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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底下的桑洱抖了抖帽子,手被尉迟兰廷按住,继续卷袖子。她有点不自觉地望向了石阶上。

  尉迟兰廷低首,动作轻柔,忽然问:“嫂嫂,你可知道他是谁?”

  即使没见过谢持风,也认识他的武器。尉迟兰廷的情报网那么杂,应该早已认出了他的身份。

  而傻子则不可能知道答案。于是,桑洱恰到好处地露出了一个茫然的表情。

  事实和桑洱的猜测也相差无几。

  谢持风到底是昭阳宗的名人。他当年在修仙界的势头有多猛、因新婚妻子坠亡的变故,突然销声匿迹了几年,尉迟兰廷早已有耳闻。

  一个男人,为那些个痴男怨女的情情爱爱之事所绊。是连活下来都是困难的尉迟兰廷这辈子都无法理解的,也是他嗤之以鼻的。

  真可笑,不是么?

  “那便继续不知道吧。”尉迟兰廷给桑洱戴好帽子,手指给她束好下巴的绳,低低地嗤笑了一声:“一个无关紧要的可怜虫而已。”

  桑洱被他的手指弄得下巴有点痒:“……?”

  怎么感觉,尉迟兰廷的语气十分轻蔑的样子?

  他和谢持风以前有过节吗?

  似乎也没听说过。

  不过,说起来,这俩人可是正牌女主后宫里的情敌。

  估计就是男人的情敌雷达在作祟,天生不对付吧。

  却不知道,走至阶梯上的谢持风,在这一刻忽然有点喘不过气。

  他停住了,手微微有些发抖,从怀里取出了那个贴身带着的白色小布包,将里面那小老虎钱袋紧紧地压在了心脏处,仿佛是借此动作去舒缓那种无尽头的丝丝扣扣的痛苦。

  仿佛这世间的温情、热闹,都和他无关了。唯一能汲取暖意的只有手中此物。

  当晚,桑洱回到了房间,意外从尉迟邕那里收到了一个小玩意儿。

  一只雪貂灵宠。

  原文里写,尉迟邕对原主这个摆设妻子还是挺费心思的。大前天闹了不快后,尉迟邕忙里偷闲,从他一个属下的手里,借来了这只灵宠,来哄桑洱开心。

  雪貂是仙门里最常见的灵宠,性情乖巧黏人又活泼,所以很多人养。

  既然是原文剧情,而且也不会留着很久,最迟后天早上修仙大会开始时就要归还,桑洱倒也不觉得麻烦。

  但这个Flag刚立下二十四小时不到就倒了。

  傍晚,桑洱到处找它,想让那只雪貂出来吃东西,却发现它不见了。

  桑洱:“……?”

  不是吧?说好的乖巧黏人都是骗人的吧,怎么就越狱了!

  冬梅也着急了:“少夫人,它可能是跑了,我们分头去找吧。”

  系统:“叮,恭喜宿主触发了支线任务【寻找灵宠:越狱的雪貂】。支线任务可选择接受可不接受。宿主请考虑。”

  支线任务?

  之前谢持风路线里的修复小老虎也是支线任务,每次完成都有特殊的好处,桑洱一听,果断道:“接接接!”

  系统:“请宿主在一小时内找到小雪貂,将它带回这里,即为成功。”

  每一座峰都有结界,料想那雪貂也跑不出这里,还是在赤霞峰里乱转。桑洱就叫了几个人,一起分散着找。

  忽然看见前方有一道雪白的影子晃过。桑洱忙追了上去,但那小貂跑得太灵活了,倏地一声,钻过花丛,竟跑进了一个静悄悄的洞府里。

  桑洱追到这里,就愣住了。

  可真会躲,这个洞府是谢持风以前住的地方。

  不过,眼下里面好像没人。

  桑洱迟疑了下,时间快到了,她还是不甘心放弃支线任务的奖励,反正就是进去瓮中捉鳖而已,于是果断闪身,爬窗进去了。

  一进去,她就发现这个房间,弥漫着一股很久没人住过的味道。不过桌子、床铺倒是没什么灰尘,似乎有人打扫过。

  难道谢持风也是最近才回来的?

  不管了,先找到那只雪貂更重要。

  桑洱环顾四周,忽然眼尖地发现,桌子上一个东西有点眼熟。

  那是一个烛台。

  桑洱跑过去,拿起来,仔细眯眼一看。

  果然不是错觉,这分明就是她用过的、并且在五年前就送给了宁昂的烛台!连底座那细微的使用痕迹,都一模一样!

  桑洱再环顾四周,顿时奓毛了。

  烛台,梳子,甚至连床上的枕头被子……竟然全都是她的东西。

  活见鬼了,她送给宁昂的东西,她的遗物,怎么全都在谢持风的房间里?!

第40章

  本着最后一丝“男主角不可能这么变态”的侥幸念头,桑洱来到床边细看。

  卧槽。

  居然没看错,枕头和被子真的是她的。

  被子叠得平整,那柔软的被面上残余着褶皱和凹痕。沉香气息在此间若隐若现。无疑印证了这些枕被并非摆设,而是真的有人在睡。

  桑洱:“……”

  桑洱满心悚然,后退了一步。

  若不是早知道这是谢持风的洞府,她恐怕会以为有一个痴汉跟踪狂在收集她的东西了。

  不,不对。这件事的主角换成谢持风,似乎更加恐怖。

  ……难道她走错门了,这座洞府其实不是谢持风的?又或者是原洞府已经换了主人?

  但除了谢持风,这世上还有谁会知道她这些遗物在宁昂的手里?

  桑洱捏了捏太阳穴,思绪堪比一团打了死结的乱麻杂草。

  一定是有什么地方搞错了。

  光风霁月的清冷剑仙,怎么可能沦落到和一个小傻子抢东西的地步。这是严重的人设崩塌了吧。

  这时,桑洱忽地瞥见床底下露出了一条毛茸茸的白尾巴。

  差点忘记了自己进来的目的,原来那只雪貂躲在这里。桑洱飞扑过去,将它堵在床底,眼疾手快地拎住了它的后颈。

  被人逮到了,这只雪貂这会儿倒是知道听话了。无辜地睁着圆溜溜的黑眼睛,趴在了她的心口。

  桑洱没好气地瞪了它一眼,将雪貂塞进了外套里兜着,决定还是先离开这里再说。

  毕竟已经换了马甲,冯桑不可能认出这些遗物的真正归属,更没有立场去质疑为何谢持风霸占了它们。

  转身,桑洱却忽然看见门外晃过一道身影,微惊了一下,下意识地抱着雪貂一蹲,藏在了柱子后。

  只是一蹲好,桑洱又觉得没必要这样做。

  还不如光明正大地出去,展示怀里的雪貂,来解释闯入的原因。

  有傻子的身份做挡箭牌,再无礼再可疑的行为,似乎都能得到解释。总比被谢持风当成刺客要好吧。

  桑洱深吸了口气,正要起身,却突然嗅到了空气里飘来的一股酒气。

  咦?

  好浓的酒味。

  谢持风喝酒了?

  桑洱屏住呼吸,看见一个颀长的身影,迟缓地走进了门。他依然认得清方向,可每一步,都有轻微的踉跄,气息重浊,看似醉得不轻。

  或许,就是因为这样,谢持风才没有发现,房间里多了一人一貂。

  桑洱眼睁睁看着他摇摇晃晃地走到了床边,接着,颓然栽倒了下去,连外衣也没脱,内心颇有几分难以置信,

  眼前的青年,与她记忆里的谢持风,未免相差太远。

  原文设定里,谢持风是一个小洁癖,清凛自律,道心坚定。桑洱从没想过他会有喝得烂醉如泥、仿佛在放纵自己的一天。

  更重要的是,明天就是修仙大会了。正牌女主出场的重要篇章,谢持风应该是一个冰冷强大、清心寡欲、恪守道心的剑仙形象,而不应该是……这么失意颓靡的模样。

  谢持风倒在床上,就再无任何声响,仿佛睡了过去。

  桑洱双腿僵结得如同雕塑。过了许久,才慢慢地吐出了一口气,决定趁现在离开。

  慢慢朝门口挪去,房间里太暗,桑洱不小心碰到了椅子,发出了极轻微的一声“嘎”。

  塌上的谢持风,忽然动了一下。

  桑洱以为他醒了,定睛一看。原来他只是在梦里翻了个身,从趴变成了侧躺。双臂收紧,将那只她曾经用过的枕头搂在了怀里。那张冷玉般的清隽面容,在昏暗光线里,仿佛凝缩着不可细述的痛痛楚。躬起上身,将面颊深深地埋在枕头里,紧皱的眉才稍稍松开。

  桑洱不敢再留,从他的洞府跑了出来,抱着雪貂,回到了她暂住的新舍邸。

  倒计时在她跨入门槛时同步结束。很惊险地踏着死亡线,完成了支线任务。

  桑洱将雪貂交给了冬梅,让对方好生看着,等明天一早就把雪貂还给它的主人。

  等房间只剩自己了,桑洱倒在床上,浑身没劲儿。

  谢持风的一举一动都透着诡异。

  房间里收藏着她已送给别人的遗物,但不是拿来扎小人,还抱着她的枕头睡觉……不管怎么往坏的方向去想,这些,都不像是能对仇人做出来的事。

  或许,五年前,那段爱恨颠倒的混乱时光结束后,谢持风对她的复杂感情筛到了最后,并非只有恨一种情绪。

  桑洱的心情很复杂。

  众所周知,在买股文里,备选男主的身心必须百分之一百属于女主。否则,罪名可等同于给女主戴绿帽,将遭到读者们的口诛笔伐,并提前跌停,被踢出局。

  照此发展,岂不是正牌女主还没出场,头发就绿了?

  这不可能,也绝对不可以发生。

  剧情既然顺利进行到了现在,在大方向上,应该没有捅娄子。

  作为炮灰,还是不要想太多有的没的。万一自作多情,就尴尬了。

  思来想去,谢持风如今的状况,应该和郸弘深差不多。

  等正牌女主出来,在其光环下,谢持风将很快被她吸引,与之坠入爱河。到时候,故事的主线和虐点,就会转移到他们身上。

  而桑洱饰演的炮灰,则将在光的映衬下,变成影子,彻底退出历史舞台。

  桑洱盯着天花板,在脑海里反复推演,谨慎地得出了结论。

  没错,一定是这样的。

  这时,系统的提示音响起,打断了桑洱的思索:“恭喜宿主成功找回越狱的雪貂。现在发放奖励:允许宿主在【修仙大会】的剧情片段里修改十个字。可以单纯地替换文章片段,可以删除一句话再补上一句,请宿主选择。”

  不出意外,奖励还是修改原文。

  十个字很鸡肋。不过,修仙大会的剧情本来就充满了未知,在关键时刻,应该可以派上用场吧。

  桑洱挠了挠脸颊,说:“后续剧情也没加载出来,我也不知道怎么改啊。这个权力先保留着吧。”

  系统:“没问题。在【修仙大会】篇结束前,宿主都能随时使用该奖励。”

  一夜就此平静过去。

  翌日,寒冷的初冬清晨,【修仙大会】篇正式开启。

  现实百分百还原了小说设定——“上清”为浮在天空的幻境,开口就在昭阳宗上方。在上百位修士的鼎力护持下,白昼的天空张开了一个光芒灿烂的入口,和九冥魔境的开口非常相似,只是没有后者的雷电和邪瘴之气罢了。

  千宗百门,各显神通,纷纷进入其中。

  桑洱是被尉迟邕带进去的。一阵天旋地转后,她睁眼,就发现周围的景色大变,她与尉迟家众人已置身在一艘大船的甲板上。

  桑洱惊奇地跑到船栏处,探头朝下看,看见一片汹涌翻滚的波涛。

  不仅设定别出心裁,建模也分外逼真,怪不得每一次启动都要劳师动众,这样才不会让读条卡住吧。

  系统:“……”

  浩瀚广阔的大海上,除了尉迟家的船,还停着数不清的船舶。各式家纹的彩色旌旗漫空展扬。

  根据安排,仙门宗派和世家是分开的,故而左右都不是昭阳宗的船。

  在这些船上,无一不是意气风发的年轻人。其中,很明显可以看出哪些人是要参加仙猎的。

  仙猎比赛,没有性别、年龄、修为的限制。为方便行事,参赛者自然不可能穿拖沓华丽的衣服,不论男女,此刻都是一袭猎装。

  不远处的尉迟兰廷亦然。

  他今天脱下了女装,黑发束成了高马尾。身上是一袭英姿飒爽的绛色圆领猎袍,漆纱紧袖,背着弓箭,腰悬软鞭,穿过甲板上的风行来,惹得周围的人频频侧目。

  桑洱有点吃惊,低头看了一眼自己。

  她今天的衣服,居然和尉迟兰廷撞色了。人群里就他们两人穿了绛色。

  款式一个偏男,一个女式,简直像是……情侣装。

  看见尉迟兰廷走近,桑洱摸了摸口袋。

  或许是因为即将到来的九冥魔境,尉迟兰廷今日的脸色,似乎也比平日凝重和冷漠一些,来到船尾,也只抱着手臂,目视着远方。

  忽然,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尉迟兰廷侧头看去,正好抓到了桑洱有点闪躲的目光。

  他微一挑眉,竟是直接朝她走来,还欺身上前,将桑洱困在了栏杆和他的身体之间:“嫂嫂在偷看我?”

  他的眉骨生得很高,眼窝深,居高临下地看人时,有一种凌人的矜贵感。

  桑洱的后腰顶住木栏杆,这是一个弱小者遭到压制、充满了压迫感的姿势,心里微慌,拨浪鼓似的摇头。

  这儿可是外面。虽然大家都聚集在船头,可他也未免太肆无忌惮了。

  “嫂嫂不看我,是觉得不好看?”

  说完,尉迟兰廷就看见眼前的小傻子呆了呆,更用力地摇头否认了。

  他抬手,掐了掐她柔软的脸,嗤笑一声,不再逗她了,转身就走。忽然,衣袖被拉住。

  手心一暖,被塞进了一个软乎乎的东西。

  是一枚平安符。

  市井里最普通最常见的款式。姑苏、凤陵、天蚕都,都有卖这玩意儿。一边绣着福字,一边是寿字。

  但望着那个寿字,尉迟兰廷的笑意却慢慢敛了起来。沉默了下,手指捻了捻它,轻声问:“给我的?”

  桑洱用力点头。

  “不必了。怎么说也是嫂嫂的一番心意,万一在仙猎里弄丢就不好了。”尉迟兰廷将这平安符放回了她的手里,淡淡道:“之后再说吧。”

  桑洱愣了愣,捧着平安符,看着他走了。

  这是她和阿胭那些女眷下山时买的。说是平安符,其实里头还装了些安神的干花。桑洱觉得挺好看,买几个还能便宜点,就高高兴兴地买了一堆。

  送给尉迟兰廷,也是求个吉利而已。

  但怎么觉得……尉迟兰廷看到这个东西,反而还不高兴了?

  桑洱疑惑,又思索了下。也是,男主角一般是看不上炮灰送的东西的。所以尉迟兰廷不要也正常。

  既然如此,那就算了。

  桑洱将平安符收起,转身走了。

  千百艘大船曳着碧波,劈波斩浪,朝着海心那座笼罩在灿烂朝霞与云雾中的蓬莱岛驶去。场面蔚为大观。

  上了蓬莱岛,众人汇聚到空地上。昭阳宗的箐遥真人为主持,宣布了修仙大会的几项赛事的程序、地点。其中最受瞩目的自然是仙猎。

  众人在丛林里驻扎了临时的营地,修整半天后,仙猎正式开始。随着号角响动,诸多修士策马进入了结界。

  此行一同前来的人里,也有不少是修士的家眷。这些人可以留在驻扎营地休息,也可以四处闲逛,看别的比赛。

  在尉迟家的营地里,桑洱靠在椅子上,咬了一口水果。

  一个没有武力值的炮灰,必然是参与不了仙猎了。迄今为止,比赛已进行了一天一夜。虽然看不到结界里面的情况,但已经听说有几个散修因受伤而退赛,满身是血、半昏迷状地被人抬出来。足见里头之险象环生。

  原文剧情迟迟没有进一步指示,桑洱暗道或许自己只是这段剧情的一个挂件。

  毕竟这是正牌女主的主场。估计,自己在这里吃几天水果,优哉游哉地睡上几晚,就能坐享其成,看见进度条突飞猛进了。

  这样也挺好,省力,躺赢。

  美中不足的就是没办法瞻仰正牌女主的真面目了。

  吃完水果,两只手黏糊糊的。冬梅不知道去哪了,桑洱嫌弃地看了一眼,决定自己去洗手。

  蓬莱岛很安全。在这附近就有一条小溪,正好还可以散个步。

  步出篷子,桑洱一边往溪边走去,一边抬头,眯眼看向蓝天。

  不仅原剧情没动静,九冥魔境的入口,也迟迟没出现。天空明丽,风平浪静。

  溪水在一片树林里。桑洱踩着碎石,靠近水边,将手伸了进去,忽然感觉到了一阵怪异的拖力。

  桑洱:“?!”

  卧槽!什么情况!

  桑洱脸色微变,还没来得及跑开,已不敌拖力,被活生生地扯进了水里。

  这清澈见底的溪水,竟仿佛成了一个深不见底的水洼。桑洱一整个大活人掉了进去,一下子便了无踪影了。

  ……

  若要问桑洱现在是什么感觉。答案就是后悔。

  非常后悔。

  一切不幸的起源,都归于她将事情想得太简单。

  没错,九冥魔境的裂口在天上。

  但桑洱忽略了,上清幻境也是浮在天上的。

  换言之,她压根不可能在上清幻境的天空看见漆黑的旋涡裂口。

  因为上清幻境和九冥魔境的入口,本身就处在一个高度上,从一开始就是重叠状态。

  当九冥魔境打开时,身处在上清幻境里的人们,压根不可能感知到外界的变化。

  同时,上清幻境里的每一处,都有可能藏着九冥魔境的入口!

  桑洱就是一个误触了入口,被吸进了九冥魔境的倒霉蛋。可以猜到,和她一样毫无准备地误入九冥魔境的人,一定不少。

  衣裳被溪水泡湿了,冷冰冰地贴着肉。桑洱睁开眼睛,轻微地打了个哆嗦,搓着手臂,环顾四周,心里只剩四个字——吾命休矣。

  数年前,桑洱带着武器与充沛的灵力进入九冥魔境。还算幸运地遇到了黄昏时刻。血月与浊日同现,光线尚未全暗,还降落在了一片视野开阔的平原上。即使有危险,也能及时看见。

  这次就没那么走运了。

  九冥魔境里正值深夜时刻,桑洱还好死不死,降落在了一片荆棘从生的森林里。

  周遭安静得落针可闻,入目所见,都是互相纠缠着的、发着微光的巨大植物。身处其中,根本分不清那些亮着的光是果实,还是凶残的捕猎者的眼睛,看得人毛骨悚然。

  系统:“宿主,九冥魔境的入口位置是随时刷新的,我也没想到你会去洗手,然后被吸进来。最后,如你所见,剧情再次偏移了。”

  桑洱:“……”

  系统:“友情提示:宿主,安全起见,请马上找到尉迟兰廷。”

  瘴气混着浓雾,令人头昏脑涨。桑洱知道,这些瘴气吸多了可能会让人产生幻觉,便用湿衣服捂住了鼻子,眯眼辨认了片刻,辨认出了某个方位能看见光,开始往那里走。

  找不找到尉迟兰廷还是其次,至少得先离开这片森林。

  但愿路上别碰到危险的东西。如果能碰到一两个同行的人就更好了。

  纵然捂住鼻子,瘴气还是丝丝缕缕地渗入了神经。桑洱的速度越来越沉,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走着走着她可能就晕了。

  或许是幸运之神眷顾,桑洱忽然看见前方的林子里掠过了一道人影——那似乎是一个修士!

  终于见到同伴了

  丧失的力气仿佛一息涌回,桑洱松了口气,疾步追上去。

  这条长路仿佛怎么走也看不到终点。好不容易,桑洱终于接近了对方,正想拨开枝叶走过去,却忽然见到那身影颤了下,竟当着她的面,朝后方倒了下去。

  桑洱诧异地一停,紧接着,一幕恐怖的景象,猝不及防闯入她的视野——这哪里是一个修士,根本就是一个已经被前后撕成了两半的死人!

  她一直追逐的,只是他完整的后背而已。前方早已血肉淋漓,倒放着的面容上,两颗白花花的眼珠在眼眶里转动,直勾勾地看着她。

  桑洱:“!!!”

  她差点把持不住叫出了声,硬生生用最大的定力,遏止住了自己。

  因为她看到了这倒霉鬼的身体上,有一条漆黑的仿佛触须般的东西。触须一直延伸进黑暗里,那里闪烁着一双猩红的眼眸。

  那是一只正在进食的魔物。

  稳住了几乎蹦出原位的心脏,桑洱捂着鼻子,僵硬地慢慢退后,试图不惊动它,离开这里。不料还是失败了,退出数米,魔物竟已察觉到了她的存在,一条漆黑的触须倏地冲她弹来。

  卧槽!

  桑洱狼狈地往前一滚,躲开了攻击,惊恐地朝前跑去。可人的脚程与魔物压根比不了,那触须很快追上了她,猛地卷住了她的脚踝。

  桑洱疼得沙哑地叫了一声,趴倒在了地上。就在她以为自己要被触须拖回去、已经准备用JJ币买点求生工具时,忽然感觉到那条触须一松。

  凛冽如雪的剑光,从远处飞来,斩断了它!

  几乎是同时,桑洱的后方传来了魔物痛苦的哀嚎声。那道飞剑是如此之快,如此冷酷,魔物压根没有还手之力,很快就被上刑似的斩碎成了无数块,血肉横飞,溃不成型。

  桑洱缩回脚踝,揉了揉,喘息了一声,抬头。

  这柄突然出现的美丽长剑,潇洒仙逸,银光熠熠,如折射了明月之光。

  这是,月落剑。

  距她数米之外的地方,谢持风一身黑衣,踏过血雾,执剑的手轻轻一甩。月落剑刃上的血,飞落到了树干上。那双无波无澜的冰冷眼眸扫过地上的她,瞳眸便是微微一缩。

  “是你?”

第41章

  桑洱一看见他,太阳穴就突突地跳动了两下。

  昨晚找雪貂时,不小心窥见了谢持风私下那副模样,桑洱难免有一种看见了不该看的东西的罪恶感。况且【谢持风线】早已结束,出于种种复杂的心思,桑洱最不想遇到的人就是谢持风。怎么就偏偏遇到了他?

  脚踝被触须缠过,隐隐作痛。桑洱忍着不适,踉跄了一下,起身,面露感激地挤出了两个字:“谢……谢。”

  谢持风的眉心微微一蹙。稍一思索,似乎也猜到了她为什么会在九冥魔境里。

  将月落剑入鞘,谢持风看了她一眼,便转过身,兀自朝着森林外走去了。

  也没说要不要她跟上。

  在这危机四伏的九冥魔境里,如今似乎只有紧跟着谢持风,才有一丝活路。

  桑洱迟疑了一下,觉得小命更重要,单方面当他同意,追了上去。

  比起少年时期,谢持风长高了很多。腿长,迈步也大。

  桑洱步子小,脚踝还疼着。森林里瘴气横生、地上枝蔓横生,桑洱一下没看清,差点被绊倒,下意识地拽住了谢持风的衣袖。

  谢持风步伐一停。

  桑洱暗道失策,谢持风向来都不喜欢和别人身体接触,讪讪地缩回了手。可是,这么下去,应该很快又要被他落下,故而,她的手在空中转了个方向,试探性地抓住了月落剑的剑鞘。

  这回没有被拒绝了。

  像是小孩儿跟着大人,有了月落剑,果然走得稳多了。

  桑洱轻轻吁了口气,悄然看了一眼手中冰冷的银白色剑鞘。

  月落剑可以追索邪祟。但系统的灵魂转换功能,看来还是凌驾在月落剑之上的。至少,它没有识别出她并非普通人类,而是一个夺舍的外来灵魂。

  二人一路沉默地行走,偶尔碰到邪魔挡路,都被谢持风滴血不沾身地解决掉了。

  和谢持风一起下山杀妖过无数次,桑洱一眼就看出,他如今的修为非过去可同日而语。以前还要缠斗一番的魔物,如今都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杀掉。

  只是,招式的感觉也变了。过去是点到即止的君子之风。如今却是一路碾杀血肉而过,仿佛透着一股事不关己的残酷。

  有谢持风开路,二人顺利地离开了这片噬人的森林。

  长夜未尽,天空还滴滴答答地下起了雨。

  这个时辰,正是魔物最活跃的时刻。不管修为高低,也不宜到处乱走,否则很容易变成被攻讦的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