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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折容丝毫不受她的反驳影响,轻声说:“不止发现了,我还知道你很喜欢。”

  轰一声,血流好像都冲到了面上,桑桑的脸火辣辣的,结巴着否认:“我才没有,我、我全都不记得了,你不许乱说。”

  才说完,她的手就被捉住了,身体也被转了过去:“你真的忘得了吗?”

  “我当然……”

  在她启唇的一刹,一个吻落到了她的唇上。

  桑桑的脸涨红了,想要闪避,奈何,看不清后方,反倒被逼向了角落,挣扎也显得狼狈和绵软无力,腕骨被箍得发红,随后,又被一只拇指温柔地摩挲着。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和妖丹合二为一了,夕阳下,江折容半开阖的眼缝,似乎有几分摄人心魄的华光。

  “桑桑,我知道你不讨厌的。”

  “真的不要……再考虑一下吗?”

  闭上眼的时候,睁开眼的时候,亲吻她的人的模样,逐渐重合,笼着她,唤醒她的记忆,无可逃离。

  平日里,一到傍晚,桑桑就会去看一下江折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但今天,她却足足迟了大半个时辰才出现。

  “丹炉房好热啊。我炼了好多丹药,不知不觉都那么晚了。”

  一进门,不等江折夜说话,她就率先自言自语了一句。

  自以为将心虚掩饰得很好。可是,她那双噙过泪的、湿润的眼睛,有点躲闪的神色,以及红肿的唇瓣,在明亮的灯火下,都是无可辩驳的罪证。

  ——证明她撒了谎的,艳色的罪证。

  徒劳的谎言,拙劣的愚弄……转移视线的效果都微乎其微。

  江折夜的双目一定,很快便注意到了那些痕迹,目光逐渐淬入了冷意。

  桑桑仍无秘密已经暴露了的自觉,相反,她还觉得自己已经合理地解释了晚来的原因,羞惭和心虚减弱了几分。走到桌旁,她背对着江折夜,放下食盒,打开盖子,将一叠叠小菜端到桌上,故作镇定地做着那些日复一日都在进行的动作。

  背部似乎被投来了一道寒浸浸的视线,芒刺在背。桑桑似有所觉,疑惑地偏过头,却没发现什么异样。江折夜压根没有看她。

  桑桑搓了搓耳垂,舒了口气,暗道也许是自己多想了。

  这些日子,在她的悉心照料下,江折夜的身体有所好转,已经可以下地缓行,不再需要别人手把手地喂食。桑桑摆好饭菜,就若无其事地走到床边,伸手想扶他下地。

  手腕却反而被圈住了,整个人被江折夜拖到了身前。即使是虚弱时,他的力气似乎也被减缓半分。桑桑一惊,手掌猝不及防地撑住了被褥,后颈就被扣住了,如被抓住了弱点的幼猫。

  这个位置,在前不久,才被另一只手扣住过。

  肌肤上面,似乎还残余着另一个人的手的温度。

  这个念头猝然撞入脑海,桑桑一哆嗦,难以言明的狼狈和羞耻,如热汗一样,从腠理蒸腾出来。可由不得她低头,一个吻就落了下来。

  江折夜的神情是冷漠的,这个吻也带着半强制的意味。

  它像一种覆盖式的清洁,也是象征了不快的惩戒。

  桑桑的眼角漫出了受虐一样的红晕,手指攥着被子,紧了又松。傍晚的时候,嘴唇被偷尝了太久,红肿发热在所难免。她已经仓促地冰敷过了,暂时缓和了症状。但只要被再度碾压、摩擦,就会迅速重新充血。

  可偏偏不能开口求饶。

  那种事……一旦说出口了,遭殃的一定会是她吧。

  不知过了多久,感觉嘴唇被轻轻咬了一下,后颈终于被松开了。掐着神经的压力也随之一散,失去了支撑,好在,腰被提溜住了,整个身体往上一挪,恰好趴在了江折夜的身上。

  桑桑的目光有点失神,还在平复心跳,就听见了江折夜的声音:“你之前问我的事,我考虑好了。”

  她懵了懵,倏然抬头。

  江折夜望着她,缓缓说:“我答应你。”

  与淡漠的语气相反,他的手臂却越收越紧,将这小妖怪严丝合缝地箍在怀里。

  折容跟那颗妖丹相融得那么好,恢复灵力,毋庸置疑是好事。但这也意味着,他在这只小妖怪这里的优势,马上要彻底地消失了。

  一开始带她回来,只是不忍看着她死亡,想还了在山上那份夹带了利用和欺骗的救命之恩。

  但是,事情好像逐渐脱了轨,已经分不清沦陷的起点。也许,正是从她不再畏惧他,还开始弃了折容,依赖他、亲昵他开始的——这次终于不再是因为认错了人,而只因为他是他。

  也或者,是更早的时候……在山洞里受她照顾的日夜,蒙在眼上的冰丝绢,还有她单纯地问他能不能和她生孩子时,心旌已经动摇。

  他知道,这只小妖怪只想和好看又厉害的人生孩子。尽管从目前来看,是偏向他的。但远远没有到非他不可的程度。

  相比起来,折容跟她的感情要深厚得多,她一开始想要的人也是折容。

  如果不是上天点错了缘,在她心中,自己恐怕永远只会是一个曾经欺负过她的、面目可憎的修士。

  而如今,折容已经不再需要断情绝爱了。他将桑桑圈在身边的唯一理由,也不成立了。身为兄长,应该放开手,成全他们才是。

  但试了才发现,自己做不到。

  仅仅是看见了一些不该有的迹象,就已是妒火中烧。

  一直冷静地说服自己占有是权宜之计,冷静地自欺欺人。来到这一刻,终于进行不下去了,须得正视自己的卑劣——明知弟弟对她有意,明知自己是介入者,却还是不肯交还她。

  这只小妖怪还懵懵懂懂的,还没摇摆明白,就被他诱哄着,敲定了那个儿戏的约定。

  现在想来,也许他早有这样的念头。明知危险也要去找那只三百年道行的大妖,也许,正是他潜意识里预感到自己不甘就此放手而做下的铺垫。付出的代价愈是惨重,对弟弟的内疚就好像会少几分,才有底气继续霸占这只小妖怪。

  桑桑瞪圆了眼:“真的吗?你真的要答应我?”

  “嗯。”江折夜轻轻拂了拂她的发丝,不动声色道:“嗯。但是,按照我们家的家训,若无议亲,便不可诞下子嗣。我们成亲吧。”

  生孩子的口头约定,多少有些儿戏。不止满足于此,不愿让她朝三暮四,就要在她心里种下一颗姻亲的种子,拴着她的心神。

  桑桑万万没想到,江折夜居然答应了她,可前提是要跟她成亲。

  妖怪是没有成亲的习惯的。看对眼了就在一起,两看相厌就分开,这才是常态。所以,听了江折夜的话,桑桑就皱起了脸,疑惑道:“为什么要成亲啊?不能直接来吗?”

  “不行,这是江家的家训。”江折夜却意外地坚持,又耐心道:“再说了,你不想试一试人界的婚礼是什么样的吗?”

  这话说到了桑桑的心坎里了,她的确有点儿好奇。而且,江折夜都答应她了,她是不是也应该尊重江家的家训呢?

  况且,江折夜还告诉她,成了亲也不代表什么,不喜欢了可以随时和离的。

  那就没什么后顾之忧了。江折夜总不至于会先哄她上贼船,然后翻脸不放手的吧?

  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正好,江折夜是在这个节骨眼给出答案的。恰恰,无形中替她俺做了决定,将她从羞耻煎熬的夹心状态里拉扯了出来。

  明明无须再烦恼了,一切看似都尘埃落定,但静湖之下,似乎还是涌动着不安的暗流。

  桑桑心里很清楚,它来自于哪里。

  那就是江折容。

  筹备婚事是不可能瞒住他的,而出乎意料的是,从知道这个消息开始,江折容只是瞳孔微微一缩,并没有展露激烈起伏的情绪。就仿佛那一天搂着桑桑,问她要不要再考虑一下的人不是他一样。

  没过多久,江折容还突然出门了一趟。据说是因为太久没有用过灵力,想出去走一走,复健一下。桑桑没办法知道他的近况,注意力不免就被拉到了婚礼的筹备上。

  婚礼的繁琐流程,桑桑都不懂,江折夜说他会解决,问她想要什么样的衣裳。桑桑爱美,一说起这个话题就来劲儿了,像只小孔雀一样,有空就去逛裁缝铺里逛,想看看该选什么布料。

  便是在这样的一个寻常的午后,桑桑趴在桌子上,挑拣着两块看起来相差无几的红纱。忽然听见了后方的脚步声。

  她一转头,才看到是出门半个多月的江折容回来了,瞬间睁圆了眼眸:“折容,你回来啦!”

  “嗯。”江折容面上有几分赶路的倦意,应声倒是一如既往地温柔。

  走进来时,他无声地瞥了桌上的东西一眼。不知为何,桑桑有点心虚,便伸手遮盖了一下。

  但这样的动作,只显得欲盖弥彰。

  好在,片刻后,江折容就移开了目光,从怀中取出了一个盒子:“我这次出门,给你带了一个礼物。”

  桑桑打开一看,瞧见里面竟是一根玉簪,还镶嵌了金,非常漂亮。她爱不释手地摸了摸,江折容就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微一歪头,问:“桑桑,你是真心选择兄长,想嫁给兄长的吗??”

  桑桑的手一抖,倏地抬眼。

  “你现在还是可以选择的。”江折容逼近了一步,凝视着她,轻言慢语。

  瞧见桑桑的表情有点紧张,还看了两旁一眼,似乎在和他做什么不见得光的事一样,江折容还笑了笑,轻柔地说:“别害怕,没人知道我们说话的。”

  明明比这更不见得光的事都做过了。

  桑桑也说不清答案,因为她好像只是顺应了江折夜的选择,就犹豫了一下:“可以这么说吧。”

  “莫非是兄长想让你嫁给他,而你恰好也喜欢兄长的模样和他的修为,才顺应答应他的?”

  这个说法比较对,桑桑“嗯”了一声。

  江折容静默了一下:“这样啊。”

  桑桑心脏鼓噪,攥紧了盒子:“那个,小道长,我其实……”

  话没说完,就被江折容岔开了话题,他示意她手中那个盒子,笑了笑,说:“这支玉簪其实是我三年前就买好的。只是那时的你走得太快,我一直没机会送给你,这次出门就重新镶嵌了一下。”

  桑桑一怔:“三年前?”

  难道江折容说的是三年前,她突然跟娄初伯走了的那天晚上?

  不会吧,难不成那个时候,江折容就已经对她……

  在桑桑震惊又混乱的时候,江折容垂下眼,慢慢对她伸出手。桑桑还以为他是要拿过盒子,没想到,他却攥住了她的手腕,一用力,将她往怀里拉去。

  亲密相拥,却好像从这个拥抱里,嗅到了几分绝望的气息。桑桑刚要抬手拍一拍他的背,一种怪异的眩晕感就涌入灵脉。

  怎么回事?

  桑桑的视野暗了一暗,又一晃,手中盒子“咚”地坠地,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再醒来时,周遭环境已经大变,变为了一个全然陌生的房间。

第190章 阴谋

  昏沉的滋味儿充斥着太阳穴, 像是睡了很长的一觉,桑桑的眼皮困乏地抬了抬,看到了一盏悬在漆红房梁下的琉璃灯。光线透过纱幔, 朦朦胧胧的。第一反应是自己在做梦,慢慢地闭上了眼。

  但很快,桑桑就猛地想起了什么, 脑子里的混沌一扫而空, 想坐起来。可全身的力气还还没苏醒, 手肘发软。

  就在这时, 纱帐被撩开了,光线透了进来。一双手臂及时地搀住了她, 熟悉的降真香气, 随着纱帐的掀合, 幽幽地渗入了混沌的灵窍里。

  桑桑轻哼一声,稳住身体, 入目所见, 就是对方的衣襟。

  这似乎是一件旧衣, 虽然干净,却不会崭新得发亮,像是会在家里不见客时, 才会穿的衣服。

  桑桑一愣, 抬起头, 江折容那张端丽而温雅的面容,映着头上灯火,就这样出现在了她的眼帘里。

  他们置身在了一间十分宽敞风雅的卧房, 格局与她先前住的那间完全不一样了, 面积也要小一点。华丽精细的程度, 却不减半分,梨花木桌,银华镜,青纱绣床……显然,是费了一番心思布置过的。

  江折容没有阻拦的意思,神情平静地任由她看。

  桑桑环顾一周,错愕和怪异的感觉,在心底发酵得越来越浓,重新转向了江折容:“这里是什么地方?”

  “桑桑,这样做之前,我其实考虑了很长时间。”江折容却答非所问,垂着眼看她,淡淡道:“但听了你的答案,我还是决定这样做了。”

  他的神态平静无波,桑桑与他对望,竟忍不住,咕咚地咽了一下喉咙:“我的……什么答案?”

  “既然你喜欢的只是我兄长的外表和修为。如今,他有的这两样东西,我都有了。”江折容轻柔地笑了笑:“那么,你选我也是一样的。你想要的,我都可以给你。想弄多少个孩子,我都可以满足你。”

  桑桑瞪着他,有那么一刹,甚至怀疑自己听错了,但她知道并没有。一股凉气慢慢地爬上了背脊,她的手指攥紧了被褥,有点慌:“你,你是在作弄我吧?”

  江折容的笑意淡了一些,口吻却依然温柔,毫无火气:“桑桑,我不会拿这些事作弄你,你知道的。”

  桑桑盯了他片刻,一咕噜就下了床,直接跑到了门边,决定出去看看这是什么地方。然而,房门早就设了结界,使出的妖力仿佛被吞噬了,压根无法撞开。

  “别试了,桑桑,你出不去的。”后方传来了江折容平静的声音。桑桑一僵,忽然感觉到空气里有风起。江折容不知何时走了上来,弯腰抱起了她。

  桑桑一惊,手脚并用地挣扎了起来。

  好在,江折容只是将她放回了床上,就毫不避讳地单膝跪蹲而下,攥住了她的脚踝,微一蹙眉。

  原来,方才因为情急,桑桑是只穿着袜子下床的。

  跟变魔法一样,江折容拿出了一双漂亮的红绣鞋,低头,给她套上了鞋子,穿好后,还捏了捏鞋头,自言自语:“我记得你就是穿这个尺码的鞋子的,果然。”

  他越是这样温柔体贴,就越不正常。

  识时务者为俊杰,桑桑按捺头皮发麻的滋味儿,试图哄他,软语说:“折容,你听我说,万一你哥哥发现我们不见了,他肯定会很着急很担心的。我们还是快点回去吧。”

  “我已经给兄长留了一封书信。”江折容微微偏开了头,阴影遮蔽了他那一侧的面容,无人知道他此刻在想什么:“他永远不会知道我们在这里。”

  桑桑瞪着他,恼道:“江折容!”

  “桑桑,兄长做得到的,我不会比他差,还会对你比兄长更好。”江折容坐到了床沿,抬手,轻轻抚过桑桑的下颌。昏光之下,他的眉眼毓秀,长睫下是极黑的眼珠,唇则是冶丽的殷红:“就像那天的事一样,你其实不讨厌的。不是吗?”

  说完,他就低下了头。但是,这个吻印了个空。

  桑桑的回答是弯腰,蹬掉了那双红绣鞋,跟鸵鸟一样,钻进了被子里,蒙住了头。

  江折容僵了一下,低头,望着这个拒绝他的背影,目光微暗,有一瞬间的彻骨冰冷。

  但说话时,语气依然温和:“桑桑,时辰不早了,我先去做晚膳。等一下就回来。”

  “……”

  床上的那一团小山坡不回话,还动了动,转了个朝向,头部朝向墙壁,幼稚地将屁股对着他。

  用孩子气的举动,来彰显自己的愤怒。

  “被子里太闷了,别在里面待太久。”

  江折容将一个柔软的枕头放到了她身边,再看了她一眼,就离开了。

  之后的几天,桑桑翻遍了房间每一个角落,都找不到逃走的空隙,气成了一只河豚。

  但这也是在所难免的。三年前,她已经不是江折容的对手,单单被他用剑指着,都会抖若筛糠。全靠一些小聪明,才能从他手中逃走。如今,江折容不仅恢复了灵力,还得了三百年的道行,更是她无法撼动的存在。

  硬的不行,那就来软的吧。

  桑桑试过装可怜,也试图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江折容都不为所动。

  见状,她又灵机一动,想到了自己的看家本领——装晕、装病、装死,想骗江折容打开结界。

  这天傍晚,江折容开门进来时,就看见上午还活蹦乱跳的小妖怪,正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气息极虚弱。

  江折容蹲了下来,微微歪头,默不作声地看着她。

  正在装晕的桑桑:“……”

  这不是她第一次骗人了,但却是忐忑感强烈的一次。面上不显,心跳的怦咚声,却仿佛要撞破胸壁。

  都进门这么久了,江折容怎么还在上面看她?

  嘴上说喜欢她,看见她生病了,难道不应该担心一点的吗?

  正在胡思乱想,忽然间,腰上被一根手指轻轻挠了一挠。那力道很轻,又恰到好处,勾到了她的痒痒肉。桑桑的脸扭曲了,腰情不自禁地一扭,不幸地破了功:“噗——”

  一笑出声,她就知道完蛋了。

  睁开眼,果然,江折容正托着腮,低头凝目看着她,手还没收回,目光是温和的。

  既然被当场识破了,桑桑也不演了,猛地弹起来,觉得有点丢脸:“你一早就发现了对不对,还一直盯着看了那么久,是不是想看我笑话?”

  “没有。”江折容抬手,给她拨了拨乱了的头发,温柔道:“只是觉得桑桑这样很可爱,想多看一会儿。”

  显然,她还不知道自己露馅的原因——这些天,虽说不能出门,但衣食住无一不被照顾得无微不至,她那张尖尖的小脸都长出了丰盈绵软的肉,脸色红扑扑的,一看便与“病弱”一词完全不搭边。

  只是,他的手才碰到她的耳朵,轻轻一摸,就被扭头躲开了。

  江折容的手凝在了半空,半晌,才慢慢垂落,在袖下捏成了拳,起了身,敛起了笑意。方才他离开是去烹调晚膳了,食物就放在了桌上,今天也不出意外是桑桑爱吃的东西。

  “桑桑,来吃饭了。”

  桑桑决心表现得有骨气一点,哼道:“我不饿。”

  装病弱失败了。那么,如果用绝食来威胁,会不会可以拿捏他呢?

  无关紧要大事时,江折容都对她很纵容,当下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将饭菜热着。但半个时辰后,一个时辰后,她依然拒绝进食。江折容终于看出了她真正的意图。

  江折容舀了一碗甜米粥,坐在床边,侧首,温声说:“桑桑,已经很晚了,你这几天为了冲破结界,用了不少妖力,得吃点食物补充。今天的甜米粥,我放了很多红豆。”

  桑桑闻到香味,胃好像更空虚了。但她嘴上仍逞强,翘起下巴,道:“我不饿!”

  江折容没说话,片刻后她听见了他放下碗的声音。看来是放弃了。

  岂料下一瞬,她的下颌就被捏住了,他柔软的唇印了下来。没有弄疼她,动作却是那么地不容抗拒,直接撬开了她的嘴唇。桑桑一瞪眼,气恼地咬,他却好像猜到了她会有这反应,卡住了她的下颌,另一只手牢牢压制着她的手腕。

  甜米粥软糯糯,温热正好能入口,顺着交缠的唇舌,渡到了口中。桑桑强行屏住呼吸抵抗,但上颚的软肉被极富技巧地轻轻一顶,她的气关就不受控制地松了。香味争先恐后地渗入味蕾,饥饿让她情不自禁地一咽喉咙,咕咚地仰头,吞下了所有,面颊瞬间爆红。

  唇分,江折容的下唇也沾了亮晶晶的痕迹,但他没理会,只擦了擦她的嘴角,低头,慢条斯理地舀了一勺粥,似乎打算继续喂她。

  桑桑见势不好,连忙夺过了瓷碗:“我自己吃!自己吃就好!”

  但她并未放弃,第二天化成了原型,故技重施——毕竟,她的原形只有江折容拳头大小,她就不信江折容对着一张毛茸茸的脸,还亲得下嘴!

  结果,江折容并不止一种手段让她吃饭。舌头被他摸到时,桑桑浑身一抖,奓了毛,恶向胆边生,狠狠咬了他一口。尽管出了血,江折容的眉头却皱也不皱,好像没有痛觉。等她吃饱了,才去处理伤口。

  桑桑盯着他的背影,她只是想要江折容知难而退,咬出血了,又有点不安:“你为什么不缩手?”

  “不想你咬伤自己。”江折容头也不回,随口道:“况且也不是第一次了。”

  桑桑一愣,这才想起来,自己第一次和他见面时,好像是咬了他的脸颊一口来泄愤……

  人形绝食会被亲,原形绝食会被摸到舌头,横竖都讨不到好,还折腾到自己,桑桑无奈放弃了这条路子,开始老老实实地吃饭了。

  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如果一直无法和外界接触,不能和江折夜取得联系,就算娄初伯查到了那个坏人的新消息,也可能会耽误最佳的时机。

  尽管生气江折容一意孤行的做法,但是,桑桑还是希望他可以拿回自己的心魂。

  于是,第二天,她就硬着头皮,把江含真的消息说了出来。无奈,这段时间她为了出去,编的谎实在太多了,五花八门,江折容似乎并不信这个说法,不置可否地“唔”了一声。

  桑桑泄了气,又开始想着其它办法了。

  一开始,江折容说过他会给她婚礼,但他说了就像没了这回事似的。这段日子,他也一直没有动真格的意思,也许是想婚礼后才说。

  但是,她发现,每逢自己的抗拒和逃离的意图多几分,江折容的眼神就会有点危险,仿佛被拴着的理智在摇摇欲坠,亲吻也会来得很浓烈。

  于是,桑桑在苦思冥想后,开始试着改变对待江折容的态度。每天都向他讨要一些小东西,譬如衣裙、皂角、想吃的东西,每一次都不重样。

  第一次听到她主动要东西,江折容似乎一愣,眸底浮出了一丝惊喜。

  当天,他就把事儿办好了。

  桑桑心中一动,翌日又开始提要求,要东西。从此,成了惯例。

  有些东西,得去镇子里买,十分麻烦。但江折容从来不嫌麻烦,还耐心细致地一一满足了她。

  仿佛很喜欢她向自己提要求,喜欢这种被需要的感觉。每次看她埋头拆东西,他还会有点儿紧张,低声问:“喜欢吗?”

  若她点头,他就会开心地笑起来。

  桑桑观察到,自己和江折容说话、提要求的次数一多起来——哪怕是一些无理又骄纵的要求,他的情绪就会越显平稳,危险尖锐咄咄逼人的那一面也会如日出后的月亮,隐没在更温暖灿烂的阳光里。

  因为关系的缓和,江折容也不再拘着她在房间里了。桑桑跑出院子,环顾周遭,却失望地发现,周围都是青山绿野,绵延群山。

  她根本就不认识这个地方,而且,院墙上也有结界,她出不去。

  房间里倒是有很多话本,江折容因为下山多了,还带了很多小玩意儿过来。但桑桑为了表现自己被关着的不满,不是时时刻刻都会理睬他,江折容就默默地坐在旁边看着她。

  以前的江折容有很多爱好。既有修仙世家小公子的侠气,也不失书香门第的熏陶,看书,撰写文章,间或也会下棋,绘画。但现在的他好像没有了其它爱好,不笑的时候,显得很冷,经常就看着她发呆——她在睡觉的时候也不走,一呆就是一个下午,就跟看一次少一次似的。

  神经再大条的妖怪,被盯久了也会别扭。

  有一次,桑桑终于忍不住了,瞅着他,问:“你整天待在这里,都不闷的吗?我不和你说话,你不会去看书吗?”

  江折容微怔,就摇头,说:“不会闷。”

  “你在发呆,怎么可能不闷?”

  “我先前有两年时间,几乎天天都望着一扇窗发呆,已经习惯了。”

  桑桑更狐疑了:“为什么你要看着窗户发呆?”

  “……”江折容看着自己的手指,静了片晌,才说:“因为那时身体不好,什么都做不了,只能躺在床上。”

  桑桑一愣。

  几乎是一瞬间,她就明白了江折容在说什么,心脏缩了缩。

  不是吧,她还一直以为江折容的受伤只是突然失去了灵力。原来,根本没那么简单,还有过卧床不起的时候吗?

  桑桑的心不太舒服,忍不住放下了话本,抱着膝,小声说:“我今天心情还不错,勉强可以听一听。”

  江折容定定地看着她:“你真的想听?”

  “想,你快说。”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有两年身体很差,下不了地,一直都在床上养伤。兄长一边照顾我,一边还要养家,不能时常陪着我。”江折容停顿了一下,小声说:“我就经常一个人在房间里,从早躺到晚,唯一的消遣就是看窗户外面的风景。”

  “……”

  “有时是发呆,更多时候是想事情。”江折容垂眼,笑了笑:“想得最多的就是你。”

  桑桑怔怔道:“想我?”

  “嗯。”

  那段经历若摊开来说,其实比现在的说法更伤自尊一点。所以,江折容并没有说得太细致。

  江家出事后,他有两年多的时间都无法下床。不仅是要忍受难言的痛苦,还只能如形销骨立的废人一样,无望地躺在床上,有时候,连便溺亦无法自理,只能等兄长回家后,才帮他清洗。傲气和自尊心,都因此受到了致命的摧折,零落为了泥尘。

  特别难受的时候,他的思绪就会飘离躯壳,离开灰暗的现实,去想那只叫桑桑的小妖怪,想她现在是不是已经和她的妖怪朋友一起,过着她想要的生活。有点懊悔自己当初没有对她说出心意,又有点庆幸,好在没说,好在她走得及时。

  至少,他自身难保时,没有波及到她。也不会让她瞧见自己这么难看的模样。

  痛得要死的时候,还会想,如果咬牙活下去,也许在某一天,会碰见再次下山玩耍的她,说不定她会再一次从天而降,翻墙过来,冒出头,冲他活泼泼地唤一声“小道长快帮我”。

  想着那一幕,心上的阴霾都像被阳光照散了几分,不知道终点的痛苦,也不再那么不可忍受了。

  ……

  桑桑心神战栗,还有点缓不过劲儿来,忽然,感觉到手一暖。

  手被牵住了,密密实实地包裹了起来。

  桑桑的手指蜷了蜷,神差鬼使地,没有抽走自己的手。

  因为大概知道了江折容那段经历,桑桑那天晚上根本没睡着,睁着眼看着床帐,摸着心口,觉得这里酥酥的,有点酸涩,又很难过。简直是五味杂陈。

  她决定了,天亮后,再好好地和江折容说一说他那个坏叔叔的事情。

  孰料,第二天,一个意料之外的转机就到了。

  “什么?你要下山去取……婚婚婚婚婚衣?!”

  桑桑瞠目结舌,五指一松。咬了一口的豆沙包掉了下来,滚到了茶杯边缘。

  这人怎么这样,居然闷声干大事,完全都不跟她提前通气儿的,这就把婚礼的东西都准备好了?!

  江折容仿佛有点羞赧,但还是挺直了腰,点头道:“是。”

  昨天,是桑桑这么久以来第一次主动探寻他以前的事,也是他们时隔许久第一次说了那么多话。这些天来,染就在江折容眸底的阴郁,似乎也被阳光照化了几分。他的心情看起来很不错。

  初夏来临,天空泛着灰,风是湿润的,似乎将有一场大雨来临,下山多有不便,江折容很快就用完了午膳,准备出门,似乎是想快去快回。

  被震懵了的桑桑见状,回过神来,急道:“等一下,你先别去,我有话和你说!”

  “快下雨了。”江折容慢慢站起来,看了一眼窗外的云层,说:“桑桑,我回来再听你说。”

  不等桑桑挽留,江折容就拿起雨伞,匆匆出了门。

  桑桑肩膀一塌,只得待在院子里。江折容走后不久,倾盆大雨“哗”地一下就下起来了,日光失色,电闪雷鸣,天地浑浊昏暗。树叶断枝被刮起,吹到了结界上。

  江折容不是第一次下山了,对他来回要用的时间,桑桑心里有数。但今天,不知道是不是暴雨如注,拖慢了他的速度,比平时的时间还多了半个时辰,也不见他回来。桑桑趴在床上,沐浴着噼啪雨声,上下眼皮慢慢地粘起来了。

  这一觉睡得却不安宁。压着胸口睡觉,就是容易做噩梦,梦境中泛过了许多光怪陆离的画面。朦胧间,桑桑的眉心越蹙越紧,梦中的黑影越逼越近……

  突然,在近处响起了一声陌生的兽鸣“嗷呜”,冰凉的雨珠随着湿润的风,弹到了桑桑的颊上。她惊醒了,一睁眼,就对上了一双棕色的兽瞳,蓦地坐了起来。

  这居然是一只浑身湿透的野狐。

  房间窗户支起了半扇,窗外风雨未停。这狐狸不过是一只寻常动物,本能地感觉到了桑桑是妖怪,见她醒了,还退了一步。瞧它淋得跟落汤鸡一样,大概是来避雨的。

  可是,它又怎么能打破院子外面的结界呢?那可是连她都闯不出去的。

  一个想法猛地袭上了心头,桑桑用力推开门,大步走出去。檐下雨水连珠成线,笼罩在院墙外的结界,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了。

  怎么会这样?

  桑桑惊呆了,立即跑回屋子里,这里不大,她很快转了个遍,江折容还没回来。

  桑桑的气息急促,捏了一道妖诀,试探着走出了门,果然畅通无阻,没有再被阻挠了。

  已经被关了那么久,逃离这里的机会就在眼前,一定要抓住它,找到江折夜再说。

  如果结界破裂是江折容一时疏忽,而他又赶回来了,那就走不了了。

  桑桑冒着雨,匆匆往下山的方向跑了百来米,步伐却慢慢缓了下来。

  她始终觉得有点不对劲。

  江折容这么细心的人,真的会一时疏忽,让重要的结界失效吗?如果,他并不是一时疏忽,而是出了什么意外,无力维持呢?

  桑桑咬了咬下唇,挣扎了片刻,还是转过了身。虽然还是在为江折容关着她的事情而生气,但是……她还是不希望江折容会有事,无法就这么不管不顾地一走了之。先在附近找一找,若找不到,或者远远看见他没事,再悄悄跑掉好了。

  大山草木蓊郁,整个世界都笼罩在一片湿润的水雾里。桑桑御起妖力,四处张望。

  “轰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