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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天,她都是在医营睡的。

  来了!

  偷东西的来了。

  有人夤夜潜入营区,目标明确直奔苏瓷所在那医营,直冲药房!

  但这偷东西的人出乎意料的厉害,身手之高配合之默契训练之有素让人大惊失色,除去杨延宗这类人私下养的亲兵,只怕得媲美六王级别勋贵权臣身边的贴身护卫。

  “轰”一声,不知谁在打斗中踢翻油桶,灯油泼洒,天干物燥,火很快就燃起来了。

  为防被人察觉菌种转移,苏瓷这几天都睡在药房,但她待的是个前院一个不起眼的小角房,但那些人除了药,似乎还找人,一冲进药房没发现东西,没多久,就直奔苏瓷方向而来了。

  妈耶,苏瓷暴露,立马就被阿照护着撤退,才冲出房门,杨延宗回来了,一手扣住苏瓷的腰“铮”一声!剑光一刹晃眼睛,苏瓷侧了侧头,他已瞬间将逼到近前的蒙面人杀退。

  这些人最后当然没得手,他们早有准备的。

  但同样的,他们也没能留下对方,被杨延宗重伤了一个,但被同伴背上逃了。

  这里毕竟是军医营,再是暗中安排人也不可能里三层外三层,这次来人的人多都是一等一的高手,最后成功脱身了。

  灭火的灭火,收拾的收拾,白天还整齐干净的医营大院乱哄哄的,杨延宗带着苏瓷进了正厅,没多久,一个苏瓷不认识的杨延宗心腹亲兵回来了,跪地禀:“禀主子,那些人绕了一圈后,最终穿过城西十里坡,进了留月庄。”

  “留月庄?”

  什么地方?

  苏瓷皱眉,她乍听觉得有点耳熟,但这大庆很流行别庄,不管公卿权贵还是富商名士,只有有能力,都会在城郊置上一个或多个别庄的。

  这留月庄似乎听过,但一时想不起来。

  杨延宗淡淡道:“坤国舅。”

  他这些天也十分忙碌,提审拷问刘应兄弟,还有六王交予的其他要差,他眼里泛着淡淡的血丝,说这句话时,苏瓷望过去,他眼底泛过一抹凌然似血色的厉光。

  坤国舅,顾名思义,他是坤皇后的兄长。

  而这人,可是皇帝的铁杆心腹和重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苏瓷渐渐有些屏息,杨延宗侧头,他那天生带着几分淡淡冷漠的声音在这寒夜里听着感觉格外冷,他道:“据最新消息,陛下的腿伤并未痊愈,时有针刺之痛,并逐日蔓延,御医俱不能治。”

  苏瓷一时顾不上问哪来的消息,瞪大眼睛:“你是说?”

  “怕吗?”

  两人凑得很近,黑暗里,可以清晰感受到对方的呼吸,杨延宗慢慢抚上她的脸。

  “有点。”

  她喘了一声,小小声说。

  杨延宗慢慢将她扣在怀里,“别怕,有我。”

  山雨欲来。

  他的声音沉迟,单手按住怀中人的背,微微眯眼盯着门外一点。

第27章

  六王府,世子东大院。

  廊下丝竹声声,庭院歌舞升平,随着铮铮淙淙的琴音越发高亢,台上武旦一个扭腰“铮”一声抽出身侧的佩剑,银白金属的光芒在艳阳下刺眼夺目。

  正座上首的世子季堰微微眯眼,唇畔勾起一抹冷冷的笑,却纹丝不动。

  就在刚刚,他的心腹回报,已经顺利把消息送到坤国舅耳中了。

  很好。

  非常好。

  他不知是谁把这个消息送给他的,但并不妨碍他立马想起杨延宗那只惊人治愈的右手——季堰和苏杨两家的关系可比季元昊亲近多了,他甚至不需要去揣度猜测排除,他早早就知道杨延宗的右手是苏瓷治好的,之后杨延宗还特地把苏瓷放进军医营里。

  是谁都好,大家目的都一样,季堰并未深究究竟是谁给他送的消息,他很快便就此定下了一条毒计。

  ——他很了解杨延宗,此人心狠手毒,既两人冰释前嫌已绝不可能,那他断断不能放一条毒蛇在父王身边并占据心腹位置,必须先发制人尽早除去!

  老皇帝的伤,外人不知,可他们几个王府还是有确切的消息来源的,老皇帝这伤表现愈合实际却出了问题,问题具体是什么不知道,但却似乎很严重,严重到所有御医都束手无策的地步。

  皇帝每况愈下,宫里太医院的、外头悄悄寻了来的,短短小一月,不知填进去了多少人命。

  ——另据最新暗报,皇帝的心腹和股肱文武家,都不约而同遣人出去寻访良医,动作大的甚至朝中好些人都察觉不对头了。

  可见其严重程度。

  季堰不知道皇帝的腿伤会不会影响寿命,但他却确切知道,这事儿一旦沾上,治不好,那就死定了,谁也救不了的!

  ——苏瓷一个十七岁的小丫头,医术再厉害能比得上国手御医吗?绝对不可能!

  机缘巧合习得些奇淫巧技,会续筋,会制作样好药,但也就那样了。

  要怪就怪她命不好,年纪轻轻的只能陪着杨延宗一起下地狱了!

  一曲剑舞罢,台下勾唇掌声,季堰扬眉:“赏!”

  他举杯,与左右下首的史世乾兄弟虚虚一碰,三人俱挑起一抹胜券在握的微笑。

  一仰而尽!

  甘醇火辣的酒液直冲喉管,史世乾与其弟史世坤对视一眼——老皇帝的腿伤绝不是一味好药能够治愈的,这回,总算把杨延宗这个后患彻底解决掉了。

  ……

  第二只靴子终于落下来了。

  苏瓷和杨延宗的婚事已经提上日程,杨重婴颜氏回归之后第二天,两家就开始采买各色喜庆婚嫁用品了,新床新被新家具新粉刷一新的屋子。

  “二娘,二娘?你听到我说话了吗?!”

  颜氏有些不悦,两家主母正在商量着婚事细节,关系这么亲近,不能不考虑陈氏和新娘子的喜好,颜氏虽然不大喜欢苏瓷,但头顶有杨父和两家关系压着,也不得不打起精神备婚,今日叫了陈氏苏瓷过来看屋子并商量家具样式。

  家具打得急,今天就得确定款式,颜氏和陈氏有些分歧,于是问苏瓷,谁知连喊苏瓷两声,她才“啊”回过神来。

  苏瓷拖过册子一看,还是亲娘看中的简约款更合心意,她点点这个,颜氏蹙眉:“这会不会太简单了些。”

  行吧,“那就那个吧。”

  苏瓷繁复也不是不行,反正实木家具在她眼里也差不了太多,而且她心思根本就不在这个上面,随口就给换了。

  颜氏觉得这态度敷衍了,心里正不高兴,陈氏在桌下推了推闺女,可不能颜氏发话,外头突然一阵不同寻常的骚动脚步声很急促纷杂。

  三女一惊,苏瓷霍地站了起来!

  “夫人,夫人,有圣旨到——”

  有人惊慌跑进来说,而守院的亲兵以阿照为首正迅速聚拢至院门,紧接着,一个襕袍人一马当先步进庭院。

  这人身上穿的深蓝色领口袖口下摆绣有精致的江崖海水纹的宫制襕袍,戴同式帽,白脸,无须,声音尖且细:“传陛下口谕,宣镇西宣抚使明威将军杨延宗及正五品校尉苏棣之次女觐见!”

  ……

  杨延宗接到口谕时,人却不在家中,他快马巡营,离开时,正好与赤翼营人迎面碰上。

  赤翼营属四王麾下,为首者正是季元昊。

  两人并驾齐驱,杨延宗冷冷一笑:“好一着捕风捉影,杀人于无形。”

  他已经查清楚了,新药消息是季元昊送的,而世子在得到消息当天是私下往坤国舅府递了话。

  季元昊大大方方:“对,是我送的消息不假。”

  可他也就仅仅递了消息给季堰而已,季堰怎么做他没干涉啊。

  事儿是世子干的不是?

  “你送我水里过一遭,我给季堰递个消息,不过份吧?”

  季元昊往地下暗河过那一遭,九死一生,如果不是甩出的飞镖幸运卡死在一线天的缝隙里,他差点就没能活着回来,其中惊险就不说了。

  季元昊勾了勾唇,说。

  杨延宗冷冷一笑。

  这两人,要对方性命的时候不遗余力,可昔日也曾并肩作战并取得骄人大胜,可惜如今各为其主,总而言之,关系很复杂。

  沓沓的马蹄声又疾又急,两队人马并骑数息冲出辕门,旋即分开!

  杨延宗眼尖,他已看见飞马而来的阿照,但未等他赶回家中,却先接到六王的召令。

  “杨将军,王爷急召,请!”

  杨延宗眼珠子微动了一下,神情并未变化,拨转马头,随来人先去了六王府。

  六王爷找杨延宗说的,正是皇帝口谕的事。

  他已得了消息,并短短时间内,知晓了来龙去脉。

  “奇药?”

  刘盛运抵的时候,伤势已见好了很多,在杨延宗的刻意淡化之下,给刘盛治伤的医士并未引人瞩目,青霉素更是不为外人所知了。

  六王这还是第一次听说,语气听不出喜怒:“据闻慎行未婚妻制了一味新药,有起死回生之效?”

  这么一味神药,可杨延宗却没和他说啊。

  六王微微眯眼。

  偌大的厅堂里,一时安静变得落针可闻。

  杨延宗面不改色,单膝下跪见了一个礼,回道:“禀王爷,内子确实制了一味新药,却并未有所谓起死回生之效,”那不是药了,那得是仙丹,“那药治外伤愈合有些奇用,其他疗效却还不知,是否有遗害也暂不知。”

  他解释:“那药苏氏去乌川前才刚制出来,目前还在试验期间,少说也得试清楚些疗效和遗害,才好禀明王爷。”

  杨延宗蹙眉:“只是不知何人,竟敢将此事传到御前?!”他面露凝重担忧,“王爷,难道宫中……”

  这一番话,也算合情合理,毕竟那苏氏才十来岁,再是天赋异禀,也不可能十三四就会制药了,有这么一个实情在,倒还是很能取信于人的。

  六王点点头,算接受了这个理由,他把杨延宗叫起来,转了转手上的扳指沉思局势片刻,缓缓说:“宫中消息,陛下伤势有反复,并且似乎颇严重。”

  杨延宗适时露出几分震惊神色。

  六王颔首:“事已至此,”他沉吟片刻,“你进宫,不妨探听清楚皇帝伤势,会有人联系你将消息传出的。”

  杨延宗垂了垂眸,遮住眸中神色,声音不变:“是!”

  “至于新药,回来再说。”

  “陛下口谕,不可多延误,你马上去吧。”

  “属下领命。”

  六王的人先来也是好的,杨延宗可以先安抚六王一番。当然,他原来是根本没打算过把青霉素上交六王府的。

  安抚还算成功,只是经此一次,他在六王心中的忠诚印象怕是减一些分了。

  不过这个不是重要的,重要是得先把这个坎迈过去。

  杨延宗眸中血色厉光一闪而过,快步下了台阶直出府门,六王遣了两个人跟着他一起进宫,这是正常操作,他也没在意,一翻身上马,快速往家中疾奔而回。

  ……

  杨延宗快步而入,等了许久苏蓉匆忙迎上,“大公子,是否要我……”

  她压低声,不让院内大厅的内宦听见。

  她心跳得很快,今日这架势,经历过年头大事的一家人心内惴惴,苏蓉是不安的,但她强行压下让自己过来了,要么不做,做了她就得做全了!

  苏蓉询问是否由她继续顶替苏瓷,杨延宗步伐又急又快并未停下,“不必。”没用。

  他没回自己家,先进了隔壁苏家。

  苏瓷这会正趴在床上,那内宦宣的是两个人,得等杨延宗回来一起,借口更衣梳洗她回到自己房间。

  苏燕担心得不行:“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怎么就突然扯上宫里了呢?”

  她祥林嫂般念叨了很多次了,苏瓷被念得头大如斗,安抚:“没事,应该没大事的姐,娘,就是先前那药,宫里听说了,大概能用上。”

  她略略说了一些,毕竟她爹肯定知道详情,回来也肯定会给阿娘姐姐说的,她隐瞒没用,于是挑能说的往好的方向简单说了一说。

  苏瓷趴在床上,她昨夜那点情绪早就恢复过来了,死过一回的人,心理素质还是比较强大的,慌倒没慌,就是头大——嫁给杨延宗她有心理准备生活平静不下来了,但没想来得这么快!

  这日子就像春季雨天的湖面,安逸一去不复返了。

  她这都还没嫁呢?

  苏瓷捂住心口一会儿,忽听见外头杨延宗熟悉的步伐声,她立马一个鲤鱼打挺跳了起来。

  冲出去,打开门,两人面对面。

  那内侍已经等了很久,杨延宗拉着苏瓷快步往那边走,她一路连走带跑,两人一进厅门,那内侍立即站起身,“人齐了,那就走吧。”

  ……

  之后,快马直奔阳都。

  天色已经擦黑了,阳都城廓巍峨高阔,城楼上举起熊熊火炬,那内侍取出令牌,一行人不停顿直接飞马而入,一路穿过笔直的通天大街,越往内城,路上行人杂店就越来越少,穿过一座座飞檐重瓦府邸,通天大街尽头,是红墙金瓦的巍峨宫城。

  护军林立,井然肃杀,绝非后世那游人如织的故宫可以相比拟的,天家气象庄严雄浑,高高在上,掌握着这天底下的所有生杀大权。

  人在这座宫城面前,渺小就像一只小小的蝼蚁。

  连苏瓷这么见多识广心理素质这么好的人,乍见都不免有些屏息。

  杨延宗看她一眼,她会意,乖巧站在他身后。

  宫门护军盯着他们解下兵刃利器,两人跟着那内侍进了西华门。

  但出乎意料的,两人并未见到传闻中旧伤复发严重的皇帝。

  而是被引到外围一座不大的宫室。

  宫室里头,负手站立了一个三旬出头的男人,一身尚书朝服,头戴乌纱梁冠,腰系紫红绶带,云头锦履,正背对大门立于槛窗前。

  苏瓷赶紧拿眼睛看杨延宗,身侧这个男人踏入宫门伊始,寂静无声中悄然蕴上一种极度危险紧绷的氛围,看似无变化,但实际危险又深沉得让人心颤。

  苏瓷不怕他,伸手扯了扯他的袖角,杨延宗眉峰不动,无声口型:坤国舅。

  坤国舅转过身来,苏瓷在杨延宗示意下微微低头站在他身后,她感觉有一道目光像钢挫般上下打量了她好几遍,带着一种强烈审视和评估,这人目光让人不大舒服。

  片刻,上首一道微沉男声:“抬上来。”

  “据说你医术不错,使出来看看。”

  这男声有些沉有些哑,听不出喜怒。

  很快有纷杂脚步声,苏瓷抬眼瞄了瞄,被抬上的是个大腿受伤鲜血淋漓的年轻男人,外裤已经被剪开了,正一脸痛苦呻吟。

  苏瓷略略迟疑一下,就上前了,解开她背来的包袱,并小声说了自己还需要什么。

  ——她除非以后再也不干了,可就算这样,也不能确保她的治疗方式不泄露,毕竟除了杨延宗的心腹她以前也治了些人。

  到了这一步,苏瓷也不知对方对她了解多少,但她肯定隐瞒没用,弊大于利。

  她换衣洗手,止血清洗伤口,用镊子清除干净对方伤口的骨屑,她没有骨髓针,但好在这人骨折不严重,她想了想,先推拉复位上了长条夹板在底部,接着开始缝合肌肉和皮肤,剪断最后一针,她打开石膏匣子,开始铺垫固定。

  等她弄完之后,已经一个多时辰过去了,大冬天的,她一头热汗,“二十四个时辰之后,细石粉才会彻底凝固,在此之前,他的脚不能动,一动就骨头就歪了。”

  之后给这人推了一针。

  苏瓷手法娴熟,手术全程沉着镇静,从用镊子镊骨屑开始,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哪怕她治疗手法古怪又稀奇,但也明确可以确定她确实是有本事的。

  况且,针砭治疗古时也是有的,传闻秦汉时就有过“刮骨疗伤”、“剖腹清肠”的清溃术。

  这不算苏瓷独创的,坤国舅问:“你师父呢?”

  苏瓷:“他老人家已经仙去了。”

  她的老师们,她的爸妈,她的姥爷姥姥亲人们,我不是故意诅咒你们的。

  坤国舅皱了皱眉,随即命人照顾好这个伤者,“谁让他动了,提头来见。”

  轻描淡写,定人生死。

  苏瓷偷瞄一眼,那是个国字脸的英伟男人,长眉入鬓唇红丰满,只是这人眼睛却生得过于凌厉,眼神也有几分过于深沉让她观感偏向阴翳。

  坤国舅吩咐完了之后,又叫人来,带杨延宗和苏瓷等人去休息。

  之后,就是观察那个伤者,不知他怎么确定的,到了第三天,有内侍来引杨延宗和苏瓷进宫。

  ……

  其实之前,那不算皇宫,只算外朝接近内宫的边缘区域,接下来进的,才是真正的皇宫。

  一步一步往里走,这是阴天,偌大的汉白玉广场空旷旷的,北风呼啸的声音,絮白纷扬,今天的初雪终于下来了。

  苏瓷:要不要这么悲凉,要不要这么应景啊……

  真正踏入皇宫大门,除了苏瓷和杨延宗之外,身后所有人都被拦截下来了,包括六王遣来的那两个随侍。

  苏瓷回头,刚好看见其中一人余光瞥向杨延宗,杨延宗微不可察点点头。

  苏瓷用膝盖想都想得到,肯定是六王命杨延宗打探老皇帝的真正伤势。

  ——这能说的吗,不要命了吗。

  也不知新药的事六王心里有没有留下疙瘩,这对父子都烦人得很。

  顶风冒雪徒步走到宫闱重重的区域,老皇帝还没下朝,他们被暂时安置在一处等待侯见小宫室。

  天寒地冻,炭盆点了跟没点似的,除了远处戍守的甲兵,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

  苏瓷自己倒了盏半温的茶,左瞄右瞄,见杨延宗扫过左右,她小声口型:能说话吗?

  杨延宗点点头。

  苏瓷小声比比:“六王府真烦,还使人跟着咱们。还有那个世子!”

  东家不打打西家呢,杨延宗坐在正对着门的位置,她缩在他后面被挡着风,还是冷得汗毛都立起来了,她小声说:“咱们能趁机过来皇帝陛下这边吗?”

  杨延宗摇摇头,六王府,是他起家根本,他经营多年根植很深,当然不能舍。

  最起码现在不能。

  况且,皇帝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杨延宗眯了眯眼,无声抬起眼睑,眸色幽深冷冽——但是吧,上述也不妨碍他多物色一个新选项,就譬如皇帝。

  危也,机也,杨延宗大风大浪见太多,哪怕此刻犹如悬崖边上走钢丝般一个不慎粉身碎骨,危险到了极点,肾上腺素激增的同时,他没有心胆俱丧,却反而从这凛冽的危机中嗅到另一个新的发展思路。

  杨延宗低声给她说了皇帝的腿伤情况:“据说伤口已经痊愈,却不知为何,月前复发,按之有痛,越演越烈,已至夜不能寐。”

  这也是为什么仅仅三天,就迫切将他们宣进内宫的根本原因。

  杨延宗也不知哪来的消息,他拥着她,用仅容两个人听见的声音,在她耳边说,末了问道:“你有把握吗?”

  苏瓷:“……”

  这么笼统,最重要的老皇帝都这把年纪了,她怎么敢说有把握啊。

  苏瓷:“不知道。”

  她也终于有点惴惴,话说古代走一遭,她可不想人头落地啊呜呜。

  寒风嗖嗖的斗室,两人如今是被世子推上了一个进未必有路,退却立时翻身碎骨的境地。

  杨延宗思及此,冷冷笑了一声,眉目阴霾中浸透凛冽杀机,待他过了这关后,再去处理这个人!

  “别慌!”他的手覆上她的脸颊,摩挲片刻,“我们见机行事。”

  “我不慌。”

  “你也是。”

  苏瓷小小声,她有点紧张,但慌真不慌,大家都别慌啊,慌容易出错呢。

  杨延宗笑了声,让他别慌吗?这还真是一个很新奇的体验。

  杨延宗十二岁上战场,从小就因为优异于同龄人肩挑起种种责任的他,长这么大,这还是第一次听这种话。

  他垂眸看了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半晌,苏瓷不明所以眨眨眼睛,他哼了一声,说:“婚期定在下月。”

  两人婚期刚定下,就定在正月。

  苏瓷小小声:“希望不要延期。”

  真从来都没有这么盼望过可以顺利和杨延宗成亲啊!

  杨延宗慢慢收紧箍着她腰的手臂,“不会的。”

  室内的气氛才刚刚松缓下来一些,却忽又听见长廊尽头传来内侍长靴落地的沓沓声。

  杨延宗倏地抬目,凛冽的眸光瞥向呼啸北风中赤红色长廊。

第28章

  杨延宗霍站起身,那双锐如鹰隼的厉眸蓦盯视朱红宫廊尽头。

  雪花纷飞,空旷的汉白玉广场沉淀岁月的痕迹,这座古老威严的宫殿在凛冽寒风中充斥一种令人窒息的紧绷感,在雅雀无声的寂静中,那轻微的皂靴落地声都变得极度清晰了起来。

  一下,一下,接一下,像踩在人的心脏上。

  苏瓷有点紧张,她也跟着站起身,小心往外看,手扶着他的腰,她躲在杨延宗的身后。

  杨延宗反手一抄,那只带着剑茧的手掌攒住她的手心,沉声:“别怕。”

  ……很难不怕啊!

  事到临头,苏瓷还是紧张的,因为原书剧情里并没有这一出啊,她真的很怕自己的蝴蝶翅膀扇出什么结果来,影响最终结局。

  不怕,不怕,杨延宗成功是因为这个人。这人是活的,会随机应变,是他成就的最终结局,而不是结局成就他,他的心性能力才是决定最终结局的关键,又不是npc,不可能因为偏离固定剧情就崩盘的。

  没错,就是这样!

  苏瓷舔舔唇,她一眨不眨盯着门外没一会,那脚步声已经逼近到门口了,一个身穿宝蓝色绣银丝四爪团龙纹内宦服饰的太监大步转出门前。

  这是个中年人,白面无须,眼神凌厉,居高临下,立在门槛外,扫视室内二人一眼,用那种太监特有的带着阴柔的嗓音道:“宣镇西宣抚使、明威将军杨延宗,觐见——”

  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居高临下不怒自威的凌然感,苏瓷不是很能辨认太监服饰品级,但也一眼就从对方异常精致和绣纹繁复的滚边内宦服判断对方品级绝对很高——是个太监头子,甚至很可能是皇帝身边的太监头子。

  苏瓷一点都没猜错,这是个四品太监,太监最高的品阶,来人正是皇帝的御前大总管孙时平!

  苏瓷认不出,可不代表杨延宗认不出,一见这个人,他心下一凛,即时上前一步,俯身:“臣杨延宗,领旨!”

  “杨将军,这就走吧。”

  孙时平一甩拂尘,目光在苏瓷身上掠了眼,也不停留,直接转身就走。

  然后,杨延宗就随孙时平去了。

  苏瓷:“……”

  冷风嗖嗖的,这就剩她一个,怎么回事?这皇帝怎么光叫杨延宗一个人去呢?

  这操作整得她心里惴惴的。

  可连问也没地方问,也不敢问,苏瓷在屋里来回踱步,心里只盼着杨延宗快点回来。

  又一个脚步声。

  她赶紧抬头望去,她没等到杨延宗回来,却又等来了一个太监。

  这太监四旬年纪,服饰不及刚才孙时平的繁复气势,但也不是小太监那种制式的襕袍,行至门槛前,扫了苏瓷一眼,不咸不淡道:“陛下宣召,苏氏随我来罢。”

  苏瓷咽了咽,只得跟上去了。

  这太监和孙时平前后脚,老皇帝并未同时宣召她和杨延宗,而是将两人分开,不得不说,这下马威力道杠杠的。

  苏瓷跟着那个陌生的太监沿着宫廊前行,不断拐弯,走得都是偏门,但看方向是正对着皇城最高建筑上阳殿,沿途执戟戴甲的卫兵凛然肃立,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刃尖在天光下泛着冰冷的寒光,一种森然肃杀油然而生。

  苏瓷突然无比清晰地意识到,她踏入的正是掌控王朝生死、天子一怒伏尸百万的王朝权力中枢。

  皇帝高高在上,拥天下生杀大权。

  一句话随时可教人人头落地,譬如她。

  苏瓷深深吸了几口气,又徐徐吐了出来,才不至于同手同脚,这种无形威势简直了,压力山大。

  她低着头,盯着脚尖前三尺,这是她观察到沿途的人自动自觉学到的了,一路步上台阶,连前面的蓝衫太监都不敢抬头了,含胸驼背,苏瓷被拦下在殿门外,他跨进门槛,苏瓷听见他在里头说:“启禀陛下,苏氏带到了。”

  不知里面说了什么,紧接着,太监转过身来,扬声:“宣——校尉苏棣之女苏氏觐见!!”

  苏瓷眼观鼻,鼻观心,微微低着头,一步跨进这座庄严肃穆又金碧辉煌的偌大宫殿。

  ……

  苏瓷第一眼就看见了杨延宗。

  他大概刚刚觐见完毕,不知和老皇帝说了什么,现正跪在玉阶前三丈的鎏金大方铜鼎前,微微垂首低头,看起来恭谨肃穆,但他是个沙场出身的战将,腰板很直,背影和那些个含胸驼背的太监侍女是完全不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