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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知道她们是不一样的人,为何还是会有恍惚间看见了同一个人的熟悉感?

第145章

  仿佛为了转移这种荒唐的既视感,谢持风端起杯子,以茶水沾了沾唇,茶面微波一漾,方才的错觉,仿佛就烟消云散了。他迟疑了片刻,又道:“秦小姐,恕我失礼,可有一事,我还是想……”

  桑洱的两颊塞得鼓囊囊的:“怎么了吗?”

  “裴渡方才告诉我,你如今,为了恢复身体,需要他的加持。”谢持风抬起薄薄的眼皮,目光带了一丝探究和执拗:“这是你愿意保护他的性命、将他带在身旁的原因吗?”

  桑洱一怔。

  也对,在谢持风看来,裴渡是他小时候的大恶人,如今他应该也猜到她十年前出事和裴渡有关。

  想必,他是很不理解她的态度的。就算能力不济,或者圣母得放弃报复裴渡,应该也不至于如此以德报怨,尽心尽力地保护对方。

  炮灰值需要四个男主都活着、她这具身体的来历,还有一些更深层的因素,都无法和谢持风解释。好在,谢持风如今给出的猜测,恰好合情合理地给了她一个台阶下。桑洱缓缓颔首,肯定了他的说法:“没错。”

  谢持风的气息几不可见地微微一松,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我知道了。”

  当天夜晚,桑洱溜回房间,终于有时间研究自己的新法宝了。

  烛影在墙壁上晃动,桑洱披散着黑发,盘起腿坐在床上,裤脚被扯起了一截。郁郁苍青的草席垫在下方,更显得脚踝清瘦,肌肤色泽雪白。

  她折起袖子,盯着手腕上那一圈纤细的妃色环印。

  表面看去,它和烙在皮肤上的刺青没差别。用手一摸,指腹则会隐约感受到一点凉意,暗喻着它并非凡物。

  严格来说,这个法宝,是她从秦跃的手里薅回来的。

  把原版秦桑栀的记忆搜查了一个底朝天,桑洱也没找到一星半点和它相关的记载。看来,这玩意儿,十有八九不是秦家原有的法宝,而是秦跃自己弄到手的。

  对了,这次的溯回莲境,会吸引那么多人过来,本质还是因为幻境里那些稀世法宝。

  这玩意儿莫非是秦跃在溯回莲境里打怪时,爆出来的奖励?

  系统:“没错。”

  桑洱:“怪不得杀伤力这么大。”

  要知道,在各类小说里,有一条万变不离其宗的黄金定律:一个成熟的男主,打架不能败给路人甲。就算是身世悲惨任人欺的龙傲天升级流,男主被路人甲虐的篇幅通常也只占全文的前10%,不然就会有损男主在读者心目中的逼格。

  君不见,一开始,裴渡痛殴秦家修士时,就跟砍瓜切菜一样简单。但是,在秦跃祭出了这个挂逼法器后,胜负的天秤就“啪”地一下倾倒去他那边了。

  这东西落进了她的手里,也不知道是福是祸。毕竟她现在没有灵力傍身,按理是用不了它的。

  正当这样的念头浮现出来时,桑洱就惊讶地看到,她腕上细环动了起来,绕着腕骨,越转越快,倏然扩大,脱离了她的肌肤,化作一条银光熠熠的银河,拖曳在了地上。

  桑洱:“嗯?”

  不是吧,这个法宝,她一个麻瓜居然能用?

  或许是因为没收到主人的攻击指令,这条在甩动时狠戾迅猛、绞杀敌人时冷酷无情的银索,如今分外柔顺安静,摸着凉凉的,末梢的尖刺也收拢了。

  系统:“检测到宿主成功启动法器【藏宙】,现在解锁法器的详细资料,请接收。”

  法器名字:藏宙

  法器来源:溯回莲境

  稀有指数:五颗星

  法器特点:不认主人,不靠灵力驱动,力量来自于猎物的血,猎物越强,续航越久。

  常规功能:此物为加强版捆仙索。捆人捆物,居家旅行,必备首选。对魔物、魔修效果翻倍,遇强越强。

  隐藏功能:在特殊情境下会爆出隐藏功能,概率为0.0005%。

  桑洱好半天了才道:“我去,我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法器。”

  这么说,这东西就是因为喝了裴渡的血,电量满格了,才能启动的吧。

  果然,第一印象都很准确。这东西简直是直接在脑门上烙了“邪性”两个字,仿佛寄生的吸血藤,还不认主人,随时可能反水,被敌人抢去对付自己。但是,作为一个太久没摸过剑的人,好不容易才遇到一个不以金丹为门槛的法器,桑洱真不舍得就此放弃。

  桑洱不太放心:“它没力量的时候,不会吸我的血吧?”

  毕竟它不认主,饿起来把她吸成人干怎么办?

  系统:“不会,力量耗尽时,它会进入休眠状态。获得喂食时,则将再次启动。但宿主,请注意:如果休眠时间太久,要唤醒它,就必须给出比正常多几倍的喂食量。”

  桑洱点头,表示懂了。为了不浪费,她赶紧在脑海里发出收起的指令。

  倏地一下,银光消失,银色长索重新化作她腕上一个红环。

  桑洱摸了摸手腕,心里安定了一点儿,又想起另一件事:“对了,特殊情景会爆出的隐藏功能,到底是什么啊?”

  系统:“资料会在隐藏功能触发时,自动解锁。”

  桑洱:“不是,那你好歹告诉我,它是好是坏?特殊情境又是指什么?”

  系统就跟上了发条的复读机一样,重复道:“资料会在隐藏功能触发时,自动解锁。”

  桑洱:“……”

  算了,反正爆出概率只有0.0005%,问题不大。

  躲进厉家的地盘后,炮灰值在不知不觉中变成了300/5000点。

  外面风头火势的,如无必要,桑洱不会离开房间一步。但两日过去,她很快发现自己藏在这里,已经影响到了谢持风。

  其他修士来归休城,都是奔着溯回莲境而来的。而受到她和裴渡这两个被满城通缉的人的牵连,谢持风如今外出都要戴上斗笠,并以黑布遮住很好认的月落剑。

  但这显然只是权宜之计。因为他一旦进入溯回莲境,势必要打怪,一打怪,也还是免不了拔剑。

  两天过去了,谢持风虽然每日都会外出,外面却风平浪静的,他也没有抱怨过什么,似乎是从未踏入溯回莲境,也不知道是不是顾忌月落剑的问题。

  于是,这天,谢持风出门前,桑洱憋不住,拦住了他:“持风,我有件事问你。”

  明亮的窗下,桑洱诉说了自己的担忧,眨巴着眼,望着她。

  没想到,谢持风听了她的话,先是一怔,就摇头说,自己本来就没打算入溯回莲境,让桑洱不必介怀,她并没有影响他这些天的行动。

  “原来是这样。”桑洱松了口气的同时,更觉得奇怪了:“那你过来归休城做什么呢?”

  谢持风迟疑了一下,鸦羽似的睫轻轻一扇,望着她,简短地吐出了两个字:“寻人。”

  寻人?

  他千里迢迢跑来这里,是要找谁?

  桑洱对答案莫名很好奇,但是,自从她披上了秦桑栀的马甲,就感觉到,谢持风一直与她保持着守礼又不乏君子距离的关系。

  比如,他明明注意到她的外貌变化了,却没有对她刨根问底。感受到他对她的分寸感,桑洱也不好意思去刨挖他的私事。尤其是,她直觉他不太愿意答这个问题。

  说也奇怪,如果她现在用的马甲是昭阳宗桑洱,应该会丝毫不恘,毫不犹豫地问吧。

  这样一个确信的念头,没有预兆地闪过心间。

  桑洱的气息骤然一停。

  “白月光胜于一切”这句话在她脑海里根深蒂固了太久。但其实,她这两个身份,在谢持风那里的定位,是一样的吧。

  他的态度,她的直觉,比任何语言都快,就让她领悟到了这点。

  与此同时,谢持风垂下头,望着眼前之人光洁的额。

  他弄不懂自己这两天是怎么了,竟不止一次在秦桑栀身上,看见了属于桑洱的、似是而非影子。

  平心而论,秦桑栀和桑洱的相貌,差异并不少。

  桑洱坠崖后,他到处寻找她的那几年,曾不止一次踏入妖魔为了抢夺他的金丹而一比一构设的陷阱。那时,他面对的是比秦桑栀更像桑洱的妖魔,一颦一笑,都别无二致。但在当时,他理智上知道那个不是桑洱,所以,可以清醒地挥剑去斩灭它,将这些意图冒充桑洱的妖魔,斩成碎影。

  为什么到了秦桑栀这里,同样的理智,却有点不管用了?

  不,应该说,为什么他以前没有注意到,秦桑栀和桑洱之间,会有那么多相似的小细节?

  谢持风无声地捏紧了手心,在桑洱看过来前,已先一步转过了身:“秦小姐,那我就出门了。你与裴渡在一起,万事小心。”

  “哦,好。”桑洱的话还没说完,谢持风已经走出了她的视线。

  厉家的仙堡,人稠地广。正所谓最危险的地方通常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按桑洱的预想,躲上一段时间是不成问题的。

  然而,她低估了秦跃想找到她和谢持风的那股劲儿。

  这天夜晚,谢持风回来时,带给了她一个不容乐观的消息——厉家前些日子,仅是排查进出城的人,如今,竟直接将四座附城与主城间的城门封锁了。

  倒不是完全不让人进出了,只是出城要办登记手续,严格了很多。

  这么做,摆在台面上的理由是:之前的管理太松散了,此举为打一支加强针。但实际上,恐怕也有助秦跃瓮中捉鳖的原因。

  对此,城民和来参与溯回莲境的修士,倒不是觉得最麻烦的那批人,毕竟他们不用经常出入归休城。最怨声载道的是取道此处的商人。但没办法,用了别人的路,就必须听城主的话。

  “我觉得收严城门,只是第一步。”桑洱在屋中徘徊,有种很不好的预感:“万一以后变成进出这座仙府也要登记,那就更麻烦了,我得想办法离开才行。”

  谢持风立在窗前,沉声道:“我也这样认为。”

  桑洱抬手,锤了锤太阳穴:“现在最大的问题是,要怎么才能躲过城门那里的耳目。”

  “有一个地方,也许可以帮你。”

  桑洱追问:“哪里?”

  “无常门。”谢持风瞥向她:“他们如今就在归休城里。”

  说起无常门,桑洱的眼角就是一抽,脑海里冒出了一些不太美好的画面——阴森森的地道,穿得乌漆嘛黑还戴面具的人,狭窄的笼子……

  没错,这个组织,正是魔修界的二道贩子第一门。

  当年,伶舟为了进入观宁宗,和无常门做交易,就曾把她当成酬劳送给对方。

  桑洱:“……”

  该说不该说,这无常门还挺忠于设定……不,还挺名不虚传,哪里有利益可图就往哪钻。这次厉家的溯回莲境一开,他们就跑到这儿来摆摊了。

  毕竟不是光明正大的事儿,无常门这次躲藏的窝点,就安在了归休主城的东边,溯回莲境旁的一片石楼里。

  趁现在还没有严查仙府内部,翌日,天微微亮,桑洱做好了全服装备的掩饰,和谢持风一起离开了厉家仙府。

  和无常门的风格很相配,城东这一处,尽是一些破落隐蔽的城楼,羊肠小道,到处皆是。而且,这里的光线要比别处昏暗很多,那是因为天空上铺开了一道水波粼粼的幻境——那是展开的溯回莲境。

  因为厉家仙府的地势高,所以从它的地平线铺开的溯回莲境,到了外面,也会比普通百姓住的地方高很多。

  仿佛大海被一层透明网兜住了,铺展在头顶上。偶尔,隔着水光,还会传来刀光剑影、灵力的波动。这么些天,底下的百姓似乎都见怪不怪了,只有一些孩童会站在最高的地方,好奇又神往地盯着上空。

  桑洱瞄了两眼,暗暗赞叹,也知道这不是围观的时机,跟着谢持风,一起踏上了一座城楼。

  秋阳被隔绝在外,光线一瞬间就昏暗了许多。这里头,宽敞得仿佛一个机关迷宫。

  忽然,谢持风出手,拦住了桑洱,示意她往后躲。桑洱一惊,往外瞧去,就看到一行修士正行迹匆匆地从里头走出来。看来,又是想找无常门交易、却被挡在门外的人。

  谢持风暗暗皱起了眉,似乎是在担心能不能入内。

  桑洱瞄了他一眼,心道你是对男主光环一无所知,你哪用担心进不了门啊。

  果然,跟着男主就容易通关的道理一直适用。等那些人一走,她随着谢持风一上去,无常门的人就很主动给他们让路了。

  这回,接待他们的依然是那个说话阴阴柔柔的门主。毕竟上次被这家伙看中,要了过去,桑洱这次还有些胆战心惊。好在,对方这回正常了不少,听了他们的来意,就开口道:“我这里确实有出入的令牌,每块一千灵石。”

  如今每个进出城门的人都要登记,但厉家弟子常要巡逻,如果每一次出去回来都要行那套手续,那未免太过繁琐和重复。所以,每个巡逻弟子都会有特殊的玉令,可以免于巡查,玉令还会认主。也不知道无常门怎么弄到消除了痕迹的玉令的。

  因为认主的仪式须本人过来,桑洱才会跟着谢持风一起出门,探探路子。

  桑洱:“……”

  唉,英雄末路,斗米折腰。比起上次的观宁宗玉令售价三千灵石,这次价格已经算好的了。然而,别说豪掷三千块灵石、买三张跑路门票了,一千块灵石,她现在也是掏不出来的,把她手里的钱袋——原主人是裴渡,掏穿底了也只有三百多块灵石。

  她身后的谢持风忽然说:“我有一千灵石。但令牌认她为主。”

  桑洱眉心一皱,连忙将他拽到旁边:“你买了的话,自己就没钱了吧?”

  谢持风低声而坚定地说:“有一块先买一块。”

  他并没有告诉秦桑栀,他身上其实有两千多块灵石。

  几天前,听了秦桑栀的解释,谢持风就已经暗中下了决定,在她利用完裴渡后,就替她杀了裴渡。

  或许是秦桑栀菩萨心肠,又或者是裴渡做了什么,让她觉得他功过皆有,又或者是他们相处时间太长,就像养一条狗久了也会有感情……总之,秦桑栀似乎是打算留着裴渡的命。

  但谢持风不能容忍裴渡再绕着她转。

  这个极度危险的祸害,不能留。

  不管一条狗现在有多听话,也不能抹杀它曾经故意咬伤主人的前科,不是吗?

  还没有想好何时对裴渡动手,但至少,他绝不能给裴渡机会,让他与她同时拿到令牌。不然,以对方那诡计多端的性格,说不定某天就会突然带着她,逃之夭夭。

  天涯海角,再难追寻。

  目前,只需先保证秦桑栀一人安全出城。

  谢持风微微一叹,道:“这个地方的买家来来往往,余下的令牌或许很快就会被买走,你听我的,先买来一块是一块。”

  桑洱被他说服了。虽然谢持风似乎不打算问她要钱,但她不好意思白拿谢持风那么多钱,打算回去好歹塞回一半灵石给他

  付了钱后,无常门的门主开口让她单独留下,好让令牌认主,同时对谢持风道:“你就去外面等着吧。”

  谢持风蹙了蹙眉,看着两个走上来的无常门手下,却没有挪动步子。

  桑洱知道这个地方虽然诡异,其实规矩还是挺靠谱的,就对谢持风微一点头,示意没问题,依言留下了。

  漆黑的幕布慢慢放下,遮掩了他们之间的视线。

  ……

  约莫一盏茶的时间后,桑洱怀揣着令牌,被无常门的人送了出门。

  和谢持风一起走出了密道,充沛的阳光瞬间照入了她的眼底。桑洱一眯眼。

  他们沿着楼梯,来到了城楼的二层,忽然,桑洱感觉到谢持风身子一绷,示意她躲起来:“嘘。”

  桑洱顺他目光看去,发现竟有一行厉家弟子出现在了底下的市集里,不知是不是听说了无常门的消息,过来盘查的。

  无常门的设定里,他们是遇到了盘查就会迅速转移地点的一群人。不过,其实一般世家都会默许他们的存在,只要别太出格。也不知道这帮厉家弟子是听到了风声才过来的,还是偶然路过,竟开始粗鲁地查起了两边的商贩,另一行人开始往上面走来。

  眼见那行人有往这边走来的趋势,谢持风捏紧了月落剑,对方人数颇多,思量了一下在此处开打,或许很快会被围攻,他最终决定道:“我去引开他们,你在此处躲着。”

  桑洱点头:“你万事小心!”

  谢持风走后,桑洱就用手拢了拢兜帽。她今天的打扮更偏向于归休城本地的妇人。直愣愣地站在这儿,显得很奇怪,得融入背景里。

  桑洱一转头,就发现旁边的城楼石栏上,恰好放了一个又一个扁筐,上面装了些豆子。桑洱将它挪到了自己前头,坐在了阳光下,假装在剥豆子。果然,之后,还有几个当地的小孩、妇人从这儿经过,却没一个人注意到她。

  不多时,她听见了远处有追兵的动静。那几个厉家弟子从高处跑下,似乎也扫了她一眼,也并没有察觉到不对。

  桑洱暗暗松了口气。

  但是,这口气还没松到底,她前头突然落下了一片黑影。

  伴随着叮叮当当的铃铛细响,那片黑影冷不丁地蹲了下来,歪着脑袋,从兜帽下方,打量着桑洱的脸,嘻嘻笑道:“我就说嘛。这么白嫩嫩的手,肯定不是干粗活的人,果然是个美人啊。”

  桑洱:“……!!!”

  这个人!

  居然是!

  宓银!

  这都能碰见,这是什么缘分?!

  不对。宓银也是魔修,听说溯回莲境的事儿后,按她的性格,会来凑热闹实在太正常了。

  不得不说,宓银那“喜欢美人”的兴趣还真是十年如一日地不变。当然,现在她好歹比以前讲理多了,不会一上手就抢人。

  “别怕别怕,我就是有点好奇你长什么样。”宓银看到桑洱脸色紧绷,托腮,笑眯眯道:“你继续剥吧。”

  说罢,宓银就拍了拍膝盖,似乎要站起来。而就在这时,远方忽然有一簇灵力飞驰而来,宓银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她吃痛,急急退后了一步,靠在了狭窄的城楼石栏上,头上的披风帽子也掉了下来,愤怒道:“谁?!”

  谢持风正冷冰冰地站在了楼梯的位置,看到宓银,他似乎一愣。

  因为宓银蹲着,又围得严严实实,却抓着桑洱的手,谢持风远远看到,还以为桑洱被人发现了。这儿只有对方一个对手,出手也不成问题,为免桑洱被用来胁迫他,他自然毫不犹豫地出手制服对方。

  一看清了谢持风的脸,宓银的眼珠也是一缩,勃然大怒,破口骂道:“怎么又是你这个阴魂不散的臭修士!你找死!”

  桑洱连忙放下了豆子的扁筐,道:“你们等一下!”

  话未说完,她的腰忽然一紧,一转头,就看到了宓银挑衅的神色:“?”

  这一趟来溯回莲境,宓银也是奔着里头的秘宝来的,却并未找到她很满意的东西。

  今日有事来找无常门,正在外头闲晃时,竟又碰上了这个她恨得牙痒痒的姓谢的臭修士。

  当年与之交手,她已打不过对方,如今又一次无缘无故在他手下吃瘪,宓银着实咽不下这口气,恰好发现谢持风是为了护着桑洱才出手的,她反骨劲儿也来了,不仅不想解释,还要抓住桑洱,来挑衅对方。

  桑洱:“……”

  这一幕为何有点似曾相识?

  宓银此举,仿佛坐实了她的“不怀好意”。谢持风见状,本来因为认错人而有些缓和的目光,瞬间冷了下去,但他不欲在这里闹出太大冲突,便道:“你先放人!”

  “你说放就放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宓银冷笑:“你以前用那只手攻击我几次了,哦,还弄坏了我一个牵丝人偶,你得让我高兴了,我才……”

  话未说完,谢持风已如当年在九冥魔境里一样,不再与她废话,掠身上前去夺人。宓银脸色一变,连忙做好了应对准备。但月落剑的剑刃并没有落在她身上,而在半空,被一道疾如闪电的长鞭打开了。

  谢持风执剑,抬眸看去。桑洱也侧目,身子就是一僵。

  在宓银后方、无常门的方向,走出一个玄色衣袍的年轻男子,艳煞眉目,神色森冷。

  那是尉迟兰廷。

第146章

  桑洱:“……!”

  卧槽,怎么尉迟兰廷也在这里!

  溯回莲境的吸引力有那么大吗?秦跃,谢持风,宓银……到尉迟兰廷,一个二个的,都上赶着跑到这里来了!

  实际上,桑洱还真的误解了尉迟兰廷来这里的目的。

  时间倒退回约莫一个月前。桑洱附身的牵丝人偶突然崩坏了,魂魄逸出,被吸进了裴渡这边的身体里。

  这次崩坏的原因,桑洱很清楚,正是由于她找人切断了藏在那具身体的心脏里的银弦,赖不了别人。

  但在尉迟兰廷看来,这事儿,却来得毫无预兆。

  短短几息,那仿佛终于愿意对他吐露心声的鲜活少女,就软倒在了他面前,成了一具死气沉沉的人偶。

  没了气息,眼珠凝固。温暖细腻的肌肤,也在顷刻间,蔓延上了一层生硬的青灰色。

  压抑濒临崩溃的情绪,尉迟兰廷带着她,找到了最开始教他如何招魂的冀水族老翁。

  然而,正如最开始所说的,魂魄逸走后,牵丝人偶就会报废,一切努力付诸东流水。老翁也无计可施。

  “尉迟公子,我是没办法帮您了。但是,我们族中有一个人,或许能给您想想办法,如果您说得动她的话。”

  “什么人?”

  “她的名字叫……”老翁颤巍巍道:“宓银。”

  冀水族灭族后,族人四散在各地,却还保留着他们专用的关系网。所以,宓银认了一个强大的魔修为主人,早已不是秘密了。

  只是,宓银的性格刁蛮任性,高兴的时候,不收一文钱也会帮忙,不高兴时,奉上千金也买不动。问题只在于她肯不肯帮忙而已。

  尉迟兰廷一方面派人打探宓银的所在地,另一方面,让方彦带人去天蚕都找谢持风——人偶的崩坏总有诱因,他要知道,谢持风带走桑桑的那段时间里,她的身上发生了什么!

  但当方彦去到天蚕都时,却被昭阳宗告知,谢持风已经离开了宗内,他们扑了个空。

  好在,虽然这边无功而返,另一边却很快传来了好消息——归休城的厉家换了新家主。受溯回莲境的吸引,宓银现在就在归休城里。

  故而,尉迟兰廷也来了归休城。

  之前,为了给冯桑续命,他其实已经和宓银打过交道了——虽然一开始闹得不甚愉快。这一次,有求于她,他的态度,自然更客气有礼。

  听了他的来意,宓银正好闲着,又听说这具人偶很特殊,起了点儿兴趣,就答应帮尉迟兰廷检查一下人偶。

  但当宓银走进内间,看见榻上那具安静仰卧着的人偶时,就奇怪地“咦”了一声。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这具人偶的轮廓有点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而且,上次见到它的情景就和现在差不多,也是对方躺在床上,她站在床边。

  怀着疑虑,宓银拆开了它的躯壳,一眼就看到了症结所在:“它心脏里的银弦呢?最重要的部分没了,人偶还能用就怪了。”

  尉迟兰廷皱眉道:“银弦断了?”

  “不是断了,是中间缺了一段。这肯定是人为切掉的。”宓银的眼珠突然一转,想起了什么:“我跟你确认一个事儿,上次的聚宝魔鼎,你是不是带过这个人偶进去?”

  尉迟兰廷目光一凛,语气变得有些凌厉:“你怎么知道的?”

  宓银哼了一声:“当然是因为我见过咯。”

  怪不得总觉得眼熟!宓银记得,在聚宝魔鼎的拍卖会大乱前夜,自己有事去找族人胡老七,在对方的屋子里,看到了一个平躺的人偶。那是胡老七接的修理活儿。

  彼时,那人偶的脸上覆了一层纱,只能窥见一点儿秀丽的轮廓。宓银也没有多问。

  而此刻,摒除杂念,她仔细回想,竟发现,这两具人偶的模样,是如此地相似!

  ……

  胡老七就是在这样的前提下,被请到归休城的。

  “没错,那天是有一个年轻姑娘给我钱,让我切断她的牵丝人偶的银弦。”胡老七站在昏暗的屋内,望着坐在上首、被阴影蒙了半边俊俏面容的年轻家主,有点不安地说:“至于你问我看不看得清那个人偶的长相……当时那人偶的脸盖了一层纱,我没掀开看。不过,你这么一说,我就想起来了,那只人偶和它的主人,长得是挺像的。”

  在聚宝魔鼎那种地方,怪人太多了,收人钱财替人办事,最好别有多余的好奇心。所以,胡老七并没有掀开纱布来细看。

  “尉迟家主,即使那只人偶长得有些像它的主人,也不奇怪吧。说不定,那个姑娘就是仿照自己的样子,弄出那只人偶的呢?”

  胡老七说完,有点惴惴地望着沉默的尉迟兰廷。

  隔了片刻,尉迟兰廷声音微哑,开了口:“那你过来看看,当天给你钱的那个姑娘,是不是她。”

  胡老七忙点头,随着尉迟兰廷进了内殿,仔细辨认了一下床上的人偶,就肯定地说:“没错,就是她……那个付我钱的姑娘就长这样!”

  尉迟兰廷声音很沉:“时隔那么久,你为什么还那么肯定?”

  “嗐,因为那天晚上,找我修理人偶的金主就只有她一个,几个时辰后,聚宝魔鼎还发生了动乱,提前解散了。所以,我对她的印象特别深刻。还有一点,就是她提的要求太古怪了——别人找我修理人偶,都是往好的方向修。我还是第一次碰到找我切银弦的,这等于是让我毁掉那只人偶啊。”

  ……

  从宓银的口中获得了意料以外的线索,进而牵扯出了胡老七。在真假交叉的纷乱信息里,顺蔓摸瓜,抽丝剥茧。逐渐,尉迟兰廷拼凑出了一个令人难以置信的故事——

  这具人偶是他和冀水族的老翁共同制造出来的,自然不会冒出一个和它长得一模一样的主人。

  也就是说,桑桑早就知道了,她自己的身体是牵丝人偶。

  而且,切断银弦后,她依然在那具身体里活了一段时间。

  这种凌驾于道法规律之上的事,是常人根本不能做到的——再强大的仙尊也做不到。

  ……

  另一边厢,宓银得知这具人偶是载魂躯壳,没了银弦还活了一段时间后,对它的兴趣更加浓郁了,故而,她给伶舟传去了一封密信,说自己要迟一些才回行止山。

  信中,宓银将近日发生的事——尉迟兰廷、没有银弦的牵丝人偶、魂魄逸走的谜团等等,都告诉了伶舟。

  这封信是在五天前寄出的。

  以前宓银也会例行报告自己的行踪。但伶舟很少回信。所以,昨日,当宓银收到伶舟的回音时,倍感惊讶——信中,伶舟让她盯好尉迟兰廷的动向,尤其是那一具牵丝人偶,因为它兴许和妖怪桑桑有关系。

  读了信,宓银的脸色瞬间大变。

  虽然很舍不得桑桑姐姐,可宓银早已接受了她烟消云散的事实。

  伶舟的判断究竟从而何来,还不能得知。但宓银知道主人从不会乱说话,心情极其激动。本来她只是对那具人偶感兴趣,现在,有了伶舟的吩咐,也为了桑桑姐姐,宓银那股盯人的劲儿,猛地就冲上来了。

  厉家的仙府那么大,时时刻刻都跟踪尉迟兰廷也不现实。既然不能跟踪,那不如光明正大地接近。于是,宓银大言不惭地谎称自己会帮忙想办法,就算她没有,她的主人也有法子。从而,暂时换取了和尉迟兰廷同一阵线的机会。

  今天,因为听说无常门出现在了归休城,尉迟兰廷便前来打探消息。

  好歹双方现在明面上有同一个目标,不愿错过情报的宓银硬是说服了他,一起前来。

  不料,无常门的人居然拦住了她,只让尉迟兰廷进去。

  宓银有点恼火,却无可奈何,只能先在外面晃晃,一转眼,就瞥见了角落里坐着一个抱着扁筐的女人,正用一双白皙柔嫩的手,慢吞吞地挑着绿油油的豆子。

  ……

  冥冥之中,一切自有定数。莫测的命运,轻轻一推,让在广阔的海面上各处飘荡的小船,在同一个地方、同一个时间里,相逢了。

  大风穿过了空旷的城楼,吹得四人的衣衫都猎猎作响。

  上空的光被水波滤成了一晃一晃的光斑,明明灭灭地映在了尉迟兰廷的脸上。

  方才出手帮宓银时,只是尉迟兰廷的顺手之举。

  而此刻,看清了来者是谢持风,在短暂一刹的错愕后,尉迟兰廷的目光陡然阴沉了下去,冷冷道:“怎么是你?”

  月落剑被击退了,回到了其主手中,反射着刺目的太阳光。

  谢持风与尉迟兰廷两人相对而立,桑洱浑身僵硬,被宓银挟持着。三点之间,形成了一个扁扁的三角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