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饭之恩,已偿了。

  邓弈将水一饮而尽。

  ……

  ……

  火光摇曳,皇城里禁卫奔驰,他们皆是蟒纹袍,除了拱卫司,显然后宫禁卫也都用上了。

  也表明,此时的皇后,除了龙衣卫,其他人都不信。

  一队向外而去,一队围住了外殿太傅所在。

  官吏们被阻挡围拦,只能站在远处看着他们冲入太傅殿翻找。

  “这是在找什么?”

  “太傅真死了?”

  “没抄家就直接——”

  “闭嘴吧,分明是在找玉玺和虎符。”

  楚昭迈进太傅殿,这个地方她也不陌生,此时被翻箱倒柜书架都倒了,面目全非。

  除了禁卫,还有齐公公带着内侍们到处翻找,有些暗格什么的他们这些宫人更清楚,但一通翻找之后,一无所获。

  “玉玺虎符,其实日常我们也很少见到。”一个小吏被带进来,跪下说,“我们接到奏章文书,都是太傅已经批阅盖好的。”

  谢燕芳也带着官吏們进来,道:“娘娘,六部也都搜过来,没有。”

  “玉玺虎符国之重器,太傅应该带在身上。”齐公公低声说,“就看太傅府能不能找到。”

  找到的希望不大,在场的人都心里清楚。

  邓弈之所以位重,除了先帝赐太傅之位,就是因为掌有玉玺虎符。

  邓弈如果是自己消失,必然不会丢下。

  如果是被别人抓走,目的之一也必然是玉玺虎符。

  楚昭道:“取凤印——封锁城门——”

  ……

  ……

  城中腾起的烟火很快消失了,但城中的嘈杂还是隐隐散开。

  站在城门上能看到跃动的火把,以及疾驰的马蹄声,脚步声也隐隐传来。

  嘈杂凝聚的地方城门守卫也很熟悉。

  太傅府。

  “不太平啊。”一个守卫低声说。

  另一个点点头:“拱卫司把太傅府围了。”

  其余的话大家也不再多议论,正观望间,有一队兵马从城内疾驰而来。

  “停——”城守将喝令,“城门已闭,无令不得出城。”

  为首的将官在马上施礼:“丁都尉。”

  城守将认得他,是兵部的官员,忙还礼:“薛大人这么晚要出城?”

  薛大人将文书展开给他,同时递上半枚虎符,道:“急令京营会符。”

  火把明亮照出文书上的玉玺大印,城守将并不敢接虎符,忙应声是,一句不再多问,吩咐兵卫开城门,目送这些将官带着随从越过城门向夜色中而去。

  城门徐徐关闭。

第五十二章 抉择

  京城里发生了什么事,远在云中郡旳人们并不知道,也顾不上知道。

  钟长荣接到捷报的同时,还接到了谢燕来纸条,纸条上说让把信报分两个送,一个要在信上标明一个张字,然后另一个则走正常的信报,露布飞捷。

  他说这一次西凉突破防线攻占石坡城,怎么看都有些古怪。

  钟长荣也并不相信边军铁桶一般滴水不漏,先前楚岺在的时候,他们也只能做到让落城铁桶一般,其他地方,无能为力。

  傅监军来了之后,东查西查,说这个贪腐那个徇私,他虽然冷笑不理会,但心里也知道,这些事都是事实。

  西凉王被生擒,这是决定大夏和西凉命运的大事。

  谢燕来担心会被人故意阻拦。

  石坡城失守的消息让朝堂会掀起大风浪,阿昭这个皇后肯定要面临很大麻烦,对于很多事来说,晚一步就可能天翻地覆。

  所以先把消息送过去,让阿昭松口气,心里有底,然后驿报再露布飞捷,让沿途都知道取得大捷的消息,安抚民心。

  这样里里外外算是都安稳了。

  钟长荣听了一句生擒西凉王的话,然后看纸条上啰嗦这几句话,其他的就没了。

  “仗怎么打得?他们形势如何?谢燕来他伤势如何?接下来还需要什么?”他咬着牙问。

  这臭小子知不知道他又是无令擅行,就算生擒了西凉王,功是功,过也过。

  有力气写这么多废话,教他做事,就不能多说两句正事?

  真是气死他了!

  “我,我也不知道啊。”信兵结结巴巴说,“莪是负责信报的,将军你知道的,为了信报及时,战斗多惨烈我们都不参与,不过我是接到消息的时候,西凉各路兵马都向王帐围去了。”

  谢燕来他们人马并不多,人不多,才能突袭奇袭,才出其不意得手。

  但得手之后并不意味着就万事无忧了。

  钟长荣又是气又是恼,又是心里堵得慌。

  擒住西凉王,引走了所有的西凉兵,压力稍缓,但石坡城这边依旧是巨大的考验。

  石坡城的位置易守难攻,且商路发达,所以非常繁华,人口也多。

  西凉三王子夺了石坡城就闭门龟缩,边军一进攻,他们就把民众绑在城墙上扔下来——

  当场摔死的就摔死了,没摔死的哭喊哀嚎,边军要去营救,迎来的便是箭雨夺命,直到边军和哀嚎的伤者都死光了。

  几次三番之后,钟长荣命令边军停止进攻。

  得到捷报后,钟长荣第一句话就是让兵士围着城不停地喊西凉王被擒,但三王子也依旧龟缩不动,再靠近攻打,依旧把民众推出来送死。

  石坡城这边僵持不定,谢燕来那边也不能不管——

  “将军。”一个副将急道,“还是西凉王那边更重要,你还是亲自去吧。”

  “信兵除了知道生擒了西凉王,什么消息都不知道,可以猜测,谢燕来他们陷入重围,否则不会只送一次信报出来。”另一个将官说,“如果不及时救援,只怕——功亏一篑。”

  “燕来这小子打仗的毛病,那真是不要命。”又一副将低声嘀咕。

  这小子的毛病他当然也清楚,钟长荣站在营帐里没有说话,垂在身侧的手攥起来。

  “钟将军。”

  营帐外有喧哗声,伴着卫兵的喝止。

  “钟将军,我是梁蔷。”

  “钟将军,梁籍求见。”

  听到这话,钟长荣看向营帐外,冷冷说:“让他們进来。”

  帐帘掀开,梁籍先走进来,他穿着将袍,在他身后跟着梁蔷,梁蔷穿着囚衣,杖责之后,并没有关进大牢,而是被钟长荣下令带到石坡城外。

  “让他跪在这里亲眼看着。”钟长荣冷冷吩咐,“看着一将不利,多少人丧命,等将来战事结束,你封官加爵的时候也能更清楚,你身上穿的戴的是多少人的血肉。”

  不知道是杖伤还是这几日跪伤,梁蔷脸色苍白,嘴唇都没有半点血色,人瘦了一圈。

  “钟将军。”梁籍道,“请你带兵去援助谢将军,将这里交给我,我愿意进城跟西凉人谈一谈。”

  钟长荣都不问他要怎么谈,直接道:“不用。”

  梁蔷再忍不住跪下来:“将军!请你相信我,我一定会攻破石坡城。”

  钟长荣看也不看他,只冷冷道:“这件事不用你们父子操心,本将自有安排。”

  梁籍轻叹一声:“钟将军,我知道你对我们父子有误会,但这个时候关系大夏战局,不要认为此战我们已经赢定了,谢将军生擒西凉王,是大捷,但也什么都不是。”

  钟长荣大怒:“梁籍,你还不是我中军司马长史,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

  同时喝令来人。

  营帐里的将官们也神情不悦。

  “将军。”梁籍没有丝毫畏惧,“请让我把话说完,我不是质疑谢将军的勇武和功劳,西凉王被抓的确是大功一件,对战局有决定性作用,也正因为如此,现在的当务之急重中之重就是保住这个功劳,谢将军如今的形势很危急,他现在肯定被围困了——”

  “放心,他肯定不会比西凉王早死。”钟长荣冷冷说。

  “将军。”梁籍似是有些无奈,“末将担心的就是西凉王死啊,西凉还有大王子在西凉城坐镇,他们还有王。”

  钟长荣脸色一僵。

  “将军,现在的问题,不是西凉王兵威胁谢将军。”梁籍道,“而是他们会奉命杀西凉王。”

  被擒住的西凉王死了,镇守西凉国的大王子就成了新的西凉王,局面瞬时又变成了先前,大夏依旧受困。

  钟长荣陷入沉默,营帐中的其他将官也都面色微微发白,他们都知道梁籍说的是事实,其实这也是先前他们为什么劝钟长荣,甚至钟长荣自己都在犹豫。

  此时被揭开说破,不得不面对。

  现在更重要的是保住西凉王被擒这个大捷,石坡城其实应该放弃。

  梁籍将钟长荣的脸色看在眼里,放缓了声音,道:“将军,如果真是这样,谢将军这一番血战就白费了。”

  其他将官也再忍不住开口了“将军,还是你亲自率兵去吧,这样下去不行。”“是啊,捷报的消息已经传给朝廷了,如果再出了意外——”“现在总要保住一个——”

  钟长荣垂下视线,看了看桌案上摆着的腰牌,生擒的西凉王的消息太大,为了避免大家质疑,谢燕来将自己的腰牌为证据送出来。

  仔细看,腰牌上还有凝固的血迹。

  那小子是不是已经浑身浴血,不成人样了?

  钟长荣闭了闭眼,抬起头,道:“谢燕来那边已经增兵援助了,而我是一定要盯着石坡城,绝不会离开。”

  在场的人都愣了下。

  援兵是援兵,但如果主帅亲自坐镇,气势是不同的,尤其是对战的是西凉王军。

  梁籍眼中闪过一丝惊讶,竟然没有说服他?不应该啊,钟长荣一心霸权,为了权利,为了胜局,再加上大家相劝到这个地步,应该再无迟疑领兵去围住西凉王啊。

  就他这顾前顾后,盯着石坡城有什么用,还不如就此甩开眼不见,也好让他干脆利索做事——

  这对钟长荣来说是好事,不用背上救援不利或者无视民众性命的骂名。

  他梁籍主动来背锅了。

  钟长荣这是犯什么糊涂呢。

  “将军。”他上前一步要再说什么。

  钟长荣抬手制止他:“你不用多说了,对我来说,西凉王死了,以及西凉大王子成新王,都比不过石坡城三十万民众安危重要。”

  他的视线越过梁籍,看向营帐外。

  “西凉大王子成了新王也无所谓。’

  “我们大夏勇武的兵士们,能让他们死一个大王,就能再死一个。”

  ……

  ……

  与此同时,在西凉王帐中,西凉王也在谈论生死。

  “本王要死了。”他坐在毡垫上,身上五花大绑,“这位小将军,你也要死了。”

  在他身旁华丽的胡床上躺着一个年轻人,年轻人也五花大绑——伤布几乎裹遍了全身。

  不过就算如此,他还是让自己躺得很悠闲,还勉强翘起了二郎腿。

  听到西凉王这句话,他笑了笑,转过头。

  “那你可要记住,是谁送你上路的。”他说,抬起胳膊,用裹着伤布的手指了指自己,“小爷,谢燕来。”

第五十三章 可能

  西凉王转头看着占据了自己胡床旳年轻小将。

  事情发生的很突然,夜色里突然的袭击,杀的凶猛又快速,但他当时也不觉得如何,还走出来要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来送死,还没看清,身边就冒出一个浑身是血披头散发的小将——似乎从地下冒出来,又似乎是原本躺在地上的死尸。

  接下来他的视线里只有血肉横飞,除此之外什么都没看清,然后那小将站在他身后,长刀横架在他的脖颈上。

  西凉王被擒的喊声划破夜空。

  接下来就是一片又一片的人倒下去,然后被一片又一片人冒出来密林一般将这边围住。

  他被五花大绑,身后的小将也离开了。

  等再一次看到这小将时,天亮了,小将缠满了伤布,头发束扎,露出面容,年纪比他想象的还要小。

  长的也很好看。

  “你让我想起了楚岺。”西凉王第一句话就这样说。

  小将摸了摸下巴:“我跟他是差不多,不过楚将军干掉的是你爹,现在干掉你的是莪,你以后可以再记住一个名字。”他再次重申一下,“谢燕来。”

  是个挺骄傲还很爱炫耀的年轻人,唯恐别人记不住他的名字,西凉王哈哈一笑念了遍,点点头。

  “谢燕来。”他说,“干掉我,不一定是胜利,你现在应该做的是,放了我,否则,你就死定了。”

  谢燕来呵呵笑:“我始终搞不懂——”说到这里他嘶嘶两声,似乎是伤痛厉害,咬牙喊一个名字“小山——”

  西凉王看到站在自己身边的一个年轻人蹭地到了胡床边,拿着半块丸药之类的东西,要往谢燕来嘴里塞,又犹豫着。

  “小爷,不能再吃了。”他低声说。

  谢燕来劈手夺过塞进嘴里:“我心里有数。”吃下这丸药,继续没说完的话,声音有些含糊,“你们这些厉害的人物,一旦被抓了,还威胁别人,不知道是聪明还是太蠢,不,是太骄傲。”

  他仰面躺好,将药丸咽下,深吸一口气,缓解了疼痛。

  “自以为自己厉害很重要,但落入他人之手,还有什么厉害重要啊。”

  “我既然敢来抓你,就奔着同归于尽来的,死了就死了呗,我要是怕死,我来这里干什么?”

  西凉王道:“你跟我同归于尽有什么用,我死了,我还有儿子。”说到这里他倨傲一笑,“你信不信当知道我被擒那一刻,我们西凉已经有了新的大王?我现在什么都不是了,你休想用我来威胁西凉,就算大夏的援兵来了,也没用,你和大夏什么都捞不到——”

  他话说到一半的时候,胡床上的小将又在喊要水喝,那个叫小山的兵士忙给他喂水,喂了几口,又说难喝不喝了,还抱怨小山动作不够温柔,不如他的婢女。

  “等回去了,我去跟小爷的婢女姐姐们好好学。”小山连连许诺。

  西凉王不介意他的插科打诨,等他们喝完了说完了,接着说:“所以,谢燕来,你现在应该做的是,放了我,跟我好好和谈,我已经给大夏送了议和书,既然你抓了我,我愿意议和的时候再让步,这样你和大夏都各有所得——”

  “行了,大王,你不用说了。”谢燕来懒懒打断他,摆了摆裹着伤布的手,“谁说我没所得?西凉立刻有了新大王又如何?杀了你这个西凉王,就是我谢燕来最大的得,我这辈子值了啊,青史留名啊,这就是我捞到的,至于对战局有没有影响,大夏又有什么所得,不关我的事。”

  战局和大夏不关他的事?西凉王失笑那他跑来送死,就是为了名留青史?

  “你——”他要接着说。

  但这一次刚开口就被谢燕来喝令:“堵上他的嘴。”

  旁边守着的兵士们立刻扯了些破布条将西凉王的嘴也绑裹上了。

  谢燕来哼了声:“吵死了。”

  说这句话应该配个很帅气的向内翻身的动作,但可惜他现在身上被裹得像个木头人,心里想着翻过去了,但腿还没放下来,又不知道扯了哪里的伤,让他发出一声闷哼。

  “小爷——”小山一直盯着他呢,立刻扑过来,上上下下看,声音紧张,“哪里痛?怎么样?还有什么药可以吃?”

  谢燕来一只腿放下,一只腿翘着,上半身转过去了,下半身还平躺着,闭了闭眼:“聒噪!闭嘴!把我扶好!”

  小山这才看到谢燕来的动作,忙伸手把他的腿搬过去——

  “小爷,你身上的伤平躺着好。”他又说,“干吗侧身躺着?”

  谢燕来嗤声:“因为好看。”

  这有什么好看难看的,小山不解抓抓头。

  “行了,别盯着我了,出去盯着外边。”谢燕来背对他说。

  小山应声是,要走又停下,低声问:“小爷,你还好吧?还撑得住吧?”

  “你是真啰嗦啊,外边要是撑不住,我撑住撑不住又有什么要紧。”谢燕来不耐烦说,但还是回答了一句,“我撑得住。”

  小山得到了回答,也得到了安慰,高兴地应声是出去了。

  谢燕来一动不动,面向里躺着,嘴里咬着一个香囊,因为用力,香囊似乎都要被嚼碎了。

  香囊并不香,没有了杏仁的香气,信纸的墨香气也闻不到,口鼻间只有血腥气——

  厮杀中衣袍都被血水浸染,戴在脖子里贴身藏着的香囊也没能逃过。

  他紧紧咬着香囊,这样每次在要陷入昏迷松开香囊的时候,猛地惊醒。

  这样,他才能保持清醒。

  虽然可能很快就会死,但不到死的那一刻,他依旧是胜利的掌控者。

  小山站在营帐外,看着即将笼罩大地的夜色,脸也变得阴沉。

  “小爷还好吧?”一个兵士低声问。

  小山叹口气:“疼得连水都喝不了几口,身子都动不了。”

  兵士沉默不语。

  又一个兵士疾步而来,看到他们的神情,有些迟疑停下。

  小山视线看向他,道:“什么事?”

  兵士道:“西面也被围住了。”

  小山的脸沉了沉:“来得还挺快。”

  “这样的话四面都被围住了,就算我们援军来了,我们也不好突围了。”兵士低声说。

  他们人马太少了。

  三人向蒙蒙暮色看去,在王帐外围绕着一圈又一圈兵士,如同八卦阵,但又不同,如果有人在空中俯瞰,会发现宛如含苞欲放的花。

  这是小爷想出来的军阵,还起了个好听的名字,六花阵。(注1)

  当四面大军奔踏过来时,它会绽放得诡异又妖艳。

  然后零落成泥。

  小山呵一声,抱臂挑眉:“突围?我们既然来了,就没想突围,我们就是来斩杀西凉王,做到这个,心满意足。”

  报信的兵士嘿一声笑了,诚恳说:“小山哥,你学小爷一点都不像,小爷比你高,比你好看。”

  小山呸了声,抬脚踹他:“快滚去继续查探。”

  那兵士跳着躲开哈哈大笑着跑开了。

  这一夜小山一直守在外边,虽然心里极其惦记谢燕来,但还是下定决心没回王帐,如果这些西凉兵有了新的大王,新大王一声令下踏平一切冲过来,他要为小爷守住最后一关。

  夜色渐渐淡去,蒙蒙晨光中,四周似乎有喧哗。

  靠坐在地上的小山猛地坐直身子,遍布红丝的眼锐利向喧声方向看去。

  但并没有兵马厮杀的声音,视线里有一队人马疾驰。

  “报——西凉使者到——”

  西凉使者?小山皱眉,先前也有西凉兵部什么王子什么头人的来派使者,但谢燕来说了,西凉王在这里,其他人没资格派使者,派了的也都不是使者,直接砍了。

  几次三番后,那些人也不敢来了。

  怎么现在又派来了?还带进来了?

  “怎么回事?”小山喝道,看着越来越近的兵马。

  除了大夏兵士,还有穿着普通衣袍以及西凉衣袍的人——

  “报谢将军,是援军带来的从西凉城来的使者。”卫兵们喊道。

  这一句话里包含了两个意思,援军?援军已经到了?小山的视线落在两个穿着普通衣袍的男人身上。

  “你们是钟帅派来的援军?”他问。

  两个男人摇头,又点头。

  莫名其妙,是还是不是?小山皱眉,卫兵已经近前,将一枚令牌给他看:“他们拿的确是钟帅部的腰牌。”

  小山看了一眼,确认无误,再看那个西凉使者,西凉城来的使者,所以是新大王派来的?

  “让他去见西凉王。”普通衣袍的男人抬了抬下巴,“他有话跟西凉王说。”

  这男人怎么看都不像兵士,小山心里嘀咕一声,但他是相信钟帅的,不再多问,带着这西凉使者进了王帐。

  “大王——”

  西凉使者刚进来,就噗通跪下来,在地上叩头大哭,把小山,以及昏睡的西凉王都吓了一跳。

  西凉王睁开眼,视线凝聚在这使者身上。

  “大王。”使者抬起头,“王城,被土匪劫掠了——”

  土匪劫掠?

  西凉王一瞬间还以为自己没睡醒,在做梦,怎么听到这么荒唐的话?

  西凉王城哪来的土匪,什么土匪能劫掠王城?!

  “真的,大王啊。”使者哭道,从怀里拿出一枚玉环,“大王子,还被他们,杀了——”

  西凉王只觉得一道雷劈下来,两耳嗡嗡,视线里只剩下使者举着的玉环。

  他当然认识这个玉环,这是他父王传授给他的,而他在出征前,才传授给大王子的。

  “把他的嘴解开。”

  不知什么时候翻过来身来的谢燕来在胡床上忽道。

  小山回过神,冲过去撕下裹着西凉王嘴上的布,刺耳地咆哮顿时响彻营帐。

  “我不信!我不相信!这不可能!”

  看着一直镇定如山的西凉王如同山石崩塌般咆哮,颤抖,躺在胡床上的谢燕来挑了挑眉,呵呵一笑:“没有什么不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呢?他都能在送驿信的途中认识一个叫楚昭的女孩,这世间还有什么不可能发生的事呢?

  说完这句话,他看向小山。

  “小山,去让钟帅问三王子,大王子死了,他想不想当西凉王。”

  ……

  ……

  注1:是唐代名将李靖创的。

第五十四章 他人

  白日的城池烟火腾腾,到处都是惊恐奔逃的人群,跌跌撞撞,地上散落着各种物品。

  但民众的穿着打扮面容都不是大家熟悉的大夏民众。

  疾驰的马从中穿过,马上的人忽的俯身从地上捞起一物,是个细长的瓶子——

  “西凉这里真是有趣,为什么用这么丑的瓶子?”他端详着,不解。

  旁边有人马疾驰而来,伸手抢过去:“你管它丑不丑,上面的宝石值钱就行,你不要归我了。”

  先前那人恼怒地追上去:“老大说了,谁抢到就是谁的。”

  “那现在是我抢了你的。”前方的人怪笑。

  两人追逐着在街上疾驰,但不冲进商铺房屋内劫掠,对街上奔逃惊恐的民众也视而不见,飞快地向城门而去。

  城门外站着乌泱泱的人马,皆是普通衣袍打扮,甚至衣袍装扮还有些破烂,此时此刻每个人身上马背上都悬挂着金银珠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