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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桑波底见这事越闹越僵,真不知该如何收场。他冷冷一笑,轻声道:“罗婆娑那,你也对他们说,吾等有急切之事要向这位莎琳娜姑娘相询,绝无恶意,不会对她不利。”

  罗婆娑那点了点头,走上前道:“桑波底尊者有言……”那些围观之人虽然大多对桑波底颇为不满,但听得这天竺少年的话,却也全都惊得呆了。罗婆娑那年纪比赤奋若还小些,声音清亮,竟然也是先以华语说了,再以天竺语复述,与赤奋若一般无二,说到最后,有几个人页喝起彩来。

  赤奋若也吃了一惊,心道:“我自觉各处方言,无一不晓,又学了许多国的言语,没想到这天竺少年竟不弱于我。”他极是好胜,样样都要出人头地,觉得被那天竺少年压了一头,心里甚是不痛快,厉声道:“做生意亦无强买强卖之理。尊者不是等闲之辈,难道连此理也不知么?赤奋若不才,尊者若定要带走莎琳娜姑娘,还请从我身上踏过去!”

  这话已是在挑战了。罗婆娑那皱了皱眉,道:“赤奋若先生,以这种之尊,岂有以虚言欺人之理?我等绝不会伤害莎琳娜小姐,但赤奋若先生仍要胡搅蛮缠,请不要怪我等失利。”

  赤奋若心性高傲,何况在莎琳娜跟前一显英雄气概。他原本就甚是讨厌罗婆娑那,何况罗婆娑那的话已是威胁,他仰天一笑,朗声道:“赤奋若生于天地间二十六年,一事无成,去从来不知畏难避险。尊者要仗势欺,在下就是看不过去。”他伸手将左袖捋起,露出小臂上套着的一个皮套来。张仲熊心头一沉,低声道:“赤奋若,别胡闹。”

  他知道赤奋若年轻气盛从来也没有什么铁肩担道义,一心要行侠仗义的习惯,定然是因为好胜心太强,觉得面子上下不去。他不想得罪了阿米斯瓦和桑波底,便摆出长辈的样子来喝止他。哪知赤奋若确高声道:“张公,长者有命,原来不敢有违。但此事我实在看不下去,请张公不要勉强我,福祸皆由我一人担当。”

  桑波底见赤奋若小臂上的那皮套上插着五把明晃晃的小刀,脸色也是一沉。那五把小刀自是赤奋若的拿手兵器了。他听罗婆娑那译了赤奋若的话,点点头道:“赤奋若先生,既然你要一人担当,那就再好不过,我不会为难张公的。罗婆娑那,你向张公说一声,便说桑波底迫于无奈,要对不住他了。”

  罗婆娑那见桑波底眼中已有杀气,心中一喜,脸上却仍然诚惶诚恐地道:“是。”当即把这话对张仲熊说了。张仲熊见他们已经说僵,再无转圜余地,一张圆圆的大脸上尽是冷汗,道:“赤奋若……”

  他还没说出什么话,桑波底双手忽地在身前画了个圈。在他面前,竟然凭空出现了一团烈火,那些围观之人本来见有热闹可看,正在起哄,有些还想给赤奋若打打气,见桑波底如此神通,不约而同闭上了嘴,一瞬间升龙号周围变得鸦雀无声。赤奋若听着周围人起哄一多半是给自己喝彩,正在得意,哪知道桑波底出手如此之快,原来还在做筋做骨地摆架子,没想到两道长长火蛇已直扑面门,一股热浪直冲过来,竟有无坚不摧之势。他吃了一惊,心道:“糟糕!”闪页闪不及了,他一咬牙,双手一错,护住面门。只听“砰”的一声,他的身体如一块石头般直飞向升龙号。

  船在海中航行甚久,木板已变得甚是坚硬。赤奋若脑袋正撞向船帮,若是撞个正着,纵不脑浆崩裂,也是七荤八素。但眼看就要撞着了,赤奋若在空中忽地一转身,人已横了过来,让过了脑袋,但后背仍是重重在船帮上一撞。这一下撞得不轻,赤奋若只觉五脏六腑都似要翻过来了。他手在船身上一按,趁势落下地来,却仍是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在地,却觉有人扶了他一把,这才站稳,却是张仲熊出手,张仲熊终是洗心岛的首要人物,虽然从没和人动过手,本领也不见得高明,但这般一扶,赤奋若不至于坐倒在地。他勉强调匀内息,心中极是震惊,忖道:“这桑波底好厉害!”

  桑波底双手又是一翻,那两条长长的火蛇转瞬就如活物般疾收回去。他突然以这安底罗双火蛇将赤奋若击飞,虽然下的不是杀手,但他本以为这一下至少能将赤奋若击晕过去,没想到赤奋若居然硬挡一下,落地后也不见有什么异样,他心中亦是吃了一惊,忖道:“这些唐人果然了得,婆摩罗耶伤在那个无心的唐人手上,说不定并不是中了暗算。”

  他对赤奋若不无忌惮,也知道升龙号是俱蓝忘得贵客,不能太过无礼。只是想到方才这阿米塔瓦走得慢吞吞的,心头就更是恼怒。若是阿米塔瓦来报信报得早一些,定然就能截住无心了,事态不至于到这种地步。他越想越怒,喝道:“罗婆娑那,请张公让开吧。”

  张仲熊也知道赤奋若的本领远在自己之上,可仅仅一个照面就被击飞。如果桑波底真想硬来,有谁能挡得住他?显然桑波底也留了些情面。他满头都是汗,向赤奋若作揖道:“赤奋若,你就看在老朽面上,别和尊者做戏了。你要有个三长两短,我如何向大哥交代。”

  赤奋若一张脸又青又红,却不说话。先前他夸下海口,只觉这些天竺人不知中原术剑的妙用,自己只消一显本事,定然让他们知难而退,莎琳娜姑娘得救之下,也定然会对自己大有好感,再献些殷勤,不难将她带回哀牢山去。可是真个一动手,仅仅一招自己就大出洋相,他虽然好胜,却不是不识时务之人。可看着一边的莎琳娜,自己大话也说出了,现在示弱,这脸实在丢到了家,怎么都说不出口。正在犹豫,罗婆娑那上前道:“赤奋若先生,尊者说阁下本领非凡,亦是一条好汉,尊者对阁下极是佩服。尊者只是请莎琳娜小姐前去做客,绝无恶意,还请阁下不要误会。”

  桑波底的话赤奋若听得懂,哪有佩服之意,但罗婆娑那这话显然是给自己留面子。他正在迟疑,张仲熊笑道:“正是正是,尊者有道高僧,只是误会罢了。赤奋若,我们走吧。”其实桑波底并非僧人,不过他须发眉毛皆无,张仲熊也就当他是和尚了。他生怕赤奋若还要节外生枝,拖着赤奋若走到一边。赤奋若此时已经豪气皆消,半推半就地跟着张仲熊走开。只是看到莎琳娜神情凄婉,他心如刀绞,可是心惊之下,再出头确也不敢了。

  罗婆娑那走到莎琳娜跟前,行了一礼道:“莎琳娜小姐,请不要担心,尊者只是想请无心先生商量,请随我来吧。”

  莎琳娜也不知无心到底怎么得罪了这些天竺人,他看了看桑波底,道:“你们怎会知道我们的名字?”

  罗婆娑那微微一笑,道:“莎琳娜小姐随我来便知端的,请跟我来吧。”

  莎琳娜咬了咬牙,正待说什么,围观的看客们又是一阵乱,却见一个人影冲天而起,从那些人头顶直飞过来。看客围得太多,里三层外三层挤得水泄不通,这人定是挤不进来,情急之下竟然踩着人的肩头飞跃进来。这门龙虎山嫡步虚的轻身功夫极是了得,周围那些列国之人哪里见过这等中华武功,登时齐齐喝彩,连被踩了一脚的那人也不以为忤,反觉面上有光。那人一落到圈中,便抢到莎琳娜跟前,一把抓住莎琳娜的手道:“莎姑娘,你不要紧吧?我来晚了,吓着你了。”

  那人正是无心。只是赶得极了,此时有些上气不接下气。

  六、天罗地网

  一只海鸥箭一般从天空中直冲下来,掠过水面,抓起了一条鱼,又极快地飞去,海面上只留下一点白色水花,转瞬便已消失。

  叹了从舷窗里看着看着海鸥,莎琳娜忽然幽幽地叹了口气。在码头上那些莫名其妙的天竺人要将自己带走,她正在担心之时,无心突然出现,才让她放下心来。本来以为有可能又会大打出手,没想到那些天竺人见了无心,倒是客客气气地请他上来一艘早已停在岸边的船上。虽然客气,但一上船,便被关在舱里不能出去,等如软禁。只是软禁归软禁,桌上却放了不少时鲜水果,无心坐在桌边大口小口地啃着那些大多叫不上名字的果子。她低声道:“无心,你方才去哪里了?”

  那果子十分清甜,无心伸长脖子把嘴里嚼着的果肉吞了下去,笑道:“莎姑娘,别担心,没事的。”

  方才在码头上无心神兵天降般突然出现,莎琳娜当真吃了一惊。若是没有旁人,莎琳娜定然一把拧住无心的耳朵,逼问他方才跟着走得那个天竺姑娘是谁了,只是周围尽是陌生人,这等家法当然不好拿出来。无心出现后,那天竺老人桑波底果然不再难为莎琳娜,只要带走无心,只是莎琳娜实在也不愿离开无心,虽然赤奋若邀她在升龙号上暂时歇息。但她哪里愿意,非要跟着无心前去。她声音又压低了些,轻轻道:“那些天竺人找你是什么事?”

  无心嘴里尽是果肉,含含糊糊地道:“这老者与单马锡那妖人婆摩罗耶是同门。”

  莎琳娜心头一惊,道:“真的?”她脸上更增忧色。只是看无心自己反倒毫不在意,她也不再多说,只是低声道:“对了,铁希似乎也曾来过这里。”

  无心将那个果子啃得只剩个骨果核了,正打量着另一些长满细细软刺的红色果子,听得这话却是一惊,道:“是他?你碰到他了?有没有被他咬到?”

  铁希是一个吸血鬼,在中原时莎琳娜同来的一个名叫索尔谛诺的家臣便死在他的手上。本来他们以为铁希已死在刺桐城外的胜军寺里了,但在经过单马锡的女王竟然曾被铁希咬过,她这才知道铁希还在世上,心里更是担忧。无心和铁希其实并不曾碰过面,只是他听莎琳娜说起过,此人是个吸食人血的妖魔,刀剑不能伤,唯有纯银才能对付他。莎琳娜摇了摇头,道:“我没见过他,只是在酒馆里听人说起,上几个月此间有人莫名其妙死了,唯有脖子上有伤口,周身血都没了,多半就是铁希干的。”

  无心打了个寒战,道:“那人会不会变成吸血鬼?”

  “不会,当时他们就把尸体烧了。”

  火葬是俱蓝一带通行的葬仪,无心松了口气,道:“那还好。”

  莎琳娜抬头看看天,突然道:“无心,假如我真的被铁希咬了,那你就把我的头砍下来,再把我尸身烧了。”

  无心心头一寒,道:“干吗说这不吉利的话。”

  “不要心软,如果你被咬了,我也会砍掉你的头的。”

  他还记得在单马锡刚脱险时,莎琳娜还仔细查看了自己的脖子,当时若自己被咬了,只怕她真的会一刀将自己的脑袋斩下来。可若莎琳娜被咬了,他可怎么都不能去砍莎琳娜的脑袋。他抓了抓脑勺道:“要是不砍,那会怎么样?”

  “你就会和单马锡的那女王一样了。”

  无心嘿嘿一笑,心道:“那也不坏啊,无非就是要喝点血罢了。嘿嘿,要是莎姑娘真被咬了,我宁可让她也咬我一下,做一对吸血夫妻好了,管他那么多。”

  他正胡乱想着,忽然响起了叩门声。无心大声道:“进来。”

  门开了,进来的正是那个会说好多种话的罗婆娑那,他倒是礼数周到,先行了一礼,才道:“无心先生,尊者请您过去。”

  莎琳娜站了起来,道:“我也去。”她不知桑波底。“莎姑娘,没事的,你在这里呆一会,别走开,我马上回来。”

  莎琳娜没再说什么。她知道无心机变百出,纵然对手本领再强,他总有办法应付,倒是照顾自己要他分心,好在她有两柄火铳,自保亦是有余。

  想是这么想,莎琳娜终究有些担心。她独自在舱中,将两柄火铳又清理了一下,以防死火。刚清理好,无心倒又回来了。她忙站起来道:“怎么样了?”

  无心嘴角浮起一丝高深莫测的笑意,道:“没什么,那个老头子居然还说是让你担惊,要我转达歉意,真会假惺惺。”他坐了下来,拿了个果子啃了两口,忽地叹了口气,道:“好手段。真可惜。”

  等无心一出去,桑波底皱起了眉头,低声道:“罗婆娑那,这人说的是实话么?”

  罗婆娑那迟疑了一下,道:“恐怕不假。此人本领虽然不错,但绝对比不上婆摩罗耶尊者。”他顿了顿,又道:“很可能真的是那伽隐者插了一手。”

  那伽隐者团是从婆楼那水天宗分出来的一个宗派,一直在海边清修,向来不过问世事。阿耆尼宗的第一尊者阿尼什从天水宗夺到了婆楼那珠,难道婆楼那宗不敌之下,向那伽隐者团求援么?他低头沉思着,总是拿不定主意。

  婆楼那珠,婆由珠,波里提毗珠,加上本宗的阿耆尼珠,这四颗珠子连他也刚知道还有这等妙用,难道那伽隐者团就得到消息了么?也许,是因为天火宗处处出击,他们才有所察觉吧。

  正想着,桑波底忽觉身子一震,却是这船停了下来,他抬起头来,诧道:“到圣火岛了?”

  阿耆尼火天宗势力庞大,不像另外几宗只剩一个隐修院苟延残喘,他们在各处皆有道院,这圣火岛便是阿耆尼宗在俱蓝附近的分院,要是阿什尼和桑波底平素常到南天竺时的驻留之地,虽说是附近,但从俱蓝坐船出发,也得花半天时间,现在离岸已久,按时间看,倒也差不多了。但他抬起头来从舷窗望出去,外面确是碧波万顷,连陆地的影子都看不见;桑波底吃了一惊,猛地站起,喝道:“德罗星!”

  此番行动,他的大弟子达山领着另三个弟子去了马八儿,他因为是俱蓝法师,带着罗婆娑那和两个弟子在俱蓝等待,德罗星正是他第二个弟子。这些弟子向来跟他形影不离,只消一唤便过来了,哪知现在他喊得虽响,却不见有人进来。他性子原本就甚是暴烈,此时更加恼怒,大踏步向舱外走去,罗婆娑那也跟了出去。

  一到甲板上,却见甲板上空空荡荡,方才还在忙上忙下扬帆掌舵的水手竟然一个都没有了,而守在甲板上的德罗星与另一个弟子毗沙黎竟然都瘫痪在地。

  出事了!桑波底心中一沉,大踏步走了出去。一走近,便觉一股酒气冲人,晃了晃他们,这两人仍然人事不知。他试了试德罗星和毗沙黎的鼻息,却觉呼吸如常,竟如醉倒一般。祭拜阿耆尼神虽然也要用酒,但天火宗弟子以苦行为宗,向不饮酒,何况在这当口他们怎会有不知好歹,喝个烂醉的道理,定然是着了别人的道了。

  难道是无心使的手段?只是无心的舱门从外面插得严严实实,正在这时,却听罗婆娑那声音颤颤地道:“尊者,你看,那是他们?他们把小艇划走了!”

  他指着海上,一艘小船正驶向远处的那艘大船,这小船正是船上所备的救生小船,此时离开已有十余丈了,小艇上挤了十几个人,正是这艘船上的水手,这些水手都是俱蓝王府中之人,一向归桑波底使唤,平时也极为恭顺,此时竟然弃船而走,桑波底更是吃惊,道:“他们这是做什么?”

  罗婆娑那道:“尊者,是触礁了么?”

  船触礁后,拯救无望,船上之人便弃船而走,这也是常理。桑波底也知道船底进水初始,这船并没什么异样,只是如果方才一震是触礁的话,那些水手定然会大呼小叫,定然不可能一声不吭,立刻就走之理。

  果然中计了。只是桑波底并不慌乱,他将恰达束了束,道:“罗婆娑那,准备动手。”

  罗婆娑那却似已惊恐万状,道:“尊者,与谁动手?”

  桑波底冷笑道:“这位无心先生定然是个诱饵,先拿下他。”

  船上的水手都已被人买通。这些人平时都是阿米塔瓦分派的,而无心的行踪正是阿米塔瓦前来告知。桑波底心头已是雪亮,此事定然就是一个圈套。虽然桑波底还不能确定幕后主使者是谁,但一定与无心脱不了干系。方才与无心一番交谈,无心事事全都答应,他还觉得无心是自知落入自己手中,不敢有违,现在才知道其中定然有诈。无心和莎琳娜又生得美貌,桑波底对他们其实颇有好感,虽然无心伤了婆摩罗耶,定不能留他性命,桑波底却不想去折磨他们,但到了这时他心中却已怒极,恨不得将无心大卸八块。他右手一扬,手掌在无心舱门外虚虚一劈,那门闩却如被一把无形快刀劈断,他左手一引,舱门登时开了。

  这时阿耆尼宗的宫毗罗火刀术。宫毗罗是药师如来十二神将之首,本是密宗秘术,阿耆尼宗将之引入,与十二火神对应。桑波底只道无心定然隐身舱内想要伏击,因此不敢伸手开门,只以宫毗罗火刀术劈开门闩。哪知门一开,里面却是空空如也,一个人也没有。罗婆娑那惊叫道:“尊者,他跑了!他跑了!”

  看到舱中是空的,桑波底亦是一怔。但他的嘴角马上又浮起一丝冷笑:“他还在船上。”平时罗婆娑那显得颇为老成,却不知真遇了事居然如此惊慌,看来婆摩罗耶神通虽大,却训徒无方,只怕罗婆娑那也帮不了自己什么忙。他回头看了看那艘小船,小船虽然已隔了十几丈,但桑波底目力过人,仍然可以看清楚船上并无无心,连莎琳娜也没有,显然他们还留在船上,只怕想对付自己。选在船上动手,自然是打着以水克火,不让自己的天火宗法术发挥的主意,只是无心这人如此滑溜,如果是在岸上,他只消使出大明炎,不惜烧毁周围的一切,便能将对手逼出来,但现在是在船上。不过桑波底自信神通非凡,纵然在海面之上,那无心仍然不会是自己对手,他担心的倒是那艘正在靠近的大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