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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说这个故事有些狗血和无脑,但也算符合时下女子爱美的心境。故事之中,叶嘉多次点名“梨花膏”。跟后世广告模式差不多,将产品融入到故事之中,营造一种取信于人的氛围。

  叶嘉这边还没到轮台,遥控了阿玖的人买通了各大酒楼的说书人,绘声绘色地说起这个故事。

  当下的说书人也有自己的方式,在叶嘉提供的故事梗概上还加上了许多润色。毕竟拿钱办事,他们不同程度上着重强调了梨花膏的好用和实惠。这个故事和梨花膏就已经在轮台传出了名声。她原以为至少得十天半个月才见效果,结果还是低估了时下女性故事的匮乏。

  故事一经传播,很快就传遍了城内。

  这种在后世人看来老掉牙的狗血梗,但在男权当道的封建社会,意外地戳中了不少女子的心理。

  铺子还未开之前,已经有不少人打听晴雪轩何日开张,这梨花膏又何时有货。等叶嘉的商铺正式开卖,梨花膏一炮而红。

第93章

  当一件商品被套上了特定的故事背景和相应的标签,制造的共鸣能够戳中消费者的心思,则会创造出远超商品本身的购买力。叶嘉虽说并非广告营销专业出身,但道理是共通的。尤其是轮台有好些富贵人家,后宅女子不缺钱。一千瓶的梨花膏不出半个月便被售空。

  叶嘉本人甚至都没有去到轮台,商铺那边便已经给出及时的回馈:商品已售空。

  这样的结果别说余氏,就是叶嘉都有些咋舌。

  这一批货叶嘉的定价可不低,一瓶梨花膏三两银子。但轮台那边的购买力与东乡镇是一个天一个地,十来日便抢空,后头没有买着的人多次来店铺询问。轮台那边的掌柜的被催得急,特意关店了两日跑来了东乡镇。将具体情况告知了叶嘉以后,询问有没有办法尽快补货。

  梨花膏这等东西制作耗费的人工时长其实跟香胰子差不多,比较麻烦的是药材需要提前采购。有些药材并非是应季的,若是被卖空了怕是不好凑齐。

  “最快也需要半个月。”余氏制作梨花膏之前就特意去查过,各个药材的来路也弄得很清楚,“不过店铺也不能就这么空着,嘉娘你看,咱家是不是也能做点别的胭脂水粉类的新奇东西?不然一样货品卖完,后头的新货有接不上,总这么青黄不接怕是会白费造得这么好的势。”

  叶嘉其实也没想到会卖这么快,但转念一想,兴许是这一次的营销做得到位。

  当地人头一次见她这种营销方式,还没有如后世人看到广告就反感的抗性。因为新鲜,所以才会出奇效:“梨花膏还需要一段时日,可先将家中制作的香胰子送一些过去。如今咱家香胰子也做的不错,借势也能卖。到时候按照各种香型和档次区别来卖,正好每个香型也配上特殊的香味标签,赋予特殊意义。”

  这一招跟后世专柜卖香水学的。一些味道闻不出多少分别的香,取了不知多少花里胡哨的名字。加上花里胡哨的名字以后,仿佛寓意都高档神秘了起来。

  至于胭脂水粉,这东西不是想制就能制的,需要从长计议。问题会比较多,配方是一方面,材料又是另一方面。就说材料方面,制作胭脂最根本的材料胭脂花就不是个常见的东西。叶嘉了解的口红配方不多,但大致知道成分。后世的口红是含化学成分的,若是要制作需要找到古时候能用的替代品。真要着手去生产要考虑的事情便多了。最重要的是,吴家肯定会闹事儿。

  东乡镇、洛桑镇、李北镇、轮台乃至整个西北,吴家是最大的胭脂水粉商户,几乎算是垄断。若周家分吴家的一杯羹,怕是吴家会追上来咬着不放的。

  七月底,日头越来越烈。西北跟被烈日炙烤的火炉一般,热得人心慌。

  余氏有些苦夏,坐这么一会儿已经热的汗水涔涔的。

  叶嘉比她更苦夏,夏日一到,冬日里养起来的膘当真是肉眼可见的掉。此时鬓角汗湿的模样,脸白里透红,看着倒有些弱不胜衣的单薄。

  不过胭脂水粉的生意并非吴家不允许便不能做,毕竟胭脂水粉又不是吴家的专利。自家琢磨出来的方子光明正大,做出更好的商品自然有资格做相关的生意:“胭脂水粉可以放一放,先将梨花膏做成。一样一样的来更稳妥。”

  “这是自然。”道理余氏自然是懂的,她如今只是提议。

  “娘若是还有别的护肤的方子,也能试着做一做。若是还有养肤膏子,做出来有奇效的,也能将咱家晴雪轩的名气炒起来。名声一大,指不定还能打出招牌来。”叶嘉是知道余氏有这方面的技能的,往日家中存银少没有多余的钱财供她折腾。如今既然开始涉足这方面,干脆就往里头钻。

  再说,周憬琛那边肯定着手在查吴家。届时吴家一倒,胭脂水粉的市场肯定要被瓜分,周家能有不错的好货供上去,也能后来居上。

  当然,吴家的这些破烂事儿叶嘉也没有跟余氏说,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说起来,轮台晴雪轩的掌柜是一个三十五岁上下的长脸男子。姓袁,名唤袁春生。人高马大,瞧着气度沉稳,精气内敛,站在那便自带一身书卷气。叶嘉当初见到他时还有些吃惊,这人看起来就是一副有能力的样子。后来特意问过周憬琛,才知道袁春生也是西场那边流放的犯人。以往便是燕京某位高官手下管理产业商铺的大掌柜,因主家犯事儿被牵连,流放至此。

  说起来,西场那边流放了许多人,大奸大恶之人有,有才有能之人也有。不过不管曾经是做什么事,基本到了西北就没有了回路。周憬琛用了些法子把人给弄到了自家名下,如今算是周家的家仆。

  铃铛领着袁春生去作坊看货,叶嘉则坐在椅子上便思索起来。

  其实除了梨花膏,香胰子,在驻地旁边的院子里种的寒瓜和甜瓜也已经能摘了。这个时节正是吃这些瓜果的时候,又甜又解暑。是时候摘一批往外送。另外辣椒早前叫人收掉,后来又栽种了一批。谷底那边的棉花也差不多能收成,芸苔的籽打出来晒干,也是时候榨油……这么一列数,好些事要处理。

  叶嘉心里吐出一口气:“罢了,慢慢来,一桩一桩地了。”

  说起香胰子,上次她去轮台有做过粗略的了解。

  事实上,轮台那边是有卖香胰子的商户。毕竟那边就有一个挺有名的香胰子作坊。不过那家香胰子似乎做的质量要次一些,轮台市面上比较吃香的都是中原的货。周家的香胰子不敢说比中原地区技艺成熟,但绝对比轮台本地作坊做的货要好上许多。

  更何况,周家作坊如今对货品做了调整。制作了不少别的效用的香胰子。若是分出档次来买,可囊括不同阶层的消费者。开个铺子售卖,应该不算难事。

  香胰子要怎么卖,叶嘉也只给了袁春生一个基本的框架。后面具体怎么操作,叶嘉就没有给出具体的指示。往后产业越铺越大,她总不能事事操心,也得适时下放一部分的权利。另外,叶嘉这番也打算看一看袁春生的能力。不然她招人做什么?

  另外,程家不知何时再去西域,还得考虑清楚。按照时辰算,应该也在这一两个月内。

  “娘,咱们库房囤了多少香胰子的货了?程家人最近来过咱们家么?”这次商铺能带一批走,每个月按时供给,还得空出要送去西域的货量。这么一想,必须得找一个精明的账房不可。不然等生意做得越来越大,靠叶嘉一个人记账得累死。

  “三万多块吧。”余氏对记账的事情没那么精明,记得也不准,顿了顿又说,“没听说程家人来。”

  叶嘉一愣,心道应该不会有什么意外吧。上次与程家合作还算不错,听阿玖的意思是周家的货比轮台那家作坊的货要卖的好多了。按照张管事过年时候的说法,谁家货更好卖要定谁家,程家应该更倾向于周家才对。有些不明白程家没有动静是何意,耳后忽然传来一声清淡的提醒,“不如打发人去驻地那边的院子问一声,兴许程家去那边寻人,没找着。”

  回过头一看,周憬琛脚步缓慢地从门外走进来。他换了一身月牙白长袍,没有束上腰封。衣裳松松垮垮的套着,更显得他身形飘逸,气度偏偏。

  歇息了这么久,他的身体好多了,不过脸色还是有些苍白。天气一热,他的伤口就需要格外注意。

  余氏赶紧过去搀扶,不过周憬琛摆了摆手:“无碍,我甚至好多了。”

  这家养病这段时日,周憬琛也没有办法闲下来。东乡镇李北镇看似风平浪静,但城寨那边却没有那么消停。就这几个月,孙玉山已经跟北边草原上下来的人打了三场。

  都不算大的战役,只是过来打了一仗便又火速地撤退。歇个十天半月,又再来骚扰一次。城寨那边的书信每日都会送来,各地的飞鸽传书都有。柳沅神出鬼没的,经常会半夜上门。叶嘉不晓得他布了多大的局,但偶尔听到他跟人议事,总有一种风雨欲来的紧迫感。

  “怎么了?怎么最近一看到我就是这个脸色?”周憬琛在叶嘉的身侧坐下,抬手拇指抚了抚叶嘉的眉心。本来想开口调侃叶嘉两句,但旁边余氏在看着,只能将那些话咽下去。

  “没什么,”叶嘉知道这一仗早晚要打,倒也没有什么不能接受,“相公你怎么过来了?”

  “屋里待着太闷,出来透透气。”

  余氏在场,周憬琛当真是要多正经有多正经。突然这么一本正经地答话,叶嘉都有点想翻他白眼。不过余氏却听得笑眯眯点头,小夫妻俩能相濡以沫也不错。

  “这么热的天总在屋子里待着确实是难受,若是屋子里有冰还好些。没有冰,当真跟熔炉一般。”余氏说着话便站起身,“樱桃在后厨顿了些解暑的绿豆汤,我去瞧瞧好了没有。你们小夫妻俩难得闲下来,嘉娘,不如你搀扶着允安去后院的园子里坐坐。”

  沈府是有花园的,先前沈家人下狱,没有人敢进沈府□□掠。这宅邸原先什么样儿,到周憬琛手里还是什么样儿。先前沈家留下来打理花草的家仆也留着,如今园子照顾得还挺像那么回事的。

  叶嘉瞥了一眼周憬琛,周憬琛偏过头朝她弯了弯眼角:“好。”

  叶嘉:“……”

  余氏匆匆离开,小碎步地出了花厅。叶嘉干脆起身过来拉住周憬琛的一只手,架到自己的肩膀上。刚才还走得稳当当的人,贴着叶嘉就将自己一半的身子直接压过来。叶嘉冷不丁地被他压得往旁边趔趄了一下,等站稳了扭过头瞪他:“……能不能好好走路?”

  “手脚无力,方才走过来都是硬撑。”周憬琛眨了眨眼睛,好脾气地解释。

  叶嘉:“……”我信你个鬼!

  不过叶嘉也没有拆穿他,扶着他慢慢地往花厅外头走。

  说起来,沈府的宅邸占地很广,前后五进五出。院落都有七个。叶嘉不清楚他原先是养了多少女眷,以至于需要这么多院子去住人。但周家这么多人分两个院子,还暂时住不满。女眷住一栋院子,旁边的小跨院则分给了孙老汉祖孙和叶四妹夫妻。

  园子也有三个,前院一个,后院一个,靠书房那边还有一个。叶嘉扶着周憬琛往前院的花园走。这边有一个方形的回廊,回廊再往前延伸则有一个葡萄架子,如今零零挂挂地挂了许多的葡萄。

  叶嘉先前让人在葡萄架下面打了一个双人的吊椅。有些像秋千,但是用木头支起来,更稳固一些。

  叶嘉扶着他往那边走,七月的烈阳透过茂密的葡萄藤洒落下来。光斑落到周憬琛的肩上脸上,绿意仿佛被阳光晒化了一般在他的肩头流淌。

  这人真的很容易养白,被绿色映衬着更显清透。原先在外奔波的有些粗糙的皮肤,不过半个月的功夫就又恢复了白皙细腻。乌发如瀑,眼若冷星。唇色虽说淡淡,却更显羸弱堪怜。余氏也是这般的人,有时候不得不嫉妒某些人是天生丽质。

  他眼角不自觉地弯起,仿佛没注意到叶嘉落到他脸上身上的目光。

  吊椅是那种双人的,能承重几百斤。两人坐下来,立即感觉到了阴凉。这便是植被厚的好处,能吸热消暑。时不时从两侧的角门窜过凉风,瞬间就叫人心静下来。叶嘉先扶着周憬琛坐下,因着衣裳没有系腰带,松松垮垮地套在身上。他人一坐下,领口就有些被扯开。

  叶嘉眼眸一闪,与这人四目相对。

  四下里无人,周憬琛这厮目光落到叶嘉的脸上,对于自己衣衫不整表现得十分坦然。领口微松地露出锁骨和一点点胸膛的轮廓。叶嘉板着脸瞥了他一眼,倾了倾身,手搭在了他的衣领上。刚准备替他将领口理顺,一直表现得柔弱无力的人忽然伸手捏住了叶嘉的下巴。

  他手指温热,触碰到叶嘉的皮肤便十分有存在感。叶嘉一愣,那人就前倾将嘴唇贴到了叶嘉的唇上。

  清冽的气息喷到她脸上,周憬琛垂着眼帘,轻轻地启开了叶嘉的唇齿。舌尖探了进来,动作温柔又缠绵。勾着叶嘉的舌尖起舞。叶嘉眼睫颤抖得飞快,那人的一只手按住了叶嘉的后颈。另一只手环住她腰肢,片刻间,天旋地转,叶嘉人已经被他抱到了腿上。

  啧啧的亲吻声在蝉鸣之中也听得清晰,叶嘉的呼吸凌乱,一阵酥麻从后脊梁窜上了心口。

  周憬琛的手忍不住在衣裳下摆边缘试探,克制又放肆地攻城略地。

  两人这段时日虽说住在一个屋子里,但因为周憬琛身上有伤,并没有睡一张床。哪怕周憬琛再三表示他身体无碍,叶嘉也还是没回床上。两人夜里总是要拉扯一回,说起来已经许久没有亲近过。这次只是亲吻,叶嘉感觉灵魂都要被这人给吸走了。

  不知过了多久,叶嘉感觉自己快要憋死了拍他的肩膀,他才意犹未尽地停下来。

  “不要胡来。”感受到臀下的弧度,叶嘉眼严厉地警告他。

  周憬琛的下巴搭在叶嘉的肩膀上,环抱着她,忧愁地叹气:“……得尽快把这些事料理清楚。不然总这样戛然而止,要出人命的。”

  叶嘉假装听不懂,等他缓和了,利索地从他身上下来。

  藤下的凉风渐渐平息了躁动。叶嘉长吁一口气,在他旁边坐下来。蝉鸣声绵延不绝,叶嘉满脑子想别的来转移注意力。倒是想起一桩事来:“对了,你从邕州回来的当日顾明熙来过。”

  周憬琛抚平衣角的动作一滞,抬起眼帘看向叶嘉。

  “她说了一句很有意思的话。”叶嘉扭过头来,“她说西北要打仗了,一个月以后。”

  周憬琛眼睫微微一颤,沉静道:“哦?”

  “除此之外,”叶嘉狡黠一笑,意味不明地提了一句:“她认识程毅。”

  周憬琛微微弯起的嘴角慢慢平直了。他垂下了眼帘,面上神色没有丝毫的变化,但熟悉他的人就知道他心中不平静。叶嘉瞥了一眼他搭在膝盖上的手,手指不自觉地点动了起来。这是周憬琛的小动作,一旦有什么盘算就会无意识地点动手指。

  “相公,你说,顾姑娘是什么意思?或者说顾家是什么意思?”说起来,顾明熙也有很长一段时日没上门了。跟往日跟三岔五去门口闹一出不同,这段时日大门口格外的安宁。

  “……不管顾家何意,这等危言耸听的话,不听也罢。”周憬琛的神情有些微的凝重,不知在想些什么。

  叶嘉看了他半天不太看得透,嘀咕似的问了一句:“说来也奇怪,顾家人是离开了么?往日经常上门求见,这段时日倒是太消停,镇子上也没见到这两兄妹人。”

  话音一落,周憬琛眼中幽光一闪:“应当是回去了。”

  周憬琛抬手抚了抚叶嘉的头发,嘴角缓缓地勾起来。明明是很文雅的笑容,不知为何瞧着有些邪佞:“听说不久之前,顾明翼好似出了些事。顾姑娘兴许是受了惊吓,这段时日不敢出门。”

  “顾明翼出事了?”叶嘉忙起来根本顾不到旁人,还是头一次听到这个消息。

  “嗯。”

  “出了何事?”叶嘉实在有些好奇,“相公你如何知晓的?”

  周憬琛笑了一声,看着叶嘉。

  叶嘉眨了眨眼,立即意识到自己问了个蠢问题。周憬琛是东乡镇的校尉,镇上出了何事他得知再正常不过。何况周憬琛一直叫人盯着顾家人:“不过顾明翼到底出了何事?何时出事的。”

  周憬琛见她这么好奇,便言简意赅地将顾明翼的事给说了。原来,半个月前,叶嘉为梨花膏的事情忙得脚不沾地,顾明翼在虹山附近骑马。马儿受惊,顾明翼很不幸地摔下来,被疯了的马踩成重伤。失血过多不说,镇上又找不着大夫,性命危在旦夕。

  “……所以顾明熙就带着他回轮台寻医了?”叶嘉倒是没想到还有这一遭,“不过虹山那边不是有曾青矿吗?听说那边如今是大都护手下的卫兵守着,他跑到那边去纵马,不被人杀也要被人废……”

  后面的话,叶嘉湮在了嗓子里。

  周憬琛但笑不语,十分无辜地点评一句:“运气不好罢了。”

  叶嘉:“……”

  默默地搓了搓胳膊,叶嘉斜了一眼笑容如沐春风的周某人,有些无语凝噎。

  ……罢了,不管这桩事跟周憬琛有没有关系。顾明翼残了也好,正好省了他们兄妹俩整日在眼前晃悠。虽说没做出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但顾明熙总是来意有所指地讽刺她也挺烦的。

  “对了相公,”叶嘉伸了个懒腰,歪了歪脑袋看他,“顾明熙所说的,遇到她以后,我总是要付出惨痛的代价。你说她所说的这个‘她’是指的谁?”

  周憬琛瞳孔剧烈一缩,笑容瞬间消失。

  他抬手将叶嘉鬓角的头发别到耳后,摸了摸她冰凉的耳垂,嗓音冷冽又平静,十分笃定地道:“不管指谁,不会有这种事发生。”

  叶嘉扬起了一边眉头,笑眯眯的:“哦,这样。”

  两人正说着话,角门处有一个身影伸头伸脑。周憬琛早就注意到,只是没出声。叶嘉笑了一场才注意到那里站了个人。于是开口:“进来吧。”

  进来的是展临,自打周憬琛回来以后,展临就在周家住下了。如今几乎是近身跟着周憬琛,许多事情都是他跟司南去办的。展临也不想进来打搅男女主子,但事情紧急,不得不来打搅。只见他疾步走过来,单膝在周憬琛跟前跪下来道:“大人,城寨那边有急报送来。”

  说完,从袖子里掏出一封文书,呈到了周憬琛的跟前。

  周憬琛当下也没了温存的心思,立即拆了急报一目十行。等看完文书他的脸色已经冰凉,瞬间站起身就要走。不过走了两步回头看向叶嘉,道:“嘉娘,我要立即出门一趟。家中有事还是如往日一般,传信到来福客栈,会有人与我联系。”

  说完,带着展临消失在角门之内。

  叶嘉眉头皱起来,尚且不知出了何事。等回到住处,余氏早早将井水镇过的消暑汤端上来。往叶嘉的身后看了几眼,没瞧见周憬琛愣了一下:“允安呢?怎地没跟你一块过来?”

  “相公方才收到急报,匆匆离开了。”叶嘉有些不放心,打发了小梨跟上去看看。

  小梨脚程快,立即跟了过去。

  当日夜里,跟小梨一块回来的还有司南和展临。以及驻地派过来的一队人,受命要护住沈府里的众人。原来昨日夜里城寨被攻破了。发生了一次规模比较大的偷袭,死伤人数虽不多,但城寨的粮仓被烧了。叶嘉听着眉头皱得打结:“那现在怎么办?有储备粮运送过去么?”

  “大人正在令人修缮城寨,轮台那边不日也会派人过来。”司南据实已报。

  叶嘉心里沉甸甸的,“那储备粮呢?”

  “属下不知。”

  叶嘉在屋子里转悠了片刻,做了个决定,囤粮。

第94章

  囤粮不是一件简单的事。西北此地本身并没有大面积的农田,市面上能买卖的粮食其实不多。大部分的粮草需要从关内运过来。换言之,要想尽快地补足城寨损失的粮草,要么是上头从别处粮仓抽调粮草,要么就得着人去关内大肆采购。

  叶嘉思索了片刻,去寻了叶四妹。叶四妹跟秋月还雷打不动地做着熟肉生意。前头的李北镇挡在前方,东乡镇百姓的日子并未受到影响。镇上百姓该如何生活还如何生活。

  刘家的铺子被关停以后,度过了一段短暂的熟食萧条期,如今西施铺子的生意渐渐又恢复了红火。叶嘉来铺子的时候,叶四妹跟秋月正忙得脚不沾地。等了片刻,送走了一波食客,叶四妹才擦了擦手过来跟叶嘉说话:“姐,今儿怎么有空过来?不是说作坊那边忙得很么?”

  “正好有些事情要问你。”因着五姨娘闹得那一出,叶四妹如今不将孩子带来铺子里。叶嘉将喜来拨给了叶四妹,让喜来帮着照看两个孩子,“秋月你看一会儿。”

  说完,两姐妹去了后院:“媛娘,阿玖何时回来?”

  阿玖这段时日带着手下那批人四处地跑生意,也渐渐跑出了点名头。他手下那批人一个个艺高人胆大,武艺比一般的镖师高出不少。因着做事讲义气讲规矩,倒是挺受人推崇。

  后来阿玖干脆在周憬琛叶嘉的建议下,在镇子上盘了个小的门面,设了个镖局。起了个名字简单粗暴,他自己取得,就自己跟媳妇儿的名字合成了一个镖局的名儿。媛玖镖局不仅敢跑中原的生意,关内镖局不敢接的西域生意他们也敢接。

  阿玖前些日子回来过,跟周憬琛在书房嘀咕到半夜,连夜带人离开了东乡镇。

  叶嘉问这事儿也是出于谨慎,其实囤粮也不一定非得阿玖本人亲力亲为。但如今这个情况,李北镇一旦开战,东乡镇肯定会受到影响。到时候粮食供给不足,面临的可能就是性命的问题。

  “……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阿玖过不了几日应该会回来。”

  叶四妹其实并不是很清楚阿玖在外面做什么,到不是说阿玖不与她说。而是四妹胆子太小,阿玖怕她担心。不过即便如此,阿玖的归期和行踪还是会托人告诉叶四妹,“姐,你是找阿玖有要紧事吗?”

  叶嘉点点头,皱着眉头思索了起来。

  正常逻辑来说,战事讲究一个天时地利人和。其中天时就是指的一个恰当的时机,换言之,趁人之危是非常有必要的。既然敌人已经偷袭成功,放火烧掉了城寨的粮仓,那接下来不可能没有动作。所以近期内,李北镇肯定会有仗要打。

  考虑到交通不便,采购粮食需要耗费时间精力,肯定是不够及时送去的。只有调粮一条路。而东乡镇是没有粮仓的。喀什城内倒是有两座粮仓。调粮最快的途径自然是从喀什。

  喀什有郭淮坐镇,周憬琛要调粮应该不算难事。

  叶嘉准备购粮并非是为了紧急供应城寨,而是为了以备不时之需:“罢了,我去一趟镖局。”

  不能全指望阿玖,还得想点别的办法。

  叶嘉思来想去的,让孙老汉跟随袁春生去轮台一趟。轮台距离东乡镇有五百多里的路程,战事就算逼紧也影响不到轮台。叶嘉盘算了一下如今手头握着的银两,将近万两白银。她大致会抽出两千两银子的预算来囤,若粮价不上涨的话,应该能囤够两个粮仓。

  粮食比较多,这年头兵荒马乱的押送粮食也比较危险。必须要雇人护送才行。

  这么想着,叶嘉先去了一趟媛玖镖局。

  不知阿玖出去做什么事几乎将人都带走了。留在这边的人不算多,只有二十来个。叶嘉是清楚阿玖留人在东乡镇的主要为了保护叶四妹母子三人,也就是说,这二十个人还派不出去。她大致问了一句,果然留下看守的人恢复,顶多能十个人能帮着运粮食。

  媛玖镖局不能跑,叶嘉便打算去一趟程家。这边最大的镖局是程家的,正好叶嘉还有些事要问。

  牛车走得慢,但骡车的话,半日就能到。

  叶嘉也不耽搁,次日一早就带上两个武婢和司南展临去了程家。

  程家张管事早就在等着,听说叶嘉亲自来了,忙不迭地就出来迎接。此次会见叶嘉的不只是张管事,程家老爷子和程毅都在。程家就在李北镇,又是做的跑商生意,消息自然灵通的紧。城寨那边一出事他们就收到消息了。虽说不知全情,但也算知晓一个大概。

  以为叶嘉是前来请求粮草支应的,程家老爷子早早就等着叶嘉。

  叶嘉还未开口,他掷地有声道:“夫人,我程家愿意出三千石粮食支援城寨。校尉大人为李北镇的安宁做了如此多的事,百姓心中感激。我程家一介商贾,不敢自诩大义之家,却也是有祖训的。大难当头,匹夫有责,我程家义不容辞。”

  说实话,叶嘉有些感动。她原本的想法是雇佣程家镖师押货,自己掏钱囤粮以备不时之需。倒是低估了一些有义之士的觉悟,程老爷子怕是早就在等着。

  送上门的粮食,叶嘉当然不会推拒门外。再说,这些粮食也不是捐给她的,是捐送去城寨的。

  叶嘉当下站起身给老爷子鞠了一躬:“多谢程老爷子慷慨解囊。”

  程老爷子摆摆手,并不是很居功的样子。胡子一翘一翘的:“夫人客气了。”

  程老爷子此次除了愿意给城寨支援粮草一事,还有与周家签订的香胰子生意。刚巧,叶嘉也是为了这两件事来的。

  说起来,自打周憬琛坐上喀什校尉一职,与周家的生意便不只是张管事一人负责。身份的变化,程家自然也会转变态度。这便是商场的人情世故了。如今是不管周家送的货物是好是坏,程家都不会轻易将周家的货拒之门外。会对这门生意投入十分的重视。

  “夫人是这样的,事发突然。这段时日以来,李北镇的边境一直不得安宁,极有可能要开战。”

  事实上,程家人确实如周憬琛所说的那般去找过周家,只不过扑了个空,才打听到周家搬了,还没来得及去沈府寻人。未表重视,程老爷子亲自给叶嘉解释,“程家去往西域的行程暂时会搁置下来,等形势分明以后才会再看适不适合再去一趟。原定在七月中旬的行程推迟到九月份。”

  “原来是这么回事……”叶嘉了然了。

  做生意,某种程度上也算是看天吃饭。去西域并非一桩容易事,正所谓高风险高回报。反之亦然,否则跑西域也不会有这般丰盛的回报。叶嘉能理解:“既然如此,我便也放心了。”

  叶嘉原先担心合作有变,程家人迟迟不来,怕他们又如先前的几户商户一般单方面毁约。既然是受情势所迫,生意自然也要变上一变,特殊状况应该酌情去处理。双方于是关于何时再去西域一事又重新做了约定,大致确定了一个时间,再定了送货的方式。

  说着话,叶嘉便又提起雇佣程家镖局押镖之事,“不知贵镖局能匀出多少武艺高强的镖师?”

  “大约能匀出三十人。”程老爷子是知晓阿玖在东乡镇创办了镖局,不过也没有太放在心上。说实在话,大燕境内的镖局不知凡几,西北这边走镖的商户更多。程家能一家独大,本身也不惧外人分一杯羹。再来阿玖是周憬琛的连襟,人没有在眼皮子底下做,他们自然得客气着。

  叶嘉心道够了,三十个经验丰富的镖师足够了。

  程家接了这一单生意,程老爷子也承诺会在三日之内将支援给城寨的粮食送到。叶嘉客气地谢过了程老爷子,正准备告辞。程老爷子却唤住了她,面上露出了几分欲言又止的神色。叶嘉也是知情识趣,当下便开口问道:“老爷子有事不妨直说。”

  程老爷子犹豫了许久,还是看向了一直端坐在一旁没开口的长子。

  程毅想入伍一事,最终老爷子拗不过儿子,还是松口答应了。不过老爷子有个请求,“……若是能叫犬子留在校尉大人身边伺候,老朽也能安心些。”

  叶嘉心里顿时一个咯噔,没有说话。

  事实上,周憬琛对程毅的特殊态度叶嘉一直记在心头。周憬琛是个喜怒不形于色的性子,甚少有那么大的情绪波动。能叫他放心上的,叶嘉总是会觉得有点猫腻。她不会乱做主,此时也只能委婉地回绝:“军务上的要事,我一个妇道人家甚少会掺和。程老爷子若是担忧,不如亲自去问外子。”

  程老爷子自然是找过周憬琛,但那边没有松口。若非长子闹得太厉害,程老爷子巴不得他不能入伍:“唉,是老朽为难了。夫人不用放在心上。”

  叶嘉瞥了一眼程毅,正好程毅抬起眼眸。

  四目相对,程毅不知是性情缘故还是太年轻,眼中精光外散。丝毫不懂得藏拙,看着叫人不大舒服。

  叶嘉没有松口同意,程家也没有勉强。程老爷子心里又庆幸又有些沮丧,但还是客气地送叶嘉出了门,当日就叫叶嘉领回了三十个武艺高强的镖师。

  就算程家出粮食供应,叶嘉也不会搁置囤粮的计划。浩浩汤汤的领了镖师们回了沈府,到家的时候刚好是傍晚。天边彤云密布,映红了漫天的云彩。孤雁在天空嘎嘎地飞过,但还未消散的暑气仍然很抗热。叶嘉才一进门就遇上早早等在门口的樱桃。

  “主子,你可算是回来了。”樱桃是余氏打发过来看着的,叫她一见到叶嘉就来报信,“这是?”

  “进屋再说。”叶嘉匆匆回了屋,身上的衣裳早已汗透了。

  七月底是真的很热,叶嘉出门穿得也十分厚实。这会儿回来她热的有些难受,余氏也收到消息赶紧端了解暑的凉茶过来。余氏也清楚叶嘉去程家做何事,没有着急让叶嘉先喝口凉茶缓一缓:“这大热天儿的跑来跑去着实劳累,若是有个得用的人在身边就好了,也省得你亲自跑。”

  叶嘉笑了笑,喝了两盏凉茶下肚才感觉心口舒服了一些。

  “娘,是这样的。”叶嘉于是言简意赅地将雇人囤粮的事情给余氏说了。李北镇粮仓的粮食被烧一事余氏是不知情的,当下脸色就变了。

  “这么大的事情,轮台那边应当要紧急调粮过来吧?”余氏虽说对这些朝堂之事了解不多,出身的缘故,骨子里是有大局观的。听了以后立即皱起了眉头,“这事儿靠咱们囤粮也不实际。哪个将军打仗,需要将军自家掏空家底喂养兵丁的?上头人就算糊涂,也没有做事这么糊涂的!”

  但道理说出来都懂,人做事却不是那么做的。

  不管轮台那边是怎么处置,他们却不能不做二手准备:“囤粮也不光是为了相公,咱们自家也养着这么多人口。一旦打起仗,形势就不可预估了。屯够了粮草,咱们心里也安。”

  “倒也是,”余氏叹了一口气,“程家不去西域,咱们囤的那么多香胰子也只能放着。”

  “放不了。”西域不能卖,东边却是能卖的,“等我再想法子把生意往东迁。”

  婆媳俩说着话,叶四妹也过来说晚膳做好了。

  叶嘉在外奔波了一整日,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此时跟余氏先去用了饭,才拖着一身疲惫去洗漱。夜里睡到半宿,被贴到身上的热源给热醒了。她迷迷蒙蒙地睁开眼睛,周憬琛不知何时回来了,将她抱在怀里差点没给她热中暑。身上一股子汗味儿,脸色也是惨白。

  叶嘉推了推他贴过来的脑袋,好半天才把人给推开。周憬琛不晓得这两日是不是没睡觉,眼睛底下的黑青色都跟病入膏肓似的吓人:“怎么这个时辰跑回来?”

  周憬琛懒懒地靠在一旁的床柱边上,歪着脑袋看向叶嘉,弯着疲惫的眼睛笑。

  “笑笑笑,就知道笑。”

  叶嘉见他嘴唇发白,想到他当时伤口还没愈合就匆匆跑去城寨。也不晓得他在那边没好好养伤,估计伤势又恶化了。赶紧上前去解开他腰带,果然看到长痂,伤口又渗出黄水。她有些心疼,有些气他不知道好好保养自己,但转念一想,有些事也不能拦着他。

  闷闷地吐出一口气,叶嘉只能一声不吭地去拿了金疮药和绷带。

  “嘉娘,我好几日没洗漱了。”周憬琛有些起不来,靠坐在床柱旁边朝叶嘉伸出手。

  身上味儿确实有些大,这大热天的在城寨军营里紧急处理事情,应当也分不出时辰来仔细洗漱。叶嘉将拿好的金疮药放到身前的桌子上,扭头去外面唤了一声。

  小梨很快去提了热水送进来,将内室的浴桶换了水。叶嘉才走过来扶着周憬琛起身。

  这人也不客气,将一半重量压在叶嘉的身上。

  叶嘉在浴桶里放了个小木凳,给他利索地扒光,让他进去坐下去。平常玩笑时候,周憬琛故意搞那些小动作惹得叶嘉羞耻。到了这时候看他倒是一点不觉得羞耻了。周憬琛靠在桶壁上,抬手轻轻一扯木簪子,乌发如瀑般洒落下来。

  落到了水中,瞬间沾湿变得沉手。

  叶嘉捋了一点水给他浇湿了头发,水珠从鼻梁眉骨滑下来,落到眼睫上许久不落。周憬琛缓缓地眨动了眼睫,弯起嘴角又要笑:“嘉娘平常羞都是装给我看的?”

  “嗯?”头发太厚就是这点麻烦,润湿都挺费事。

  “如今这般看着我都不红脸,”周憬琛缓缓闭上眼睛,眼睫在眼睑下方晕出青黑的影子,“还是说我失去引诱的能力了?”

  叶嘉真的不想怼他,但这人总是招惹她:“……你都这副德行了我还想那等事儿我还是人么?”

  周憬琛轻笑了一声,靠着桶壁胸口震动。叶嘉才注意到他除了右肋骨下面的伤口,后背还有不少淤青。不晓得他在外头经历了什么事,叶嘉心口仿佛被一根针扎了一下,尖锐的疼。她撅了撅嘴巴,什么也没说,小心地将周憬琛的头发捋到耳后,慢慢地给他梳理,清洗。

  许久,叶嘉才将他满头的乌发洗得干净。这人靠着浴桶已经睡熟了。

  窗台上放着的两盏灯火,灯芯噼啪一声炸响,光色随着窗棂的夜风摇摆。叶嘉轻声手指摩挲了他眉骨,白日里稍显清冷的面容在灯火的柔和之下,显得十分的温软。叶嘉伸出食指点了一下他的眉心,才转身去取了自己沐浴的布巾子给他洗身子。

  才刚走两步,听见布料滋啦一声。叶嘉连忙回头看,自己的裙摆被他攥在手里。叶嘉抓起他那只手,刚想把自己衣裳给抠出来,睡得沉沉的人眼睫缓缓地煽动了两下,睁开眼。

  “……你要去哪里?”

  叶嘉:“……”看贼吗这么看着?

  “我去那点沐浴用的器具,你等会儿。”叶嘉难得会心软,这一夜真的是心软了好几次。

  周憬琛眼睫挣扎地颤抖起来,仿佛想尽力睁开但太过于疲惫而睁不开。手里握着那片衣角就是没松,他靠着桶眼睛又闭了起来。叶嘉有些无奈,想学汉哀帝割袍断袖来着。伸手握着两边的布料用力一扯,没扯碎。再用力一扯,还是没扯碎。

  ……算了。叶嘉干脆解开了腰带,把自己的中衣脱给他。

  取了布巾子和沐浴用的香胰子,叶嘉用了吃奶的力气把他一个大男人给刷洗干净。不得不说,人长得再好看也挡不住身量太高体积太大的劳累。叶嘉感觉自己都累吐血了。

  “哎,相公,起来。”抬是肯定抬不动的,抱也肯定抱不起来。不过即便这样,叶嘉也绝对不会让外人进来抬周憬琛,他没穿衣裳呢!叶嘉只能喊他,捧着他的脸不停地拍拍,“你伤口不能泡水,快点起来!要睡去床上睡。哎,周允安,你听见没有!”

  拍了好多下,虽然力道不重,但量变引起质变,这人脸颊都红了才终于挣扎地将眼睛睁开一条缝。他一只手握着叶嘉捏他下巴的手腕,忽然一个使力就把叶嘉给拽到了浴桶中来。

  叶嘉的中衣都脱了,身上才松松垮垮地穿了那点布料。水声哗啦哗啦地溅出去,地上湿了一大片。叶嘉这冷不丁掉水里,差点没叫小衣裳给挪了位置,某处给直接甩露出来。叶嘉无语地捋了一把脸上的洗澡水,伸手就捏住了他的耳朵狠狠地转了一圈。

  周憬琛可算是睁开眼睛了,一低头就看到了露出边缘的美景。低头就在叶嘉的锁骨上咬了一下。

  “周允安!”

  她是脑袋被门夹了才会心疼他,这厮一精神起来一准要作妖,“你还不起来!”

  周憬琛才注意到两人泡在水中。他的头发还湿透,满头乌发被叶嘉弄个大棉布巾子给包裹起来。身上也洗得干净,散发着淡淡的桂花香。眨了眨眼睛,才收起了不规矩的手:“嘉娘给我洗过了?”

  “……不然呢?”不是她嫌弃他,洗过的洗澡水给她这么一泡,她又得重新洗澡了。

  周憬琛眼睛里闪烁着亮光,揽着叶嘉的腰肢把人给抱起来,跨出了浴桶。身上的水也不擦,抱着人就径自往床榻走。叶嘉一看他这架势就知道这人想干什么,赶紧喝住:“周允安你给我消停点!也不看看自己现在什么德行了,你是想死在我身上吗?看到我你能不能想点别的?”

  “想什么?”周憬琛被她气急败坏的样子给逗笑,敛住眼底的笑意问她,“我对自家娘子有想头不是正常的么?哪日我对你没想头,嘉娘你怕是要拿刀砍我了。”

  叶嘉噎了噎,没好气地怼他:“……不会,我顶多换了你。”

  周憬琛:“……”

  眼看着这厮为了杜绝叶嘉琵琶别抱,真想要拼死一战。叶嘉只好先开口认输:“行了行了,逗你的。不会换,绝对不会换。你也别身体力行地证明自己了,赶紧把我放下来,给你重新上药。”

  没必要,这方面较真没必要。

  可算是叫人消停下来,叶嘉给他重新上好了药。这人靠着她的肩膀又一次睡熟了。

  估计是真累,叶嘉也没在打搅他。把人扶着放下去躺倒,又叫小梨重新送了一盆热水进来。她将身上重新擦拭了干净,换了新衣裳才爬回床上睡下。

  这一觉睡得不太踏实,夜里几次被热醒。

  叶嘉先前以为是男子的火气旺盛,周憬琛搂着她才这般。到天蒙蒙亮的时候叶嘉才发现不对,周憬琛这厮在低烧。掌了灯过来,脸颊烧得都通红。叶嘉匆匆换好了衣裳就赶紧让人请大夫。老大夫一大早被找过来,给周憬琛耗了脉。号完脉就给叶嘉一通骂。

  “他原先受过大伤,身子骨就没好全。如今又热伤风,平素是不是还有在乱吃药?”老大夫号脉精准得很,一摸就能摸出问题,“你们这些年轻人什么事都不懂就瞎折腾,把人折腾出毛病有你一辈子后悔的!”

  余氏这会儿也在,听着大夫的话都吓得脸发白。她是不晓得周憬琛吃了什么药,眼巴巴地看着叶嘉。

  叶嘉想着他平常吃的那些药,脸上有些尴尬。

  “嘉娘,允安平常在吃什么药?”余氏见叶嘉不说话,有些着急。

  叶嘉不知该怎么说。

  “我……”刚想说话,床上昏昏沉沉的人睁开了眼睛。

  “是些安神的药,嘉娘不晓得。”他嗓子哑得跟破风箱差不多,听着都要干得冒血的感觉。

  “胡说八道!什么安神的汤药,老朽看是……”

  “姜大夫。”周憬琛抬起眼帘,嗓音不疾不徐,偏生有些压迫的感觉。老大夫看了一眼急的红眼的余氏,叹了口气,把嘴边的话咽下去。

  叶嘉忙转头倒了一杯水过来,扶着他喂他喝。连喝了两倍,他才好了许多:“娘,儿子在外打仗劳神,夜里总是睡不踏实。少不得得吃些药物,方能睡个安稳觉。并非是什么伤身体的汤药,不过是与这段时日喝的养身体的药相冲,这才有了点阻碍。”

  他说的有理有据,余氏看了一眼老大夫,老大夫哼了一声转头去写方子。

  余氏半信半疑,只能作罢。

  其实伤得不算重,只是伤情反复加上劳累过度有些伤。老大夫给周憬琛开了些补身子的药物,趁着余氏去后厨煎药才警告小年轻俩:“小丫头,你夫婿身子骨再强也经不住你这么糟蹋。那等药物虽说吃一回两回不伤,但是药三分毒。吃多了总归是有影响的,除非你俩真不想要子嗣了,否则可莫仗着年轻胡作非为。”

  叶嘉心口咚地一声砸下去,看向周憬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