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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对望了一眼。这个人本该由她来杀,可出于某些理由,她挥手示意让我去。我站起身,穿过庭院,来到观景台下,站到劳伦斯·普林斯身后。

  然后我弹出了袖剑。

  噢,我给它上油的时候可没偷懒。说到海盗,有件事是可以确定的,那就是我们虽然不是居家的物种,但武器总是保养良好。这就跟保持船只干净整洁同样道理。这关乎需要,关乎生存。

  我的袖剑也一样。如果它沾了水,我就会仔细擦拭,给它的每个部位都抹上油脂,因此我弹出剑刃的时候,它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事实上,普林斯甚至都没听见。

  我咒骂一声,他终于吃惊地转过身来。他大概以为自己会看到手下的某个卫兵,正想大声呵斥对方的无礼,竟敢像这样悄悄靠近他身边。我将剑刃刺进他身体的时候,他瞪大了眼睛,震惊的表情凝固在脸上,而我把他放到地板上,让剑刃留在他的体内,就这么一直按着他,直到鲜血灌进他的肺里,生命也开始离他而去。

  “为什么要像乌鸦似的在我头顶打转?”他咳嗽着说,“就为了让我这么个老人受苦?”

  “你造成的苦难已经不少了,普林斯先生,”我平静地告诉他,“我想这是报应。”

  “你们这些可笑的杀手和可笑的哲学,”他的语气带着垂死之前可悲的轻蔑,“你们活在这世界上,可你们却没法融入这个世界。”

  我笑着低头看他。“你误解了我的动机,老家伙。我追求的只是金钱而已。”

  “我也一样,伙计,”他说,“我也一样……”

  他死了。

  我走出观景台,把他的身体留在身后,这时听到头顶传来一个声音。我抬起头,看到圣贤罗伯茨正在一处阳台上,样子和我记忆中一样。他将玛丽作为人质,用一把燧发手枪抵住她的头部侧面,又聪明地抓住她的手腕,阻止她弹出袖剑。

  “我找到你要找的人了!”她朝我喊道,似乎对抵在头上的那把手枪毫不在乎。他会开枪的。他眼里的愤怒是这么说的。那双眼睛仿佛在熊熊燃烧。记得我吗,伙计?我心想。他们取走你的血的时候,我就站在一旁。

  他还记得。“哈瓦那的圣殿骑士。”他说着,点点头。

  “我可不是圣殿骑士,伙计,”我喊了回去,“那是个花招。我们是来这儿救你的命的。”

  当然了,我真正想说的是“拷打你直到你吐出观象台的地点为止”。

  “救我?我为普林斯先生干活。”

  “那他可真是个不称职的雇主。他本想把你卖给那些圣殿骑士。”

  他翻了翻白眼。“看来真是什么人都不能信了。”

  也许他的身体也放松了下来,因为玛丽选择这时行动了。她用脚跟踢上他的胫骨,等他痛呼出声的时候,她便扭过身,摆脱了他的手。她打向他拿枪的那条胳膊,但他避开了这一击,然后开了枪,但没打中。这时她失去了平衡,而他看到了机会,以阳台的栏杆做支撑,双脚踢中了她。她尖叫着掉了下来,就在我冲过去想要接住她的时候,她已经抓住了下方阳台的栏杆,随后爬了进去。

  与此同时,圣贤拔出了另一把手枪,但被枪声惊动的守卫已经赶来了。

  “罗伯茨!”我大喊道,但他瞄准的并不是那些守卫,而是警钟。

  “铛!”

  他没有射偏,效果也正如他的预想:就在玛丽轻巧地跃下下面的阳台,来到我身边并弹出袖剑的同时,守卫们也从各道拱门涌入了庭院。我们背靠着背站在那里,但已经没时间从容估算敌人的数量了。他们举起了滑膛枪和手枪,于是我们开始了行动。

  结果我们每人解决了六个。十二个技艺和勇敢程度各有不同的人倒地死去,其中至少有一个多半不擅长任何类型的战斗。从他故作凶狠的眼神和呜咽着加入战斗的样子就能看出来。

  我们听到更多守卫赶来的脚步声,知道自己该离开了。于是我们冲出庭院,越过园地,一路上催促奴隶们逃走,救救他们自己。要不是有几十个守卫追赶在我们身后,我们肯定会停下脚步,强迫他们离开。所以我并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善加利用我们带来的机会。

  等我们不再逃命,我也不再为罗伯茨的逃脱而怨天尤人的时候,我问了她的真名。

  “我妈妈叫我玛丽·里德。”她答道。与此同时,我感到有什么东西抵住了我的胯部。我低头看去,只见那是玛丽的袖剑。

  谢天谢地,她在笑。

  “一个字也别说出去,”她说,“要不我让你也做不了男人。”

  我从没告诉过任何人。毕竟,她可是个知道怎么站着撒尿的女人。我可不打算低估她。

  

第四十一章

  1718年1月

  亲爱的爱德华,

  我要告诉你一个悲伤的消息,你的父亲在一个月前过世了,胸膜炎带走了他。他死去时并不痛苦,我要欣慰地说,他死在我的臂弯里。所以至少,我们在最后时刻也在一起。

  他过世前的这段时候,我们的日子很艰难,于是我在一家本地的酒馆找到了工作,如果你想要回信给我,可以把信送到那儿。我听说了你的那些事迹。他们说你是个声名狼藉的海盗。我希望你能写信给我,消除我的担心。我要遗憾地说,自从你走后,我就没见过卡罗琳,所以我没法告诉你她是否健康。

  母亲

  我看着回信地址。我不太确定该笑还是该哭。

  

第四十二章

  好吧,我知道自己1718年年初是在拿骚度过的——我还能去哪儿呢?尽管那儿是我的家——但说实话,我记得的只有零碎的片段了。为什么?这你该去问他。我说的“他”,指的是你喝得烂醉的时候,在头脑里告诉你“再来一杯”的那个声音。就是那个小家伙叫嚷个没完,让我没法过老艾弗里酒馆而不入,而且每次都会在第二天头痛欲裂地醒来,感觉糟透了,而我知道只有一样东西能让我感觉好些,而那样东西又是由老艾弗里酒馆的女招待安妮·伯尼端上来的。接下来你还能怎么做呢?整个循环——整个该死的循环——又会重新开始。

  是的,我知道自己是在借酒浇愁,但喝酒就是这样:你往往连为什么要喝都不知道。你不会意识到喝酒是症状本身,而非治疗的手段。于是我坐在那儿,看着拿骚分崩离析,而酩酊大醉的我甚至忘了对此感到厌恶。我只是一天天坐在老艾弗里酒馆的同一张桌子前,或是审视我洗劫观象台的计划,或是试图写一封寄给母亲或者卡罗琳的信。我还会想起父亲。想着农庄的那场大火是否加快了他死期的到来。想着我是否也应该为此负责,也知道这正是我写给母亲的信最后都会变成地板上的碎纸片的原因。

  我要提醒你,我可没有烦恼到忘记去欣赏安妮·伯尼诱人的臀部,尽管我们是不能碰她的。场面上的说法是这样。但这么说吧,安妮很喜欢海盗们的陪伴,如果你明白我的意思的话。

  安妮是跟她的丈夫詹姆斯一起来的拿骚,詹姆斯是个海盗,他能娶到她真是够走运的。虽然这么说,但安妮很有魅力,在向别人抛媚眼的时候也从不犹豫,这让你不禁好奇詹姆斯·伯尼为何对此不闻不问。我敢打赌,她来老艾弗里做招待并不是他的主意。

  “这镇子简直除了屎尿和虫子什么都没有。”她经常一边吹开面前的头发,一边抱怨道。她说得对,但她仍然留在这儿,避开大部分人的追求,同时接受少数几个幸运儿。

  在那段日子里,我沉溺于自怨自艾,每天的状态就是在醒酒和醉酒中不断往复。也是在那时,我们听说了国王的赦免。

  “简直是胡说八道!”

  查尔斯·维恩如是说。他的话声传进早上正醉意蒙眬的我耳中。

  什么胡说八道?

  “这是个诡计,”他大声说道,“是为了在攻击拿骚前削弱我们的意志!你们等着瞧吧。记好我的话。”

  什么诡计?

  “这不是诡计,维恩,”黑胡子说道,他的语气透出不寻常的认真,“我是从那个滑头的百慕大船长那儿听来的。所有愿意改行的海盗都可以得到赦免。”

  赦免。我思索着这个词儿。

  霍尼戈也在场。“不管是不是赦免,我想那些英国人显然会再来拿骚,”他说,“而且必定全副武装。在没有好办法的情况下,我建议我们保持低调。暂时不要抢掠,也不要诉诸暴力。暂时不要招惹国王。”

  “我可不打算看国王的脸色做事,本。”黑胡子指责道。

  本杰明转头看向他。“那他就会派遣大军,从这座岛上抹去我们的存在。看看你周围吧,伙计。这鬼地方值得你送命吗?”

  他说得完全没错。这儿很臭,而且每一天都越来越臭:那是屎尿、舱底污水和腐烂动物尸骸的混合臭气。即便如此——你也许很难相信,但这地方无论多臭,也是属于我们的,我们也做好准备为它而战。另外,喝醉的时候也没那么臭啦。

  “对。这是我们的共和国,我们的理念,”黑胡子毫不让步,“这是块自由人的自由之地,记得吗?也许它看起来脏得很。可它代表的理念难道不值得我们为之奋战?”

  本杰明转过头去。他已经决定了吗?他已经做出选择了吗?

  “我可不确定,”他说,“因为我回顾我们多年来的成果,所看到的只有病态……懒惰……以及愚蠢。”

  还记得我是怎么评价本杰明的吗?他的打扮与众不同,看起来更像军人。现在回想起来,我觉得他从来都不是真心想当海盗的,他的追求其实截然相反,他想加入的其实是皇家海军。举例来说,他在袭击船只的时候向来不怎么热衷,这一点在我们之中相当罕见。黑胡子给我讲过一个故事,说本杰明曾经指挥攻击过一条单桅帆船,为的只是抢走乘客们的帽子。没错,就只有帽子。是啊,你也许会觉得他只是个心软的老人家,不想吓坏那些乘客,也许你的想法是对的。但事实在于,在我们之中,本杰明·霍尼戈是最不像海盗的人,就好像他不愿意承认自己是海盗的事实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