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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沅:“……”

第46章

  流言蜚语比预料得要难以根除,原本以为处置几个嚼舌根的人就能恫吓住这群不知所谓的贱民。

  结果他手段越粗暴,流言就传得越离谱。

  别说沈海,就是营地其他跟马匪有点瓜葛的人听到了都觉得心惊胆战。沈海这段时日就跟个一点就炸的爆竹似的,隔三差五在营地大发雷霆,任谁到他跟前都讨不找好。北营里如今人人噤若寒蝉,生怕自己一个小错被揪出来撞枪口上。

  然而这边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流言蜚语还没压制住。那边上头派来的人就先到了。是大都护身边最得力的主簿林芝兰,负责都护府的文书和下属将领的功绩考核。

  大燕沿用的是三省六部制,除了圣上拥有任免权,吏部也承担了主要的官员任免职责。按理说,武将的官职升降也归吏部管,但北庭都护府和安西都护府这等边陲地域是例外。因着此地苦寒又离得燕京甚远。朝廷为了省时省力,将这边的官员任免拔黜都下放到了大都护手中。

  大都护驻守在轮台,都督府远在千里之外。大都护公务繁忙,并不是事事事必躬亲。似这种任命调职大部分事物都会交给手下的人来做。很多时候能不能升,就是这些人的一句话。

  然而这个林芝兰来东乡镇第一日,就被西营那边的校尉牛不群给接了过去。沈海晚了一步没接到人,兼之镇上传言很多。心里一慌,这不就开始乱。

  这日一早,练兵之后,沈海就将亲信全招进主帐。

  周憬琛一个才提上来的曲长原本是不够格的。但是沈海不知怎么想的,是觉得这时候表示亲近能拉拢人心还是当真病急乱投医,把周憬琛柳沅也给叫着一起去。

  美其名曰,共商北营存亡大事。

  沈海别的本事没有,口舌颇为煽动人心。先不提这次能不能抢占主位对自己的好处,直说起了北营与西营多年的龃龉。这些年两营之争,暗地里下狠手彼此陷害都是常有。其实不必沈海刻意提,在座之人心中都清楚得很。不过沈海此时说这些话并非多此一举,不过是为提醒这些人收起心里的小九九。他们能有今日都是他的功劳,一旦自己倒下去,谁都讨不着好果子吃。

  先是一番震慑,瞥见其中好些人神色变了变。他才换了脸色,缓了口气表达了忧虑。临末了,许诺自己这回若是渡过难关,必定会不忘身边人提携之恩,往后若有机会定会托举身边人。

  当然,这些话自然是说给新人听的。

  这里的新人就两位,一个是刚被提上来的周憬琛,另一个就是从头至尾没说过话的柳沅。沈海此人非常善于拉帮结派,这等许诺好处的话张口就来:“我沈海最是重情重义,惯来照顾身边人。有我一口就有你们一口,只有我爬上去,往后咱们北营才不会要人鼻息。”

  他这话也不是危言耸听。沈海虽说贪,下手黑,但要这些亲信为他卖命,多少手指头缝里会漏点儿东西下来。否则没好处谁愿意给他做事?再说能叫人不背叛,手里少不了有这些人的把柄。

  换句话说,沈海若是倒了,大家都得玩完。

  林芝兰人在西营这消息一传过来,慌得不只是沈海,下面那些手脚不干净的人心里多少有些忧惧。此时沈海把话撂下了,其他人自然就得想法子。

  有人提议暗地里下黑手,将西营这些年做的污糟事儿全捅出去。只是话才说出口就被旁人给否了,他们捏的西营的把柄,西营那边也少不了北营的黑料。一旦他们这边敢捅开,那边也不可能坐以待毙。届时一旦行将差错,别说两边争出一个高低,怕是直接两败俱伤。

  西北这边什么都缺,就是将领不缺。像沈海牛不群这样的七品校尉一拎一大把。若是真出了什么意外,上头把这个上位的资格给收上去,直接派个人过来,那他们才是真的完了。

  又有人提议投其所好,不知谁打听到林芝兰有一个好美色的毛病。

  若想笼络人,自然是给姓林的送美人。可这顶顶美貌的女子又哪里是那般好寻的。东乡镇这么大块地界,穷乡僻壤的能养出什么貌美的女子?除非去外头找。有人倒是提起,近来东街来了一对做买卖的姐妹花。肤白如玉,身段窈窕,生得那叫一个貌美如花。

  这话一落地,角落里的周憬琛低垂的眼帘缓缓抬起。鸦羽似的眼睫下眸色阴沉。

  顿了顿,旁边有人状似无意地提了一句:“听闻那女子已有夫婿。这送美人要么别送,要送就送最鲜嫩的,有夫婿的妇人送过去怕是不大好。听说那林芝兰是汉人,这方面兴许有忌讳。”

  周憬琛与柳沅对视一眼,柳沅无声地挑了挑眉。

  “林芝兰确实是汉人,冀州那边过来的读书人,最是看重女子贞洁。”有人一听这话就想起来林芝兰的来历。他们此时是要集思广益,有什么消息自然不能藏着掖着。

  话音一落,不知谁开口说了句:“林芝兰若是看重女子贞洁,这送美人便不是结缘是结仇了。”

  提议那人张了张口,顿时又都没了章程。

  争执来争执去就没个结果。沈海气得指着他们鼻子臭骂:“一帮废物点心!脖子上挂个脑袋是装饰么!”

  废物点心们只能缩着脑袋挨骂,周憬琛与柳沅眼观鼻鼻观心地在后面听着。好在沈海也不需要两人跳出来指手画脚。把人叫上只是为彰显看重。另一方面也是拉人上船,用实际行动告诉两人他们北营是一条船上的。别因剿匪一事心存芥蒂给他惹出幺蛾子。

  “除了这些法子就没别的法子了?就没有别的法子?”沈海捏着手指咔咔地响,若非投鼠忌器,他恨不得找人连夜把牛不群给做了,“既然要送美人,你们还不给老子赶紧去搜罗?!”

  沈海嫌弃地摆摆手让所有人都滚,帘子一放下来又是一阵瓷器落地的声音。

  出了营帐,众人都沉着脸匆匆离去。

  周憬琛如今单独一个营帐,就在营地军官营帐区域最靠外围的地方。周憬琛放下腰间佩剑脸色渐渐变得阴沉。他盯着一处微微眯起了眼睛,须臾,起身去了孙玉山的营帐。

  午后,孙玉山便出了营地。

  底层兵卒不能轻易出入营地,旗头以上的军官却不受限制。他一个人避开耳目去了东街。先是在西街的熟食店吃了一顿牛肉,而后在街上乱走,回营之前在一个算命先生的摊位前算了一卦。孙玉山在算命摊子上抬手敲了两下,而后拎着一坛子酒施施然回营地。

  两日一过,传言就变了味道。先前没有压下去的流言越来越说的有鼻子有眼。

  原本都在传驻地的高官与马匪勾结,如今变成了北营有高官勾结马匪收受贿赂残害百姓。这般指名道姓的传言叫沈海哪里还睡得着?

  这流言蜚语说的,就差指着他的鼻子说是他了!

  沈海气得要命,连夜召集部下亲信去查。

  东乡镇才多大?有点什动静就能查出来。何况沈海一直派人盯着牛不群,有点风吹草动就立即收到消息。这里头果然有牛不群的手笔,沈海气得差点没提刀砍了牛不群。

  当下便下令,非得给西营一个教训不可:“他不仁我不义,牛不群为了上位不择手段,老子怕他个屁!”沈海气得要命,亏他还估计大局没有捅穿西营做的那些事。牛不群这狗东西不做人,把他当傻子耍!

  “他胆敢把脏水全泼到老子头上,那就别怪老子下手无情!”

  沈海这边也立即反口咬回去。

  事实上,周憬琛那日搜过毡包,确实搜到了不少东西。除了沈海与苏甘往来的信件,还有一本账簿。这些年苏甘抢来的财物来去都是有一本账的,账簿上出现都是这些年来送出去钱的人。

  其中就有牛不群。

  其实这般事情细细想来也能理解,西营相比北营更具有地理优势。西营位置靠前,处在李北镇与东乡镇之间。离得张家桥就只有不到十里路。张家桥被屠当夜,西营一点动静没有。这个事情一旦被拎出来,西营的冷眼旁观无论用何种理由都搪塞不过去。

  两村被屠案要不是西营和北营联手捂着,早就要翻天了。牛不群作为西营的长官,首当其冲就要受到重责。沈海想反击牛不群就更简单,将这件事捅出来便可。

  果然,张家桥和于家村三百多条人命被杀一事捅出来,林芝兰连夜搬离了牛府。

  不出三日,上头立即下人探查此事。

  三百条人命不是小案,这样大的事情谁也承担不起责任。林芝兰确实是贪求美色,牛不群送他的两个小美人再美也比不上头顶的乌纱帽。自然早早摆脱干系。

  沈海的这一手做的,牛不群那边自然就炸了锅。

  这两人半斤八两,一个不仁另一个自然就不义。沈海敢捅马蜂窝,那他就干脆一捅到底。牛不群直接将沈海与马匪勾结的证据提交上呈。声称真正与人勾结的是沈海,沈海此举乃栽赃嫁祸。

  沈海这时候倒是庆幸周憬琛柳沅等人干脆利落的除掉了马匪。没有人证,无论说什么都是死无对证。何况北营里还留着马匪的耳朵。无论上头如何排查,他只要咬死了自己对马匪深恶痛绝,养精蓄锐多年才将马匪一网打尽。牛不群才是真的栽赃嫁祸。

  牛不群有证据,沈海也有,只是沈海的证据加上剿匪的实功更站得住脚。沈海这边除了提交往来信件,还有一本记载明晰的账簿。

  西北两营斗得不可开交,动静大点儿,东乡镇人人自危。

  折腾了整整一个半月,终于以牛不群为首的西营一批人被全部革职查办结束。西营如今乱成一团,北营这边勉强躲过一劫。沈海成功斗倒了牛不群却没有坐上第一把交椅。于家村和张家桥被屠一事无所作为,他虽不是主要负责人,但也要受到牵连。遭了斥责,不仅上升之事被搁置,还得罚俸三年。

  两营合并为一营之事暂时搁置,不日会从大都护府调人过来。

  且不说沈海为此吐了一口老血,忙活一场没讨找好,还断了自己的晋升之路。早知如此,还不如他跟牛不群继续相安无事。事态一变,如今沈海已经没心思去琢磨别的,开始忧心新来的长官不好相与。最重要的是会发现虹山的异样。西边商路那条财路已经断了,虹山的曾青矿就是沈海的命根子。沈海不允许任何人觊觎,若是新来的人敢动他命根子,他就敢拦路杀人。

  日子眨眼就过,两营的大动静倒是没给寻常百姓造成多大的影响。

  官是官,民是民。只要不打仗,不涉及到赋税农桑,百姓的日子该如何还如何。周家每日做着生意,除了发觉街上的官兵多了且行色匆匆。别的倒也不曾有多大的改变。周憬琛两个月没回过家,余氏担心却也不敢去营地看。孙玉山来打过招呼,叫她们没事别往营地附近走动。

  叶嘉虽然不清楚内情,但孙玉山来亲自打招呼,肯定不是无的放矢。

  不过这里头倒是有桩事儿。孙玉山来周家的那日,刚巧撞上孙老汉听见动静来开门。遍寻多日不见踪影的亲爹在周家找到人,可把孙玉山给高兴坏了。尤其是除了亲爹以外,他两个侄子也好端端地在周家养着。瞧模样比原先在自家养得还好,高了,还壮实了不少。

  孙玉山喜极而泣,差点没当场给叶嘉跪下来磕头。多谢她的救父之恩。

  叶嘉被他这么郑重的道谢给弄得不好意思,连忙把人扶起来客套了两句。而后就让开来,叫孙玉山父子俩自己去屋里说说话。

  孙老汉也不客气,拉着孙玉山就去了自己屋。

  后头不晓得父子说了什么话,孙玉山再出来看叶嘉的眼神都敬重了不少。他嘴上也没说什么大恩大德无以为报的话,临走前把营地里的形势含糊地跟叶嘉说了说。重点提了营地来了个好色的长官,叶嘉听了以后沉吟了许久,这几个月一次都没去营地附近冒过头。

  日子渐渐平稳,晓得不会打仗,叶嘉最终还是在东街盘了个铺子。

  就在瓦市的旁边不远处,她看了许久才看好的一个正对着瓦市入口的铺子。那个铺子的东家要搬离东乡镇,这些商铺田地就都变卖了。不过因着不着急,开的价格非常高。

  怎么个高法?就这么说吧。叶嘉当初买个宅子,五间大屋两间小屋外加一个大厨房和地窖,连带着一个大院落。就这样大的地皮,虽说离街道远,但也足够划算,磨下来却只花了二十多两。此时这个商铺才不到屋子的三分之一大就要二十两。一文钱不能少。

  叶嘉花了好些功夫跟他磨,磨的嘴皮子都破了还是说不通。人牙子跟店主的态度都很坚决,直说这一块位置好,做生意很旺。表示二十两都是开的低价。

  余氏想着这个铺子磨不下来就换一个,但叶嘉实在喜欢这个位置,最后还是妥协了。

  二十两买下来,里头什么东西都没有。店家是当真抠搜,把里头能拆得都拆了。叶嘉若是要开铺子,还得重新修缮打家具。铺子也没有牌匾,商议后还是沿用西施摊的名字,主要是为了食客往店铺引流。铺子重新开张之前叶嘉打家具修缮铺子,七七八八地还搭进去小十两。

  铺子拿到手的前一天,余氏提议整一桌开张席面庆贺一下。

  八月底的时候香胰子交了两次货。玲珑胭脂铺拿到了一百八十两,梨花巷那边要的多,直接拿到了二百两。这一下子到手三百八十两,叶嘉手里头有了存银自然就大方。她细细一想,这段时日大家伙儿都忙。一面要做生意一面还得盯着铺子,确实该好好庆贺一下。

  当下也点了头:“整一桌好的!明日下摊子我去买点牛肉,咱也吃一顿好的!”

  话音一落,满院子的欢呼。

  叶四妹叶五妹孙老汉祖孙三自打住进周家,隔三差五能吃上肉。如今每日忧心的不是吃不吃得饱,能不能捞到稠的吃,而是今儿又能吃什么新鲜吃食。人生在世没什么别的念想,盼着的就是一张嘴能吃得饱吃得好。他们如今当真是日日都过的高兴。

  原本叶四妹阿玖夫妻在阿玖伤势好转以后就该要搬出去。但恰逢驻地有大动作,周憬琛连翻地着人来告诫他们小心行事,北营西营那边时常有官兵来回。加上四妹的肚子大的离谱。叶嘉瞧着像双胎,也不忍心她挺着这么大的肚子来回奔波,就叫阿玖夫妻住到四妹孩子生了以后。

  阿玖自然是满口的感谢,但这么一家子吃叶嘉的喝叶嘉的他心里也过意不去。早早找好了院子,就在镇上东街后头的一个巷子里头。预备等叶四妹生了再举家搬过去。

  这般一是为了叶四妹的身子和孩子着想,二也是他一个孤寡长大的男子不懂女子生产。周家这边好歹有个生养过好几个孩子的余氏在,往后孩子出生遇上什么事儿了也有人懂。

  这段日子,因着买了屋子手头没有太多钱。阿玖也不说什么往后有钱了知恩图报的虚话,就只管把娘子姐姐一家的恩惠记心上。平常能帮着做点的活儿他尽量做,平常叶嘉出门做事,余氏跟去不行,是他跟着一起去的。权当个苦力加护卫。

  说起来,叶嘉这相貌这身段在镇上转悠没出事儿,是阿玖背地里解决了不少人。

  叶嘉这相貌要么就把脸整个包起来,不然总会有不长眼的色痞缠上来。往日没碰上人纠缠到面前来一是运气好,二是出入混乱的地方少。这段时日叶嘉为了跟程林芳达成长远的合作,经常出入梨花巷。多去了几回,总会碰到那么一两个不怕死的。

  阿玖下手可就狠多了。他武艺高,心性狠辣。敢惹上来,断手断脚都是常有。要不是怕杀人惹事儿,他人都敢杀。也因着他下手够狠,吓得馋叶嘉的人都少了。

  这些阿玖没说,叶嘉有些知道有些不知道。不过也因着这个,周家人对叶四妹平常也多有照顾。

  这日收了摊子,叶嘉特意去买了三斤牛肉带回来,各种上市的菜都买了些。预备明日歇一日,后日就正式开张,往后都是在铺子里头做生意了。

  牛车一大车的好菜拉回家,叶嘉坐在牛车上,阿玖就跟在牛车后头走。

  一行人才到门口就听到院子里头欢声笑语。院子门是开着的,孙老汉还没把牛车停下来,院子里头就窜出来一条黑影。那黑影速度很快,纵身一跃就跳到了牛车上。

  叶嘉笑了一声,喊了声点点。点点双爪搭在叶嘉的肩上,舔了她两下,跟着下了牛车。

  孙老汉把牛车赶进院子,阿玖就上前去卸东西。叶嘉往院子里一张望,见院子里多了一个人。那人换了身军官的衣裳,背对着叶嘉坐在余氏的面前。许是因着个子太高,曲着腿坐在院子里上个月才打好的木凳子上。听到动静回过头来,正是许久不见的周憬琛。

  余氏也听见动静了,回过头来:“嘉娘啊,允安回来了。”

  叶嘉‘哦’了一声,抬腿走过去,余氏不知听了什么话此时笑得眼角都起了褶子。看到她过来就立马站起身:“营地里发生了不少事,允安如今已经是军司马。今儿总算抽出空回来。”

  说着她拍拍叶嘉的手:“允安回来前还没洗漱过,我去给他烧点热水。”

  老实说,几个月不见,周憬琛模样又清俊了许多。这人先前多少还有些少年气,许是这段时日过得不好消瘦了些。清晰的下颌线瘦出来,那人俊得像画中仙。

  他仰着头看着叶嘉,眼睛眨动了一下:“没洗头发,倒是叫你瞧见我邋遢的样子了。”

  叶嘉:“……”他俩又不是什么非得洗头才能见的关系。

  叶嘉点点头,本想问他这几个月怎么样。但转念一想人家才回来她就追着问也有点不大仁道。想着好歹叫人喘口气,便像回屋去换衣裳。

  她转身一走,坐在椅子上的周憬琛眨了眨眼睛。目光与院子里的阿玖对上。

  作为连襟,两人没怎么说过话。上次说话还是出事之前,周憬琛来他的屋子拜托他多看顾一下周家女眷。两人隔空点了点头,阿玖提着东西送去后厨。

  周憬琛垂下眼帘,施施然起身,回了叶嘉的屋子。

  他进屋子的时候叶嘉正在翻东西,刚好打开了搁在床上的一个包裹。

  原本是不小心翻找,刚打开来看发现不是自己的东西准备关上。但是就那么不凑巧,她眼尾那么一扫,发现里头一个眼熟的东西。她从一众周憬琛的衣物中拎出那个水红的布料。这个熟悉的布料,熟悉的造型……皱着眉头仔细地看。发现水红布料上一个熟悉的图案后,叶嘉抬眸看向刚进屋的周憬琛。

  叶嘉那古怪的眼神扫过来,周憬琛莫名后脊梁背一凉。

  周憬琛定了定神色,镇定道:“……怎么了?”

  “你这是从哪儿拿的?”

  叶嘉的眼睛眯起来,那眼神犀利得仿佛要把眼前这个偷内衣的狗贼刺穿。

  周憬琛眨了眨眼睛,目光落到那件水红色小衣裳上的一瞬间,脸颊变得通红。他当下迅速进屋,反手关上了门。尴尬地去到窗户边上把窗户也给放下来,才压低了嗓音说:“你寄给我的啊。”

  叶嘉:“??”

  她以为自己是幻听,或者她脑子坏掉了,所以她再问了一遍:“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你寄给我的,不然我如何能拿到?”

  叶嘉:“……”

  周憬琛缓缓走到桌边,将那件衣裳从她手中拿起来,仔细地叠好。

  叶嘉震惊:“????”

  周憬琛犹如一株挺拔的修竹立在叶嘉的面前。居高临下又好整以暇地垂眸凝视着她。理解又有点克制不住地红脸,轻声细语又难掩忸怩姿态:“不过嘉娘,往后给我物件还是含蓄一点。这种私房的东西万万不可再叫人寄,若是有那等不规矩的私自拆了你的包裹。怕是就不好圆过……”

  叶嘉的脸噌地一下爆红。

  “你若是非要送,亲自给我。”他轻咳一声偏过脸颊,耳尖红得滴血。

  她左右看了看,瞥到桌子上一张包东西的纸。一个箭步冲过去抓起来,刷刷地就给撕成了碎片,然后又冲回来。一股脑儿地在周憬琛的眼前天女散花。

  周憬琛眨了眨眼睛:“??”

  “看见了么?”叶嘉一把抓住他的衣领,把人强硬地给扯到自己的海拔高度。面红耳赤地咬牙切齿,“六月飞雪,冬雷震震!你听到没有?外面的窦娥都气哭了。你听见她在哭什么了么?”

  周憬琛呼吸着近在咫尺的女子的气息,温软的梨花香。他浓密的眼睫颤抖得飞快:“……嗯?窦娥是谁?”

  叶嘉恶狠狠地揪住了他的两颊肉:“重点不是窦娥是谁?而是她在哭,她在哭,我冤枉啊,我冤枉啊你个假斯文!”

  周憬琛:“……”

第47章

  最终关于这个东西是他拿的还是她寄的问题,双方各执一词。但彼此都抱着给她(他)留点面子的心态各退一步,装作无事发生。只是这件小衣裳的归属,叶嘉木着脸地看着周憬琛把它整齐地叠好放进自己的衣裳包裹里头,脸就不争气地红起来。

  “……你非得装着带走吗?”憋了很久,叶嘉这直肠子还是没忍住嘲讽。

  这厮真的假斯文得要命。装的一副面红耳赤羞涩不已的模样,还不是堂而皇之地把东西装起来?正常人若觉得不好意思,被揭穿时不应该直接把东西还回来?!

  “为何不装?”周憬琛垂着眼眸,端得一脸正人君子的文雅。

  他一双手手指修长,映衬着土褐色的布越发的白皙。只见他一手勾着粗布捏成条,另一只手按着这好的衣裳,挡着叶嘉的面儿慢条斯理给他的包裹打了个死结,端的好一派斯文优雅。似是觉察叶嘉的眼神,他扭过头来颇为理直气壮,“这不是你送我的么?”

  叶嘉:“……”都说了窦娥都要被他气哭,但说过的话叶嘉也懒得再说一遍。

  “你觉得你一个年轻男子这么做合理吗?”

  周憬琛斜了眼睛过来:“哪里不合理?”

  叶嘉:“……”罢了,随便吧,反正周憬琛还被捕兽夹夹过屁股呢!

  自从周憬琛被捕兽夹夹过,叶嘉现在面对周憬琛时无论多尴尬都能够坦然面对。多亏了他的身先士卒,叶嘉的脸皮厚度才被他锻炼得蹭蹭往上涨。心里这么一想,顿时看那个打了死结的包裹也没那么碍眼了。有什么关系?大不了趁周憬琛出去,把他的破包裹给剪了就是。

  叶嘉心安理得地把人赶出去,换了身衣裳出去。正好余氏的热水也烧好了。

  周憬琛目送着叶嘉的背影出去,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包裹,没忍住抿起嘴角笑。起身去柜子里找衣裳,结果柜子一打开,里面堆成一团的衣裳就让他克制不住地手指动了。余氏拎着热水出现在门口的时候,自家儿子把媳妇的衣服全搂到床上,正在那一件一件地叠。

  那仔细的模样,弄得余氏好半天都不知道说什么:“……要不洗漱完再叠?”

  周憬琛叠衣裳的动作一滞,抬头看向她。

  余氏眼里闪烁着诡异的笑意,扬起一边的眉头,帮他把水提到屋里:“水一会儿就凉了。”

  说完,不管自家儿子那僵硬的神色,放下东西就走。

  等周憬琛洗漱完出来,后厨那边已经忙得热火朝天。

  自打五妹来了以后,大大降低了叶嘉的工作量。许多菜往日只能叶嘉去做的,她看叶嘉做过两回就学会了,并且做出来比叶嘉做的更好吃。做饭天赋这东西真的是很难说,叶嘉后来干脆就站在一旁指挥。左右叶五妹也听得懂人话,说怎么做她就怎么做。

  原本说好今日吃席,买的菜有些多。牛肉这个叶嘉预备做个小炒牛肉。正好家里有辣椒,九月以后辣椒大丰收,两分多地的辣椒每个植株都结的满满当当。

  其他菜能交给叶五妹做,这个牛肉买的少,还是叶嘉亲自来炒。

  最令人振奋的是,后院试种的几样菜全给养活了。西北充足的日晒让寒瓜个个长得又大又甜。事实上,寒瓜应当是五月份种,七月份吃。如今算是反季节,也得亏都种活了。一两分的地结了好些,叶嘉摘了几个尝过,脆沙瓤,甜度高得都跟撒了糖似的。

  其他甜瓜和胡瓜也都种活了。胡瓜好种,浇了水挂的满藤蔓都是。

  叶嘉琢磨着自家若是吃不完,她就该拿到市面上去卖。但是先前叶嘉试卖过一回,当地百姓不识货。他们能花钱买吃食买布料,但不会乐意花钱买零嘴儿。似寒瓜甜瓜这种零嘴儿,几乎是无人问津。

  她也并非没想过降价。但一想到这东西只有自家有旁人没有,独一无二的商品贱价卖她就有点暴殄天物。如今叶嘉也没全摘下来,还能长的就放在地里。琢磨着寻个机会找路子卖出去。正好今儿天气还有些热,叶嘉看菜都炒上了,五妹看着不必她去,就去后院摘了两个大的寒瓜。

  刚抱到井边,周憬琛提着桶出来倒水看到。他什么好东西没见过?自然一眼认出来:“家里有寒瓜?”

  叶嘉正在洗上面的泥渣。一听就扭过头:“你认得?”

  “往日吃过几回。”周憬琛点点头,把桶搁到门后头凑过来。叶嘉手里这个比往日他吃的还要大不少,色泽清脆,仿佛是刚从藤蔓摘下来的。

  叶嘉的眉头扬起来。低头看了眼寒瓜,又抬头看了下周憬琛。瞧他的脸色半点不似开玩笑,惊了:“那我想卖的话,能卖吗?”

  “为何不能?”周憬琛倒是没往后头去过,虽然知道后头开了一片地,但并不知道种了些什么。

  叶嘉的这颗心的,咚咚地就跳起来。

  两人说话时,阿玖正扶着叶四妹在院子里走动。自打她月份大了以后余氏就嘱咐过她万不可偷懒。直言她是头胎本就难生产,且肚子又比一般妇人大上许多。若是不动一动,待到孩子生产可能要出事。阿玖便一直将这话记在心头,时常会搀扶着叶四妹出来绕着院子走几圈。

  叶四妹生产约莫就是这两日的事儿,她若当真是双胎,不可能足月生。镇上就一家医馆,两个大夫。阿玖早早找好了稳婆,稳婆隔三差五会过来瞧上一眼。

  此时叶四妹没听到姐姐姐夫说的话,阿玖却听到了。头转过来,碧绿的眼睛瞥向皱着眉头沉思的叶嘉。

  西域来的贡瓜总不能卖到西域去,但卖到中原就很有赚头了。中原地区富庶,花得起银子的人很多。若是贡瓜这个噱头用得好,指不定能卖到奇货可居。

  说到这个,叶嘉就忍不住着急。很早以前她就打过商队的主意。只是先前试探过几回,奈何没有资本去跟商队谈。一来香胰子不算特殊,中原地区早有制香胰子的手艺。且因着手艺成熟,花样多,舍得下成本,他们制作的香胰子比叶嘉的用料要更讲究。叶嘉这边小家庭作坊制的香胰子走得是平价路线,跟大商队谈自然没有太多的底气。但寒瓜就不一样了。

  寒瓜这东西对大燕中原地区的富贵人来说是新鲜货,也是紧俏货,且这种瓜果最不耐长途运输。不能往外送只能内销。若往富庶一些的地方运,这不就有资格跟大商队谈了?

  心里盘算着生意经,叶嘉面上却没丝毫的表露。她手头很多生意还没有稳固下来,除了朝食摊子和猪头肉卖稳定了,香胰子却才起步。若想赚卖瓜果的这个钱,还得再想一想。

  “先拿井水镇着,一会儿尝尝看。”

  十月份以后,天气就转凉了。但还没到冷的时候,刚好穿两件长袖不冷不热的。五妹那边刚把羊肉炖出来,又开始炒素菜。除了一个牛肉叶嘉说要最后留给她来炒,其他的菜五妹能做就都做。

  叶嘉摘了两个瓜拿水镇上,忽地忆起前些时候孙玉山来家里递过两回话。在镇子上又撞见过好几回郭淮。不必想,周憬琛能爬的这么快,少不得这些人背地里帮忙。想着既然寄来吃席,又准备了这些好酒好菜。不如趁着营地这几日消停下来,让周憬琛把处得好的同僚给请过来吃一顿。

  “正好你不是升职么?家里整了一桌席庆贺明日的铺子开张,你赶上了,权当双喜临门。”

  周憬琛其实也想提这事儿来着,这不还没开口叶嘉自己就提出来。他顿时笑了笑,抬手将叶嘉滑落到脸旁的碎发别到耳后:“那行,你叫后厨且稍等一下,我去去就来。”

  营地近就是这点好,来回方便。

  叶嘉如今倒是有些习惯他时不时替她捋头发的小动作了。这人动作快又轻巧,时常叶嘉没反应过来他已经做完了。抬头看他把井边的盆桶收拾起来,弹了弹衣裳转身出院子。叶嘉努了努嘴,干脆又回了后厨跟叶五妹说多添点儿米饭。

  这些男的别看着一个个瘦高个,吃起饭来吓死人。

  叶嘉想想又去后院摘了两个甜瓜,摘了四五根胡瓜,预备再做一个拍胡瓜下酒。

  五妹这边才把三道素菜炒好,又添了个爆炒猪肚。猪下水也是叶嘉带着他们经常吃,叫他们都吃习惯了,偶尔不吃还想。许久没吃鱼了,今儿准备做两条鲟鱼。

  周家这边饭菜做的差不多,周憬琛就领着几个年岁相当的人就进了院子。

  不只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还是怎么,一眼望过去,总觉得跟在周憬琛身边的几个年轻男子都瞧着颇有些不凡气度。孙玉山老熟人就不必多说,郭淮没来。

  不过也正常,叶嘉多少知道点郭淮做的事。如今营地抓散播流言的人还没彻底消停呢,他不露面才是安全。其他三个男子都是陌生脸孔,一进院子就在打量院墙上的带钉瓦。听说这院墙是叶嘉给全权弄的,看过来的眼神都颇为吃惊。叶嘉多少也有点识人的眼色,总觉得这几个人有些不一般。尤其站在周憬琛身边的一个桃花眼。那人一举一动不大受拘束,但就是别有一股风流姿态。

  一进院子,那双含情目悠悠一转就落到了叶嘉的身上。四目相对的一瞬间,他十分不见外地扬起了嘴角,笑容那叫一个灿烂。

  叶嘉眨了眨眼睛,没想到这人还生得挺俊俏。刚擦了擦手走过去,还没开口。就看到周憬琛温文尔雅抬起手,寻了个不易被人觉察的角度,给了笑得最灿烂的柳三公子肋巴骨狠狠一拳头。

  只见那男子脸色几番变化,青了,白了,又青了。

  他机械地转过头来看向身边人。

  周憬琛慢条斯理地收起拳头,客气地问:“你可是身体不适?不然下回再来?”

  “……”柳沅无语凝噎地看着这个变脸如翻书的男人。两人身量相当,周憬琛可能稍微比他高出一点点。双方眉眼一个简单的交错,柳沅再看向叶嘉的时候脸上灿烂的笑容都收敛了许多。

  “这个是柳三,我的副手。”

  周憬琛随意介绍完,指着另一个浓眉大眼的男子又道,“这个是公孙尔泽,骑兵营的旗头。”

  公孙尔泽冲叶嘉客气地点点头,喊了句:“嫂夫人。”

  叶嘉如今对这些称呼早已接受良好,她点点头,招呼他们进屋去做。其实说实在的,她对军职组织架构不是很了解,听也就听一个名头。想着开饭还有一会儿,就让孙俊去把镇在井水里的两个寒瓜拿过来切。这瓜一拿出来,几个人中就有惊了一下。

  寒瓜在世家大族的府中不算稀奇,民间还是很少见的。

  不过稀奇归稀奇,他们也没有当场问。叶嘉递了个刀过来,让周憬琛他们自己切:“自家种的。”

  “西北这块地能种寒瓜?”柳沅分了一块,没忍住问了。

  叶嘉立在门边,侧身站着,半边落在阳光里半边藏在阴影中。闻言侧脸回过头,明媚的阳光晕照的她容颜如玉。她这人站姿与乡间女子含胸缩背不同,与世家大族贵女柔顺之态亦是不同。背脊笔挺,镇定自若,那姿态看的整个屋子的人都是一怔。

  她点头:“自然。”

  不得不说,这个瓜可就比他们曾经吃过的要甜的多。不仅甜,吃到嘴里还脆脆的。柳沅盯着瓜看了会儿,抬眸看向周憬琛时眼底那股子酸涩嫉妒要溢出来。

  周憬琛懒得搭理他,几个大男人分吃了一个寒瓜,正好饭菜也好了。

  人太多了,叶嘉干脆把屋里的桌子也给端出来分成两个桌吃。周憬琛跟带来的四个同僚加上阿玖在堂屋里吃,叶嘉跟余氏五妹四妹几个在院子后头的摆了个桌子。

  中午吃了一顿,周憬琛就跟几个人出去了。

  叶嘉本以为他出去了就不回了,吃完便回屋准备歇个晌午。明日新铺子开张,主卖猪头肉,下午还要卤猪头。朝食摊子自打交给叶五妹去做,除了炒制酱料,其他的五妹都会提前准备好。结果刚进屋就瞅见床上周憬琛没带走的包裹,二话不说,伸手就去解。

  趁他不在,赶紧拿回她的小衣裳。

  布包裹就是这点好,就算你打了死结,只要用心去解还是能解开的。叶嘉抠的手指头都红了终于把死结给解开,打开里面就是一张纸。上面写了三句话,十二个字。

  第一句:翻我包裹?

  第二句:劝你别翻。

  第三句:不在里面。

  叶嘉:“……”

  她不信邪,非得给他翻一遍。里面全是周憬琛的衣物,一套外衣一套内衬。除此之外,确实没有水红色的布料。叶嘉又把衣裳拿出来看,结果发现下面一张小纸条:说了你不信?

  叶嘉:“……”这人特么的是有读心术吗!怎么她想什么要干什么都被他给料到了!

  面无表情地把包裹又给人系回去,打了个死结。不晓得周憬琛是怎么打结的,她还原不了,干脆就糊弄一下。弄完,叶嘉把东西往桌子上一扔,脱了鞋子倒头就睡。

  她素来睡眠好,不论是晚上还是中午。

  这一觉就睡到申时方醒,爬起来赶紧准备卤猪头,准备收拾食材。自打开店以后,猪头的数量就往上加了。毕竟不只是做半天,店铺开一天,自然得保证有东西卖。不过镇上两家猪肉铺子一日加起来才杀五头猪。为了够卖,叶嘉思索了再三,决定增加了卖的肉量和卖的种类。

  原先只卤猪头的,如今加上卤五花,还有猪大肠。卤猪大肠跟猪头肉五花肉不一锅出,前者做的是冷盘,卤的时辰不长。但猪大肠有味道,必须得加重卤料才能遮掉味道。

  叶嘉蹲在井边上清洗大肠的时候,阿玖溜溜达达的过来了:“姐,想问你个事儿?”

  阿玖平常在周家很少主动找人搭话,一般都是周家有事他跟上来帮忙。大部分时候还是很避讳,等闲不会往叶嘉的跟前凑。叶嘉将猪大肠捏过以后翻了遍,抬头看向他:“怎么了?”

  “你想把寒瓜和甜瓜运送出去卖么?”

  后院那一大片的瓜果,光周家人是吃不完的。瓜果这等东西不经放,过了季节不吃就会烂在地里。原先阿玖瞧着只觉得吃不完可惜,倒也没怎么放心上。可今儿不小心听到她跟周憬琛的话,贡瓜烂在地里确实有些太可惜,此时就忍不住过来提一嘴。

  叶嘉一愣,正色起来:“你有办法送出去卖?”

  阿玖神情有些为难,但又觉得没什么好藏着掖着。他媳妇儿的亲姐姐亲姐夫,也算是他的亲人。挣扎了片刻,他点了点头:“我有一条往中原地区运送皮毛的路子,能把东西往关内卖。”

  叶嘉:“!!!”

  这确实是惊了,叶嘉没想到她没有头绪的事情居然迎来了意外之喜:“大致能送多远?”

  “冀州是够了的。”

  冀州,叶嘉咂摸了两下这个地。她其实有些摸不准大燕的版图。总觉得大燕的版图有些像古时候的唐朝,可听周憬琛的只言片语,又觉得没有那么大。这冀州到底是哪个冀州,是不是她以为的那个地界,她其实吃不准:“那这么远的路,咱这瓜能保证送到了不会坏吗?这瓜最多能放半个月。”

  “这……”

  阿玖卖的是皮毛,皮毛只要处理得好就不用担心坏或者烂掉。这瓜果可不一样,瓜果的保鲜期很短。这个年代没有高铁没有飞机的,送那么远早就懒得皮都没了。

  一看阿玖这脸色,叶嘉也明白了:“送冀州怕是送不了,太远了。”

  “送去冀州确实是远了,”阿玖也承认,但是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也干脆全说明白,“但是送到轮台附近是够了。轮台那边比东乡镇繁华得多,毕竟都督府在呢,富贵人家官宦人家多,物资却匮乏。有些新鲜瓜果送过去,既能保证新鲜又能卖出高价。”

  叶嘉眼睛顿时亮起来,她穿越至今还没有出过两个镇子以外的地方:“你有人么?”

  说到这个,阿玖的神情就为难起来。他看了一眼叶嘉,不知道该不该说。想着自己手下的那帮人,干脆含糊道:“倒是有几个亲戚家的兄弟姐妹,人粗野的很,平日里不大来往……”

  叶嘉其实也没想着追根究底,她只想保证东西不会砸手里。

  “这你放心。”关于这一点,阿玖可以拍胸脯保证,“我既然敢开这个口,自然是保证能卖出去有赚头的。姐这你不用太担忧。”

  他这么说,叶嘉就放心了:“那行,你回头跟他们商议好。家里这次的瓜果也不算多,就试卖看看。但姐也不是让你们白干活,若是你们能把这条路给姐跑实了,辛苦钱绝对不会少。”

  阿玖听这个话就笑了,他这人生得俊,一笑像个小狗似的还长了两犬齿。

  “那行,”阿玖也不说什么不用给钱的话,他自己可以不要钱,叫别人干活就得给钱,“我尽快出去问问。最多两日我便回来,姐等我消息。这两日,姐劳心多照顾照顾媛娘。”

  这不用他说,叶嘉也会留心。叶四妹的肚子那么大,眼瞅着就要生了:“你早去早回。”

  话这么才说开,晚上就不见了阿玖的身影。叶四妹出来找了一圈,叶嘉跟她说了阿玖出去找人她才放了心回屋去。四妹别的优点不多,就一个特别让叶嘉喜欢的优点,听话,安分。

  晚间叶嘉洗漱完准备睡下,点点从窗户一跃而下。

  叶嘉才洗了头发,披头散发地跟出去。顺手从屋后头摸了一把大刀,是先前阿玖特地送她的,轻薄又很趁手。跟到门口听到屋外头传来熟悉的声音,周憬琛的嗓音难得有些含糊。压得很低,轻轻的:“嘉娘,是我,出来开一下门。”

  他这回学聪明了,再也不翻墙了。

  叶嘉拿着大刀开了门,那刀在月色之下泛着森然的寒光。周憬琛脸颊微红,一双盈盈如水的眼睛轻轻地落到叶嘉的身上,被刀光一闪,他温软的神情忽然一滞。

  他迈着略有些踉跄的脚步走过来,一只手状似随意的握住了叶嘉的刀柄,用了巧劲将她手里的刀夺了扔地上。然后跟没骨头似的直直地扑到了叶嘉的怀里。身上沾了酒气,但不算很难闻:“还好今夜我叫了门。若是还像那回,你是不是这一刀就能劈我脑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