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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翻动的时候,这少年微微转醒,睁开了一双湿漉漉的眼眸。他的眼珠竟非乌色,而呈现出了琥珀一样的浅茶色,清透,美丽。

  这个人有西域血统吧?

  少年启唇,目光涣散了片刻,慢慢地定在了她身上,便再也不挪动了:“你……”

  “呃……”桑洱想起了自己还是男装打扮,手还在脱他的衣服,这样做搞不好会引起他不好的回忆,立刻正色解释:“你别担心,哥哥我是大夫,不是什么坏男人。你的伤口发炎了,我正要给你医治呢。”

  少年的湿润的眼睫轻轻一眨,似乎花了不短时间才理解了她的话,声音沙哑虚弱:“多谢……哥哥。”

  “不客气。”

  桑洱解开了他背上那已经泛黄发黑的纱布,看清他的伤口,有点儿不忍卒视,放松了动作,给他处理好伤口。

  正好,桑洱的包袱里有干净的男装,虽然不太合这少年的身体,肩宽太窄,袖子太短,但总比让他穿着那件湿衣服好。

  桑洱搀起了这少年,给他递了一杯热水,才问:“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叫裴渡。”

  “我叫桑洱。我看你年纪好像挺小的,你几岁啦?”

  热水入喉,裴渡的嗓子似乎有些疼,低咳了一声,就报上了出生年月。

  果然,裴渡比自己还小几个月。刚才让他喊了一声哥哥,倒也不冤。

  桑洱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臂,真诚地说:“我比你大,你喊我哥哥就行了。”

  “……哥哥。”

  就在这时,客栈下面,传来了一阵来客的动静。由于夜深了,便显得分外清晰。

  裴渡露出了一丝异色,桑洱见状,决定还是打开天窗说亮话,说:“好了,你不用费尽心思地躲了,其实我已经知道你的身份了。你放心,我救了你,就不会把你供出去的。”

  裴渡的身体微微一僵,声音仿佛也绷成了紧紧的、微颤的弦:“你……你知道?”

  桑洱一脸凝重地盯着他,说:“你是从东街逃出来的小倌吧?背上的伤,也是那边的打手弄的吧?”

  裴渡:“……”

  裴渡呛咳了起来,好半天,才沙着声音,问:“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他这是变相承认了吧?

  桑洱露出了“果然是这样”的表情,认真地说:“你别担心,下面的人应该不是东街的打手,而秦家来巡逻的修士。不管来的是谁,我都不会供你出去的,免得你被抓回那种火坑里。你安心歇着吧。”

  既然已经插手了,就要帮到底,锄奸扶弱,是每一个昭阳宗弟子都应该做的事嘛。

  裴渡苍白着脸,再次感激地道了谢。

  桑洱吹熄了烛火,蹑手蹑脚地走到门边,开了一条缝隙。

  从这儿能听见客栈大堂的声音。果然是秦家的门生,听起来他们只是来例行搜查的而已,掌柜说夜晚没有古怪的人来过,盘问了几句,就走了。

  桑洱放心了,重新点起了烛台。

  因为背上有伤,裴渡只能趴着或是侧躺歇息。

  这是天字第一号房,房间宽敞,但只有一张床。裴渡见状,主动说桑洱愿意收留他,他已经非常感激了,不敢占用床位,睡地上就行,姿态放得很低。

  好在房间里有备用的席子和薄被。桑洱就给他打了个地铺,裴渡的腹部盖着薄被,腿长手长,侧蜷在地上,疲倦地闭上了眼,那卷翘的睫毛投下了一片阴影。

  桑洱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

  她以前也见过带有异域血统的人,但长得这么精致的却很少见。裴渡的长相,净挑了西域和中原两边的优势来长,属实是不得多得的漂亮。

  夜已经深了。

  防人之心不可无,桑洱将包袱丢在了床铺内侧,长剑压在枕下,才和衣躺下。

  纵观自己全身,唯一有可能吸引裴渡的,就只有这个包袱而已。

  至于她本人嘛,倒是没什么好担心的。半夜万一发生了什么,裴渡也不会是她的对手。因为刚才借着把脉的机会,桑洱已经偷偷探了裴渡是否有灵力,答案是一潭死水,那就不足为惧了。

第198章 第七钓

  一夜就这样安然无恙地度过了。

  裴渡还发着低烧, 伤口未愈,又无家可归,桑洱就默许了他住在这里。反正,她也要在泸曲城休整几天, 走的时候, 再顺道送裴渡出城就行了。

  裴渡醒来后,喝了点稀粥。粥上洒了葱花和碎肉末, 他明显是饿了, 吃得有点急, 喉结上下滚动,很快碗就见了底。

  进食后, 他的脸庞浮现出了淡薄的血色, 精神了很多。满足地舔舔唇,小虎牙就在口中若隐若现。

  这一幕莫名让桑洱想到了那一只时不时会来昭阳宗的校场晒晒太阳, 扑扑小鸟, 野里野气的野猫。

  但不可否认的是, 裴渡比那只四处安家、还不亲人的野猫要安分守己多了,一副让他往东就绝不往西的模样。似乎自知寄人篱下, 吃桑洱的喝桑洱的, 来到第三天, 彻底退烧后,裴渡就很主动地问桑洱,自己能为她分担什么了。

  正好,桑洱刚磨好了墨,她的符咒在这一路消耗差不多了, 正准备多写一沓备用。闻言愣了愣:“干活?不用了, 你背上还有伤口呢, 万一扯到了怎么办。”

  裴渡反坐在木椅上,两条长腿岔开了,长长地伸到了桌子底下。因为伤口在疼,臂弯没法横平放在椅背上,便只将手指搭在椅背上,下巴抵着手背,从下方看着她:“可是,多活动活动,才恢复得比较快呀,不是吗?”

  他说话的口吻很特别,带了些撒娇似的、懒洋洋的尾音。

  桑洱觉得也有道理,就点头说:“那好吧。”

  裴渡高兴了起来,跨下椅子,跃跃欲试道:“你是不是要写符咒了,我帮你写呀。”

  “你会写吗?”

  “当然了,我可是识字的。”裴渡不着痕迹地强调了一句,来到她身边:“我照着你前面写的不就好了?”

  桑洱一想也是,就将笔交给了他:“那你先写吧,我去找小二借个厨房熬药。”

  “嗯。”

  桑洱下楼转了一趟回来,推开门,映入眼帘的就是裴渡的背影,为了方便,他是站着写字的。桑洱好奇地走到了他旁边,定睛一瞧,真没想到,裴渡的字迹居然这么端正,比她写的字都工整得多。

  当然,她从小被谢持风管着默写,书法也是不差的。但是,符咒这种东西,本来就不同于追求整洁美观的书信。威力的大小,全看使用者的灵力,和字体的工整与否无关。

  裴渡不管是站姿,握笔、还有笔下的一撇一捺,都仿佛是最严格的夫子教出来的。端着姿态,写得极慢,仿佛还有些紧张,微微抿着唇。

  如果这不是一沓黄符,桑洱搞不好会以为裴渡在进行一场准备已久的考试——展示他的字多好看的考试。

  桑洱看了一会儿,说:“裴渡,你把墨砚移过来吧。”

  裴渡的目光微微一闪,小声问:“是我写得不好吗?”

  桑洱摇头,实事求是地说:“不会啊,你的字很好看。我们一起写,会快一点。”

  裴渡怔了一下,眼眸一下子明亮了起来:“是吗,你觉得我的字好看啊?”

  桑洱点头。

  不就是一句普普通通的夸奖么?为什么裴渡高兴得好像捡到钱一样?

  果然,她下山之后遇到的人,不是有些坏,就是有些怪。

  两人埋头合作着写完了符咒。桑洱感觉到,裴渡对她的态度,明显亲热了不少,也许是已经把她当成一个可靠的大哥了吧。

  果然,从翌日开始,裴渡主动做的事就更多了,几乎包揽了桑洱平日生活的琐事——打扫,擦鞋,叠衣服,吃饭帮她剥蟹壳。每天晚上,还会主动帮她把床铺好,像一个百般讨好夫君的殷勤小媳妇儿,一切事务都打理得井井有条。

  但是这也不奇怪。裴渡在销金窟长大,现在靠她生存,有意讨好她,也很正常。

  在昭阳宗的时候,桑洱就被谢持风照看惯了,在姑苏时亦然。所以,这会儿,面对裴渡的照顾,她毫无心理负担就接受了。

  这一天,到了桑洱平时起床的时辰,屏风内侧却没有动静。

  裴渡打开了一道门缝,将自己刚刚让掌柜放在门口的早点端了起来,轻手轻脚地放倒了桌子上。转头望向床的方向,床上那一团人影,仍是一动不动的。

  今天的早点是泸曲的特产荷花酥,放凉了酥皮就会塌陷出油,不好吃了。裴渡单手叉腰,伸出了一根食指,挠了挠脸颊,站了片刻,还是走进了屏风内侧。

  定睛一看,才发现,床上的人原来是醒着的,卷着被子,身体还侧躺着,朝向外面,一头凌乱的青丝铺在枕上。

  裴渡走了过去,在她跟前蹲下,趴在床边,浅茶色的眸子在昏光内显得分外亮,专注地瞅着她:“哥哥,早点已经送来了,你吃了再继续睡吧。”

  桑洱摇头,发出了一点儿含糊低微的回答:“……我不饿,想再睡一会儿。”

  裴渡微一眯眼,注意到她的脸色今天格外苍白,还一直如虾米似的,蜷缩成一小团,一直按着腹部,玩笑的表情就收起来了:“你肚子疼吗?”

  桑洱:“……”

  昨天,是桑洱月事的第一天。她的体质便是,只要贪嘴吃多了寒凉的东西,那么下次的月事,小腹就一定会坠痛。哪怕是修炼了仙功,也无法彻底改变体质。所以,以前,谢持风总是会管这管那,一个月最多让她吃一次冰品。

  下山后,桑洱彻底成了没大王管的无法无天的猴子,天气这么热,她已经数不清自己一路走来,到底吃了多少冰品了……果然,放纵的报应马上就来了。从半夜开始,小腹深处就开始隐隐作痛,渐而化成了一浪浪的绞痛。

  但男人是不可能来月事的。桑洱勉强道:“没有的事,我就是吃坏肚子了。”

  裴渡捉住了她压在被子上的手,蹙着眉,说:“是因为月事吧,姐姐。我去给你倒杯热水吧。”

  桑洱:“……”

  桑洱的眼睛瞪圆了,差点儿要从被窝里弹起来:“你你你!”

  裴渡起身,端着一杯热水过来。桑洱警惕地坐了起来,这一路走来,都没人识破她的身份,在裴渡这儿,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露出马脚了:“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裴渡也不嫌地上脏,坐在了床边的地板上,懒洋洋地说:“我要是说了,你可不能生气。”

  桑洱为了增强气势,锤了锤枕头,催促道:“快说!”

  “其实我第一天就看出来了。”裴渡单手托着腮,抬头看着她,笑出了小虎牙:“但你好像不想让人知道。所以我就装作没发现,一直喊你做‘哥哥’了。”

  桑洱:“……”

  真没想到裴渡的眼睛这么尖。难道是因为他在销金窟待过,见多了男男女女,才练了这么一双火眼金睛?

  见裴渡一脸的无辜稚气,桑洱皱着脸,恼了一会儿,也就想通了。

  算了,归根结底还是她改装的技艺不够精湛,下次再努力便是。而且也答应了裴渡不会生气的,他们昭阳宗弟子,个个都言而有信。

  喝了热水,舒服了点儿。裴渡见状,机灵地说:“我去把早点端来!”

  桑洱吃了几块荷花酥,因昨夜没睡好,擦了擦嘴,就忍不住打了个呵欠。

  “姐姐,你昨晚没睡好吧?”裴渡瞄到了什么,伸出手,接住了从她嘴角掉下来的酥酥碎末,说:“你再睡一会儿吧,中午我再叫你。”

  桑洱点了点头,就躺回了被窝里。然而腹部依旧有些酸坠感,眉头不知不觉就皱了起来。

  “睡不着吗?我给你哼歌怎么样?”

  桑洱想睁眼,眼睛就被他的手轻轻盖住了。耳边响起了极轻的哼歌声,轻灵动听的旋律,字音却极陌生,不像中原的语言。

  还挺好听。

  睡意渐渐侵袭了神智,桑洱迷迷糊糊地就被这阵歌声哄睡了,这次是真的睡着。

  由于身体不适,桑洱推迟了两天才动身离开泸曲,她打算顺便带裴渡离开这里。虽说他后背的伤还没愈合,但不管去哪里养伤都比留在泸曲好。她走后,可就没人罩着他了。

  但临走的时候,裴渡却提出想和她结伴上路,先是垂着眼,有些可怜地说自己一个人还是会害怕。接着,又变着花样地撒娇,说有他陪着,路途绝不会无聊,他也绝不会给她惹麻烦的。

  桑洱不禁心软了。这就是所谓的惊弓之鸟了吧。也是,他这么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小倌,万一又被垂涎他美色的坏人盯上了,绝对连跑都跑不掉。

  于是桑洱同意了:“那好吧,我带你去法器拍卖会。”

  裴渡瞬间笑了起来,甜甜地说:“谢谢姐姐。”

  只是在离开前还需要做些准备。裴渡额头的黥字不仅惹眼,还是一个很容易让人记住的特征。得想办法遮住才行。

  正好,桑洱从尉迟兰廷那儿拿到了不少漂亮的玉石装饰,她左挑右挑,忽然看见了一块合心意的,拎了起来,捣鼓了一会儿。

  后方,房门打开了。裴渡活泼明快的声音传来:“姐姐,我回来了,马车已经备好了,我们现在走吧。”

  “来得正好,你快过来。”

  裴渡不明所以,走过去一看,便是微微一僵。

  桑洱的手心放着一块扁扁的圆玉,穿过了一条红绳,她晃了晃手,说:“裴渡,你挡一挡额头上的黥字吧,免得找你的人因为这个特征而认出你来。我这儿没有额饰,你先用着这个吧。”

  明明只是一个无足挂齿的礼物,但不知为何,裴渡的表情却变得有点奇怪,眼眶仿佛红了几分,凝满了悲伤,半晌,他才接了过来,将玉石捏在手心,仿佛那是什么失而复得的宝物:“嗯……我知道了。”

  虽然没有证据,但桑洱相信,裴渡以前肯定是没有收过礼物,才会这么激动。

  白天的泸曲,一片祥和。他们的马车在街上和秦家一行门生擦肩而过,在城门处,被简单检查了一下,就能出去了。

  桑洱回过头,看着远去的城门轮廓。她听说,秦家迄今还没有捉到刺客。看来,正如那个小二所说的,真正的刺客早就跑出十万八千里远了。

  过了几天,桑洱就将泸曲和秦家抛到了脑后,带着裴渡,抵达了传说中的法器拍卖会。

  这场盛会是在一座山中张开结界举办的,前来参与的修士非常多。桑洱看什么都很新鲜,走得稍快,裴渡略慢了她半个身位,嘴里懒洋洋地叼着一根糖。

  走着走着,桑洱就发现,有好些个年轻的修士,本来表情还挺正常的,但当目光落在她这边,稍稍一定,就很快避开了视线接触,脸色微微煞白,扭头就走了。

  桑洱:“?”

  奇怪,她这几天,是教训过两三个来找事儿的小流氓。难道她的威名都已经传得那么广了吗?可她这不是在做好事嘛,怎么觉得大家见到她,就跟见了阎王爷差不多?

  大家在怕什么?

  桑洱有些迷茫,嘀咕了一声,回头看了看裴渡。

  裴渡将糖从嘴里拿出来,眨巴着眼,一脸无害:“怎么了,姐姐?”

  “没什么。”也许是自己多心了吧,桑洱摸了摸后脑勺,说:“人太多了,你记得跟紧。”

  “知道了。”

第199章 第八钓

  走着走着, 两人来到了一片空地上。涌涌的人潮,在四面八方围着一块擂台,不时有剑光冲上天, 热火朝天的人群中,也随之发出了喝彩声。

  桑洱踮了踮脚尖,奇道:“怎么这么多人?我们也进去看看吧。”

  裴渡随手扔掉了已经被他咬得坑坑洼洼的糖棍儿, 笑道:“好啊。”

  擂台下的观众,里三层, 外三层, 密密麻麻。想钻出一条道,谈何容易。而且,当中绝大多数, 还都是身材高大的男修。天气这么热, 再怎么焚香熏衣, 也根绝不了身上的汗味儿。

  桑洱:“……”

  桑洱觉得自己成了被几十座五指山轮番挤压的猴子,一边皱起脸往前走, 一边还得护着裴渡。

  好不容易, 挤到靠前的位置,离擂台还有十米左右,就再也无法前进了,前方还都是几排魁梧的修士。桑洱还不到他们的肩膀高,视线被挡了个结结实实。踮起脚尖, 也只看得到一点儿,不禁有些郁闷。

  唉, 也是, 离擂台越近, 位置就越好。先来的人不愿意让后来的过去也很正常。真羡慕长得高的人, 比如裴渡,他就没有被挡住的烦恼……咦,慢着,裴渡呢?

  跟在后面的裴渡,不知何时消失了。桑洱一愣,连忙看向四周,忽然,腿上被什么东西环住了,紧接着,她整个身体便从人群中拔高了。

  桑洱一惊,低头,才发现裴渡让她坐在他的肩上了,还圈住了她的腿。

  感受到了四面八方惊异的目光,桑洱的脸一下子就红了——只有小孩子被大人举高高的。哪有这么大个人了,还坐别人肩膀上的?

  这也太难为情了。她才不要。桑洱臊着耳根,捏住裴渡的脸颊,指尖用力,掐得变了形:“快放我下来,我不要坐在这里!别人都在看我们呢。”

  “就要。”裴渡抬头,挑了挑眉:“管别人怎么看我们。”

  人群出现了轻微的位置挪动,桑洱感觉重心不稳,连忙抱住了裴渡的头,气鼓鼓道:“你背上还有伤,别胡闹。”

  “好着呢,只要你别乱动。”裴渡余光瞥见了什么,拍了拍她的小腿,道:“姐姐你快看,有人上台了。”

  不得不说,坐在裴渡的肩上,视野一下子就开阔了很多,微风拂来,仿佛一瞬间,就从闷热的五指山升到了云端。原来,擂台的主人在兜售一只雪豹灵宠。那银白的毛发、矫健优美、威风凛凛的身形,一看就不是凡物,惹来了许多修士的竞价。

  强大的灵宠,只会认让它心服口服的主人。这灵宠的原主人显然也很宝贝它,所以用了擂台比武的方式,来挑选合适的买主。

  天南地北的修士,在擂台上各显神通,精彩得让人移不开眼。桑洱的注意力很快就转移到了台上,心神随着战况的高低起伏而颠荡,将难为情的感觉都抛到脑后了。

  一个时辰后,灵宠找到了合适的主人。人群渐渐散去。桑洱回过神来,才意识到,裴渡居然一声不吭就让她坐了那么久肩膀。他却似乎不太介意,放她下来后,还笑吟吟地问她看得开不开心。

  “开心是开心,但是……”桑洱担忧道:“你的肩膀不疼吗?背上的伤口呢?”

  裴渡无所谓地活动了一下肩膀:“没事。”

  桑洱一眨眼:“哦,那就好。”

  真是人不可貌相。

  没想到,裴渡的力气还挺大的。难道是以前在销金窟干体力活干多了吗?

  拍卖会每日都会有不同的物品出场,有人会提前将名录和起拍价格写在石碑上。两人去看了看。桑洱身为丹修,最感兴趣的就是明天会出现的一个炼丹的鼎炉,据说那是用九冥魔境的魔物的骨头雕成的。但是,后面那个起拍价格吓了她一跳。

  除此以外,还有不少很有趣的小玩意儿。看来明天有得逛了。

  太阳偏过中天,也是时候找客栈投宿了。

  然而,这附近的几家客栈,都已经没有空房了。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一家环境还过得去的客栈,还有一间空余的房间。裴渡主动提出去后院安顿马匹,跟着小二走了。

  桑洱在柜台处交了钱,看着伙计进了内间去找钥匙,就摘下帷帽,扇了扇风,小脸热得泛起微粉。

  谁知道,才过了一会儿,掌柜就走了出来,将刚才的钱推回给了她,赔着笑脸:“客官,真不好意思,小店已经没有房间了。还请客官另寻一处投宿吧。”

  桑洱疑道:“可是刚才的伙计跟我说还有一个房间的啊。”

  掌柜干笑了几声:“是我们的人弄错了,确实是没有房间了。”

  桑洱皱了皱眉头。

  哼,她又不是傻子,天底下哪有这么巧合的事。刚才还信誓旦旦说有空房间,现在又改口不认,八成是因为空房间被另一伙更有钱有势的修士霸占了。

  只是,掌柜非要咬死这点的话,也没办法,还是另找地方吧。

  就在这时,一块精致的乌木牌“啪”地被抛到了光滑的台面上,吓了两人一跳。

  “姐姐,马已经吃上草了,到时候凭这块木牌去牵马就行。”裴渡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走过来的,侧身倚在柜台边上,手肘搭着柜面,笑盈盈地问:“房间还没好吗?”

  桑洱有点郁闷,摇头:“没了,掌柜说没房间了。”

  她说话时,眼睛是看着裴渡的,并没有注意到,从裴渡走进来的那一刻起,掌柜就忍不住咽了咽唾沫,额上也冒出了焦虑的虚汗。

  “没了?”裴渡转向掌柜,懒洋洋地说:“但刚才的伙计不是这样说的呀,是不是哪儿搞错了?”

  掌柜脸上的肉微微颤抖了下,如被毒蛇逼近,不敢与之对视,盯着桌子:“对,可能是弄错了……我得再去看看……”

  裴渡勾住了乌木牌的须须,把玩了一下,忽然松了手,木牌又在桌子上“砰”地撞了一下,不轻也不重。掌柜的冷汗却刷地下来了:“对,一定是弄错了!”

  “那就最好了。”裴渡伸出一根手指,将钱袋往掌柜的方向推了推,亲亲热热地说:“那你还不快点进去准备一下?”

  看见掌柜的态度在瞬息之间来了个急转弯,急匆匆收钱跑了,桑洱有点儿懵了。还没想通是怎么回事,裴渡便支着下颌,笑道:“我看,这个人本来就欺硬怕软,刚才只是想看看我们答不答应让出房间而已。我们态度强硬一些,他就没辙了。”

  桑洱觉得他说得有道理。

  房间很快就收拾出来了。格局很好,面积宽敞,窗户向南而开,可以看见下方的花园。一点儿都不像是被人挑剩的房间。晚膳也是小二送上来的。吃完晚膳,桑洱揉了揉肩,觉得有点儿酸。

  裴渡见状,机灵地问:“姐姐,你肩膀酸吗?我给你按一按吧。”

  “不用了吧,我去泡个热水澡就好了。”

  “又不是什么大事,按完了再去沐浴也不迟。”裴渡撒娇地推着桑洱,让她坐在美人榻上,自己则站到了她的身后,挽起袖子,兴致勃勃道:“我让你试一试我的手艺。”

  裴渡似乎精通穴道,揉捏的力气又恰到好处,还挺舒服的,桑洱也就瘫着任由他伺候了,并好奇地为他按摩的手艺是不是在泸曲学的。

  其实她想问是不是在销金窟里学的,但太直接了也不是好事。

  “我以前其实也不会做这个的。”裴渡的声音有点沉:“不过,后来有个人很喜欢被这样伺候。我不想她找别人,就去学了。”

  “原来如此。”

  桑洱明白了。

  裴渡说的,就是他以前的客人吧?

  果然,哪一行都竞争激烈。小倌也不好当,为了生存,也得学着如何讨好客人。

  裴渡殷勤地说:“姐姐,你累了的话,可以闭目养神一会儿。等小二送热水上来了,我再叫你。”

  桑洱也不客气,就舒舒服服地闭上了眼,筋骨逐寸放松,神智也慢慢迷糊了,半睡不醒之时,忽然听见了房间的大门,被猛地推开了,重重地撞在墙上,也把飘飘欲仙的桑洱惊醒了。

  这、这家店的小二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居然敢这样开门?

  桑洱猛地坐了起来,定睛看去,便看见一张冷冰冰的美人脸,眸子如月射寒江,冷冷地打了过来。

  桑洱:“……”

  她的气焰没来得及膨胀,就瞬间蔫下去了。

  谢持风?

  他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裴渡也停下了手部的动作,微一眯眼,却没有动。隔着几米,看着闯入者。

  火药的味道无声地充斥在房间的空气里,桑洱头皮微麻,她也说不清是为什么,但此时的心虚,比起偷偷吃冰品还让谢持风抓个正着的时候,更强烈一百倍!

  谢持风冷冷地剜了裴渡一眼,就转向了她:“桑洱,跟我走。”

  桑洱正要站起来,手腕就被拉住了:“姐姐,你还没舒服够呢。这人是谁啊,也太不善解人意了……”

  话还没说完,一道澄莹冰冷的剑气就迎面袭来。桑洱一愣,因为谢持风居然一言不发就出了杀手。

  这怎么行!裴渡毫无修为,不被月落剑斩成两段,都算他的骨头硬了!

  桑洱一瞪眼,连忙阻拦:“别!”

  空气中激起了一簇明亮的火花,月落剑的剑刃被什么东西重重地挡住了。那是一把玄色泛紫的折扇,就握在了裴渡手中。

  可以挡住一把赋予了灵力的仙剑,足见这绝不是普通的扇子。扇后露出了裴渡的半张面容。

  扇子在修仙界是极罕见的武器。但谢持风对于裴渡拿出了一把扇子,却好像一点都不惊讶。

  桑洱:“???”

  这还是她认识的那个柔弱无助的小倌吗?裴渡他居然是有灵力的?

  就在她呆住了的这一会儿功夫,两人已经大打出手,每一招都好像要致对方于死地。

  谢持风的剑法,桑洱很熟悉,她的都是谢持风手把手教的。而裴渡,则招招都阴狠刁钻,灵活如惊鸿之迹。这带着蛮横凶气的路数,不像是正道修士,更像是……魔修。

  两人所过之处,皆如风暴过境,打到哪里就毁到哪里。很快就吵醒了这附近的人,但修士斗法,尤其是高手斗法,旁人贸然靠过来看热闹的,恐怕只会被殃及池鱼。

  最终还是谢持风略胜一筹。等房间毁得差不多了,裴渡的面上掠过了一丝不甘心,看了桑洱一眼,就灵活地破窗,翻了出去。谢持风追到了窗边,裴渡早已消失在了无边的夜色里。

  他似乎也没有去追的意思,将月落归鞘了,微微平复气息,皱眉盯着桑洱。

  桑洱:“……”

  就在这时,摇摇欲坠的门外,传来了掌柜战战兢兢的声音:“二位……二位打完了吗?”

  谢持风有的是钱,赔了客栈的损失后,就拎走了桑洱,带她去了另一间客栈。

  一进门,桑洱就认怂了:“我错了!”

  谢持风板着脸:“错哪了?”

  “……”桑洱想了想,试探着说:“我不应该不锁门就让裴渡按肩,让别人看到昭阳宗弟子贪图享乐的样子?”

  谢持风的眼中本来就酝酿着阴云,听了她的话,脸色更是一黑。

  说错了吗?

  桑洱一缩脖子,举手发誓:“我知道了!我不应该不告诉你,就跑那么远来玩。下次出来之前,我一定会提前和你说的。”

  下次怎么样就下次再说。先哄着谢持风,过了这一关才是最重要的。

  谢持风皱眉,凝视着一脸忐忑稚气的桑洱好一会儿。似乎有点儿没辙,微微一叹。

  桑洱眼睛一亮,打蛇随棍上,凑上去,嬉皮笑脸道:“你不生气了吗?”

  “我没生气。”谢持风别开了脸,声音硬邦邦的。

  桑洱“哦”了一声,心里想的却是——信你才怪,哼,连摸了你几下肩膀都要生气的小气鬼。

  “如果我不来找你的话,你打算什么时候才回昭阳宗?”

  桑洱老实地说:“我没想好,但是,至少等法器拍卖会结束后吧。”

  谢持风沉默了,慢慢地垂下眼,烛火映着他那通透的白玉的脸颊:“……这么长时间不见面,你一点都不会想我吗?”

  第一次听见谢持风说这种话,他的模样,似乎也有点儿委屈。桑洱眨巴了下眼睛,心尖像被捏了一下,顿时有点儿愧疚了。

  唉,身为青梅竹马,谢持风总是记挂着她。和他对比,自己是不是有点没心没肺了?

  这样可不行。

  桑洱便蹲在他前面,睁大眼睛,真诚地安抚道:“想想想!我也想你的。”

  谢持风听了她的话,似乎开心了点儿,拉过她的手,让她坐在自己身边,正色道:“我知道你不喜欢待在山上,我不是要一辈子拘着你。若下次还想下山玩,直接告诉我,我会带你去的。”

  “真的吗?”

  “嗯。”

  看他的态度有所缓和,桑洱发出了一连串在她心底盘桓了半个晚上的提问:“那你刚才为什么要和裴渡打架啊?我还以为他是普通人呢,你是不是出手前就知道他有灵力了?你怎么知道的?你认识他吗?”

  谢持风的笑意收起来了,告诉她裴渡不是好人,而是一个臭名昭著的人,还是杀了董邵离的凶手。

  臭名昭著?这是说一个人坏得人尽皆知吧?

  但裴渡好像也没有到人尽皆知的地步呀。至少她不认识他。而且,这一路上,裴渡对她还算挺好的……

  不对!裴渡明明就故意骗了她一路!

  桑洱一噘嘴,懊恼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