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渍梅子的滋味,正如她微凉的手指碰到他嘴唇的感觉。

她的头发长及脚踝,瀑布般流泻下来,闪着如珠如玉的光泽。美尚在其次,最爱的是她明朗性情,与她并坐,听她言语,他惟愿光阴永远停驻在这一刻。

夜来喜欢洁净的感觉,笑微微地,[哥哥,现在换我给你洗了。]

[明天吧,你头发湿着呢。]

聊着聊着,她竟然伏在他胸口睡着。对他的全心信赖以及重伤时的亲密相处,让她在他面前根本就失去了男女之防的概念。对于嘉树,却是一场甜蜜的煎熬。世间有谁能如柳下惠,抱着魂牵梦萦的心上人却能坐怀不乱呢?

湿发睡觉会患头风,他运起[薰风]之功,手掌过处,水气顿干却不会伤及她头发。安顿好她,他回自己房里睡觉。暗夜里,掌心中那一缕香气萦回入梦,天明犹存。

3

嘉树抽掉上船用的板子。[跳过来吧,观音奴。]

夜来看着摇荡的绿波,阳光在波间闪烁,让她头晕目眩。[不,哥哥,我不跳。]北地长大的女子,对水有莫名的恐惧。

他朝她微笑,明亮的笑容让她安心,并且超越恐惧。她想:[我现在已经有一些些内力了。就算跳不过去,哥哥也会接着我。]于是闭上眼睛奋力一跳,自觉动作笨拙可笑,却不知船上的他已经失神。紫衣翩翩,罗带飘飘,正好跌在他怀中。他掌住她的腰,轻轻一旋,消解了她跌过来的冲力。

彼时正是秋天,烟波深处的白苹开着细细的素白花朵,近水的蓼花红色鲜明。花气清婉,中人欲醉,他拥着她而忘却身外。本就是睥睨世俗的男子,又怎会在意旁人目光。渡口有远行的人,有送别的人,纷纷侧目而视。

她两只手吊着他肩膀,眉开眼笑。[哥哥,我真的跳过来了,那么以后也会像你一样飞起来啰。]

[当然,你这么聪明,比我小时候聪明多了。]

[不对,是因为哥哥教得好。]

他牵着她的手走进船舱,不敢再瞧她天真无邪的笑模样。为她动情发狂,她却毫无所觉,他只能一再克制,一再忍耐。

船家奉上花茶,她啜了一口,皱眉道:[哥哥,还是用咱们自己带的茶好了。]

他的心思不在茶上。[观音奴的颖悟超过我想像,如果现在替你打通任督二脉,进步更将不可限量。]

[哥哥要我坐享其成呀。]

他扣住她的脉门。[你不是很想飞起来吗?]

[可是……]她还在抗议,排山倒海的力量已自脉门涌入,挟着她自己的力量,冲向任督二脉。两人的内功本是一种,而且他也在方才的一跳中试出了她异于常人的禀赋,承受得起这种冲击。

一个时辰后,他打通了她的任督二脉。通关的一瞬间,她晕了过去。他分开她湿成一绺绺的黑发,颤抖的手指抚过她绯红面颊。少女汗透重衣,体香更甚于平时,他神魂飘荡,意志沦陷,终于忍不住俯下身,吮去她发际微咸的汗珠,吻住她半启的樱唇。

她齿间还留着花茶的味道,唇舌更香滑甘美到不可想象。他所有的爱都倾注到了唇上,一吻再吻,辗转吸吮,直到她发出不自觉的呻吟。柔婉的低吟让他越发迷乱,咬住她耳垂,解开她胸衣,他的双手滑过她圆润的颈和肩,捉住她柔嫩的乳房,他的每一滴血都开始沸腾。

他感到它们比半年前大了很多,盈满他的手掌。揉弄着这越来越热的鸽子,只觉它们怯怯地像要飞起,像要突破他的掌握,他禁不住用力握住。她在睡梦中感到痛楚,低声呼唤哥哥,唤回了他残余的一点理智。

他的小女孩,当他哥哥一样,如果执意进入,结局可想而知。他替她穿衣,汗水滴到她皮肤上。粉蝶般脆弱的肌肤,却藏着丰盈的诱惑。身体迷人,面容却婴孩般纯净。遇到这样的她,尽管他觉得自己已经守候了十个世纪那么久,却还是得守下去。

他躺在她身边,用手解决了岩浆般喷涌而出的热望。他本不喜欢自慰,因为不是符合自然之道的宣泄。只是,他爱她的身体,也爱她的心,无法为了这样而舍弃那样。

船家的老婆婆把舱门开了一线,又轻轻合上,悄声道:[两个人都睡着了。]

掌舵的老头子咧嘴一笑,[我说么,这两人从头到脚都不像兄妹,准是一对私奔的小情人。]

老婆婆哼了一声,[那年轻人看起来霸道得很,最后还是没动小姑娘。不像你,先把人骗到了再说。]她想起了年轻时的情事,禁不住嘴角含笑。

老头子笑得很得意,[要不是这样,你早就成阿七的老婆了。]

4

夜来看着沉睡的嘉树,发现他是这样好看的男子。不是因为他令阳光失色的深褐肌肤,不是因为他挺直的鼻梁,也不是因为他薄而坚定的唇,在他被北地风沙磨砺出的每一道硬朗线条里都藏着为她熟悉、令她心折的温柔。

他的睫毛像他的头发一样微带卷曲,她好奇地伸手碰了碰。这轻轻一碰惊醒了他。她本来枕着他手臂的,赶紧坐起来,把手藏到身后。

[观音奴,你在做什么?]

[呃,]她不知道怎样解释自己的唐突,[哥哥睡觉的样子好像个孩子,不是,我是觉得哥哥的睫毛长得有点奇怪嘞,我想,如果剪掉的话……简直就跟小兔子一样可爱。]一颗心怦怦乱跳,越解释越不成话。

他吸了口气,暗想自己是否应该检讨一下对她的态度。半是生气半开玩笑地逼近她,握住她手腕。[什么叫跟小兔子一样可爱?]重复这可笑的评语时,怒气还是不自禁地涌了上来。

他本是压迫感极重的男子,生气时尤甚。夜来不敢看他,窘得快哭出来了,想要挣脱却又不能。[哥哥,你弄疼我了。]

她被吻得娇艳欲滴的唇上还留着一丝血痕,是他方才情不自禁时咬破的。她懊恼地咬着嘴,让他又升起了那炽热的冲动。他突然松开她,大步走出船舱。船正经过一片芦苇荡,金红色的夕阳照着雪白的芦花,交织着水光,颜色浓艳得叫人窒息。他闭上眼睛,随湖面的风一起吐纳调息。

夜来默默地坐在船的另一头。嘉树走到她身畔,心中已经宁定。她不瞧他,嘴里念念有词:[哥哥,虽然你有点小气,虽然我一点错都没有,但我向你赔不是啦。你这样随便发脾气,人家心里难受死了。]很委屈地,眼泪吧嗒吧嗒掉下来。

[我没生你的气,真的。第一次听到有人这么形容我,感觉有点奇怪罢了。]

她发现小气的人好像是自己,有点不好意思。[塞上游侠儿,横刀白云天,我心目中的哥哥是这个样子。小兔子什么的,是我信口胡说。]

老婆婆忍不住笑出声音来,老头子瞄她一眼,她赶紧掩住嘴。

嘉树生平第一次在人前发窘。[观音奴!]

她压低声音,[有什么关系,我本来就这样想的,当然要说出来。哎,哥,你把你的力量分给我,自己怎么办呢?我还是还你好了,我一定得还你。]

她的担心令他开心。[我只是帮你打通穴道而已,力量不会因此减少。这么说吧,只要生命不息,内力就会源源不断地生长。]

她安心了,悄悄道:[等到晚上船家大娘睡着了,我要试着飞一下,我觉得自己的身体好像羽毛一样轻。]她摆出一个胡旋舞的姿势,衣衫飘举,夕照染上她浅紫衣裾,恍若水仙。

5

夜来站在船舷上,跃跃欲试又有些胆怯地看着嘉树。

[你都把要诀倒背如流了,还担心什么?]

[说是一回事,做又是一回事,总之我就是不敢。]

[第一次我陪着你,别害怕。]他掌住她。

她凝神聚气,轻轻跃出去,落在一丈外的蓼花汀上。回头看时,他却不在身侧,仍在原处。这一惊非同小可,气一岔,脚一滑,眼见得就要跌进水里,嘉树掠过去挽住她。

拖着他袖子,夜来余悸未消地嗔道:[哥哥把我吓死了。]

他拍着她背心,安抚道:[现在不是好好的么?说真的,你也吓了我一跳。]

他陪着她做短距离的飞行,甚至将她带到了水面上。八月十四的月亮倒映在波心,水天澄明如琉璃世界,夜来只觉天旋地转,口齿不清地道:[哥哥,我们是在浮萍上。]

[观音奴这么怕水吗?]他安慰道:[你若是用功一点,或许只要五年时间就可以在水上自由来去了。]

她把脸埋到他衣服里。[哥哥,我要回岸上去,我……]

[好了,你可以睁开眼睛了。]

她哀怨地看着他,眼中泪光闪烁。[哥哥,我要死了。]

他吓了一跳。[你胡说什么?]

她扮个鬼脸。[只许你吓我,不许我吓你吗?我是说,我开心死了。唉,还是脚踏实地的感觉比较好。]

[以后别说这种话了。]他轻轻擦掉她眼泪,[刚刚被吓到了?]

她兀自嘴硬,[不是被你吓哭,是为了吓你才哭。哥——]

[嗯。]

[你对我太好了,以后不要对我这么好。]

[怎么?]

她靠着他,因为快乐到了极至,反而悲伤起来。[因为我会依赖你,我会患得患失,老想着有一天你不这样对我了,自己该怎么办?真不喜欢这样。夜来愿意像蓼花一样,自己开,自己谢,一个人自由自在,不被人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