘的铺子不好处理。但东乡镇跟李北镇不一样,这里是没那么容易打进来,倒确实可以盘店面。

  好些客人来问,知道猪头肉没了咂咂嘴走了。这一个个的,弄得叶五妹都后悔昨儿做少了。就该卤它十个八个的猪头,今儿肯定赚不少。

  姐妹俩说着话,孙老汉架着牛车就又回来了。

  他方才回去了一趟,那么多东西要卸要搬。再回来自然就花了些时辰,弄得一头一身汗。猪头肉被人给包圆了,凉面做了些本来要搭着卖,这回儿剩的不多就价格压得低。先是一人吃上一碗,剩下的就五文钱一碗地早早卖光了。

  一行人回到家,蕤姐儿跟孙家两小孙子已经不在院子里看小鸡。孙俊带着两个小的一人一把铲子,去院子外头挖虫子。余氏在院子里磨澡豆粉,听见动静就放下东西出来。

  叶嘉几个人在摊子上吃了点垫肚子,这会儿不大饿。想着盘铺子的事儿,叶嘉琢磨了一会儿,觉得可行。确实,确实这猪头肉越来越红火。因着味道独一份,价格又比牛羊肉便宜许多。好些人宁愿花一样的钱多吃猪头肉过瘾,客流量就都聚到她这来。

  摆小摊儿毕竟不长久,有个正经的铺子就等于有了安身立命的本钱。

  叶嘉把这个事儿跟余氏一说,余氏沉吟了片刻。倒也没脑子一热就往上拱,她其实有个跟叶嘉一样的担忧。家里营生不止在吃食上,吃食起早贪黑的才赚几个钱?她们家的生意还是得定在香胰子上。香胰子挣的都是大头,一批货卖出去就是一百八十两。

  有这个功夫折腾吃食,不如把香胰子给好好地稳定下来。

  “这个铺子开了,不一定是咱们全耗在里头。”

  叶嘉其实看了五妹快两个月了,真是个能干活的勤快人。如今朝食摊子就是叶嘉不在,她都能料理的妥妥当当,“铺子开出来可以请人干。把卤料配方捏在手里便是。”

  生意要铺大,不能永远局限在家庭小作坊,得把心胸打开来会用人。

  ……这倒是。

  余氏说到底也曾经是当过家的,虽说大部分时候依靠身边的得力嬷嬷,但她也是懂的:“这一个铺子盘下来得多少钱?长久地维持经营怕是赚不到多少……”

  赚肯定是能赚的,但前期肯定是往里头砸钱的。猪头肉的赚头其实不算小,但是跟香胰子比起来就太薄。但它有个好处,进项稳定,且吃食这东西只要不遇上荒年灾年,赔不了:“我心里再合计合计。还是那句话,路得一步一步走,钱得一点一点赚。”

  余氏点点头:“是这个理儿。”

  下午的时候,裁缝来了周家给一家子量身。量好了尺寸,又给了取衣裳的日期,说是十日后就能拿。一家子又是一通笑闹,叶嘉高兴地给做了一顿好的。跟余氏又喝了一通酒。

  夜里睡得半梦半醒的时候,院子外头忽然嘭地一声轻响。像是碰倒了什么东西,趴在叶嘉床下的点点忽然睁开了眼睛。

  点点如今已经有桌腿高了,身形俊逸动作敏捷。还跟小时候一样不爱叫,喜欢躲在门后头幽幽地盯着人。它耳朵扑簌簌地抖了两下站了起来。绕着床边转了一圈,最后从叶嘉洞开的窗户跳了出去。小身影在黑暗中窜的非常快,嗖地一下就窜到了门口。盯着外头发出嗷呜地一声嚎叫。

  院子外头忽然传来一声颤音,一个女子压低了嗓子颤颤巍巍的开口:“这地方怎么有狼啊?”

  “应该不会,”另一道声音也压得低,听着有点弱气,“这里是驻地,应该是听错了。”

  点点又一声长嚎,叶嘉挣扎地从睡梦中惊醒。不仅叶嘉,就是余氏那边,后院的孙老汉的屋子也亮起了灯。叶嘉从枕头下面摸出一把刀,余氏跟叶五妹也一人一把刀地从屋子里出来。

  一行人在门口遇上。叶嘉深吸一口气,开了门出来。

  几个人来到院子门口,叶嘉心脏跳的剧烈,仿佛要从胸口破膛而出。她深吸一口气将胆怯压下去,厉声地喝道:“外面什么人?!”

  外头那人比院子里的人还害怕,颤颤巍巍的像是要吓哭了。

  许久,听到一声叹息。有个人虚弱的声音缓缓地响起,压得很低:“三姐,我是阿玖。我跟媛娘遇上了点事儿,能不能进来借住一段时日。”

  叶嘉一愣,扭头与余氏叶五妹对视一眼,没敢动。

  “媛娘怀孕了。”

第41章

  叶嘉跟余氏对视一眼,余氏想上前开门被叶嘉给拦住了。不能怪她疑心重,现代诈骗形式见识得多,叶嘉对这种莫名其妙深夜出现的熟人不是特别信任。所以说她这种理智型女性就不适合有艳遇,什么电视剧里女主捡不明人员回家的事情几乎不可能发生在她身上。

  “你们是怎么找到这里的?”叶嘉冷声问道,“深夜来此,是遇上什么事了?”

  阿玖显然也没料到叶嘉的戒心这么重。但形势所逼,他还是言简意赅地将具体情况说了。原来他们那日离开叶家庄后只在于家村小住了几日,然后就一道回了阿玖的家乡见夫家人。结果不尽如人意,他们走了很远的路,还没到阿玖的家,半路就遭到了袭击。

  这段时间,阿玖一直带着叶四妹东躲西藏。

  若非阿玖武艺高超,他们俩怕是早就命丧黄泉。前段时日小夫妻俩被一帮人截杀,阿玖为了护住媳妇身重两刀。受伤后不得不逃到东乡镇,结果看了大夫才知道叶四妹早就怀孕了。

  至于怎么打听到周家的住址,自然是他们小夫妻在镇子上藏了好几日。去瓦市打听到的。

  叶嘉听完脸色略有些沉重,她不由想起初次见到阿玖时周憬琛拉着她后退的小动作,难免有些疑心阿玖的身份。一个孤儿还能遇上截杀,身份肯定不简单。但如今他们俩一个重伤一个怀孕,深更半夜的不能让他们走。叶嘉深思熟虑之后让孙老汉开了院门。

  打开门,门口站着两人一骡子。阿玖脸色惨白地由着叶四妹搀扶,叶四妹的小腹也微微隆起。两人的身后一匹骡子驮着行李,在发现点点以后,那骡子焦躁地原地踱步。

  点点一马当先地立在院子正前方,一双幽幽发着绿光的眼睛骇得小夫妻一动不动。

  “点点。”叶嘉喊了一声,“回来。”

  立在前面的点点阴冷地盯着陌生人,但还是听话地转头走到叶嘉的身边。

  余氏没说什么,只是让叶五妹跟她一起收拾屋子。

  周家空屋子自然有,这次买宅子叶嘉特意要求空间大房间多。除了叶嘉住的一间,余氏和叶五妹带蕤姐儿睡一间,孙老汉祖孙三人一间,好几间屋子都是空着的。

  其实收留他们俩住几日是没什么问题的,但叶嘉却不能将他们长期留下。不能怪叶嘉冷血,兵荒蛮乱的时候不顾念亲情。毕竟周家这一家子都是老弱妇孺,阿玖身上也不知沾染了什么血债,若是留下他们引来灭门灾祸可就不美了。

  屋子收拾出来,孙老汉也将两人的骡子牵去了后院。阿玖的伤势确实有些重,一道刀伤直接从他的肩胛骨劈到了脊椎下面。要不是幸运只伤了皮肉没伤到内脏,怕是人早就不好了。

  “伤药我们自己带了。”叶四妹这段时日性子变了许多。往日性子懦弱口舌笨拙,如今说话倒是利索了许多。不似往日那般羞怯躲闪,“三姐放心,给相公抓药的钱我这还有的。”

  叶嘉不是小气那点抓药钱,她是负担不起太多的负累。不过叶四妹把话说的明白,叶嘉干脆也把话说明白。这时候若是不开口,往后就不好开口。

  她把只能收留他们住几日的事情直说了,最多能照顾他们到阿玖伤势恢复。理由也很干脆,一家老弱妇孺没有应对未知危险的能力。

  老实说,叶嘉这样的话说出口确实有些不讲情面。就说余氏心里有这个担忧,嘴上都不会说出来。古往今来,人情往来便是拒绝都讲究一个委婉周到。结果叶嘉作为亲姐姐却直接把话给挑明。余氏暗中拍了拍叶嘉的胳膊眼神示意她说的委婉些,她这边嘴上还没说话帮叶嘉找补,阿玖就表示了理解。

  “三姐的担忧我们明白的。”确实,阿玖方才一进来就看明白了。

  这家唯一能算个战力的,就是方才站在门口的那只半大的狼,“伤好之后会带着媛娘立即离开。借住这段时日我们夫妻也不会露面走动,不会给你们引来麻烦的。”

  叶嘉点点头,就怕话说不清楚,后面掰扯不清。

  “既如此,这么晚了,大家都歇了吧。”

  周家每日是要四更天起身包煎饼做生意的,此时耽搁了一会儿,明早怕是要起不来身。叶五妹给小夫妻俩烧了热水洗漱,叶四妹这时候才注意到五妹在周家。张了张嘴要说话,但看人都散了,自己相公也累了,就把到嘴边的话给咽下去。

  孙老汉回到院子里将院门又给锁上,仔细检查了没问题就回屋歇下。

  次日四更天,周家院子就已经忙活起来。

  叶四妹夫妻俩奔波了这么久没睡一个安稳觉。难得睡下,院子里的动静都没能惊动他们。

  后院忙的热火朝天,不一会儿就叶嘉跟叶五妹去瓦市做生意。因着香胰子的货要的急,余氏带着几个孩子磨粉都磨得比较着急。看着牛车离开就立马开始干活儿,等叶四妹一觉睡醒,周家的小院子里就都是石墨转动的声音。

  叶四妹有些不好意思,洗漱了一番就要过来帮忙干活。

  “这那需要你来动手?还怀着孩子呢,可千万别给累着了。”世家贵族怀了孕的女子金贵,这等体力活儿余氏是半点不敢叫她干的。

  不过余氏瞥着她那个肚子好几眼,不由有点眼酸:“几个月了?”

  叶四妹身上遭遇的事儿余氏也知道,此时问本是随口一问。结果叶四妹实诚地说四个月,顿时就知自己问错话了。叶四妹才成亲多久?这孩子怕是闹出事儿那回怀上的。忙点点头,余氏就把话给带偏:“真是好福气,瞧这孩子健壮的……往后定是个福气大的。”

  “是啊,这一路颠簸也没出事,这孩子确实很健壮。”叶四妹提到孩子,眉眼都柔和起来,“姐姐跟姐夫成婚也有小半年,怕是好消息也近了吧?”

  这话真是,一句话就给问到了余氏的心窝窝上,郁卒得余氏都想落泪了。好消息近了?进个屁!她那犟种儿子蠢得连人一根手指头都没碰过,真是个怨种!

  心里难受,余氏含含糊糊的应了话,而此时被她私心里骂的狗血临头的周憬琛。在勘测了三十里路外后,最终发现了一些马匪活动的痕迹。他们四处检查过,再往深处走十里路,看见了大片的毡包。

  确定了方位先按兵不动,暗地里悄无声地布置陷阱。

  打马匪跟正规的两军对垒不一样,尤其是再这样空旷的场地,马匪是活动的。人数少,有马,且行动灵活。要打只能游击战术。他们此次出来所带的辎重并不够丰厚,最多可以支撑三百人一个月。长期耗下去肯定不是明智之举,只能选择诱敌佯败,陷马埋伏的战术。

  在观测完地形,周憬琛命一支队伍择马匪常走之地挖掘堑壕,设陷马坑,留下逃窜道路,拉出铁蒺藜。铁蒺藜这东西常规为铁制,中心有孔。以绳索串成。别看东西很简单,但对阻碍敌人进攻有奇效。

  周憬琛派出一批人做佯攻,大张旗鼓地骚扰,引得那群马匪追出来。再短暂一个交锋后佯装战败,仓皇逃窜。佯攻这群人周憬琛特意要求擅长做戏的,能引得人相信。

  邓曲长许是羞愧于自己初次领兵,在调兵遣将上不得其法,发挥不了主将的作用。倒是主动领了一批人亲自去骚扰。别的不说,邓曲长在打仗这事儿上很有一套。他手下那批人一个比一个会演。先是趁机敲锣打鼓的凶猛进攻,极尽骚扰之能事,气得马匪的暴跳如雷。

  不出一日功夫,就有人领着七八十人冲出来追杀出来。又故作不敌,丢盔弃甲,四处逃窜。

  周憬琛早已算好了方位,命旗手在埋伏地等待时机。天黑之前引得暴怒的马匪追击,旗手则暗地里指引佯攻队撤退勾引马匪进埋伏地。堑壕中早已埋伏了大批的将士,看准时机,铁蒺藜一拉,全速奔跑的马匹深陷陷马坑,埋伏在暗处的士兵便冲上去收割人头。

  这一仗打的那叫一个迅速,瞬息之间就收割了四五十的人头。

  杀声一起,四面挥来的都是刀剑。躲闪都躲闪不及,陷马坑至少两丈深,掉进去没那么容易爬上来。剩下后方的马匪发现情况不对及时勒马,转向别处逃窜。却发现看似空旷的场地到处都是陷阱,猝不及防就是一个陷马坑。暗处有埋伏之人绳子一拉,绊倒冲锋的马,纵马之人一落地,一地的铁蒺藜。

  第一梯队收割,逃出第一梯队,隔一两里路又是一批埋伏。当真是防不胜防。

  这一仗打的那叫一个轻松,不到一日就全部击杀。而远在毡包的马匪觉察出不对,撤逃。而早已暗地里绕到毡包后方的队伍也拿起武器从后方包抄,与前方第一梯队的人两面夹击。一个百来人的大马匪窝点,盘踞在西域这条商路上四五年没得到解决,被他们轻轻松松就给端了。

  邓曲长身边单独留下的几个副手中有一个白脸的副将想趁机拿下指挥权,但看着死伤一片的马匪脸色几番变化,颇有些没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立即整队冲往毡包,一道锐利的目光刺向了他。

  四目交接,周憬琛率先开口:“所有人,跟我去搜!”

  不待他们反应过来,周憬琛已迅速整队,带着一队兵马冲进毡包营地全方位搜索。毡包中能跑的人早已跑出去,跑不掉的人跪在地上磕头求饶。

  周憬琛命人将所有人拿下,然后火速把营地翻了个底朝天。

  战场瞬息万变,等主簿割掉马匪的头颅记录战功时天色才将将暗沉。

  天色一暗,周憬琛就立即下令撤兵。

  彼时,毡包营地早已一片狼藉,搜营的将士们满载而归。邓曲长追着那批逃窜马匪十里路后失去了踪影,只能败兴而归。但等他领兵回到营地看着满地的牛羊高兴非常。原本领着这样艰巨的任务出来,他做好剿匪失败的准备。结果重伤不过一手之数。可真是给他长了脸!

  邓曲长一高兴,当下命人宰牛宰羊,喝酒庆贺。引得将士们振臂高呼。

  篝火点起,将士们举杯畅饮。

  事实上,若是依邓曲长原本的想法。剿匪自然是带着三百人正面杀过去,能杀多少杀多少。有谋略之人打仗跟莽夫打仗哪能相提并论?战术用得好,能不费一兵一卒取胜。邓曲长想着这次回去的功劳,忍不住心口火热:“来人!把周骑兵叫来!今儿我可要好好地跟他喝一杯!”

  这次能几乎没有伤亡的取得大胜,周憬琛功不可没。

  周憬琛这厢还没打算回来,既然剿匪,大马匪帮端了,还有许多零散的马匪也顺势解决。这厢还在商议如何处置,叶嘉这边却陷入了窘境。倒不是事业上的窘境,而是叶四妹与阿玖感情甚好给了余氏冲击。她原本蹲在井边干活干得好好的,忽然突发奇想让叶嘉给周憬琛写信。

  “我记得行军途中是有驿夫可送家书……”

  余氏一边小心翼翼地将豆粉扫到钵里,一边又扭头跟叶嘉洗猪胰脏的说起了话:“允安行军在外也不知过得好不好?这一晃儿都快一个月,一点音信没有。嘉娘啊,家里不是有笔墨纸砚?不如你写封信给允安,顺便捎带些吃食给他也好啊……”

  叶嘉穿到这个世界见到的第一个人就是余氏,兼之余氏性情好,她们俩相处十分融洽,自然对余氏的感情不一般。大多时候余氏说话,叶嘉还是会听一听的:“不好吧,相公在打仗。”

  “如何不好?在外的人最是思念家人亲眷。”余氏很有经验地道,“有时候就是一份小小家书,也是给人活下去的信念。再说,允安当初在家时,就馋嘉娘你做的那一手好吃食。娘这不是手艺不好,做不出好吃的,不然也不会劳烦你去做……”

  ……说到劳烦就有那么一丝丝见外了。

  叶嘉瞥了她一眼:“这天气如此炎热,指不定这些吃食没送去相公那儿便坏了。”

  “坏了也是一个心意。”余氏道,“只好嘉娘你做了,允安收到了就会高兴。”

  叶嘉:“……”

  行,也不是不能做。

  “那行,”叶嘉也不是那么忸怩的人。她这厢把香胰子要用的东西准备好,后头只管指挥了孙老汉去捶打便是。猪头肉有叶五妹清洗,如今就是叶四妹都能帮着收拾韭菜,她确实也能空出手来,“但做什么呢?这个天儿做的吃食最多能放三日,多了就得坏。”

  “相公欢喜吃什么?”叶嘉记得周憬琛好像还有点挑嘴。

  余氏哪里知道?她就记得小儿子喜怒不形于色,自小吃食上也没多大偏好。不过既然要忽悠的儿媳主动跟儿子联络,自然是把人往馋了说:“都喜欢吃些,只要你做的,允安都不挑的。”

  ……不挑个鬼,她给他做炸芫荽看看,那人就不吃芫荽!

  “成吧。”

  “最好能做点能放久些的小零嘴儿,娘觉着炸货就挺不错,耐放还吃着香。”余氏一听她答应,笑眯眯的建议,“给他炸点什么吃食就好。”

  叶嘉能炸什么?炸肉食肯定是不行的,会热臭的。只能炸些面食。思来想去,她脑海里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鸡蛋卷。这玩意儿做起来也挺容易,用料家里也多,用东西扎紧点能放个十天半个月的。

  这般一想,叶嘉收拾收拾就去和面了。她做鸡蛋卷也只能做家庭版的,吃个新鲜。叶嘉往常弄过,鸡蛋、面粉、糖、油,喜欢芝麻味儿的可以弄点芝麻。就面粉里先加油搅和,油能破坏面筋的形成,先拿油搅和可以让蛋卷儿更酥脆。

  之后在外里头加糖加盐,继续搅和,打几个鸡蛋进去搅和成糊糊。她特意把煎饼的锅拿出来用,拿小火煎烫,慢慢卷着就能成型。这东西做起来非常简单,搅和好了面糊控制好火候就能做。

  想到周憬琛那厮好像吃不了太甜的,叶嘉糖没放许多,没一会儿就能做出一堆。

  还别说,什么东西只要加了鸡蛋,做什么出来的都是很香的。叶嘉在院子里弄的时候,那香味一瓢出去简直香的人摇尾巴。除了阿玖重伤卧床,院子里好些人都在干活儿。这会儿忙活的人眼睛都看过来。蕤姐儿跟两个孙家的孙子就蹲在不远处,眼珠子都是绿的。

  叶嘉看的好笑,成型了第一个就掰成了三瓣,给三孩子先尝尝味道。

  三小孩儿一阵欢呼,高兴坏了。

  她一口气做了一小盆,这东西太脆了,放起来一碰就掉渣。叶嘉给余氏跟两个妹妹也尝了,叶五妹显然是第二个掉到钱眼儿里的人。吃了一口第一反应是好吃,第二反应是问她姐:“姐。你说这个能不能搬到摊子上去卖啊!我觉得比点心铺子的点心都好吃哎!”

  跟着叶嘉,叶五妹连点心都吃好几回了。早已不像往日那般见识少,觉得点心铺子里卖的东西金贵了。叶四妹没说话,但在一旁也眼睛亮晶晶的。她至今还没做过生意,但是听说了不少生意经。就有些羡慕。

  “看情况,慢慢来。”叶嘉不晓得这玩意儿该用什么给装起来。做了一堆又觉得可能送到周憬琛手的时候都碎成了渣渣,想想又准备炸点金丝。

  金丝就是一种江南的小面食零嘴,那种甜咸口的油酥果子。面团子揉出来切段,往油锅里炸就是了。往日叶嘉在外祖母家过年的时候,外祖母就在院子给小孩儿炸过。刚出锅炸的酥酥脆脆的,叶嘉觉得这种老式的小零嘴儿也挺好吃。

  想想又着手打鸡蛋揉了面。家里还剩了不少羊奶,每日都会提一桶羊奶回来。喝剩了的那些全加进去,再弄点黑芝麻,加糖,切成拇指大小的小段儿,炸了一大锅。

  东西装出锅,余氏吃了一小把都舍不得停嘴。她以往吃过的点心不知多少,这种味道质朴又带点儿奶香味的小零嘴却是第一次吃。一边吃一边点头:“这个允安肯定喜欢。”

  叶嘉笑了笑,心道,他不喜欢也得喜欢。

  余氏说给周憬琛寄东西是认真的,前几日就已经打听过,也找到了传信的驿夫。事实上,就算今儿没提起这事儿,余氏也是想给周憬琛送信的。她自个儿写了信在屋里放着。这会儿叶嘉找了个皮毛垫子把东西包好,拿出来给她。

  余氏说是已经找好了人,叶嘉看她愿意去忙活,就让她去送。

  自己则净了手就去屋里换衣裳,准备一会儿洗头洗澡。油炸东西就是这点不好,油烟气冲的满头都是。天热了以后叶嘉都是三天洗一次头的,就转头去后厨烧水。

  余氏看她走了,进屋把自己一早写好的信拿出来。想着家里还有什么能捎带上,余氏在院子里转悠了一圈,忽然看到晾衣绳上一件水红的小衣裳。心里一动,扭头看了一眼叶嘉住的东屋,直接将叶嘉穿得那件小衣裳给扯下来,一起包着送去了驿站。

  且不说叶嘉后来夜里洗漱的时候,发现自己少了一件小衣裳还有些奇怪。想着小衣裳是不是被风给吹跑了。周憬琛那边辗转了十多日才收到东西。

  彼时他才从外头回来,忙得天昏地暗。听说是家里寄来的东西,叫他好一番高兴。拿到手上好大一包,正想着什么东西。结果打开就是一件水红的小衣裳,差点没吓得他把包袱给丢了。

  周憬琛:“……”

  顿了顿,他面红耳赤的弯腰把衣裳捡回来塞怀里,心道:……嘉娘这是干什么!

第42章

  是一些吃食,蛋卷果然如叶嘉先前所料,早已经碎成渣渣。但还残留的一两根能面前看出小零嘴儿的原先模样。周憬琛捡了一块碎片塞嘴里,不如刚出锅的焦脆,但还能吃出满口的蛋香。不太甜,味道刚刚好。炸金丝搁置了十几日还酥脆得很,他不知不觉尝了一小把,嘴角的笑容就没断过。

  随着吃食一道送来的还有两封信:一份是隽秀的簪花小楷,不必说母亲的笔迹。另一封自然就是嘉娘的。周憬琛看了眼封页上的字,“相公亲启”。

  字迹不算漂亮,但很规整有力,灯火下周憬琛凝视着这四个字,冷峻疏淡的眉目不自觉地柔和起来。

  他没有着急打开叶嘉的,先看了母亲的来信。其实打开之前一早猜到会些什么。果然是这段时日他不在家中时家中发生之事。余氏提及了叶嘉想盘铺子和生意上的打算,顺便提了一嘴叶四妹与阿玖投奔周家的事。信中三番五次地艳羡阿玖成婚不到两月,叶四妹就已有身孕之事。

  周憬琛有些无奈,父兄子侄的死对母亲的打击太大,母亲对子嗣和香火的坚持他能明白却不能遵从。如今这个时机有孩子并非明智之举,说句极端的话,有孩子对他对嘉娘都是负累。

  传承香火确实重要,但周憬琛从来都不是守规矩之人。敛下眉眼中的锋芒,他修长的手指缓缓将信件折起放回信封中。拿起另一封信。

  素白的指尖在封页上摩挲了两下,比起母亲的信,这封信就薄了很多。

  周憬琛嘴角微微弯起,手指一勾封页取出来。

  里面就单薄一张纸,展开来就一段令人摸不着头脑又哭笑不得的话:说好听的哄人三百文一次,分析事情排忧解难五百文一次,索要吃食要宽慰人六百文一回,新衣裳新鞋子一两银子一件。年轻俊美身材俊逸的男子可付一半价格,小本生意,童叟无欺,长期经营。

  落款,叶嘉画了一个小像——是一个拇指大小的火柴人伸碗讨钱。

  明明草草几笔的图,理直气壮,却生动得叫人忍俊不禁。

  营帐中灯火摇曳,寂静无声。周憬琛没忍住,一巴掌捂住了脸。他的一张脸本就不大,修长的手指展开能全部盖住。

  片刻后,他坐在床边笑得肩膀直抖。那难得失态的模样惊得进来拿东西的同帐将士都要以为他怎么了。周憬琛平素很是冷淡沉稳的,这模样还是头一回,看到了问也不敢问。那人伸头过去想看看他手上捏着什么东西,还没瞧见就见周憬琛眼疾手快地折叠起来塞怀里。

  “看什么?”脸上笑意不减,嗓音里还含着笑。

  “咳咳,没,好奇了。怎么?家里来信了?”同帐的将士也是骑兵,姓柳,柳沅。骑射功夫也是一流,但比起周憬琛还差了些。这次任务中充当了周憬琛的副手。也是燕京来的流犯之后,但并非景王谋反一案的受害者。其父是因牵扯进一桩贪污案才被抄家流放。

  “嗯。”叶嘉的事情周憬琛素来不与外人提及,含糊地点点头,“内子寄了些吃食来。不嫌弃,拿出去与弟兄们分一分。”

  都是些吃食,天热放久了会坏。周憬琛也不吝啬,自己留了一小包炸金丝起来,其余的都叫柳沅拿出去分了。行军途中将士们吃的都是方便携带的干粮,偶尔有酒肉也都是粗制一烤。其实没什么味儿。叶嘉做的这个小零嘴儿虽说放久了味道有些变了,但还是广受好评。

  夜里柳沅回营帐,周憬琛在灯下给自己媳妇儿回信。

  柳沅嘴里残留着淡淡的蛋奶混着芝麻的香味儿,砸吧砸吧了两下,瞧着人家的背影那目光艳羡中带着那么点酸。都是流放来的,人周憬琛比他还小两岁,却媳妇儿都娶了……

  剩下的散兵好剿得很,只要抓到人基本就能收割。在持续十日的围剿后,周憬琛等剿匪将士才整装回撤。他们往回撤时,周憬琛与来时的声望已然天翻地覆。如今整个队伍都以周憬琛马首是瞻,就连被抢占了指挥权的邓曲长都心无怨言还十分欣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