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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继续下去,搞不好你们会抱头痛哭?”

我和乔北方回头,发现了不远处的杜见襄。他站在花园的走廊上,抄着手,半倚在壁柱边儿,眼畔生风地看着我两。

被他这么一打岔,我的心情稍稍平复了些,乔北方放在我胳膊上的手垂下去,站起来,我也跟着他一起。见状,杜见襄再次开了尊口:“余笙,明天一早就得出发去小镇,我是不会为你改变行程的,所以你现在收拾好你的伤春悲秋,麻溜地滚回房间睡觉。”

闻言,我顿时显得垂头丧气,没想这场我期待已久的久别重逢,竟以烂尾形式收场。

眼见不可能再和乔北方有深入交流,我抬起脚预备听他的话回房间去,不料乔北方却忽然伸出手,他骨节分明的五指准确地挡抓住我的右边手肘,将我拉回他身边,与杜见襄形成泾渭分明的姿态。

“素闻二少幼时闻名国际,十七岁获得伊丽莎白奖学金,十八岁自己经商眼光独到。如今,该不会退步到发现不了,余笙不想离开吧。”

杜见襄不偏不倚,依旧稳稳地立在原地,甚至连眼睛都没眨一下,语调倒是懒懒:“你的智商学识不也出色到被王室接见?怎么连‘那是我的女朋友’这句中文都听不懂呢。”

我也不知什么心态,当即反驳:“可、我们是假装的啊……”

语出,杜见襄突然直身,他定定地盯着我,薄唇微抿,那神色太严肃,一点也不像平常嘴毒到吊儿郎当的样子,导致我心中兵败如山倒,又要抬起脚,却感觉乔北方捏住我的五指更加用力,仿佛在做无声的邀请,邀请我留下来。那种需要的力度让我觉得,就算世界末日已来到,我也愿意与他并肩迎接。所以,在那个当头,我抬起的脚,又退了一步。然后,我恍惚看见不远处男子眼里的光,彻底灭掉。

在我还纠结于究竟发生了什么的时候,杜见襄已经转身离开。他又高又瘦,伶仃的背影融于夜色里,竟然让人看着有些难过。于是我只能告诉自己,这世上除了失去心爱之人和牙疼以外,没有什么感觉忍不了。如果向他走过去的代价是失去乔北方,那我宁愿有一点点难过,尽管我似乎从来就不会判断对错。

凌晨一点。

我和杜见襄的是套房,要回卧室必须经过同一个客厅,他的卧室在左我在右。告别乔北方回去的时候,杜见襄似乎还没睡,房间里的灯光从门缝透过。想起他临走前的背影,我忍不住想对他说点什么,可手伸到了门上,却始终没有勇气扣下去。

就这么抬着手僵持了足足半分钟,房间门突然从里边打开,吓了我一大跳。

看见是我,杜见襄迅速冷下脸:“来得倒挺巧。我刚想告诉你,明天你不用陪着去小镇了,反正你也懒得早起。再说,我们毕竟只是契约关系,祭祀的事情让你一个外人操心,的确不妥当。”

很怪异,杜见襄明明陈述的是事实,可我却觉得,这比他以往任何一句损我的话都来得严重,令我居然忘记了反驳,只是莫名赌气地回他一句:“正好。”

“OK。GOOD-NIGHT。”

“NIGHT。”

双双难得礼貌地道晚安,杜见襄关门,我转身,听见钝重的一声响,震得我五脏俱动。原来是真的,一个人对你能做出的最大惩罚,就是保持礼貌。

第二天大早,许初颜便给我打了电话,应了乔北方那句一会儿晴一会儿雨。她甜甜的声音透过电波传过来,与她昨晚扇我耳光的架势形成鲜明的对比,莫名惹起我一身鸡皮疙瘩。可转念一想,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她是个病人啊,我和一个病人计较什么。

“余姐姐,你起床了吗?昨天晚上对不起,晚餐喝了一点酒没控制住自己,你不会生我气吧?”

我无暇顾及真假,因为她紧跟着说了一句:“不过没关系,我告诉你哦……”

她刻意低下了声音,好像在避开什么人的耳朵:“今天我会和见襄哥回去小镇,给杜奶奶上香,所以只有你和我哥留在望城市区,天大的好机会!”

结果我的注意力第一次不在和乔北方单独相处这件事情上,而是:“你们一起回小镇?”

那边回答得欢快又迅速:“是啊,昨晚收到的短信,兴奋得我差点又晕倒。要不是想着你应该睡着了,我昨晚就来给你道歉了。”

后面她还说了些什么我已经忘记了,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望城的倾城日光,此时在照在身上竟然有些狠辣。

我换好衣服去客厅,看见杜见襄卧室的门大打开,好奇地去窥探了一下,才发现属于他的行李已消失得无影踪,干净得似乎这趟与我同行的人并不是他。没一会儿,有人来敲门,我光着脚跑过去,打开发现是乔北方,心里的欢喜压过方才失落。

“这么早?”

他清浅的眉毛淡扬:“不早了,他们已经动身去小镇。”

我吐吐舌头,打开门让他进来,才发现他右手上拎着早餐:“楼下餐厅的早餐九点结束,看你迟迟没现身应该还没起床,又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所以每样带了一点。”

来人说得轻巧,却在我心里掀起风暴,捧着那些早点如获至宝:“吃的东西我一向不挑!”

可能我的喜悦洋溢得太明显,乔北方侧脸来看我一眼,随即意识到什么似的,微微抿唇一笑,正好衬上窗外泄露过来的几率阳光,好看得不可方物。

许初颜和杜见襄这两个制造麻烦的人物一消失,果然什么事都变得顺利起来。吃完早餐,我和乔北方便顺理成章地结伴,逛起了望城。

早上的望城连气息都生龙活虎,如果……如果前方人的步伐能够慢一些,那就完美了。

乔北方走路的姿势和小时候并无多大改变,脚步快背脊直,他的衬衣角被海风吹得蹁跹到后方,书卷气息浓重,是所有美好少年该有的模样。杜见襄却完全不同,他给我的印象大多是正装加身,对于那些上不了台面的东西一点也不见容,包括烂泥扶不上墙的我,若不是我有个和杜老夫人相同的名字,大概我们的人生永远不可能有所交集。

“余笙?”

发现我没能及时跟上,前方人停下脚步,回头来叫我。我甩掉脑子里杂乱纷呈的有关另个人的片段,佯装喜笑颜开地几步跑上去。

“我是不是走太快了?”

待我走近,乔北方微微俯首,迟疑着问我,我摇头如拨浪鼓。

“没有啦,是我走太慢,刚发现那边有小饰品就停留了一会儿。”

他闭口不言,盯着我良久,似乎在思考什么,随后将视线投向我身后不远处的公交车站道:“那里有观景巴士,要不要坐?”

巴士有两层,现在还没什么人,我和乔北方占据了第二层最后边的位置,望城的风迎面吹来,有股咸咸的味道。因为曾被殖民,这里的建筑大多为英式,加上公交系统发达,又临海,一股小欧洲即视感。

“如果你没有特别想去的地方,又不嫌闷的话,可以一直坐着公交等日落。”

他忽然开口,我侧过脸,头发控制不住地扬在他的下巴。

我问:“按照国际惯例,看日落不是应该在海边吗?”

“景色各有千秋吧。我也是偶然在公交上看过日落,感觉像被突如其来的大雨冲走所有思想的灰烬,让人轻松。而海边的日落虽然很漂亮,却太决绝,有点生离死别的感觉。”

我一边听,一边在心里默默填上标签:乔北方,男,喜静,不爱海边日落。

“其实……”

他踌躇半晌,“其实今天是我的生日。过去二十多年都习惯一个人过,今天忽然不想这样,所以难为你了,余笙,陪我漫无目的地走走逛逛,还要陪我坐一天的公交。”

我目瞪口呆,“啊?!”

随后喜从中来,小声嘀咕:“所以我是第一个陪你过生日的人囖。”

就像我是你生命中,第一个为你奋不顾身的女孩子一样。

公交的目的地是从南到北,几乎贯穿整座城市,往返一次得三个小时,等我和乔北方坐了两个来回以后已近七点,待当日的太阳彻底落下只余昏黄,我们在终点站下了车。

终点的地方是片小海滩,还没怎么被开发,周围只有一些渔民,便利商店也只有一家,看起来破破烂烂的,为数不多的商品,被陈列在已经生锈的小橱窗里。

“有没有搞错,怎么连一个普通的奶油蛋糕都没得卖,过生日没有蛋糕怎么行呢?”

我悲从中来仰天长啸,这是第一次陪他过生日,意义与初吻根本没区别啊!尽管是我一厢情愿。

乔公子应该从懂事起,就清高到不喜欢生日蛋糕这东西,有没有对他来说不重要,所以反过来安抚我:“买到了也麻烦,反正我不吃的,起一个装饰作用,没必要。”

他抬手摸摸我的头发,用安慰美美的语气安慰我,令我喜不自禁到真跟一只猫似的,收起所有犀利的爪子,然后乖顺地“喵”一声。乔北方先是愣,紧接着嘴角的弧度扩大,侧脸忍俊不禁,令我侧目。

没有在第一个生日为乔北方准备点特别的东西,我始终心有不甘,在海边就地坐了一会儿,看出海打渔的渔人越来越多,我盯着他们,忽然计从中来。

“你等等我啊!”

扔下这么一句,我起身朝着渔人聚集的方向奔去,再回来已经是十分钟以后,我神神秘秘地将乔北方从沙滩上一把拉起:“走吧,没有生日蛋糕,许愿的东西还是要有的!”

他一脸疑惑,“商店里不是没蜡烛了吗?你又去哪儿买到了?”

我没回答,径直拖着他朝海滩中央的位置行去,然后将他面朝大海方向,随即离开三米的距离,深吸一口气,双手合十地鼓起掌来。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在我唱歌鼓掌的第一下,海滩尽头的第一只渔船突然亮了灯。紧接着,第二只,第三只……每唱一个字,就多一只船将悬挂在船头的渔灯亮起,霎时将整个海滩都照得灯火通明。

“HAPPY-BIRTHDAY-TO-YOU。”

一首歌毕,我恍惚发现,前方不远处的人眼里有波光闪动。我在夜色里背着手靠近他,语气里带着自己都惊讶的温柔。

“乔北方,我现在看你看得很清楚。从小到大,一直都是这么帅的吗?因为缺席了十二年,所以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这十二年里,有多少人对你好,又多少人对你不好。可是我希望,你所有的苦难都会过去,所有的好时光,必将重回。”

海风静静吹过,扬起他的衣裳,我的裙角,穿过我的头发,他的耳朵。少年的眼神已有了当日没有的坚定,他长得更高,和一副什么都撑得起的肩膀。片刻,这个少年仿佛越过了时光,在海浪翻涌上来的第一秒,认真地拥抱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