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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唯独陈氏,心里很不悦,但也很快被苏燕姐妹做通工作,闺女掉两颗眼泪,最后甚至祭出林亦初,她立马就撑不住了,“罢了罢了,都依你好了。”

  杨延宗是极好极满意的女婿不假,但她还是更想把闺女留在家里。其实关于林亦初,原本夫妻俩就是这个打算的,两个女儿,随便哪一个,亦初是自家眼皮子底下长大的好孩子,女儿也能留在身边。

  就可惜后来计划没赶上变化罢了。她一辈子就生了这么两个女儿,这一下简直戳到她心坎上去了。

  于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出头鸟多得很,严格来说苏瓷根本就没做什么,但她根本没想到,杨延宗竟然这么敏锐,他甚至没有了解前因后果,就凭借这件事的进展速度,就断定了里头必有她的推波助澜。

  ……

  这日阴天放晴,颜姨娘邀她们家去别庄玩耍,正杵着当桩子无聊间,忽听见侍女进禀,说是杨延宗给颜姨娘问安来了。

  颜姨娘当即眼前一亮,“快叫进来!”

  那苍色的高大人影步履如风,很快就进了厅堂,颜姨娘笑得合不拢嘴:“快起,坐罢,快坐。”

  接着侍女道:“大娘和二娘来得少,都没出去逛过,你领她们去走走,听咱们说话怕是说得烦了。”

  苏瓷心微微一动,和她姐不动声色交换了小眼神,来了。

  果然,两人院门都没出,就听见里头小声惊呼,侍女打翻茶盏弄湿陈氏衣服,陈氏也出去了。

  杨延宗微微挑了挑眉。

  “行了,正好我有个事儿和你说说。”

  颜姨娘笑吟吟的,挥挥帕子,吩咐侍立在身侧的苏蓉:“毛手毛脚的东西,三娘,你去给大郎上盏茶吧!”

  苏蓉微微垂首,脸颊泛起一抹淡淡红晕,心里的却是紧张,她有些怕杨延宗,但端着茶盏走向这个男人的时候,却不可抑制泛起激动。

  眼前这个男人,微微靠坐在太师椅上,单手搁在高几,姿态几分闲适,但迫人气势却不减半分,他淡淡瞥着她一眼,苏蓉手一紧,废了很大力气茶盏纹丝不动。

  她端着茶,微微垂头,行至杨延宗身畔:“大公子。”

  杨延宗视线落到她手里的茶盏上。

  苏蓉今天端的这盏茶,有点名堂,是荷叶茶,京师一带至阳都,有定亲合帖成功上荷叶茶的风俗,谐音“合业”,又有花开富贵之意。

  颜姨娘乐呵呵道:“还是三娘合我的心意,娶妻娶贤,就得找个端庄贤淑的,”想起苏瓷,她不悦撇嘴,“那些个木讷表里不一的,能不能好好相夫教子都是个问题。”

  “等你爹娘接回来了,我就和他们说啊,这亲事还是三娘更合适,……”

  其实一开始,所有人都没把这事儿的坎儿放在杨延宗身上。

  倒不是他的意见不重要,而是这男人根本不会在意定亲的究竟是苏家二姑娘还是三姑娘。

  当初杨父告诉他和苏家定了亲,他也就点点头,连看一眼未婚妻的兴趣都没生出来。

  所以颜姨娘心里很笃定,兴高采烈絮叨了一堆,“大郎,你怎么说?”

  杨延宗:“苏家没意见?”

  颜姨娘一笑:“你放心好了,没事。”影响不了两家关系,陈氏默认了。

  杨延宗眸色转深,他端着那盏荷叶茶,碗盖有一下没一下刮着,细微的咯咯声让苏蓉心提到了嗓子眼,不知为何,这男人的气场让她突然有了不好预感。

  杨延宗眼底凌厉一闪而逝,抬眸却幽深如水,荷叶茶没有喝,随手掷在几上,“啪”一声杯动水溢,他淡淡道:“我不同意。”

  眼底阴霾聚拢,他根本就没看脸色骤变的苏蓉半眼,一锤定音,颜姨娘吃惊苦劝,他淡淡瞟了对方一眼,这一眼黝深凌厉,似透过她在看什么,但转瞬闪逝,他没有废话,淡淡说了两句就走了。

  杨延宗快步往外,余光瞥见那脸色失血惨白显得楚楚可怜的苏蓉,冷嗤一声,胸臆间转瞬却充盈难以言喻的恼火。

  他何其敏锐,仅仅凭借这两次过来别院的蛛丝马迹,单一个,这短短的时间,陈氏能默认此事,背后必有苏瓷的推波助澜不可!

  眼前闪过那丫头狡黠的笑脸,那丫头一开始在他面前装腼腆装怯懦,后来装不住露馅了才破罐子破摔露出庐山真面目,她这是不想他过多注意她?

  只怕是一开始就打着退婚的主意了!

  好啊,好极了!

  杨延宗怒极反笑,一踏步翻身上马,重重一扯马缰,膘马长嘶一声跃出。

  ……

  苏瓷姐妹俩正头秃着呢。

  小别庄前面是个猎场,姐妹俩也没心思打猎,在仆役伺候下骑上马跑了一段,就下来沿着小溪找个长青花丛躲着小声说话。

  隐约听见别庄大门马蹄声骤起,姐妹俩连忙要回去探听消息,刚站起,不想肩后有人一够,苏瓷一惊,立即回头,对上季承檀那张脸。

  额角还缠着一圈纱布,底下隐约一个痂,这家伙居然不等伤好就偷跑出来了。

  苏瓷大吃一惊,苏燕反应很快,一凑把自己肩膀顶上去,并反手一把抓住对方的手,“你还来找我做什么?!”

  马蹄声沓沓逼近,苏瓷感觉有一道迫人目光,心跳骤然加快,她慢慢回过头。

  是杨延宗。

  这人居高临下,跨坐在马背上,暴风雨前夕的眼神,冰冷凌厉,苏瓷汗毛竖起来。

  杨延宗根本就没看纠缠的苏燕和季承檀半眼,冷冷盯着苏瓷,“你不想嫁我?”

  这声音冷得犹如封冻百尺的南极地芯,寒意从后脊一窜直上天灵盖。

  苏瓷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妈呀!

第15章

  苏瓷窒息了,赶紧道歉:“对不起。”

  眼见杨延宗冷冷瞥她一眼后,一扯缰绳当即拨转马头,她头皮发麻,赶紧三步并作两步冲过去拽住辔头,讷讷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我只是不想外嫁,你知道的,我娘就生了两个女儿,……”

  杨延宗笑了,所以他说,这是个很聪明的女孩。

  一句话不狡辩,一句也不装糊涂否认,上来第一时间就赶紧道歉。

  他视线从她那五只紧紧抓辔头的白皙手指移到她的脸上,居高临下,女孩讷讷小脸慌乱又忐忑,当然,这只是看起来。

  他并不认为,一个早早就生了退婚心思却按捺至今直到终于等到东风出现才顺水推舟全身而退的女孩子,能真有这么慌乱。

  真会慌乱的,大概早一门心思老实准备嫁人了,哪还能生出这么多出格想法。

  他俯身,捏住她的下巴,“有句话,叫聪明反被聪明误。”

  杨延宗冷笑一声,倏松开手,一扯缰绳,重重一扬鞭,膘马长嘶一声,一跃掉头疾驰而去。

  苏瓷:“……”

  半晌,她回头看一眼被苏燕拖进草丛捂住嘴巴的季承檀方向,也不知是该庆幸好,还是捂额好。

  ……

  杨延宗一脚踹开房门,余怒未消。

  书房空间不小,长长的大书案一侧那翘头方几上,尚叠放着一摞医书,有新有旧,里头还有些市面上不好买的手抄本。

  这是杨延贞昨天送过来的。

  这是杨延宗命人搜集的。

  他翻了翻最上面一本手抄孤本,陈旧泛黄的书页卷角都一一压实了,杨延贞送来前还费心思收拾了一下,他讥诮一下,抬手就将其掷下了。

  书摔在地上,狠狠的“啪”一声。

  原先见苏瓷确实有天赋,另外当时她聊起这个话题的时候,一双眼睛是那样的熠熠生辉,仿佛有许多许多的兴致勃勃,她说对什么感兴趣时,脸上就仿佛真迸发出无穷光彩来。

  在太阳底下好像会发光似的。

  让他愿意为她费些心思。

  他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的,毕竟这将会是他的妻子,他未来的枕边人,他日后孩子的母亲,入了他的眼,他费些心思又何妨?

  却不想,他居然也有堪称一厢情愿的一天。

  杨延宗怒极反笑,这简直就是耻辱!

  被拒的愠怒,无关情爱,是,他对苏瓷甚满意,父亲为他定下的未婚妻子意外让人满意,有让人欣赏之处,而非千人一面的模糊面孔。

  可难道就非她不可不成?

  简直可笑至极。

  杨延宗毫不犹豫剔除了这个选项。

  大丈夫何患无妻。

  她不愿意,有的是人愿意!

  他将方几上的医书尽数扫落在地,里头的声响让阿康推门进来,屋里的人已重新端坐在书案之后,目如寒冰,冷冷道:“扔出去。”

  阿康不敢多问,忙低声应了,匆匆把地上医术都捡起来清出去。

  “还有,把延信延贞苏叔阿照他们都叫过来。”

  门扇开合,室内一半陷入昏暗的阴影中,和明亮的室外形成鲜明的对比。

  杨延宗凌厉双眸微微眯起,他是个心细如发的人,今日他从颜姨娘突如其来的一出里,窥到了世子的态度。

  他叫的心腹很快就赶到了,杨延宗冷冷掀唇,“看来,我们该另做打算了。”

  ……

  苏瓷和杨延宗的关系将至冰点。

  没人再提过婚约,杨延贞也不敢再喊嫂子了,以前他总是人未到声先到的,当然现在也是,但称呼换了,“二妹妹,二妹妹,你来瞧瞧张武腿怎么了?”

  外头送进来一个小兵,训练时不慎掉下的,大腿鲜血淋漓,苏瓷在里头应了一声,外头药僮已熟练将人抬上外堂的窄床上,剪开衣料舀了汤药和开封烈酒来轮流清洗。

  兵士操演时不时会有意外受伤的,在苏瓷的规章制度下,药僮们的消毒流程和手法都渐渐熟练了。

  苏瓷检查了一下:“还好,没伤到骨头,伤口也不算深,清洗缝合就可以了,抬进去吧。”

  她快速换衣洗手,坐下选针引线缝合,这伤口虽长但不深,划口也很整齐,没血管问题,半个小时就缝合完毕了。

  杨延贞探头在门外再度看见这种外科缝合技术,还是啧啧称奇,等苏瓷脱了罩衫洗手出来,他挠挠头:“那,二妹妹我先回去了。”

  “好啊,去吧。”

  然后就走了,杨延贞走时回了一下头,这个热情开朗的青年有点欲言又止,但最后还是没敢问,只好讷讷跑了。

  苏瓷心里明白,以杨延宗的心高气傲,两人婚事不用说完蛋了。

  这没什么问题,问题是却得罪死了他了。

  原书里,这可是位睚眦必报的主啊!

  苏瓷试过给他道歉,但可惜她现在根本就没法凑近,医营没大事,人家一句不见就完事了,她也没得办法,毕竟两人也不是很熟。

  她头疼,得罪了大佬,顺风车还坐得成吗?

  苏瓷嗟叹完了,没办法,日子还是要过的,道歉了两次不成功,她也就光棍摊平了。

  行吧,先这样吧。

  不然她也没啥法子不是?

  愁眉苦脸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她还是加紧研发青霉素吧。

  这玩意制备成功拿在手里,那就什么也不怕了。

  至于杨延宗,苏杨两家关系密切互为一体,有她爹在,这顺风车估计还是能坐得成的,就是碍眼一点,等她把青霉素搞出来,他应该就不会再碍眼了。

  苏瓷已经有点眉目了,杨延宗的人前前后后带回来十一二口的瓮缸,搜索范围已经到邻省了,还带了些人回来,苏瓷和这些人详细谈过之后,剔除掉不合适和不合格的,最后主攻其中的一瓮一缸,新培养的菌群长势良好,她第n次开始尝试提纯。

  专心起来,时间过得飞快。

  而杨延宗苏瓷关系再度的转折,是发生在七日后动身的乌川之行。

  ……

  苏瓷之所以找了两次人就索性光棍躺平,重要原因之一是因为外头风声鹤唳。

  杨延宗与世子之间,更是暗流汹涌。

  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既然生了异心,能力越强隐患越大,季堰冷冷断言:“杨延宗不能留了。”

  在大业,在帝位面前,所有血脉亲缘都不值一提。

  季堰眸中寒芒闪烁杀机凌厉,史世坤与其兄对视一眼,拱手:“世子英明。”

  决断已下,那该怎么才能顺利解决杨延宗呢?

  要知道此人是世子的血缘亲表兄弟,又在六王爷跟前挂上名号——六王现在还在处理军镇归位的事,而杨延宗则是军镇事件的核心人物。

  处理此人,十分棘手,万一打蛇不死,很容易遭遇大反噬。

  史世乾沉吟半晌:“世子不妨以退为进?”

  “以退为进?”

  史世乾点点头:“军饷案不是到了关键之时么?据闻王爷正物色前往乌川的人选。”

  银沙军饷案,正是导致世子不得不牺牲杨延宗的关键,这事还没完,皇帝伤愈之后,借此案发难,势必要借此斩下四王六王七王其中至少一个,而此案关键刘应兄弟正逃亡乌川,所有势力现今都紧紧盯住此地。

  乌川一行,极其凶险,且六王处于劣势,艰难程度不亚于火中取栗。

  季堰勾了勾唇:“好极。”

  这个一个得拿命拼的差事,哪怕就算最后成功找到人,能不能活着带回来都是个问题。

  偏偏极其重要,一个不慎,责任之大难以承受,君不见父王麾下的人都个个不敢出头自荐吗?

  季堰很不看好乌川之行,认为成功率将近于零,与其在刘应兄弟身上白费费力,不如尝试在庞兵那边做文章。

  但这也不妨碍他把杨延宗推进去!

  ——若杨延宗死在乌川,那最好不过;若死不了,任务失败,他正好顺利成章“忍痛”处理此人!

  一箭双雕!

  ……

  世子的心思和谋算,杨延宗猜了一个十足十。

  “若想光明正大除我,非乌川之行不可。”

  杨延宗冷冷挑唇。

  但他的见解却和世子完全不同,银沙军饷案到了如今,根本就不是一个二个庞兵可以解决的。

  六王府想要在这个旋涡中顺利抽身甚至更上一层楼,非得抢先找到刘应兄弟以及匿藏银矿不可。

  否则六王府哪怕最终保存,也元气大伤。

  如今的局势,一旦元气大伤,只怕彻底就和嫡位失之交臂了。

  想必六王爷就是看透了这一点,就坚持并立刻选人去乌川的。

  世子所谋,却正正切合了杨延宗的心意。

  自来富贵险中求,沙场上若要突围致胜,那就务必杀开一条血路不可!

  苏瓷确实一点没说错,这就是一个刀尖上行走的男人,发现世子不行,杨延宗目光立即盯往他出,他内外扫了一圈很快就将视线投到了六王府真正的主人身上了。

  杨延宗眯眼,此事若成,他将顺利成章转向六王麾下。

  目前一应困境将立马迎刃而解!

  故此,杨延宗不但没有阻止世子的推波助澜,只冷眼旁观。

  这件事情很紧急,次日傍晚就有了结果,杨延宗之名,六王也是听过的,他儿子麾下的人,素有能干。

  暮色四合,六王府前院大书房灯火通明。

  六王四旬年纪,鬓边泛银丝双目炯炯,听完谋士举荐后,沉吟半晌,他命人把杨延宗叫来,问:“乌川之行,你可愿去?”

  杨延宗飞速一眼掠过这处六王府最高权力核心地,他目光幽深,这一刻所有人的视线都投在他身上,而六王左下首那道尤未强烈。

  杨延宗片刻都没有停顿,一拂下摆单膝下跪,锵声:“末将领命,请王爷放心!”

  “好!”

  六王大悦,亲自起身扶起杨延宗,拍了拍他的肩膀,叮嘱两句:“此事要紧,你和赵元兵分两路各自成行,今晚就出发。”

  杨延宗毫不犹豫:“是!”

  ……

  当天傍晚,苏瓷正要收拾收拾回家,忽听到有马蹄急促疾奔的骚动声。

  杨延贞下马飞奔进来:“二妹妹,快准备一下,我们马上要启程去乌川!”

  由于关键人物有伤,且伤势很可能已经恶化,此去当携带心腹良医,六王虽配有,但这自己人当然必不可少。

  苏瓷一怔,“哦哦。”

  苏燕忙问:“那我能去吗?”

  “姑奶奶都什么时候了,可别添乱了!”

  苏瓷赶紧掉头收拾收拾,被杨延贞催促飞快翻上马,于是当天就离开医营,开启了这个乌川之行。

第16章

  这对表兄弟,最终还是走上了陌路。

  苏瓷赶到归云庄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远远她望见季堰,骑在马上给杨延宗和另一队人在送行,由于这次是秘密出行,季堰没戴金冠,身上还披了黑斗篷,但她眼神好,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季堰奉六王爷之命,领着季郴来给赵元杨延宗送行,这赵元是个目光炯炯的精瘦汉子,季堰和他饮过一杯壮行酒目送其带人迅速离开,最后将视线投到杨延宗身上。

  季堰举杯:“此去只怕多有不易,慎行要多多小心。”

  他微笑着,杨延宗也勾了勾唇,举杯一仰而尽:“谢世子。”

  彼此心知肚明,但面上,这看起来还一对互相关心感激彼此的好兄弟。

  季郴也上前一步,敬了杨延宗一杯壮行酒,杨延宗乌川这一出实在太突然了,以致于他温文清雅的面庞添上两分忧色,但勉力掩饰住了,举杯:“大表兄,保重。”

  杨延宗和他碰了碰杯,同样饮尽。

  接着举杯动作和夜色的遮掩,季郴快速把一张小纸条塞进杨延宗手里,然后退回季堰身后去了。

  接下来,也没有多话,喝完壮行酒,随后就出发了。

  嘚嘚沉闷的马蹄声敲打在夜色里斜斜向下的狭窄土径,杨延宗回头往一眼那个远远立在归云庄前的居高临下的黑色身影,冷冷挑唇,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冷笑。

  ……

  杨延贞没领苏瓷上去,远远望见那边的季堰,他悄悄撇了一下嘴,带着苏瓷私下绕过归云庄,先到江边等候汇合了。

  乌川在西南,大部分都是水路。

  等了小一刻钟,疾急马蹄声响了几次,前后汇合了好几拨人,有一队是杨延信领的,还有一队是林亦初,另外几队领头的都是劲装汉子,苏瓷不认识的,有精瘦有敦实,唯一的共同点就是看着身手很矫健。

  杨延贞和林亦初小声给她说了两句,她知道这些大部分都是自己人,小部分则是王府点出来的。

  杨延宗是最后一拨来的,他一身玄色扎袖劲装,脚踏长长的同色皂靴,夜色下骑快马直下码头,一勒翻身而下,矫健凌厉,锋芒毕露,凛冽得看着就连平日那淡漠感都仿佛轻了几分。

  当然,这是错觉,杨延宗利眼一扫,便看见立在边角的苏瓷,他似乎冷哼了一声,被他扫一眼就像大冬天的夜里被人当头浇一瓢凉水似的。

  苏瓷理亏,不敢吭声,慢半拍挤出一抹带两分讨好谄媚的笑,人家视若不见移开视线。

  切,苏瓷偷偷吐槽,小气鬼。

  ……

  杨延宗和王府的人说了两句,这趟任务领头的是杨延宗,王府人没有意见只说听他号令,杨延宗也没废话,随即下令上船。

  “二妹妹,快,我们上去。”

  路上杨延贞给她简单说过一下,不过其实这个银沙军饷案和乌川之行她都挺清楚的——前者她家差点全家折进去了,能不清楚吗?

  银沙军饷案,原来只是军饷火耗发现有猫腻,事不算小,但也绝对不大,只是恰逢老皇帝受伤病重,被拉出来借题发挥,导致各方许多的军中人马纷纷下马,旋涡越来越大,最后竟还二次升级了,自此一发不可收拾。

  由军饷火耗扯出偷挖国有银矿,再由偷挖国矿卷出大量白银来历不明,查到最后,爆出这刘应兄弟不单单偷挖国有银矿,他们甚至还顺着银脉勘察出新的矿山,私自大量开采并偷炼银锭。

  最糟糕的是,这刘应兄弟给四王、六王、七王、还是已经狗带的三王都分别送过大量的白银,并藏下详细的账目明细,将诸王偷偷捆上自己的赃车。

  ——原本以为是火耗空饷得来的银子,这在军中并不罕见,每年每月来投门下的人也海了去了,做了预防措施并不怕,谁料却是一条咬手毒蛇。

  老皇帝伤愈后来势汹汹,抓住这个把柄要一举将三王斩于马下。

  现在局势很紧张,已到了至关紧要的时期。

  被胁迫着,一得线索,各王府不得不立马遣人出去,去“力救”这逃亡在外的刘应兄弟。

  上述就是银沙军饷案的前情后果。

  至于乌川之行,苏瓷也是知道的,毕竟她有外挂嘛,她知道的原书轨迹,里头就有这个乌川之行。

  可太不容易了,皇帝不容许刘应兄弟落在诸王府的手中,除了皇帝,六王府还得和四王府、七王府人马之间互相厮杀——毕竟都不是朋友而是敌人,痛下杀手必不可少。

  总而言之,非常凶险。

  六王爷除了杨延宗和赵元之外,昨天已先遣了两路人马出去了,前后一共四拨人,但各自能不能成功进入乌川都是个问题。

  码头前停了两艘不大不小的乌篷船,每艘挤挤能装几十个人,十一月初的天,虽还未下雪,但夜里已极冷,水面升起一层薄薄的寒雾,呼吸间钻进人的肺腑,河面冷风呼呼吹着,苏瓷赶紧拉了拉围巾挡住口鼻。

  她不很怕冷,但没必要还是暖和点的好。

  船板很旧,但很结实,苏瓷还好,由于是大夫身份,所以单独分了一个小舱房,不用和人挤,其他房间她看少说待十个八个人的。

  林亦初拉开舱房门看了眼,给她打开被褥铺平,期间反复叮嘱:“阿瓷,你夜里警醒些,千万别睡死了,万一有什么情况,我就住隔壁房间。”

  “要是我不在,你找张昉。”

  张昉是林亦初的副手,苏瓷认得的。

  “可记着了?”

  “嗯嗯!我肯定记住了。”

  苏瓷点头如捣蒜,她知轻重,唯一可惜就是,原书主爱情,又是女主视角,不涉及女主的根本就没有具体描写,这个异常凶险的乌川之行只用了几百字来概括,苏瓷最记得就一句——“损员愈三分之二”。

  死了没能回来的超过三分之二,能不凶险吗?

  她反而担心林亦初,“亦初哥哥,你得小心些才是,可别光说我了。”

  她是非战斗人员,还是团队医生,遇上突发情况肯定有人保护她的,对比起她林亦初危险多了,她可不想家里两个去,到时一个回去。

  林亦初不禁莞尔,因为年轻增加威信而常年绷紧严肃的五官变得生动起来,俊秀的五官左腮有一个不浅的酒窝,林亦初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笑道:“阿瓷长大了,都会担心家里人了,好了,我肯定记住了!”

  苏瓷拨开他的爪子,瞪了他一眼,他举起手,严肃道:“好好,我保证会很小心!”

  不揉了,再揉就炸毛了。

  林亦初两三下就铺好了被褥,从小他就照顾苏瓷姐妹习惯了,他铺得顺手,苏瓷也习以为常,不过他也不好在苏瓷屋里留太久,哪怕大门敞着,因此铺好被褥后直起身,就说:“你早点休息,后头的路恐怕会很不太平。”

  他叮嘱两句,就赶紧出去了,苏瓷从包袱里掏出三个卤蛋,分了他一个,这是她顺手收进来的宵夜,“嗯嗯,我都知道了。”

  林亦初颠了颠卤蛋:“你还带这个啊?”他顺手又掏了一个,在苏瓷瞪大眼睛之前,飞快闪出去了,把门关上。

  苏瓷冲门口皱皱鼻子,敲开卤壳啃了口。

  由于苏燕近段时间的百般嘀咕和撮合,她难免就注意起林亦初。

  林亦初可能也有点意思,毕竟青梅竹马。

  苏瓷想想,其实这样也挺好的。

  不用离家,不用担心什么合法小三问题,有什么矛盾,爹妈一句话比什么都有用,她优哉游哉,未来数十年休闲的咸鱼日子差不多可以预见。

  但想归想,苏瓷现在是不敢的。风头过了再说。最起码,最起码等杨延宗娶妻后啊。

  她再安静如鸡个一两年,然后再低调解决人生大事。

  苏瓷这个舱房是紧邻船厅和夹板的第一间,男人们在外面说话的声音,她推开一点点内窗,偷瞄了眼,刚好看见杨延宗弧度淡然冷漠的侧颜,她赶紧把脑袋缩回来,轻手轻脚关上窗子。

  苏瓷心说,她还是尽量不出现的好。

  能避则避啊。

  然而很可惜的是,天不遂人愿啊。

  很快,就在第二天的夜里,就出事了。

  ……

  苏瓷其实也没经常想杨延宗这茬,她每天吃了饭活动一下手脚,就赶紧休息了。

  她还是有点担心的,毕竟这并不是一趟安静旅途,凶险得不行的。

  但谁知怕啥就立马来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