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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路上,叶泰河与他们告别,转向另一个方向,回自己的师门去了。临别前,他还热情地约定下次再一起出去。

  叶泰河走后,马车里,就只剩下桑洱和裴渡两人了。

  桑洱本来以为,前几天晚上,她拒绝亲吻的那件事已经过去了。没想到,裴渡压根没忘记,一直在这里等着她。

  叶泰河不在了,桑洱就再也没有了借口。裴渡将她堵在了角落里,狠狠地亲着她,咬她的下唇,亲了个够本。碾压嘴唇的力度,带来了轻微强制的疼意,但又一如既往地,没有真正地弄伤她。

  舟车劳顿,回到熟悉的家后,裴渡睡了长长的一觉。到天色昏黄时,他才醒来,浑身骨头都懒洋洋的,大字型地躺在床上,望着穿过窗纸、洒在木柱上的夕阳余晖。

  差不多到饭点了,秦桑栀应该差不多来叫他了吧。

  这种彰显了宠溺与重视的特殊待遇,已经断断续续地存在了三年。

  肚子饿得有点瘪了,裴渡也躺着没动,神思飘摇了片刻,他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唇瓣。脑海中,浮现出马车里的一幕幕,莫名地,嘴角竟然牵动了一下。

  落不下来。

  只是,他在房间里一直等到天完全黑了,也没有人来。

  裴渡饥肠辘辘,终于坐了起来。

  难道秦桑栀也睡过头了?

  也行。今天就换过来,他去叫她吃饭好了。

  就在这时,走廊外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却不是裴渡熟悉的那一道。

  “裴公子,您醒了吗?”门外响起了一道怯生生的声音,正是府中的一个小丫头:“饭菜已经热好了,您要我端进来,还是去……”

  话还没说完,她眼前的门就刷地一下,被打开了。

  裴渡双手扶着门框,微微低头,盯着她,问:“姐姐呢?”

  “小姐?小姐今天中午就出去了。”小丫头磕巴了一下,回忆道:“她说,她要去……东街那边。”

  裴渡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

  东街那边?

  早上才回到泸曲,桑洱困得一直打呵欠,但她根本没敢睡觉,中午就跑了。

  跑是逃跑的那个跑。

  在幽闭的马车里,没有了外人,裴渡像是食人花成了精,逮着她亲了又亲。亲得她满脸通红,浑身发毛。

  这让桑洱产生了一种诡异的联想——加入她是一根棒棒糖,被这么个亲法,早就被舔得没有甜味了。

  这种被人亲得太多、吓到跑掉的感觉,还有一种非常微妙的熟悉感。

  桑洱:“……”

  仔细想了下,这本书里的备选男主,似乎……都是接吻狂魔。

  这是巧合吗?难道闷骚的作者就喜欢这一口?

  本来已经开始实行“奉旨变心”的计划了,这几天被摁着吻了又吻,气氛都冒出了粉红的泡泡。辛辛苦苦几十年,一朝回到解放前。

  所以,桑洱也不完全是为了躲开裴渡的“亲亲攻击”才跑的。在深思熟虑后,她决定做一些大胆的事,去补上进度,坐实人设——她要去东街的青楼里,寻欢作乐。

  入夜以后,泸曲的街上,华灯亮起,行人如织。

  裴渡脸色阴沉,朝东街走去。

  一路上,年轻的姑娘与他擦肩而过,都会忍不住脸颊绯红地回头多望一眼,发现了他是往东街去的,都心道:这俊俏的小公子,应该是去那边寻乐子的吧。

  可是,为什么他的脸色会这么难看,仿佛还有点咬牙切齿吗,仿佛不是去寻快活的,而是头顶飘了点绿,跑去捉奸的?

  裴渡并不知道,在别人眼中,他已经被扣上了一顶绿油油的帽子。他只觉得自己心口塞进了一个炸药桶。前些天在马车上酝酿出的有点儿甜丝丝的心情,如今已被憋闷取替了。

  裴渡知道,秦桑栀曾经是东街的常客,最爱流连各大欢场。但最近三年,在他有意无意的阻挠下,她已几乎在那种地方绝迹了。

  当然,秦桑栀是一个念旧情的人,她对青璃、周涧春等人的照顾并没有停下来。即使她很少去了,也不会有人欺负她以前捧着的人。

  在去年,青璃和周涧春纷纷离开了栖身之地,不干旧业了,在别处开了个小商铺。铺子的位置,还是秦桑栀帮忙选的。

  对此,裴渡虽然心里不舒服,不喜欢她把太多注意力放在别人身上,但想到秦桑栀已经改变了那么多,总不能逼她逼得太紧。所以,这些小事,裴渡就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万万没想到,秦桑栀今天竟然会光明正大地回去阔别已久的地方。

  再结合她这几天来的,那些挑不出错处、却还是有一种挥之不去的疏远感的微妙变化,裴渡的步伐猛地一顿,心底冒出了一个念头——

  已经三年了,秦桑栀是不是……已经腻了他了?

  分明是一闪而过的想法,却开始在脑海里,生根发芽,长成附骨之疽,凌迟着裴渡的思绪。

  在他来到之前,与秦桑栀有密切来往的男人,也就两种。

  一种是秦跃这个类型的,另一种,就是青璃、周涧春那一类人。

  三年前,决定要勾引秦桑栀、将她的心抢过来后,裴渡一开始也模仿过他们,以讨好她。但很快,他就发现不必如此。

  因为秦桑栀对他太好了。根本不需要他额外做些什么。

  也许,对她来说,得不到的就是最好的。

  或者说,没有完全到手的人,就是最好的。

  这让裴渡有了一种矛盾而别扭的心思。

  感觉到了无声而温柔的感情入侵,所以,别扭地对抗着她,不想让她如愿。同时,又在本能地渴望着亲近她、霸占她,不愿意让别人来瓜分这个人。

  在一段关系里,一直被捧着宠着的人,看似是更强势、更有掌控权的一方。但实际上,这段关系的话语权,是攥在主动出击的那个人手里的——只有她能决定一段关系的开始和结束。

  一旦她决定了抽离,中断关系,被剩下来的那一方,是束手无措的。

  裴渡站在花楼的门口,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

  他不许。

  秦桑栀是他一早就定好的猎物,她的眼睛只能看他一个人。她不能喜欢别人。

  花枝招展的老鸨瞧见一个俊俏公子站在门外,还以为来了客人,忙扬起媚笑,出来招呼他。

  可一打照面,看见对方阴鸷的脸色,老鸨的笑容就僵在了脸上。

  这,这哪里是客人,分明像是来闹事的啊!

  还没等她说话,裴渡就已经越过她,直接进去了。

  “哎,哎!公子,您要去哪里呀?有话好好说呀……”

  老鸨想拦着又不敢,只能紧紧地跟在裴渡后面,徒劳地叫着。

  桑洱在朦朦胧胧间,听见走廊外面传来了叫嚷声。还没睁眼,脑海里就浮现出了先前的记忆。

  在来之前,桑洱的想法是非常狂的——来花天酒地,买笑追欢。

  但实际来到了这地方,看到一屋子不断搔首弄姿、朝她抛媚眼的妖娆小妖精时,桑洱的脑阔就开始疼了,犹豫了起来。

  裴渡有多喜欢圈地盘,她是知道的。

  这些年,他时不时地,就会对她表露出一种扭曲的占有欲。桑洱倒没有多想,只觉得这肯定是因为裴渡不想让人半路偷摘果实,掺和他的绝情蛊计划。

  在场这些柔弱的小妖精,若是对上裴渡,恐怕还没说话,腿儿就开始打颤了,搞不好,还会被迁怒。

  总不能为了坐实花心的人设,就害这些NPC变成炮灰吧。至少在一开始不该那么激进。

  变心,也要一点一点地来才行。

  于是,桑洱就随便点了一个人来唱曲儿。

  在场的小妖精都知道“秦小姐”这号人物——她已经好久没来了,坊间传闻是被家里的人套牢了,让他们扼腕叹息——这么一个有钱又有势、貌美又大方、还没有变态嗜好的金主,是可遇不可求的。好不容易,今天终于盼到她出现了,众人都拼了命地展示自己。

  被桑洱随便点中的少年,名叫青柳,满脸喜出望外。

  他的年纪比青璃要小一点,相貌却比不上青璃。虽然小曲儿唱得不错,却一直不受重视,在楼里出不了头。

  今天,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来了。只要讨好了秦桑栀,还愁以后没有好日子过吗?

  一关上门,青柳就开始表演,一首曲儿,唱得柔情婉转。

  谁知却是对牛弹琴——桑洱被亲怕了,觉都没补就跑了出来。听着柔和的琴声,她不由自主就被催眠了,歪在了软塌上,呼呼大睡了起来。

  青柳:“……”

  青柳放下了琴,有点儿哀怨地瞅着她。这机会毕竟来之不易,他还是希望能更多地表现自己。于是,青柳轻手轻脚地走了过去,打算给桑洱按摩一下头,让她感受一下自己的手法。

  青柳小心翼翼地坐到了软塌头,伸出手,将桑洱的头托起,放到了自己的大腿上。

  桑洱睡得很沉,依稀感觉到有人在碰她,眉头微皱了下,却没有醒来。

  青柳满意了,微微一笑,开始着手按摩。

  就在这时,“砰”的一声,房间的两扇门,忽然被人踢开了。

第74章

  沉重的木门撞到墙上,发出了天震地骇的“咣当”声。一脸阴沉的裴渡出现在了门外。

  这突如其来的震响,不仅吓了青柳一跳,也把正在补眠的桑洱吵醒了。

  桑洱疲倦地睁开了眼睛,揉着头,满脑子都是睡意未消的迷糊。

  “咔咔”地转了转脖子,发现自己枕在了青柳的大腿上,桑洱:“……?”

  这是什么情况?她不是正在听小曲儿吗?

  难道她刚才睡着了?

  那她是怎么躺到青柳的大腿上的?

  桑洱还在蒙圈。那厢的裴渡,已经气得指尖在微微发抖了。

  虽然在来之前,裴渡已经有预感,他不会看到让自己很开怀的画面。但没想到门开了会是这样的情景——桑洱正惬意地闭着眼,躺在软榻上,头枕着一个秀气的少年的大腿,舒舒服服地享受着他的按摩。孤男寡女,气氛暧昧。门突然被撞开,这少年似乎受了惊吓,睁圆了水汪汪的眼。手却没有收回来,依然亲密地搭在桑洱的头上。

  很刺眼的画面。

  让裴渡恨不得上前折断那只手。

  在从前,裴渡经常跟着桑洱来东街。他亲眼目睹过的她和这些人做的最亲密的事,也就是摸摸手、掐掐脸。谁知道,原来他不在场盯着她的时候,她竟会是另一副模样的。

  刚才房间里没别人的时候,他们还做了什么?

  只有按摩吗?还是说刚才那个人也抱过她、亲过她?

  这才过了多长时间?他就在家睡了一个午觉而已,她就……

  强烈的嫉妒,夹杂着几分不可名状的委屈,化作恼怒的火焰。裴渡咬牙切齿,大步上前来,粗暴地拎起了青柳,将他扔到地上,阴戾道:“滚出去!”

  青柳屁股着了地:“啊!”

  一个一百多斤的大活人,在裴渡的手里,竟轻得像一只小鸡崽,毫无抵抗之力。而且裴渡的眼睛,从头至尾都只盯着桑洱。

  青柳被裴渡的脸色吓到了,满心惊惧,再也没有了向桑洱卖弄的心思,以臀触地,退后了数步,就屁滚尿流地爬起来,夺门而出了。

  房间里明明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门也是大敞着的,走廊上却静悄悄的,别说是凑热闹的人,就连端菜走过的小厮、奏乐的声音都不见了。不知道是不是都躲远了,免得触霉头。

  刚才亦步亦趋地追在后面的老鸨,也已经销声匿迹。大概也是不想被卷进来。

  “枕头”被赶跑了,桑洱也躺不下去了,揉着眼皮,坐了起来,道:“你别这么粗鲁,弄伤了人家怎么办。”

  裴渡瞪着她,质问道:“你在这里干什么?”

  桑洱本来还想解释几句,说她只是不小心睡着了,不知怎么的,头就到了青柳的腿上。可电光火石间,桑洱忽然想到,自己来这里的目的,不就是为了巩固花心大萝卜的人设、为变心的剧情做铺垫么?

  一个合格的花心大萝卜,出来鬼混是天经地义的事。

  即使被抓了个正,也是绝对不会心虚、不会作任何狡辩的——因为她本来就不会觉得这有什么错。

  “从青雷谷回来这么累,我过来喝点小酒,听几支小曲儿放松一下,又怎么了?”桑洱撩起眼皮,模仿着影视剧里的渣男形象,用无所谓的语气道:“你不要闹了。”

  第一次学,也不知道学得像不像。

  系统:“不用怀疑自己,宿主,你发挥得挺好的,是很标准的渣言渣语了。”

  才睡醒不久,桑洱倦意未消,眼眸潋滟,又加之喝了酒,下眼睑和脸颊都泛着糜艳的酡红。发丝坠散,慵懒又漫不经心。

  这番话配上她的模样,仿佛是在火上浇油。裴渡的声音猛地拔高了几分:“放松?这里有什么好放松的?在家里不行吗?”

  桑洱其实也觉得在家睡觉更舒服,但她还是硬着头皮,道:“这里是挺好的啊,有人伺候我,还会给我按摩。”

  裴渡瞪着她,眼睛微红。明明看起来是很生气的,但不知为何,与他对视了一眼,桑洱就怔了下,觉得裴渡好像有点儿……委屈?

  裴渡也会委屈吗?

  他来闹了这么一通,桑洱也没办法坐下去了,看来,今天只能到此为止。

  桑洱拨了拨头发,装出一副被人扫兴的模样,懒洋洋地说:“好了好了,你这么一闹,我这次还怎么享受下去。先回去吧。”

  这话的意思,显然是责怪裴渡破坏了她的好事,而且,她下次还要再来。

  裴渡脸色铁青而僵硬,平日里的三寸不烂之舌,在此时此刻,却好像被叼走了,完全不知道该怎么施展,只得猛地抓起了桑洱的手腕,将她带出房间,直接回家。

  因为花楼里的冲突,回家之后,两人的气氛也不是很好。

  仆从们见状,都面面相觑,毕竟这情形太稀奇了——在他们的印象里,桑洱一直都对裴渡无限包容,舍不得让他有半分不开心。裴渡一有小情绪,她就会去哄。但今天,裴渡的脸色都难看成那样了,桑洱也没理会,直接回房补觉去了。

  这是吵架了吗?

  刚才在青柳的房间里,桑洱根本没睡多久,就被打搅了,酒意未散,她还很困。再加上在外面吃点心已经吃了个半饱。所以,回家后,桑洱连晚饭也没吃,就溜回房间了。

  这一趟出去,转变人设的第一步已经踏出去了。裴渡显然气得不轻。桑洱觉得,她还是先回避一下,让他一个人好好地消化消化吧。

  在昏暗的房间里,桑洱换了件丝质的睡袍,钻进了熟悉的被窝,很快就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朦朦胧胧间,桑洱感觉到漆黑的房间里,有人正在靠近自己。

  这人在床头旁站定,似乎踟蹰了一会儿。一双手有点儿不熟练地触上了她的太阳穴,轻轻地揉着。

  比起青柳那娴熟有度的手法,这人显然生疏很多,时轻时重,但也不能说揉得不舒服。

  被这样弄了一会儿,桑洱的睡意渐渐消散。惺忪之际,看到了一个轮廓模糊的黑影坐在床边,赫然就是裴渡,登时一个激灵,清醒了:“裴渡?你来干什么?”

  裴渡面无表情道:“我来给你按摩。”

  明明已经如愿以偿,将秦桑栀带回家了,但憋在他胸口里的那股闷气和恼火,经过了大半个晚上的酝酿,却越来越旺了。

  裴渡知道,秦桑栀最开始之所以会留下他,对他好,都是因为他长得像秦跃。

  只是,三年过去了,他不相信秦桑栀一点也没有移情,不相信她对一个三年时间内只见过寥寥数面的人,还能始终如一、坚定不移。

  他本来是这样想的。

  但现在,一种深深的不安和自我怀疑,冉冉升起,开始取替了裴渡的笃定。

  因为今天的青柳,长得一点儿也不像秦跃。

  并不是秦桑栀以前会找的那一类替代品。

  她是不是对秦跃真的已经没兴趣了,所以,连带着对他这个替代品也没兴趣了?这是不是说明了,在她的心里,他还是秦跃的附属品?

  又或者是,她其实已经移情了。但因为一直处于下位、担任着捧人哄人的角色,她终于开始累了,厌倦了这样的生活。所以,才会去外面找新鲜感,找人伺候她?

  一个晚上下来,裴渡的思绪极为混乱,他发现自己竟分不清哪一个可能更糟糕。

  假设秦桑栀真的厌倦了他,他似乎……真的拿她没有任何办法。

  他有上百种方法可以绑住一个人,却没有办法留住她已经开始抽离的感情。

  如果任由这样的趋势发展下去,即使秦桑栀身体里的绝情蛊养成了,也会因为情感浓度的下滑而失去效力。

  裴渡知道,已经差不多到他摊牌的时机了。

  如果告诉秦桑栀真相之后,她的绝情蛊发作了,那一切就与他最初的计划一样。

  如果没发作,那就只能说明,秦桑栀从头到尾都没喜欢过他,或者曾经喜欢过,在当下已经淡了。无所谓,他也不是非要按照原计划来。都到这份上了,直接杀了她就行。

  可为什么……他会这么地不甘心?

  裴渡恨透了这种心烦意乱却又无计可施的躁郁感觉。

  等回过神来,他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已经来到了秦桑栀的床边。

  望了她安静的睡颜片刻,裴渡的脑海里,忽然冒出了一个念头。

  她现在不是喜欢青柳那个类型的男人么?

  不是喜欢别人伺候她么?

  好。那就换他来试试。

  他是不会输给任何人的。

  ……

  听了裴渡的回答,桑洱呆愣了一下,猛地坐了起来:“你按什么摩,我又没让你按。”

  “对,不是姐姐要求的。”裴渡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俯身凑近了她:“是我自己想按的。”

  嘴上在说体贴的话,模样又是另一回事。在黑漆漆的房间里,他的眼珠也是深浓的色泽,仿佛在寒潭深处燃灼着两簇幽暗的火焰,看起来有几分危险。

  近在咫尺地和他对视,即使知道自己还很安全、死遁的时刻没到,桑洱还是莫名地心颤、发恘。

  “姐姐还有什么想做的,可以现在一起提出来,我全部都可以满足你。”裴渡加重了“满足”这两个字,微笑着,声音里却颇有几分磨牙凿齿之意:“那你就不用出去找别人这么麻烦了,我保证全都给你伺候好。”

  桑洱干笑:“伺候什么啊,你和他们又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裴渡抓紧了她的手腕,执拗地盯着她的眼睛,硬邦邦地说:“反正,有我在,你不准再出去找别人。”

  桑洱:“……”

  裴渡这个反应,是不是哪里不太对劲?

  他不是应该从她的渣言渣行联想到董邵离、并感到厌恶的吗?为什么还会主动凑上来说要伺候她?

  莫非,裴渡是不甘心绝情蛊还没发作,就被人偷摘了果实,所以赶过来巩固地位了?

  很有可能!

  换言之,她做这些事,是可以挑动裴渡的情绪的。

  做多几次,他应该就会忍无可忍了吧。

  思绪一转,桑洱才发现,自己已经被裴渡逼到了床角,背后是墙壁,退无可退。

  这位置和距离着实有点危险。桑洱意识到这点后,想爬出去,却来不及了,嘴唇被人重重地堵住,舌头顶了进来。仿佛为了惩罚她,纠缠的动作,又蛮横又野。

  这是一个持续了很久的深吻。

  末了,桑洱的嘴唇果然又被咬了一口,力道还不轻。

  挣扎着分开后,桑洱摸了摸下唇,不禁恼了,脱口道:“你属狗的吗?这么喜欢咬人!”

  看见她的嘴唇微微红肿,还浮现出了他留下的浅印,裴渡的心情竟奇异地变好了几分,哼笑道:“你不是知道么,我本来就属狗。”

  这天晚上,裴渡诡异的主动和最后那个吻,把两人都刺激得不轻。但这并没有改变桑洱的决心。

  正所谓万事开头难。现在先例已开,最艰难的一关已经过去了。桑洱就继续大胆地进行她的转换人设行动了。

  为了让裴渡无话可说,桑洱每次去,都会专门挑一些歌声动听、擅长唱小曲儿的少年。

  裴渡不是说,不管她提出什么要求,他全部都能伺候好吗?唱歌这项才艺,总不能替代了吧。

  对此,裴渡感到十分不满。可他又不能强行堵住府门,不让桑洱出去。

  如果有什么办法,可以让她心甘情愿地留在只有他知道的地方就好了。

  好在,桑洱没有拒绝他跟着,这让裴渡的心情没那么糟糕了。

  来到了花楼里,裴渡就一直与她形影不离。桑洱去到哪,他就跟到哪。

  遥想三年前,不管桑洱和谁喝酒调情,裴渡都是漠不关心的。偶尔余光瞥见了,心里头还会掠过几分嘲意。

  如今却赫然成了一尊臭脸煞神,每日抱着剑,坐在她旁边。

  花楼中的小妖精们,别说是依偎到桑洱肩上、对她投怀送抱了,就连靠近一点儿,都会被冷冷瞪着。

  给桑洱倒杯茶,也都战战兢兢的,生怕对面坐着的裴渡会突然翻脸,掀了桌子,将他们赶出去。

  迥异的少年来来去去,其中,却再也没有出现过青柳的身影。

  桑洱也是过了一段时间才意识到的。自从那一天被裴渡赶出去后,青柳就连半片衣角都没有出现过了。

  桑洱不禁有点儿纳闷,某日,私下问了楼里的少年几句。大家的神色都有点闪躲,说他们都有一段时间没见过青柳了。老鸨也气得不行,叨念着青柳肯定是逃跑了。

  这个解释倒也说得过去,就是有点儿奇怪。

  过了半个月,桑洱的疑问,终于得到了真正的解答。

  那一天,桑洱独自出门。裴渡难得没有当她的尾巴。

  不是他不想跟,而是因为,这两天,裴渡的身体不舒服,生病了。烧得稀里糊涂。还嫌药难喝,还变得比平时粘人。桑洱有点无奈,等他睡着了,才出了一趟门。

  这一趟,她只是出去买点东西。不是去花楼的。毕竟唯一的观众缺席了,她演花心大萝卜也没有意义。回程时,想起裴渡喝药时皱起的眉,桑洱不由自主地停住了脚步,转了个方向,打算去河边一家卖蜜饯、陈皮等物的商铺里,买点零嘴回去。

  平日里寂静少人的河边,今天不知道是怎么了,竟是闹哄哄地围了许多人。人声嘈杂,沸反盈天。

  发生什么事了?

  桑洱不解地拨开人群,走到前面,便闻到了河水的方向,飘来了一股难以形容的恶臭味。几个船夫用白布勒着鼻子,从河水里慢慢地勾出了一具已经腐烂的尸首。尸首的相貌已被鱼虾啄食得面目全非了,唯有身上残存的艳丽衣着,可以让人推测出他的身份。

  河堤上围观的人都捏着鼻子,退了几步,露出了好奇又恐惧的神色。

  “这、这死了多久了?”

  “谁知道,肯定有一段时间了,你看,骨头都出来了。”

  “掉进河里淹死的吧,太倒霉了。”

  ……

  桑洱站在人群中,死死盯着这具尸首的衣裳,脑海里似乎有什么轰地炸开了。

  她没认错的话,这件衣裳,是青柳那天见她时穿过的。

  就连手腕上的一个镯子,也一模一样。

  青柳死了。

  回府后,桑洱将蜜饯装进了小瓷碟里。端着它和煎好的药,来到了裴渡的房间。

  正好差不多到平时喝药的时间了,一进去,裴渡果然已经醒了。

  发烧的滋味不好受,裴渡满脸恹恹。但看见桑洱出现,他一愣后,还是笑了起来:“姐姐。”

  因为生病,他的脸颊比之前清瘦了一点,唇色苍白,披着微卷的头发,看起来,倒是比往常多了几分天真稚气。

  任谁也不会想到,这样一副明俊姣美的皮囊下,藏了一个多么令人胆寒的灵魂。

  桑洱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将盘子放下了。

  裴渡瞄了一眼,立刻就发现了小瓷碟里的蜜饯:“这是什么?蜜饯?给我的?”

  桑洱淡淡地说:“你不是说药苦么?这是给你送药的。”

  “谢谢姐姐。”

  桑洱没有多说什么,走到窗边的一张矮塌上坐下。在河边看见的画面,仿佛还在她的眼前,挥之不去。

  桑洱知道,这些NPC都是纸上的角色。可当她和他们置身在同一个维度的世界里,能看见他们的一颦一笑、感受到他们的情绪、体温……是很难将他们当成没有血肉、纯粹的纸片人的。

  如今,并没有证据表明青柳的死亡和裴渡有关。可裴渡的性格,桑洱很清楚。真的很难不怀疑。

  或许,迄今为止,她所见到的“恶”,还不及裴渡真正的狠毒的一半。

  裴渡每一次作恶,桑洱都会阻止。但也有鞭长莫及的时候。

  如果这事儿真的是裴渡下的手,那么,青柳的死,她也是有一点责任的。

  那厢,裴渡这次难得没有耍赖,很快就喝光了药。一手放下空碗,一手拎起蜜饯,不动声色地看了桑洱一眼。

  从进房间开始,桑洱就没有表露出太多情绪。但裴渡还是敏感地察觉到了一丝来自于她的冷漠,抿了抿唇,忽然,掀开了被子,就要下床。

  桑洱听见动静,起身走了过来:“还生病呢,下地干什么?”

  “我不舒服,就想离你近一点。”

  “这样还不够近吗?”桑洱在床边的凳子上坐下,手立刻就被抓住了。

  桑洱没有抽手,任由裴渡握着。可心里还是有点儿过不去青柳死亡的疑团,她没有说话。

  片刻后,安静的室内,忽然响起了一阵很轻的哼歌声。旋律动听而悠扬,每一个字的发音都很陌生,像是异族的语言。

  桑洱一怔,低头。

  处于病中,裴渡的嗓音有点沙哑。等他小声地唱完,桑洱才问:“这是什么歌?”

  “不知道,我娘教我的。”裴渡侧躺着,在下方看着她,微微弯起眼睛:“我小时候身体也不好,生病的时候还喜欢哭。我娘就会唱这首歌来哄我。我只记得一些片段了。这几天,想了好久,记起一段,写下一段,才想起了这些。”

  桑洱低声道:“生病的人是你又不是我,为什么要对我唱?”

  裴渡将她的手抓得更紧,贴在了他滚烫的颊边,嘟哝道:“你不是……喜欢去听小曲儿吗?我也会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