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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延宗之前自顾不暇,当然,他可以命人去,但之前并不是合适的时机,世子态度暧昧不明,而他的事情还未曾明朗,并不能做这些授人以柄的动作。

  可现在,他成功擒获刘应兄弟得到私矿信息以及账册,此行圆满成功,回去毫无疑问将会立马官复原职,接回父母的时机已经成熟了。

  杨延宗先前一直命人来乌川探寻,目前已经知晓了杨重婴颜氏所在的具体位置,正是上梁的一处林矿场。

  情况不算很好,主要是杨父,杨重婴在路上受了伤,据说很不轻,抵达林场之后都还没服役过,一直在卧床。

  至于杨母颜氏,女犯活儿一般都不会很重,不过就是她不是和杨父待着一起,因为林场为了好管理,男犯和女犯是分开的,一南一北,距离一点不近。

  所以才到林场,杨延宗就让兵分两路,他赶去杨父那边,而接杨母的任务则交给苏瓷和杨延贞。

  “接了母亲,就到白巢镇的客栈,速去速回。”

  “嗯!”

  杨延宗吩咐完,急匆匆往南去了,而苏瓷杨延贞则跟着军侯指派的女监什长,往北边的女营方向去了。

  “两位,这边慢行,……”杨延宗已经打通了一切关节了,他们过去接了人,直接带走就行了。

  苏瓷努力回忆一下,她对杨母的印象其实挺模糊的,倒不是原主见杨母少,而是原主很不喜欢杨母,在这种比较强烈的情绪之下,苏瓷接收到的记忆就有点模糊,她想了又想,脑海里浮现出来都只是一个满头珠翠面目模糊的妇人模样,有点胖,然后就完了。

  不过也没关系,不是有杨延贞在嘛?

  苏瓷不怎么在意,不料最后却弄了个小乌龙。

  “延贞,快瞅瞅,你娘呢!”

  什长带到了名册上颜氏所在的一营,不过人数太多,他肯定不认识哪个是颜氏的,于是殷勤道:“二位贵人且看看,是哪个?”

  眼前人的真的很多,这是白天,正是干活的时候,这批女犯是负责给牧场牲畜铲粪堆肥的,活儿不重,但躺坐在地上的人却比站着干活的人多。

  ——这些原来身娇肉贵的女人其实是干不了什么活的,能力问题,而且林场管事的也有顾忌,万一这里头有哪个咸鱼翻身了,他把人虐死了岂不是糟!

  所以,这群新来一两年的女犯不干活偷懒,看守的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反正苏瓷放眼望去,一地或站或卧的牛羊猪崽,一地或坐或卧的老中青女人。

  女人们身上灰扑扑的,鬓散髻乱蓬头垢面,一眼望过去别说人了,就算人和羊都要定睛一眼才能分得清。

  苏瓷头晕眼花,赶紧推杨延贞:“快,快瞅瞅你娘在哪?”

  杨延贞也有点头大,不过那到底是他的亲娘,两人的出现引起骚动,纷纷有人起身或抬头望过来,杨延贞很快就找到他妈了。

  “在那呢!”

  杨延贞一喜,赶紧伸手一指,苏瓷连忙举目望去,有个蓝衣妇人的侧脸一闪又重新背身对着他们。

  那边很远,骚动并没有影响那块,那颜氏找了个合适位置,又重新坐落躺了下去。

  “快,我们过去吧!”

  苏瓷杨延贞一夹马腹,膘马小跑,苏瓷找了一会:“是那个了吧!靛蓝衣服的。”

  一片尘土仆仆的灰色青色土布衣服,就一个是蓝色衣服的,挺好找的,对方这会儿正背对着他们靠坐在栏杆上,体型和苏瓷记忆中一模一样,苏瓷喜道:“是吧是吧?快,快让人领出来吧!”

  杨延贞有一咪咪迟疑,但晃眼望过去,确实就一个穿蓝衣服的,背影也一模一样微胖,在苏瓷的连声催促声下,他:“……嗯,是这个了。”

  “好嘞!”

  那什长应了一声,提笔勾了名册,和看守交涉两句,苏瓷一人给塞了一小锭的银子,几人喜笑颜开,立马往那方向跑过去了。

  扶那女人起来,恭喜告知,又递过去一身新衣服和梳簪等物,让对方能稍作整理一番,好体面一些和家人重逢。

  不可谓不体贴了。

  那妇人欣喜若狂。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让人尴尬的事情发生了,在那妇人大约七八步远、另一刚躺到阴凉处的妇人一骨碌从牛身后爬出来,用力挥舞双手狂奔:“延贞,延贞!是你吗?我才是你娘啊!!”

  苏瓷:“……”

  杨延贞:“……”

  ……

  苏瓷以手挡脸退后一步,很没有义气地将这个尴尬局面交给杨延贞处理了。

  好不容易等完事后,和什长寒暄了两句,赶紧领着稍稍整理过颜氏,离开林场赶回到约定的白巢镇。

  杨延宗已接了杨父先一步回来了。

  杨延宗皱眉斥:“爹娘都认不得,干什么吃的你?”

  杨延贞吐了吐舌头。

  不过他可不敢辩解,越辨越骂。

  杨延宗没和他废话,骂了一句,立即将视线转到背着手跟在后面的苏瓷身上,“瓷儿,你那药还有吗?”

  苏瓷还没消化完那句“瓷儿”,闻言立马回神:“什么药?”青霉素吗,“有,还有一剂。”

  杨延宗也记得还有一剂,他神色很沉肃,拉过苏瓷的手直接就上楼:“你给我爹看看那伤。”

  “看看还能不能治。”

  最后一句,他顿了顿才说,声音沉甸甸的。

  杨延宗走得很快,苏瓷得小跑才跟得上,小楼尽头的房间房门大敞,阿康端着一盆脏水出来,身后还跟着一个战战兢兢的大夫。

  这个大夫是林场原来给请的,前头说了林场管事的军侯对这些新来的犯官和家眷还可以,见杨重婴情况不大好还给请了大夫,要是真死了有个万一也怪不到他头上,所以请的大夫在当地还是不错的。

  这个大夫刚才表示,这个伤治不好的了,让他们还是利索准备后事吧!

  杨重婴的伤势确实很重,腹部被捅了一刀,很深,林场已经是第二次请大夫了,第一次治得还好,伤口开始愈合,可不等伤口彻底好上,上月又突然急转直下了,大夫说“金损淤凝,肠痈积溃,药石无灵焉。”

  苏瓷跟着杨延宗进了房,这个大敞通风的卧室,依然能嗅到淡淡伤药混合的另一种腐溃的味道,苏瓷鼻子很灵,一进内室就忍不住抽了抽。

  杨父已经清洗过卧在床上,人昏迷着,脸色青白嘴唇赤红有热汗,显然正在发烧,他精赤着上身,腹部伤口一目了然,不过已经重新包扎过了。

  苏瓷快速洗手,拆开纱布和敷料,冲洗掉金创药,她端详一下杨父的伤口,位置还好,在右下腹,没什么重要脏器,但可惜真的拖太久了。

  这个伤口表面看起来还挺好的,已经结痂收口了,还清洗过,看着干净整洁,但苏瓷用手按了按,那个其实并不紧实的伤痂便挤出了血脓。

  见苏瓷收回手,放进盆子里洗了洗,杨延宗立即就问:“怎么样?能治吗?”

  刚才那个大夫直不楞登就说杨父治不好死定了,让他们尽早去准备口好棺木罢,恼得杨延宗当场拔剑差点把人砍了。

  但杨延宗却见过无数外伤,他最知道什么样的外伤是无药可医的。

  看见父亲伤口的一刻,他心就猛一沉。

  但他立马就想起苏瓷,刘盛当初的伤不比杨重婴轻,可刘盛活了。

  少见他这么凝肃底下隐隐压着焦虑的姿态,当然,苏瓷是能理解的,她想了想:“我也不敢确定。”

  “伯父要手术,”她顿了顿,“就是你手那时那个,割开……”

  杨延宗立即道:“我懂。”

  你懂就好,苏瓷用最简单显浅的语言:“伯父不但外伤口,里头受伤的肠段也必然溃脓了,必须裁掉一截,然后冲洗干净,重新接上。”

  “外面的伤口也必须剔除腐肉,重新包扎。”

  “这是第一步,第二步是不能再感染化脓,我那药就是抗感染的。”

  可是,药现在只有一剂了,当初刘盛可是用了好几剂啊,所以,苏瓷也不敢保证。

  她瞅了杨延宗一眼,小声说:“药很关键,现在最多就一半把握。”不能更多了。

  杨延宗揉了揉眉心:“那你先剔腐,”杨重婴这情况是一刻也拖不下去了,他立即吩咐阿康去准备新盆胰子和煮盐,阿康和杨延贞立马飞奔出去了,“你那药,家里还有吗?”

  “没了。”

  提纯好的已经没有的,但有苏燕照看,长成的菌群倒肯定有些,她说:“半成品吧,但需要提炼,提炼有失败几率,很得花些时间。”

  所有人分秒必争,很快就准备好了,内室点了很多很多的蜡烛,门窗紧闭但光如白昼,苏瓷换了一身刚煮过烘干的罩衫,这衣裳有点大,她用带子系了好几圈,除此之外,她还需要一个助手。

  “得有个人给我当助手,帮忙拉开伤口。”

  苏瓷出门有随身携带她好不容易订造并试趁手了的手术刀、镊、剪等物,反正体积不大不占地方,倒不用临时去找,就是差个拉钩,这拉开手术野医生才能看清内腔进行手术。

  这活苏瓷以前常干,最知道有多考验臂力了,而且眼下这拉钩是用银簪临时改制的,很短,对使用者要求非常之高啊,最好是一个人坚持住,手术室人越少越好,以免带来更多的细菌。

  旁的活擦汗递器械苏瓷都自己上了,就是这个拉钩的人必须要有。

  杨延宗道:“我来。”

  行,他的持久力肯定是最强的,苏瓷也不废话了,“那你换衣服,咱们进去吧。”

  手术难度不高,虽然杨重婴的肠溃情况实在有点糟糕,这新打的手术刀用起来就是得心应手,清洗消毒,苏瓷轻轻一按一划,稍稍用了点力,皮肤应声划开,带着丝丝脓水的血溢了出来。

  ——没有橡胶手套就很麻烦。

  这真不是个多好的手感体验,苏瓷有点点嫌弃,心虚瞄一眼杨延宗,这人倒按着她要求精准拉开伤口,手稳稳的,一点都没动,他正看着她。

  苏瓷冲他皱皱鼻子,收敛心神,开始进入腹腔。

  手术过程概括起来其实很简单,就是确定溃烂的肠段,冲洗,切除,缝合,再清洗,对步骤心里手术,心稳手轻,就没问题了。

  就是繁琐了点。

  杨重婴大概很久没正经吃过东西了,肠道也很干净,苏瓷用刚放凉调好的生理盐水反复清洗,活不复杂,但得足够耐心,大冬天的,她额头溢出一层薄薄的汗水。

  杨延宗的目光不禁落在她仅仅露出一双大眼睛的脸上,口罩包裹得严严实实,但能看出她很认真很严肃,这是他从未见过的苏瓷一面。

  认真的人,向来都有一种别样的魅力,阳光和煦自窗纱滤进,她认真的小脸有一种熠熠生辉的光彩。

  和印象中那个狡黠又灵动的荒诞女孩似乎不是同一个人似的。

  注视良久,她动了动,手术刀啪一声落回铜盘里,他目光微微闪了闪,单凭看看医术,真能习医到这个程度吗?

  筋络接续还好说,新药也能说天赋,可这个呢?

  苏瓷不是察觉不到杨延宗在看她,可她早晚会做新手术的啊,她也不怕他知道,毕竟她有记忆,原主从小到大的事她都能想起,谁也拆穿不了她。

  至于医术,自己脑补呗,在古代,拜个世外高人为师也没多稀奇吧。

  反正能圆回来的就行了。

  她抬头,大大方方冲他一笑。

  “看够了没?我好看吗?”

  大眼睛弯了弯,落在眼睫根的汗水也跟着跳了跳,她冲他挤挤眼睛,嗓音俏皮又促狭。

  好一个不害臊的丫头!

  杨延宗轻哼一声。

  “好啦,里面终于搞定了。”

  苏瓷吐了口气,小心翼翼抬起手臂擦擦汗,接着穿针走线,准备腹膜和肌肉的缝合。

  拉钩可以撤了,杨延宗松手,他的手和臂力真的超棒,这么长的时间,居然一动都没动过。

  苏瓷都没忍住竖了下大拇指,“你还挺厉害的嘛。”

  “你才知道。”

  苏瓷切了一声,不搭理他了,专心缝合伤口。

  杨延宗用胰子洗干净手,站着了片刻,拾起苏瓷放在铜盘一侧的一叠干净帕子的一张,慢慢给她拭去额头和眼睛上的汗。

  ……

  手术做完了,苏瓷接着就给杨重婴注射了药物。

  刚刚注射下去,肯定是没有反应的,杨延宗试了试父亲额头温度,起身吩咐:“收拾一下,赶回绥平!”

  绥平还远,还得预留给苏瓷提纯药物的时间,这么长的一段时间,若是不好,哪怕等得到第二剂,只怕那时杨父情况也很糟糕了。

  但万一真一剂不行,那总有几分回斡的希望不是?

  杨重婴伤势很重,本最好不要挪动,可现在情况是这样了,杨延宗很快就作出决断,吩咐备车,尽快回绥平。

  但好在,情况没糟糕到那个田地,一开始苏瓷估摸着,古人从没接触过抗生素,哪怕是低剂量的一针,也很可能发挥到极大的效用。

  当初刘盛,是真的垂死了,加上时间太紧迫,她又有心试药,才短期内给了三次药的,以求最快看出效果的。

  所以她判断杨父,是能有四到五成几率能熬过去的。

  最后的结果,也确实如大家所期盼的。

  给了药之后,当天杨父的高烧就退了下来了,没有退全,但温度降了很多。

  之后三天,有多次反复,但温度都没有拔高得很厉害,并且没多久就褪了。

  五天,杨重婴终于醒了,虽虚弱,但神志清醒,苏瓷按压观察过伤口,没有再感染迹象。

  她欢快地说:“问题不大了,哪怕伯父后续伤口再见反复,也足够咱们回到绥平了。”足够等到第二剂药了。

  小小的客栈,瞬间爆出欢呼声。

  杨父被搀扶斜靠着坐起,颜氏红着眼眶扑到床前坐着,等大家情绪稍稍平复了一些,杨延宗退后了一步,一掀下摆在床前跪下!

  “爹,娘,孩儿无能,让爹娘受苦了!”

  颜氏放声大哭,扑下床捶打又抱。

  杨延宗一动不动,都受了,搀扶起母亲坐在脚踏上。

  颜氏嚎哭捶打一时未停,杨父喝道:“好了,哭什么哭,你家做什么的?你儿子又是做什么的?!”

  杨重婴声音虽虚弱,但颜氏不敢再哭,杨重婴微颤伸出手:“宗儿,你来,你手如何了?现如今外头局势呢,……”

  ……

  苏瓷在杨延宗跪下颜氏嚎哭的时候就悄悄退出来了。

  人家父母子女团聚,她就不凑热闹了。

  她晃荡着腿,坐在二楼的栏杆上,回头眺望暮色夜空,落日余晖去尽了,残红渲染,暮色悄然笼罩,深蓝色的夜幕上,月亮不知何时爬上树梢,星星一闪一闪的。

  她微微翘唇,救活了杨伯父,她现在心情超级不错。

  ——杨延宗他妈有点难搞,制住她以后就全靠他了。

  原书杨重婴最后还是不治身亡了,苏蓉可是受了这位小颜太太好几十年的磨搓,这个她可不敢兴趣哈,还是给先给对方上个笼头吧!

  苏瓷在翘着脚在栏杆上坐了没多久,杨延宗就出来了。

  “去哪了?”言下之意,出来作甚?

  在杨延宗眼里,苏瓷即将是他的妻子,这种场合她也该在场才是。

  他瞟了她翘起的脚一眼,斥了一声:“没规没矩。”

  苏瓷赶紧把脚丫子放下来,笑嘻嘻冲他眨了眨眼睛:“那不是还不是吗?”

  回答他第一个问题的。

  我还不是你家的人呢,“我在伯母多尴尬啊。”

  “你说对不对?”

  杨延宗轻哼一声:“巧言狡辨。”

  眼前的女孩子,好像什么时候都能找到最让自己舒适的状态,除了一开始装腔作势那时,她就没在他面前真正紧张过。

  她两手撑着栏杆,晃荡着两只脚丫子在栏杆上坐着,脑袋转悠,月影婆娑,姿态闲适,她身后空荡荡掉下去就是二楼,但她一点都不见怕。

  也是,开膛破肚面不改色,她胆子大得很呢。

  杨延宗上前一步,箍住她的腰,两人距离一下子无间隙,额头和额头碰在一起,他睨着她,轻哼一声:“当人媳的,也不说好生照应婆母,自己跑出来玩儿,那是哪家的规矩。”

  这个嘛,苏瓷一贯秉承差不多就行的理念,况且,她还没嫁呢。

  她斜睨他:“那你呢,你能把我爹当你爹尊重孝敬吗?”

  两人目光相对,有点噼里啪啦的意味。

  杨延宗掐住她的下颌,“你乖乖嫁我,就能。”

  话罢,重重吻上去。

  封住这张让人着恼的小嘴。

  ……

  [明天更新延迟至晚上10点~]

第25章

  苏瓷好不容易把人扒拉开来,嘴巴已经被这家伙吮得热热疼疼的。

  她摸摸嘴巴,瞪:“你这人怎么这样?!”

  自从两人确定关系之后,动不动就啜一顿,亲了少说也有七八次了,未婚夫妻还是得适当保持距离在他眼里就是狗屁。

  还没一回是浅尝即止的,这人的吻和他的人一样强势,弄得她每次亲完之后总有点担心被人看出来,社死现场。

  苏瓷赶紧左右瞄瞄,好在除了楼下守门并没留意上面的两人外,并没发现其他人影,她这才收回视线,白了他一眼:“我记得咱们还没成婚吧?”

  想亲就亲,这合适吗?

  她抗议。

  杨延宗:“无甚差别。”反正不久就成亲。

  他经历那么多惊涛骇浪,能力之下自是随心所欲,不然还竭力往上爬做什么?难不成就为了找条框约束自己?

  笑话。

  他嗤笑一声。

  苏瓷秒懂,这不就是游戏规则制定者思想嘛,果然啊,老话说得好,性格决定命运。

  啧啧,撇开其他不说,这个男人还真是危险又迷人。

  魅力杠杠的,杀伤力也杠杠的,但衷心告诫一般人还真别想着尝试去驾驭的比较好。

  “喂喂,你干嘛呢……唔!”

  小姑娘还有点微喘,捂着唇,青葱般的五指底下是刚被吮得红艳艳的小嘴,粉脸飞红,轻嗔薄怒,瞪大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黑白分明,如春林染雾,苍翠浓郁得下一刻就要滴出水来。

  一支早杏探春闱,满园娇色关不住,一汀烟雨,尖尖露头,青稚又妩艳,这两种迥异又相反的风情和颜色奇异地汇集眼前这个青葱女孩身上,却一点违和都没有。

  她不知在想什么,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一下,唇角微微往上翘了翘,狡黠得像一只偷腥的小肥猫,正偷回味什么只有自己才知道的秘密。

  杨延宗眸色深了深,盯了她半晌,心里不满意,他不满意就直接表达出来,刚才松开的手臂收紧,他掐住她的下巴挑眉:“想什么呢?”

  苏瓷:“没想什么。”

  她眨眨眼睛,露齿一笑,一副三好学生十分乖巧的模样,前提是那双眼睛甭那么亮,那看起来倒还能有几分老实样子。

  杨延宗轻哼一声,不轻不重咬了她脸颊一下,她终于小小惊呼一声,他这才重重噙住她的唇。

  结果就是苏瓷捂住脸,她好担心自己脸上留下了一个牙印啊啊,咬回来她更不干,吵吵两句,她栏杆都不敢坐了,这个高度太合适壁咚了,呸,真不是个好地方。

  她赶紧跳下来,拉着杨延宗往下走,还是赏月吧,最重要是下面有人,安全。

  杨延宗被她拉着在光溜溜的小院子溜了一圈,守门的两个小伙子倒是一脸严肃目视前方了,但苏瓷不知为毛总觉得他俩余光暗戳戳往这边撇,苏瓷:“……”

  苏瓷正想转战后院,就被杨延宗叫停了,“回去吧。”

  他拥着她上了二楼,将她送回房间:“早些休息,明天赶回绥平。”

  提到绥平,他眼神就有点变了,那丝淡淡的闲适不见踪影,眸光重新变得幽深沉沉。

  也该回去了。

  杨延宗勾了勾唇。

  ……

  杨重婴伤情好转,所有阴霾随即一扫而空。

  毕竟,杨延宗乌川一行接连告捷,最终达到了预期之中最好的结果。也可以预期,先前绥平所有的障碍和困难都会迎刃而解,这难道还不值得高兴吗?

  反正苏瓷心情就不错,她身边的人也是。

  不同来时的山雨欲来,回时一路轻舟。

  翌日登上北返绥平的客船,大船平缓,一路逆水行驶了七八天,抵达来时那个绥平的私人小码头。

  码头上挨挨挤挤早翘首等了好多人,苏棣、苏燕、甚是陈氏苏蓉都来了,两家人遭逢磨难辗转零落,如今平安无事,终于惊喜相逢。

  陈氏得消息,早早就带了家里两个女孩前来接了,船甫一靠岸,一看清两边面容,不管以前私下关系好还是不好的,一时都不免泪盈于睫,紧紧握着手痛哭失声,把之前积攒下的所有惊惧通通都痛痛快快哭出来。

  苏棣第一时间上船去看他义兄:“大哥,你伤如何了?!”

  “没事,没事,好多了。”

  苏棣和杨重婴都很激动,两人少年因缘结拜的义兄弟,后来一起从军,军中倾辄两家根基浅薄从一开始就同进共退,这么多年下来感情愈发深厚,说是亲兄弟也不过。

  担架抬下来,甲板前的颜氏和颜姨娘早已哭得像个泪人似的了。颜姨娘倒不同世子,她不知情的,唯一的亲妹妹流放边陲生死不知,她倒是真担心每天焦急上火,央了王妃今天特地来接,姐妹俩一见面就抱头痛哭。

  这一片喜相逢的笑声哭声中,唯独有一人心情是不大美妙的,那人就世子季堰。

  颜姨娘哭了一轮,突然察觉儿子站在边上不吭声也不动,她忙抬头,笑着招手:“世子,世子,您来瞧瞧你颜姨母呗。”

  杨延宗和季堰目光微动,这两人一个站在甲板前的码头最边缘,一个立在平台尽头的台阶上,隔着喧嚣繁杂的笑声哭声,目光一动,就这么碰在了一起。

  季堰笑了一声,露出一个很高兴的表情——他今天不是为自己来的,他是奉六王之命、代六王来亲迎杨延宗的。

  杨延宗捷报传来,六王爷当时正与幕僚及世子等人商议外事,闻讯拍案而起,一连说了三声的好!

  季堰快步行来,人群纷纷避让,他一直行到了颜氏姐妹及杨延宗面前:“颜姨母,您可还好?”

  他低头问候一句小颜氏,抬起头来,不管心里想的是什么,他都没表现出来,微笑对杨延宗道:“慎行,做得好!乌川一行可圈可点,连父王都赞赏有加啊。”

  代六王前来迎有功之臣,那自然得表出足够的关切和热忱的了,他笑着说,手在杨延宗肩膀拍了拍。

  杨延宗冲绥平城方向拱了拱手:“王爷谬赞,愧不敢当。”

  他面带感激,语气有些淡却十足的诚挚,表现得同样无懈可击。

  有跟出来的王府幕僚哈哈大笑:“诶,慎行这可就太自谦了啊!”

  “就是就是,哈哈,杨兄弟,快走吧,王爷还等着呢。”

  接下来,两边就分开了。

  苏瓷跟着大部队回营回家,至于杨延宗,则和世子一行翻身上马,第一时间先回六王府复命。

  六王爷果然在府里候着了。

  王府前厅厅门全开,六王爷一身银红镶蓝边的盘龙蟒袍端坐正座,头戴紫金冠,精神奕奕,身心大畅!

  这是王府迎接凯旋而还的自己人的最高规格了!杨延宗此举大成,六王府不但立时从与刘应兄弟勾连私采银矿的泥潭里脱身出来,更是一改先前被四王府七王府联手步步紧逼而导致一次失利就一直困于下风的不易境地,局势逆转!

  世子携杨延宗快步而入,杨延宗一拂下摆“啪”一声单膝下跪,但还未跪实,六王已自上首站起一个箭步下阶,他亲自下来扶了杨延宗起身:“好,好,非常好!”

  他端详杨延宗,后者相貌堂堂腰板挺直身姿矫健,他真是越看越满意,连声赞好,又道:“做得好,慎行果然年青有为,本王之大幸也!”

  六王在场的心腹和幕僚也纷纷点头,笑着恭喜六王喜得良才辅助。

  杨延宗拱手:“全赖王爷委以重任,末将不敢居功。”

  “诶,有功就是有功,又岂能不敢居功,有错当罚有功当奖,你们说是不是啊?”

  众人哈哈大笑:“正是如此!”

  “好!”

  六王抚掌大笑,又亲自携了杨延宗,“慎行,来!府中为你设了庆功宴,且随本王来!”

  杨延宗官复原位的正式文书日前已自吏部上呈内阁批示后正式发下,自此,他一跃成功进入六王的心腹阵营,青锋白隼等营也名正言顺回到他的手里,另外,就连苏棣和杨重婴也官复原职了。

  最重要的是,鲜花着锦,烈火烹油。

  他所谋的所有事情,都俱已成功。

  一场酒宴,觥筹交错,有本事的人,哪里都让人高看一眼,六王原来的心腹幕僚与他频频举杯,相谈很不错。

  酒宴的气氛是很热烈,若说唯一心有不虞的,那大概就知道世子了。

  “慎行!”

  季堰强颜欢笑,杨延宗是压不住了,谋算不成反被咬了手,但这事不是头天知道的了,他也算是有城府的人,再多的情绪也已收敛了起来,最起码现在脸上是看不出一点痕迹。

  世子明白,此时他应该和杨延宗和好。

  对方已不在处于任他摆布的位置了,最重要的是,对方携大功而归,满府瞩目,他这个杨延宗的亲表兄,不管之前有什么龃龉,冰释前嫌才是最合适的。

  “朝中局势浮沉,后事难料,你我身在其中,总有迫不得已的时候,希望你能理解啊。”

  季堰勾着杨延宗的肩膀,微微低头,以颇为诚恳的姿态说了这么一番听起来推心置腹的话。

  杨延宗笑笑,世子低头,他自然不会不识好歹,“世子说的是。”

  “你理解就好,明日我设小宴,你我兄弟再好好喝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