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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意到四周的眼睛偷偷摸摸地瞄过来,柳沅明显是看好戏,叶嘉还知道给周憬琛留点脸面。

  虽说这人好像并不是很在意这些虚的东西,但出门在外,还有下属在场的时候,得注意点别故意没分寸的。叶嘉扫了一眼就差把耳朵竖过来的柳沅,拄唇,咳咳了两声。揪着周憬琛衣领的那只手改为抚,慢慢地还多抚平了衣领:“记得早点吃,不经放,我俩就先回去了。”

  说完,叶嘉拉着默默偷瞄了一眼姐夫的叶五妹转身就走。

  叶五妹感觉有点梦幻,她心中十分不好惹的姐夫,偷摸地顺她姐姐擦脸的膏子。天啊!原来姐夫是靠脸的么?不过转念一想也是,她姐这么能干这么能挣钱,姐夫家里一穷二白的可不就靠一张脸?

  叶五妹低头思索了片刻,觉得又学到了什么。她捏拳道:“姐,我以后一定会挣很多很多的钱!”

  叶嘉愣了一下。但是不妨碍她很赞同:“不错,我也是这么想的。”

  姐妹俩这一刻相视一笑,难得心意相通,相携着回周家。

  周憬琛尚且不知自己在叶五妹心中形象一瞬间崩裂,还顺带拐弯带偏了她的理想。跟柳沅一人提着一个大食盒回了营帐。他如今是一人一个营帐。营帐是按照官职配置的。两人将东西放到桌子上,打开外头盖着的棉袄,那香味立即就铺出来。

  吃了快半个月猪食的柳沅眼睛都亮了,眼巴巴地盯着看。

  打开来食盒,里头的生煎还是滚烫的。棉袄包着半点没冷,尤其是新鲜出锅的那一盒,还冒着热气。周憬琛看一个食盒三层,两个食盒六层。他们怎么着都吃不完。眼一抬,瞥向跟个柱子似的杵在他营帐里不走的柳沅:“想吃的话,把玉山,扎巴图他们也给叫过来。”

  柳沅怕赖一会儿凉了不好吃,麻溜地出去叫人。他可是记着叶嘉说的话,这东西放久了就变味儿。

  没一会儿,孙玉山扎巴图就跑过来。每个人都很乖觉,自带碗筷,不用提醒的。六盒的生煎,这些放在谁家都能吃穷人家粮仓的人就瓜分干净。刚出锅的那盒汤汁烫嘴,但不碍事,好吃他们死都不松口。一边吃一边夸:“这么多年,还是嫂子做的吃食好……”

  柳沅忍不住羡慕嫉妒恨地瞥着周憬琛,都是流放来的,这厮的运道怎么这么好呢?

  且不说驻地这边,闹事的人走了,气氛都要平和许多。乌古斯不在,周憬琛就得担当起看守地牢的重责。别看着驻地不是很大,其实小树林后头那座山里挖空了,关着不下千人。往日沈海还当权的时候,他关押的人且不说,光说这一次,就送进来五百来个。

  里头最令人头疼的突厥贵人,引得突厥人开战也要把人弄回去的,正是突厥王的三子,赛利克。

  此人当日在洛桑镇下面的销金窝里。人在一个突厥姑娘的房中,被周憬琛的人给抓了个正着。当时赛利克装作一副普通异族商人,巧言令色,能屈能伸的说跪就跪,差点把人给骗过去。要不是周憬琛赶到的及时,这人怕是已经蒙混过关,早已出逃。

  人抓到的当场,周憬琛便挑掉了他两手的手筋,断了他一条腿。直接给押送到驻地。

  与赛利克一道被抓的还有一个人,与周憬琛打照面的当场就被他割掉了脑袋。也就是头颅被周憬琛砍了装盒子里带回来的吉尔吉斯。这个人别看面相是个男生女相的阴柔之人,实则心性十分狠辣,最是歹毒。年少时期潜伏在大燕,在暗娼门子里游走多年,搜集各路情报。后来随主子回归突厥,直接封将。上辈子周憬琛跟他战场上交过手,此人虽败了,但活埋了三万大燕将士。

  见到吉尔吉斯的当场周憬琛就认出来,提剑就杀。

  剩下的人,能杀的周憬琛都杀了。不能杀的,挑断手筋一并运送回驻地。驻地如今的情况不是很好,乌古斯为抗击突厥人,带走了三分之二的兵力。如今只剩下不足千人看守。

  为防止突厥人偷袭救走赛利克,驻地看似松散,其实一刻不能离人。

  这些事姑且不提,就说周家这边,余氏听说周憬琛顺了叶嘉一瓶梨花膏走忍不住就笑咧了嘴。她儿子她最清楚,那小子心有多硬就没见过谁比得过。先前还扭扭捏捏说什么家仇未报不敢谈儿女私情,如今还不是偷摸摸地顺人家的梨花膏搽脸?

  叶嘉不知道余氏这么热衷于看儿子出丑是为何,但不得不说,回想起来确实挺好笑的。

  婆媳俩对视一眼,忍不住哈哈大笑。

  周憬琛是不晓得家里两个人为了这件事笑他笑了好几日,一想起来就笑那种。若是知道,估计憋屈一会儿也随她意了。左右这个膏子是用对了,他脸上的冻疮涂了小半个月就彻底好全。连一点印子都没有。叶嘉偶尔来给他送吃食,瞧着他的脸都啧啧称奇。

  “……没想到这个膏子竟然有这等好的效用。”叶嘉身上没有太大的瑕疵,涂抹着其实除了觉得很润以外倒是没看到明显效果。反倒是周憬琛这一回叫她看到了商机。

  回来以后,叶嘉就琢磨起来。

  这膏子是镇子上药铺的老大夫制出来的。因着没什么名气,又卖的有些贵。脸上手上生冻疮的百姓都是要干活儿的。这膏子的价格放在那,要么是需要用的买不起,要么就是买得起的不用买。老大夫每次制出来十来瓶都被余氏给兜圆了。

  余氏买回来除了自个儿用,就是给叶嘉用。时常敦促她抹脸抹身子。后来叶嘉看叶五妹手脚冻得红,给了五妹四妹一人一瓶。换句话说,也就周家住着的几个女子知道这东西能搽脸。

  叶嘉琢磨着若是能买下这个药方,再弄一个好的噱头,是不是能卖出护肤品的价位?

  这年头富贵人家总有要护肤的,噱头搞得好,价格也能翻倍。心里有了这个成算,叶嘉看着天气就有些心急。药材铺子应该没关门吧?哪天趁着天好去一趟看看。

  这一场寒冬,一日冷过一日。

  到了腊月,越往后越冷,真的算得上滴水成冰。叶嘉都怀疑她连这个门都出不了。但要给程家的香胰子还是得送过去。程家的商队是明年正月十五启程,说好的至少三千块香胰子,他们这边干干停停的。到了腊月中旬终于把三千块香胰子给制出来。

  正好趁着一天不下雪,叶嘉就准备把东西给程家送过去。与此同时,程家那边已经先收了一批香胰子。轮台那边商户早就制好的,大雪天不怕麻烦地给送过来。

  张管事的一一看过去,除了不如叶嘉那回送过来的香,去污的效用倒是差不多。

  程家虽说让叶嘉送三千块过来,但不代表他们只收叶嘉一家的香胰子。他们那么多商铺,运到西域五国去,每家放点儿,多少都不多的。程家如今既然要换货,自然得多方收香胰子。这东西是好是坏得用过的人才知道,且用过的人也不是一日两日分辨出的,少不得十天半个月。

  这是程家第一回 用西北这边的货源,自然是都选,叫当地的客人自个儿择选。届时哪家卖的更好,程家就会用哪一家的货。

  叶嘉还不知道这里头程家的打算,也得亏她制够了。若不然连擂台都没上,就被刷下去了。

第62章

  叶嘉的香胰子是腊月底送到程家的。送的这天刚好又大雪,好在东乡镇离李北镇不远。骡子走得快,阿玖这回是端正了态度,自然是早去早回。张掌事的对阿玖印象挺深的。主要是他那日跟着叶嘉一起来的,叶嘉跟程小二爷的那点关系,张掌事的能不印象深刻也难。

  送了三千五百块香胰子过来,因着材料够便多制了点。张管事自然是照盘全收。程家在西域五国的商号名声足够消耗商队运过去的货物,没有卖不掉一说。

  “这回叶老板怎么没有过来?”

  入冬以后,程风已经走镖回来,如今人就在家中歇着。程风今年已经十九了,翻过年弱冠。程家老爷子有心要给他说亲,但这小子犟得很,死活不乐意。一双眼睛就盯着叶家的那个三姑娘,哪怕人家嫁人了也不管。张管事检查了这批香胰子后笑眯眯地看着阿玖便忍不住问起了叶嘉。

  阿玖是知晓这事儿的,闻言顿时笑道:“家姐手头还有别的事情要忙。前些时候不巧受了风寒,有些不适,如今人在家中养着身子。似这等运送货物这事儿今日就没亲自过来了。明年开春走镖之前,家姐会再过来与管事商议此次香胰子的价格。”

  “这是自然,这批香胰子似乎味道比上回的好闻?”张管事的也不过随口试探。虽说武人不似文人那般讲究,但问一句便罢了,人家是有夫之妇他们还是得有点分寸。

  “张掌事的好眼力,这回是特意换了高品质的原料。”阿玖点点头,虽说他知道怎么回事儿,但香胰子的原料他可不会乱说出来,“这回是家姐为给程家供上更好的货源,不辜负程家商号的名声,特意花了大功夫去外头找了好货。香味也是花了心思调的,一般人不识货怕是闻不出来。听家姐说这是什么异域香,分前后调。我一个粗人也大不懂。张管事的闻闻看,这香是不是高档了许多?”

  “前后调?那又是什么香?”张管事也不是好糊弄的人。这个香味儿怪怪的,但多闻两下又十分的深沉又清幽。如今可没有什么前调后调的说法,只是香气分了层次,自然就显得高档了许多。

  “闻着不像檀香,也不像沉香。”张管事拿起一块放在手上嗅了嗅,“倒是有股说不出的缠绵……”

  阿玖这话都是瞎说的,但这批香胰子确实调了香。不过没弄什么特别名贵的香料。香味是余氏花了功夫给弄出来的。冬日里闲下来,有心思琢磨花样了。

  这里头的事儿不必讲太清楚,漂亮话给自家的货贴金阿玖当然是会说的:“这你可就问到我了。实不相瞒张管事,我一个粗人,香胰子这等金贵物品都没用过,更遑论香料了。”

  “倒也是。”粗人哪懂香料?张管事到如今都不能将香料对上准确的名儿。

  两人寒暄了几句,张管事的也就没留阿玖。叫仆从去账房取了一盒银垛子地给阿玖,便收下了货。

  叶嘉跟程家的合作是抽成的,自然是不必全结货款。但做生不能口说无凭,为了双方的信任和安心,程家拿了货是必须支付一定的现银做保证金的。

  阿玖带了一盒子的银垛子当日回来,一小盒银垛子,总共有三百两。

  不得不说,这西北的地界儿贫富差距是天堑。

  真正富贵的人随手就能拿出千百两银子,下层百姓却连温饱都成问题,担心自个儿一家活不过寒冬。如今是没有后世多劳多得的分配制度和完整的税收体系的,确实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叶嘉深吸一口气,心里明白,这时候只有手中握着更多资源的人才能活得好。

  她只到感慨了一下,将货按照约定送到程家的手中,接下来大半个月大家伙儿都轻松下来。

  一年忙到头,铁打的人也会累。叶嘉也累,但她是牵头人自然不能叫苦。想着年底给家里人都发了工钱,又另给了‘年终奖’。

  将定金收回屋子里,余氏召集家里人收拾收拾一起过个好年。

  叶五妹虽说不晓得姐姐说的‘年终奖’是什么东西,但给她银子她就高兴。

  孙老汉的家在张家桥,但自打老婆子去了以后,他就没打算再回去。孙老汉今年肯定是在周家过年的。两个孙子,孙俊翻过年就七岁了。在古时候,七岁是该放牛帮家里干活的年岁。周家没有牛给他们放,但孙老汉也早就教他干活。或许是古时候人早熟,孙俊如今做起事来也真有点小大人的样子。小一点的还什么都不懂,哥哥叫做什么就做什么。

  因着完成了一桩大事,又拿了订金,叶嘉心里头高兴。所以家里人人都或多或少得了一点赏。除了自打从轮台回来就被余氏带到身边教的林泽宇。

  余氏其实是个很宽宥的人,但收拾起奴婢来却也挺狠得下心的。

  余氏调教人的手段也挺直接。就是不懂规矩就不准吃饭,饿到人老实。

  如今林泽宇倒是勤快了许多。不敢再像先前那般不叫不动,时常躲懒。许是知晓周家哪怕不富裕,这家里人也不是那么好拿捏的,他老实多了。

  知道叶嘉不喜他,他不敢再往叶嘉的跟前凑。叶五妹跟叶四妹素来是跟姐姐一个鼻孔出气,林泽宇想巴结叶五妹也巴结不上。平常就只能跟着孙老汉干点粗活,扫雪,劈柴,捡柴火,烧火。

  人也确实是聪慧,什么事儿学一遍就会。规矩道理其实也懂,毕竟往日在主人家是跟着人家嫡长孙读书识字的,就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实际上,他能读会写,算盘也会打。就是看出了周家这群人性子好,蹬鼻子上脸罢了。只要花花肠子给他死死按下去,他该干活也干。

  余氏本想着叶嘉身边也缺个书童,往后生意做大了,事情多了肯定就需要读过书识字的人帮衬。看林泽宇确实脑筋灵活,就叫叶嘉看看这小子是不是能用。

  “不急呢,这才两个月不到,哪里就能看出来好歹?娘且放心吧,我心里有数着呢。”叶嘉当然知道等她生意做大了得要人,一个人做不了全部的事。但她这作坊还没弄起来,“将来的事得尽早筹谋没错,但也没必要这么早。实在不行,我花重金从外头聘得力的人回来也是使得的。”

  余氏也就提议一下,倒也不是要求。

  大多数世家的管事都是家生子出身。景王府当初也是一样,帮衬着余氏管家的两个厉害的嬷嬷,且二等以上的奴仆就没有外头聘的,都是家生子。余氏自然就觉得捏着身契的奴婢好。

  “那行,”余氏也不是指手画脚的性子,“嘉娘心里有数就好。”

  林泽宇这个小子如何叶嘉并不是很在意。再有半个月就该是新年,家里也该准备起来。这是叶嘉来到这个世界过的第一个年,她还是希望能有个好的体验。

  家里的地窖里还屯着菜,就是肉食省得不多。

  叶嘉不由的将目光盯向了家里的三头羊。母羊是在十月份生的小羊,叶嘉以往不知道。这回是头一次了解到羊这种动物怀小羊要五六个月,且一胎也就生两个。不得不说,涨了见识。她当初买两头羊的时候,以为羊跟小鸡小鸭一样一生生一窝呢……

  “婶娘,别吃咩咩。”蕤姐儿瞅着叶嘉看羊的眼神就害怕,“咱们家还得吃它的奶呢……”

  “不吃,不吃,”叶嘉揉了揉她的头,遗憾的把目光又投向墙角的鸡笼。这鸡是搬到东乡镇以后买的,三个月就能下蛋。有孙老汉祖孙的照顾,一个个肥的都飞不起来。十来只母鸡下蛋很惊人。自打它们下蛋,周家吃蛋就没有去镇子上买过,“过年杀个两三只应该差不多。”

  “实在不够,去卖羊的家里走一趟。”余氏在旁边看着,如今她差不多也摸清楚叶嘉的心思,“咱家人不算多,去买半只羊也够吃了。”

  叶四妹笑了一声:“羊肉买不着的话,叫阿玖去山里打点野味回来也是使得的。”

  “打野味就别冒这个险了,这么冷的天儿,大雪封山的。你当真放心他一个人跑去山里找野味?再说也不全是肉,光吃肉哪儿行,还得弄点别的花样……”素菜这年头除非能弄出大棚,否则在古时候就只能吃吃白菘萝卜酸菜,“哎对了,娘,相公回来么?”

  “过年自然是回来。”不管是哪儿,过年是必须得回的。

  叶嘉点点头:“那行,叫相公去捞点鱼。”

  周憬琛一回来就听到叶嘉这一句。他身后还跟着死乞白赖要来蹭饭的柳沅,加上一个难得休沐来周家看看亲爹侄子的孙玉山。十二月中旬时,乌古斯带兵回了驻地。赛利克已经被押送去了轮台,突厥人也被打得退出李北镇。如今要如何跟突厥人交涉,还得听都护府的回应。

  沈海的事情一直悬而未决,并非是没有证据,也并非是乌古斯怕了沈家人。而是两边人都不想发现曾青矿这事儿泄露出去,都想独占。双方非常有默契地隐瞒了这件事。

  如今两方争斗的重点已经不在保住沈海这条命上,而是如何不曝露曾青矿的情况下把对方挤出去。不得不说,沈家人当真是没把乌古斯放在眼里。一个外来的白身世家子,明目张胆地借着家中势力打压驻地官员。得亏乌古斯才来,根基不稳。否则哪有沈家人放肆的份儿?

  此事且不说,乌古斯回来,周憬琛就能松一口气。

  “捞鱼?哪儿有鱼能捞?”他还没说话,柳沅就从他旁边冒出头来,“这附近也没湖……哦,弟妹你难道还惦记着咱们驻地练兵林那后头小湖里的鱼麽?”

  “不能惦记么?”叶嘉去过几回,那湖深得很,里头是有鱼的。

  “到也不是不能惦记……就是没想到弟妹你居然心里惦记着。说起来,那块地儿,除了允安矫情,去那地方洗衣裳,平日里也没什么人去。也没人想起来那里有鱼,”柳沅看着叶嘉仿佛看到了同道中人,他遇到那么多人,也就叶嘉看到那湖想到了吃,“弟妹会烧鱼啊?”

  叶嘉当然会烧鱼,红烧鱼,酸菜鱼,鱼头豆腐,她都会弄。不过到这边来以后吃得少。

  见着叶嘉点头,柳沅立即就来劲了。他今儿是打定了主意要在周家蹭饭的,干脆今儿就吃一回鱼。正好他们也有十多日的休沐,柳沅孤寡一个人闲着没事:“那行,我们去捞!”

  周憬琛才踏进家门连嘴都没张开,自然是不会去的:“我不识水性,要去你们俩去吧。”

  他这话一说出口,叶嘉那眼神就怪异起来。

  裤衩子蒙脸的事情叶嘉这辈子都忘不了,周憬琛这厮怎么滴说起谎话都不打草稿?当然,她也没有当场拆穿周憬琛。尤其是柳沅双手抱臂啧了一声,阴阳怪气又掩不住得意地嘲讽周憬琛原来也有他不会的事儿,叶嘉就更没有说话。

  “人非完人,总有短处。”周憬琛对此颇为不在意,“既然你水性好,这事儿就交给你呗。”

  柳沅笑了一会儿,还真的拉着孙玉山去了。

  他真的是馋,好不容易能有一回改善伙食的机会,他自然要尽力吃好。孙玉山脾气好,被他拽出去也没什么怨言。蹭吃蹭喝他不如柳沅脸皮厚,想着去捞点鱼送过来也算是伴手礼。

  两人一走,周憬琛就对上叶嘉意味深长的眼神。

  他也不尴尬,摸着鼻子笑了一声:“家里有零嘴么?饿了。”

  家里没有零嘴,但他饿了也得给他弄点吃的。平常谁要是饿了说要吃的,叶五妹热了灶就做的很快。但每回周憬琛要吃的时候她就跟聋了似的收着手不动,都是叫叶嘉亲手做给周憬琛吃。说起来,叶五妹的这个小细节也只有余氏发现了,叶嘉自个儿都没意识到。

  余氏也是因为叶五妹这个小动作,对叶五妹是打心底喜欢的。这小姑娘不算是特别聪明的,但在许多事儿上比谁都有分寸。这个分寸感拿捏得好就怎么都讨人喜欢。

  叶嘉果然白了周憬琛一眼,转头就往后厨去:“相公,你过来给我烧火。”

  周憬琛身上还穿着厚甲,都不着急脱就跟上来。余氏瞥了眼一前一后去后厨的两人,把其他人都叫走了。他们吃的饱穿得暖的,又不用吃零嘴儿,去后厨猫着做什么?

  “老孙,你看时辰差不多就去乌素图家看看,能不能买半只羊回来。”余氏指使一个走,又看向了其他人。叶五妹垂着眼凑过来,“大娘,我跟孙叔一块去吧。咱家过年还没炒年货,也该炒点年货才是。也不晓得镇上卖果子的还有没有货,我跟过去瞧瞧。”

  余氏笑眯眯的道:“让老孙去。天这么冷你就别跟了,去屋里烤烤火吧。”

  叶五妹瞥了一眼余氏,点点头:“那我去四姐屋里抱抱小八。”

  小八是叶四妹生得双胞胎其中绿眼睛的那个。

  许是因着自个儿名唤玖,阿玖给两孩子取名都是数字。绿眼睛的大一点,大名叫诤之,小名就叫小八。小一点的大名玉川,小名叫小七。两孩子的大名都是周憬琛给取的,小名是阿玖的私心。起先听着挺怪的。但是叫多了挺顺口。有简单又顺口。

  说着,叶五妹就拉着叶四妹回了后头的屋子。

  “啊?”叶四妹刚出来就被她拽住,愣愣地看向余氏,跟着叶五妹往后走,“小七刚睡下。”

  “那我也去瞧瞧他,姨姨都多久没有抱他俩了。”

  虽说不明所以,叶四妹倒也顺着她的意。

  外头的人做鸟兽散叶嘉不知道,她正在后厨将胡萝卜切丁。又掰了点儿苞谷粒儿,切了点肉丁,打了一个鸡蛋,给周憬琛热油炒了一个饭。家里也没什么零嘴儿,剩的杂粮饭倒是有,热油炒出来也挺好吃。周憬琛蹲在灶台后头,慢条斯理地给灶里头添柴火。

  油浇进去刺啦一声响,先往油里头打蛋。炒得半熟再盛上来。把要加的胡萝卜丁、苞谷粒儿,肉丁倒进去炒。炒的变了色再将饭和半熟的鸡蛋倒进去,加盐加点点辣椒酱翻炒。这东西弄起来很快,香味弥漫的到处都是。辛辣的味道一散开来,馋虫都能勾出来。

  周憬琛凝视着烟火气中晃动的纤细身影,神情慢慢地柔和下来。

  炒了一大盆,两人也没回屋。周憬琛就端着碗坐在小桌子上吃。

  叶嘉也没走,就在他的对面坐下来。

  主要是屋外头是寒风凛冽,后厨的灶火烧着暖和的很。屋里的炕没烧,其实没有后厨暖和。叶嘉的眼睛很诚实地落到他身上,毋庸置疑,这屋里除了看他也没得看。但她原本是随意打量他,但不知是否是她的错觉,她这么打量着……总觉得周憬琛整个人看起来好似俊俏了不少。

  明明头发还是那个头发,脸还是那张脸。脸颊上的冻疮好了以后就没有再冻伤,叶嘉双眼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他的眉眼,分不清哪里变了。

  这种感觉就跟她上辈子看明星,过一阵子瞧着总觉得变好看了但仔细瞧又不晓得哪里变了。这人的脸好似白了许多,头发虽有些凌乱,但细看之下每根发丝都凌乱得很有韵味。不经意间,叶嘉看着看着,有种他这般随意的姿态也别有一番滋味的感觉。

  “相公……”

  “嗯?”周憬琛当然知道她在看他,微微抬起眼帘。

  叶嘉的眼睛不由落到他拿勺子的那只手上,手背光洁白皙,那碍眼的冻疮没了。叶嘉眼睛噌地一亮,犹豫地问,“你最近……微调了么?”

  周憬琛手中的勺子啪嗒一声碰到碗边,扬起一边眉:“……微调?”

  “……没。”想也不可能,叶嘉赶紧摆摆手,“我胡言乱语的,你吃饭,别搭理我。”

  周憬琛目光在她脸上定了定,又低头继续安静地吃饭。他那只手跟作秀似的就在叶嘉的眼前晃悠。叶嘉就算是再傻也感觉出了他的刻意。

  ……周憬琛这家伙为成大事不择手段,果然是个狠角色。

  默默将自己不矜持的眼睛收回来,一手支撑下巴,扭头看向门外。周憬琛盯着她的后脑勺,嘴角几不可见地撇了一下。

  孔雀开屏的姿态也收了起来,他老老实实地吃饭。

  一大碗饭吃下去,外面不知何时又下起了雪。左右这边冬日里大雪多,叶嘉是彻底见识到了。明年的这个时候她肯定不会再毫无准备。周憬琛放下了勺子,擦了擦嘴。叶嘉瞥了眼他的肚子,平平的,那么多饭吃下去,他的腹部居然不鼓出来?

  林泽宇乖巧地不知从哪儿冒出来,将锅碗都给洗了。

  周憬琛瞥了他一眼,林泽宇连忙把脑袋给垂下去。这幅垂头敛目的样子倒是十分乖巧。

  叶嘉看时辰差不多,拍拍衣裳准备回屋。正巧走到门口就听到了前院那边柳沅孙玉山他们回来的动静。余氏也从屋里出来,正在跟两人说话。

  她于是走过去,除了他俩,还跟来了两个人。一个异族血统的壮汉,叶嘉记得,巴扎图。另一个脸生,都没见过。这几人也不晓得用了什么法子,打了整整俩桶的鱼。那湖里都是些翘嘴鱼,黑鱼。一条大约半斤左右,这种野生的鱼肉特别的鲜美。

  两人一人提了一大桶,往院子积雪上一倒。鱼还是活的,活蹦乱跳的乱蹦哒。叶嘉快步走过去,最大的都有二三斤,感觉这些都够吃到明年了。

  “弟妹看这些够不够?”柳沅也没想到那条湖里的鱼那么傻,许是没人吃的缘故。他们撬开一个洞,拿个网兜往里一捞就是一堆,“不够咱哥几个还能去捞点。”

  说着,他好似才想起来。挠了挠后脑勺,笑道:“路上撞见巴扎图和陈世卿。刚巧他们也没别处去,就一起结伴过来蹭顿饭,弟妹瞧这可行?”

  “自然是行。”叶嘉忙招呼他们去屋里坐,“鱼够吃了,都去屋里坐吧。”

  周憬琛晚一步从后厨出来,不紧不慢地跟在叶嘉的身后。听到几人说话就瞥了眼柳沅倒也没驱赶人。确实,这些人里头,除了巴扎图和孙玉山是当地人,周憬琛、柳沅、陈世卿都是流放来的。周憬琛自不必说,柳沅跟陈世卿家里的人都已经死绝,孤家寡人一个。

  驻地里不用操练的时候,他们休沐了也没处可去。尤其大雪天更没处去。

  领着几个人去了堂屋,余氏忙把林泽宇叫过来收拾这些鱼。自己则回了屋里,将给蕤姐儿囤的零嘴儿拿出来招待。孙家几个孩子听见声音跑过来,跟林泽宇一起把一地的鱼给装回了桶里。叶嘉想想一顿也吃不完这么多,干脆让林泽宇那盆来,用水养着。

  交代完,看了眼天色,再有一个时辰也该吃晚饭了。叶嘉去了叶四妹的屋子把人叫出来,去地窖又拿了点菜,预备开始准备晚膳。

  “家里还有酒么?”余氏不知何时从门缝里伸出头来,“天冷了,温点酒给他们。”

  “有吧。”叶嘉也不确定。入冬以后家里喝酒就多了。因着大伙儿都没事,天冷又需要保暖。余氏没事儿就怂恿叶嘉喝酒。叶嘉没什么酒瘾都被养出了酒瘾,偶尔喝喝的,家里屯的就不够多。

  “我去瞧瞧。”

  叶五妹跑得快,家里地窖就在后厨旁边。揭开盖子往下放一个梯子就能下去。叶五妹灵活,跑去瞧了一眼再上来也快:“还剩一坛。”

  “那估摸着这回吃一吃,下回就要没有了。”余氏砸了砸嘴,有点舍不得。

  原本余氏是嘀咕,叶嘉听着心里就咯噔一下。想着正好没事,不如在家琢磨点新鲜玩意儿。说起酿酒,好像也不是很难。叶嘉之前弄过葡萄酒,也泡过青梅酒。细想想,酿那种简单的高粱酒,杂粮酒,好似也挺简单的。她正愁自己这冬日里闲得发慌,不如试试?

  “无事,叫他们喝就是了。”再不济,镇上酒窖可没关门。

  余氏张了张嘴,原本是有点可惜,她其实是有些好酒的。但转瞬瞥了一眼叶嘉,电光火石之间她的心忽地咯噔了一下。而后嘴角就那么悄摸地翘起来,她连连点头:“罢了罢了,难得允安能交到这些好友。没得为了一坛子酒在这长吁短叹……”

  “不过嘉娘啊,是不是该忙菜了?”余氏看了眼天色,长叹道:“冬日里天黑的可真早啊……”

  叶嘉还不知她在叹什么,也点了点头:“一天感觉什么都没做就过去了。”

  “可不是?”余氏意有所指,“眨眼就黑灯瞎火了。”

  同样的话换着说了两遍,叶嘉没什么反应,倒是旁边早已成家的叶四妹脸蓦地一红。瞥了眼自家无知无觉的姐姐,忽然抿嘴笑了一下。

  叶五妹:“……”好像懂了什么又好像没懂。

第63章

  雪越下越大,孙老汉去镇子上走了一圈回到家,蓑衣上都落了一层雪。

  他人站在门外抖了抖蓑衣上的雪,转头将盖在牛车上的筐拿下来。上头自然也堆了雪,一抽,雪落了一地。大框下面是大半只羊和一些炒货糖果子。孙老汉想着地窖里的东西也不算多,去卖羊的和卖糖果子的人家转了转后,又顺道儿去买豆腐的人家,买了不少豆腐带回来。

  林泽宇从后厨过来闷声不吭地将上头的东西搬下来,羊肉和豆腐都送到后厨去,糖果子就端进屋。

  叶嘉看着水里头活蹦乱跳的鱼,琢磨着应该怎么吃。一抬头看到有豆腐,顿时也不纠结了。天冷还是吃个锅子比较好,干脆做个豆腐炖鱼。

  叶五妹已经蹲下去收拾起来,叶四妹将拿出来的素菜去井边洗。

  井水就是这点好,冬暖夏凉。天气热的时候舀上来凉丝丝的,这大冷天的井水摸起来都是温的。叶四妹手脚利索,白菘的叶子一瓣一瓣的洗。

  有人帮着忙收拾,叶嘉就将冻在屋外头的肉给拿进来。

  羊肉涮着吃好吃,正好家里还有干辣椒粉。当初摘收吃不完,风干了,闲暇时候叶四妹跟余氏在家磨的。拿小陶罐装着,盖的严实,用的时候舀几勺都方便。先前留着是预备给煎饼果子炒酱料的,磨了两大罐。如今一整个冬日没摆摊儿,干脆就自家吃了。

  “羊暂时就不动了,我去把那鸡给杀了。”家里院子大,空着就养了好多鸡。这一年没怎么吃,还剩十几只鸡没动。叶嘉想想,于是去到鸡笼旁边把里头天天叫的吵人的大公鸡给抓出来宰了。

  鸡血放了小半碗,叶嘉拿开水烫完回来,叶五妹这边把鱼都收拾干净了:“姐,这回这鱼叫我做吧。”

  叶五妹明年开春是要去轮台的,待在周家的时日也不会长。以往做肉做菜做得多,但她姐还没教她做过鱼。叶五妹是吃过叶嘉做的鱼的,很早以前,但那会儿跟姐还不似这般亲密,她没敢偷学。如今在叶嘉身边待久了,她有些话也敢直接说了:“正好姐教教我怎么做鱼。”

  “也行,”叶嘉看似会做很多菜,其实都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后世八大菜系经过几千年的发展完善,她刚巧又有机会天南海北的吃才知道许多古人不知道的菜谱。真要说有什么本事,她不敢说。此时也没有什么教导的意思,“我说,你跟着做便是。”

  往日叶嘉就是这般教她的,叶五妹本就在这方面有点天赋。叶嘉说她就听,即便第一次做,做出来也似模似样的。

  叶四妹收拾完素菜,听见叶嘉要教五妹做鱼。想了想也擦了擦手走过来:“姐,我也跟来看看。”

  “看吧看吧。”

  叶五妹走了以后,指不定往后周家这边的生意需要四妹帮把手。多学点也好,况且叶五妹也说了许多次,四妹比她还会做。叶嘉于是指使着五妹先检查一下鱼的腹腔内部,看到里面黑色的皮洗干净点点头,“做鱼,这里一定要清楚,不然鱼味道会又腥又苦。腮也要抠干净。”

  叶五妹都照做,叶嘉又叫她在鱼背上改了花刀。后头做就简单了。

  油烧热,将鱼煎至两面金黄,再添入热水没过鱼身。不得不说油煎蛋白质的味道真的很香,刺啦一声鱼肉被烫熟,弥漫出来的味道就馋得人直流口水。叶四妹还没吃过叶嘉做的鱼,闻着咽了口口水,直说很香。叶五妹笑起来:“不仅鱼香,姐做虾也好吃。”

  热水放进去,叶嘉拿铲子将鱼身铲平,又叫叶五妹将葱姜辣椒豆腐放进去。

  料放进去就飘起来,再淋点儿料酒跟酱油进去,炖就行了。其实也简单,出锅前在根据咸淡放盐。叶嘉往日喜欢味道重一点,会在做这道菜的时候爱放豆瓣酱。但其实豆瓣酱放多了也会遮掩鱼的鲜味儿。如今没有豆瓣酱,多放点盐吃起来也是可以的。

  “炖,炖的差不多了就收汁儿。”也没什么难的,就是一道普通的家常菜。

  叶五妹这边忙活,叶嘉又去拿大料。预备弄个羊汤锅子。涮羊肉吃。不过片羊肉这活儿还得叶五妹跟叶四妹干,这两人刀工好。说实话,比叶嘉的强。

  这个不必叶嘉教,周家都不知吃过多少回,两人都会弄。

  灶上没有什么活儿叫叶嘉忙活,她干脆收拾收拾去地窖里搬酒。一顿饭做出来说快也快,说慢也慢。左右等热乎的菜端上桌,天已经全黑了。

  自然还是弄了两桌的,余氏叶嘉带着叶五妹叶四妹外加孙老汉祖孙几个凑一桌。周憬琛阿玖领着他们那帮男子坐一桌。阿玖原本不想过去那边的,主要是那帮人都是驻地的军官,十分不同。若是谈及驻地的军务,他一个小老百姓坐中间怕是不大方面。

  余氏觉得他一个男子跟女子凑一桌不像话,硬是叫人过去。

  总共就一坛酒,自然是给了男子那边。叶嘉看余氏有些馋酒的样子,吃了一口肉才说:“正好要歇到明年开春,等明儿得了空,咱自个儿在家酿些酒也不妨事。”

  “姐会酿酒?”叶四妹吃惊了。怎么觉得她们往日对叶嘉这个姐姐一点不了解呢?感觉她姐会好多东西,怪不得一个两个富贵人家的男子都那么看中她姐。

  “不会。”叶嘉一点不心虚,心虚才会叫人起疑,“但我可以琢磨。”

  “哦。”叶四妹点点头:“我往日见隔壁的三婶酿过高粱酒,看见过两回,但也只是记得迷迷糊糊的。”

  说到这个,吃着饭的叶五妹筷子一滞,抬起了眼睛看向叶四妹。她当时是偷偷从家里跑出来,赖上她姐的。家里人都不晓得她去了哪儿。后来遇上四姐四姐夫来投奔,结果两人看到她什么都没问。稀里糊涂地住在周家,这么久了,也不晓得家里是个什么情况。

  叶五妹舔了舔唇,脑袋耷拉下去。

  说起来,这次李北镇受到突厥人偷袭,叶家庄也不知是个什么情况。

  叶嘉这边忙得很,跑去轮台进货没顾上那边的事儿。其实也不是没顾上,说实话,她就没把叶家人放心上。不放在心上的人自然是一忙便想不起来。但叶五妹跟叶四妹到底是亲女儿,肯定是有些担心的。但他们也清楚自己几斤几两,自己不敢过去,也不会给叶嘉添乱。

  余氏看出两姐妹的心思,瞥了眼叶嘉,忽然道:“说起来,我前些日子着人打听了叶家庄的情况。”

  叶嘉拿筷子的手一滞。眨了眨眼睛,顿时回过神来:“如何?”

  “亲家那边……”余氏目光落到叶五妹叶四妹的脸上,这两人的担忧都快从眼睛里流出来。倒是叶嘉,睁着眼睛就干巴巴地瞪着。余氏倒也没有怀疑叶嘉的意思,只是觉得她儿媳妇性子刚强些,能顶事儿,“人倒是没出什么事。就是丢了两孩子。”

  “两孩子?”叶四妹立即就有些着急,不论爹娘如何不好,亲人还是亲人:“哪两个丢了?”

  “一个自然是娣娘。”别看着余氏性子柔弱好似不大做家里的主,但好歹曾是景王妃。在忙的时候也能想的全顾的全,再说,她一个全家死绝还能撑住的人,骨子里的韧劲还是有的,“另一个是小舅子。”

  “清河丢了?”叶四妹是真着急了!

  叶家最小的孩子不止是爹娘宠着,哥哥姐姐也是素来惯着的。叶四妹打小带弟弟最多,说句不合时宜的话,就是跟被她亲手拉拔大的孩子一样:“他腿还没好全呢又跑哪儿去?这孩子!”

  这能跑到哪儿去余氏就说不好了,她着人打听的。问回来的话也是听人说,并非亲眼所见。

  叶四妹心里着急,吃到嘴里的好菜都觉得不香了。叶五妹也有些担心,但也不会慌起来就脑子乱成一团:“清河自小就是个有心中成算的。他这应该不是丢了,就是自个儿跑了。如今外头这么乱,在家里也不一定比在外头好,清河跟人学了一点武艺,应该不会有事儿的。”

  “你说这孩子能跑哪儿去?”叶四妹想想也是,先前叶青河摔断腿也是自个儿跑出去弄山货。

  叶嘉没说话,她对叶家一家子人都不熟悉,说不出个所以然。

  一顿饭吃到后来都有些沉默。叶五妹早早收拾回了屋。叶四妹心里担心,晚间没吃多少就回屋去等。想着阿玖回来跟阿玖说说看,叫阿玖去李北镇叶家庄问问清楚。

  余氏见叶嘉一直没插话,以为她心中难受便宽慰她道:“嘉娘也别担心,清河那孩子指不定是去找你哥了。”

  这后头的话自然是她的猜测,饭桌上没说是怕自己瞎猜猜错了给人希望又打破希望,讨不找好。到叶嘉面前她说话没那么多的顾忌便提了一句。

  叶嘉倒也不是说完全不关心,只是感情没到那份上。但一个十四岁的少年在这兵荒马乱的年代跑了,确实令人担心。不过若是叶青河跑去找叶青山,那兴许周憬琛能打听出来。叶青山被派到了比较靠西边的碎叶镇戍边,其实从东乡镇这边过去也就两天一夜的路程。

  大雪天可能要慢点儿,但过去也就四五日。

  “晚间我问问相公,兴许相公能想到办法打听。”叶嘉沉吟片刻道。

  余氏点点头,拍拍她的肩膀:“放宽心。”

  她们这边歇了,男子那边还没有。有人在堂屋吃酒,喧哗吵闹着,叶嘉也不好回屋里洗漱。毕竟堂屋跟她的房间就隔一道墙,若是不小心撞见了什么到时候尴尬。

  叶嘉将后厨的门关上,在这边洗漱好才回的屋。

  桌上的菜早被一扫而空。尤其是那一大盘的羊肉和豆腐炖鱼。有道是鱼羊为鲜,上了桌就这两道菜鲜得人吞舌头。柳沅一面吃着一面心里艳羡周憬琛,真是什么好事儿都叫他给撞上。吃到最后,这群人干脆拿那杂粮馒头沾着鱼汤吃,一大锅的馒头都被他们吃了精光。

  人送走的时候,几个人都有些微醺。碰见叶嘉从屋里出来,连忙笑着打招呼。

  孙玉山临走前特意去孙老汉的屋里找亲爹说说话,柳沅跟巴扎图就没那么多讲究。相互搀扶着往门外走。陈世卿头一回来,临走前,周憬琛给她介绍了一下人。陈世卿是骑兵营的旗长,乌古斯从轮台那边带过来的人。跟巴扎图相识,渐渐就跟周憬琛几人混作了一团。

  这人别看着个头不高,面容清秀。实则骑术了得,箭术更是一绝。堪称百步穿杨。

  他喝了酒脸颊红的厉害,见了叶嘉客客气气地喊了句司马太太。到没有跟柳沅那自来熟不讲规矩的人那般,张口闭口弟妹。叶嘉也跟他见了个礼,他才转身追着柳沅巴扎图快步走入雪中。

  周憬琛人坐在桌子旁边,耷拉着脑袋不言语。

  这副模样跟当初在李北镇王家村时一模一样。当时醉了酒也是坐在桌子旁边半天不言语,叶嘉问他一句他答一句。看似走得稳,其实已经醉了。

  林泽宇乖巧地从屋里出来将桌子上残羹冷炙收起来。其实也没有食物剩下,除了鱼骨头,羊骨头,连跟菜叶子都没剩下来。林泽宇将碗碟收到一个盆里端出去,叶嘉则走到周憬琛跟前,手在他眼前摆了摆:“相公,能起得来么?这是几?”

  周憬琛眼睛里氤氲着雾气,迷迷蒙蒙地看着叶嘉。

  “得了,这就是醉了。”叶嘉将他一只胳膊拿起来架到自个儿肩上,半抱着他的腰想把人给拉起来。不得不说,腰是真的细,她胳膊都能环过去。但也是真的结实,按着都觉得肌肉硬邦邦。这人沉得很,拖半天拖不起来。脑袋挪了挪,下巴就搭在了叶嘉的肩上。

  “起来,你站起来。”叶嘉抱了两次抱不起来,喘着气戳他的腰眼,“我抱不动你。”

  原本以为这人肯定是不听的,谁知道叶嘉话才这么一说,他就真的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而后将身子的重量便沉沉地压在叶嘉的身上,浓郁的酒气喷洒在叶嘉的颈侧。也不说话,动作也不算太痴缠,但莫名就有几分黏黏糊糊的感觉。

  叶嘉脸颊蹭一下热起来,清了清嗓子:“来,走两步,跟我进屋。”

  这人话都是含在嗓子里的,呜呜哝哝地‘嗯’了一声。任由叶嘉抱着他慢吞吞地往屋里走。

  余氏住的西屋门开了一条缝,她伸着脑袋往外头瞄了一眼。见两人的背影都快叠到一起去,满意地点点头。回过头来看到叶五妹瞪着眼睛看她,她才收拾了有些不那么正经的脸色道:“天晚了,快点睡吧。”

  叶五妹点点头,乖巧地躺到里面去,抱着已经睡熟的蕤姐儿。

  余氏把门一关,直接将自个儿屋上了锁。

  叶嘉这厢把周憬琛弄进屋才发现炕上还摆着小几子,堆了几本账册。上午的时候她在炕上算账没有收拾,这会儿也没别的地儿叫周憬琛躺。他于是把人牵到桌边,让他靠着桌子站好。这人也不闹腾,身形不稳地靠着桌子真不动了。或许是昏头了又或者是脑抽了,叶嘉也不晓得怎么想的,从门后头摸出一根棍子。然后又回到周憬琛的跟前,绕着他在地上画了一个圈。

  哦,这棍子还是先前叶嘉打他的那根。因为用着趁手就一直在门后头搁着。

  “知道西游记么?知道孙大圣的金箍棒画圈么?”叶嘉拿棍子指了指地上并不清晰的圈印子,对醉糊涂的人道,“这就是我给你画的金箍棒圈子。”

  说完,叶嘉就扭头去收拾炕。

  一直没说话的周憬琛却忽然开口:“西游记是什么?孙大圣的金箍棒又是什么?”

  “不知道就算了。”叶嘉把小几子放到桌子上,又把账本收一收,“就是你得站在这个地方别动。”

  “为何?”

  ……喝醉酒的人问题都这么多么?叶嘉扭头看向他:“因为只要不出这个圈,就没有女妖精吃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