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是弦月,再是半月,很快就拉满了。

  而就在众人惊叹之间,箭矢已飞快地射了出去,正中靶子。

  虽未重靶心,但一来这靶子已经破到没靶心了,二来到底是新弓,第一次上手,不熟悉弓力弓向,也是正常。

  老爷子眼神复杂,但并没有多说什么,把弓了接过来,道:“你要是想去就去。”

  这算是合格了,能去了?

  只有福儿和王兴学兄弟俩心有所感,看了老爷子一眼。

  要知道爷一向珍惜这把弓,又为没给它找到传人而感叹。曾经王兴齐和王兴学兄弟俩被老爷子寄予重望,可惜王兴齐在打猎上平平,倒是王兴学超出大哥很多,却依旧拉不开这把弓。

  老爷子曾说福儿以后有可能拉开这把弓,可她是个女娃,又离家多年,如今倒出来个能拉开的,怎么爷看起来没那么高兴?

  话不多说,既然能去了,就要为接下来做准备。

  山外冷,山里更冷,平时穿的衣裳进山可扛不住,最后是王兴学把自己进山穿的衣裳和毛皮靴子,借了一套给卫傅。

  福儿见阻止不了,只能出银子出马车。

  听王兴学说,他知道几个深山里的村子,每次大概能出几百两银子的货,但苦于没本钱收,于是一咬牙掏了四十两金子出来。

  一两金子,能换十两银子,也就是四百两,再加上一辆马车。

  次日,三人驾着马车,一起离开了黑山村。

  等人走后,开始福儿还不觉得,过了一晚,她觉得十分不习惯。

  平时身边总跟着个人,现在那个人进山了。

  她有点蔫,去找老爷子说话。

  “爷,你那弓有人能用了,为啥我看你不太高兴?”

  老爷子瞅了她一眼:“你现在高兴?”

  福儿翕张了下嘴,想说什么,最终没说出来。

  老爷子磕了磕烟锅,忍住没把烟点燃。

  “我还不知道你们小年轻的?刚成亲,少不了也离不得,早上听你娘说,你屋里的灯半夜才熄,这是少了个人,夜里睡不着?”

  福儿有点恼羞成怒,凶凶地道:“爷,你有点为老不尊,咋还管起这事来了?”

  老爷子笑了。

  “爷这是为老不尊?爷这是为你操心。”

  说着,他叹了口气。

  “刚开始你们出京时,爷不待见他,不是嫌弃他,是觉得他身份麻烦,他能娶了你,也是因为他遭了难,不遭难可轮不到你。可我好好一个孙女,又不求人吃饭,凭啥就配不上了?现在倒是配上了,可他这个人就是个麻烦。”

  “后来见他,人还算老实,不是个浮夸的,就是脸白我不待见。再后来相处了几天,觉得他性子还行,不是个低不下身段的,我就想脸白就脸白一点,没什么本事就没本事,只要人实在,你就好好跟他过。可昨儿一看,人家哪是没本事,人家本事大着呢,只是不外显。”

  “你想,他从那么高的地方跌下来,即使现在老实本分跟你过日子,他就能一直老实?恐怕心里一直憋着劲儿呢。他要是没本事,就是黑瞎子打场瞎扑腾,爷也不操心,可人家有本事,他以后要为了他那事折腾,你跟着受不受苦,操不操心?”

  福儿没想到爷竟然会说这些,这也是她一直拒绝去想的事情。

  她平时跟卫傅在一起,她总想他现在在黑山村呢,他也不能走远。可心里总有一个声音跟她说,他总有一天要为他自己的事离开这,毕竟皇后娘娘还在宫里,他不可能不管不顾。

  那是一条漫长艰难甚至血腥的路,她根本没想好要不要跟他一起走,所以她自欺欺人跟他说,以后要让他挣钱养她养孩子,要养很多猪杀给她吃。

  她寄望用这些来转移他的注意力,也不想让他再去想那些事,可事实上存在的一直存在,并不代表你不想,就不存在了。

  “爷,你真烦,你可真会给人添堵。”

  老爷子笑笑道:“你看,这才哪儿到哪儿,你就烦了。他要是真折腾起来,你头不头疼?”

  又安慰她:“不过你现在也不要想太多,现在说这些还早,即使他想做点什么,也不代表人会给他机会,说不定人就希望他一辈子待在这穷山村里,当个农家汉呢,你不就如愿以偿了?”

  福儿一愣。

第58章

  老爷子说得话太意味深长,但并不代表福儿听不懂。

  谁不给卫傅机会?谁希望他一辈子待在穷山村里?老爷子可能具体不到某个人,但福儿知道是谁。

  新帝,那个夺取了皇位的宣王,禁锢了皇后的人。

  皇帝不想让你做什么,你还真做不了什么,至少对普通老百姓而言是。

  “那他不是太惨了。”福儿不忍道。

  她把这其中关节给老爷子说了,反正她知道的也不多,便只说了自己知道的。

  老爷子听完,倒抽一口冷气。

  “那照你这么说,他娘还在那,那不折腾更是不可能了。”

  两人皆是沉默。

  过了一会儿,老爷子道:“不过这样也好,你也就能如愿以偿了。”

  老爷子说了两次如愿以偿,这让福儿有些不满。

  “爷,你孙女是那种拿别人苦难,来成全自己的人?”

  老爷子挑了挑眉:“你不是,但你胸无大志,小乐则安,喜欢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只要有吃有喝就行,他的想法注定和你想过的日子相抵触。”

  福儿顿时颓了。

  “爷,你还真了解我了。”

  “你是我孙女,我不了解你了解谁?行了,不说这事了,这事一时半会也来不到眼前,你好好的养你的胎,把孩子生下来再说。”

  十天后,王兴齐和卫傅回来了一趟。

  两人运了一车毛皮回来,又驾着空车走了,说王兴学还在那等着,他们还要再去。

  福儿见他眉毛上都是雪渣子,心疼得不得了,又不知该说什么,只能默默地瞅着他。

  卫傅摸了摸她的脸,道:“这一趟其实挺顺利的,二哥说顺利的话,再有两趟就能回了。”

  还得两趟啊?

  福儿只要一想到他背着沉重的东西,穿过冰天雪地、野兽出没的老林子,心里就发堵。

  人就是这么矫情,若卫傅放不下身段,或是像之前被囚在行宫那样自暴自弃,福儿反倒会不耐烦,可他越是明理懂事,她越觉得心堵。

  把人送走后,她回屋翻了翻师傅留给她的小册子。

  翻完后,在心里感叹道:“师傅啊师傅,你要是给我留个几百两黄金,或是十万天兵天将也行啊,你留我这酿醋酿酱油酿酒的方子做甚?”

  可她师傅是厨子,也就只会这个。而且不管酿什么都需要天气暖和,也就等于现在什么都做不了。

  福儿心情烦躁,就又去跟老爷子说话。

  说什么呢?

  说卫傅若是折腾,能从什么地方折腾?

  想来想去,觉得他要是折腾,只有从两个方向,要么从文,要么从武。

  从武的话,就去当大头兵,问题是这些年大燕无战事,也没地方招兵,即使招,大概是近些年莫要想升迁的机会了。

  从文就是去考功名,从童生试考起,家里这不就有一个正在考的吗?

  正是王多寿。

  一起初送王多寿去读书,就是想着他不是个学武的料,种地看样子也不行,不如让孩子多学几年,出来做个账房什么的。

  谁知去了后,私塾的塾师们俱是夸赞其为读书的好苗子,王多寿也确实争气,十四那年就考中的童生,那会儿村里人都说王家祖坟冒了青烟。

  可之后再无好消息传出,王多寿就是卡在院试那关过不了。

  过不了院试,就拿不到秀才功名,所以王多寿如今已经十八了,至今还是个童生。

  老爷子不想跟孙女唠闲嗑,管福儿要了他们的户籍纸,打算去找人问问。

  福儿道:“爷,你去费那个劲儿做甚?我们是流放出来的,戴罪之身,怎么可能去考科举嘛。”

  “不问问咋知道?”

  说完,老爷子就出门去了。

  福儿则去了灶房,看她娘中午打算做什么好吃的。

  有肉有菜。

  问题就是没有新鲜的青菜,菜只有白崧萝卜大酱菜,福儿特别想吃嫩生生的雍菜,拍点蒜清炒了就行,想想口水都流出来。

  为什么这里没有新鲜的菜吃?

  想当初她在宫里当宫女时,冬天也不是没有菜吃。

  其实福儿是托了御膳房的洪福,一般宫女冬天也是白崧萝卜酱菜换着吃,宫里也就主子们每顿有新鲜菜吃,还是限量给。位份低的没有,位份高的一顿也就一碟。

  福儿一拍巴掌,她知道找点什么事做了。

  她去找了王铁栓,让爹把后院那三间破房子给她收拾了。

  那房子是很早以前王家的房子,后来盖了新房子,那房子就不住了,平时就用来放柴火,早就荒了。

  但所幸还没倒,里面还有炕。

  “你让我给你收拾那房子做什么?你想搬过去住?里面可全是柴火。”王铁栓三连问。

  “我有用。爹,你就给我收拾吧。”

  王铁栓也不问缘由,就去了。

  小时候他就疼福儿,因为这丫头惯会撒娇卖憨,你想想哪个汉子经得起娇娇软软的小丫头撒娇,牛大花说孙女能吃,还不是有些大人给惯的。

  这边女儿站在外头指挥,那边当爹在里面尘土飞扬地折腾。

  赵秀芬听到后面动静,来到后院,一阵嚷道:“哎呀呀,你们这父女在干什么!”

  “娘,你别管,你做你的饭去。”

  “那里面那么脏,你让你爹在里头瞎胡来,衣裳不让你洗是不是?”又冲王铁栓喊,“你弄得脏死脏活,晚上不让你上炕!”

  她娘好凶啊,都不让上炕了。

  “娘你快去做饭,等爹弄完了,我掏荷包让他去泡澡堂子,到时肯定香喷喷能上炕。”福儿道。

  “你个丫头,嘴上不把门。”赵秀芬臊着脸走了。

  王多寿听到动静来了。

  “姐,你这在做什么?”

  “你等会给我帮忙就知道了。”又见他脸发白,眼圈发青,不禁道,“你那个书别读多了,你姐夫不都说了,书读懂了,能记住就行,再往多里读就没用了,反而容易把人读迂了。”

  王多寿苦笑:“姐,六月就要考院试,若是这一次我再不能过……”

  福儿叹了口气,安慰道:“你也不要压力太大,考不上就考不上了,家里又不是养不起你。”

  现在王家的日子比起当年福儿走的那会儿,可要好过了太多,如今孩子们都长大了,该出嫁该成亲的也都出嫁成亲了,这些年王家又添了几十亩地。

  除此之外,王家的男人都勤快,王兴齐是个木匠,农闲之余,可以给人做些家具什么的贴补家计,王铁栓会泥瓦活儿,农闲之余,就到处给人盖房子。

  王兴学就不用说了,老爷子如今每年也能进两趟山,打些猎物,贴补家计,所以王家还真养得起王多寿。

  问题是只有王多寿自己明白自己花了家里多少钱,但凡跟读书人有关的东西都贵,书笔墨纸砚,哪样买起来不让农户人家龇牙,更不用说他早几年还上私塾上学馆。

  他如今十八了,不成亲不立业,即使哥哥们不说,嫂子们呢?

  还有外人,如今他都成旁人嘴里小时了了大未必佳的典范了,害家里人不知落了多少奚落。

  说王家就是有钱烧的,供了个没啥用的读书人。

  “行了行了,你还是歇一歇再读那书,左不过还有几个月,等你姐夫回来,让他点拨点拨你,他呀以前……”

  福儿本来想说,你姐夫以前见过不知道多少大官,那些大官别说小小院试,乡试和春闱都主持过,肯定有经验。

  但这话不能说,遂被她含糊过去了,“反正你等会给我帮忙。”

  王多寿也就换了身衣裳,去给爹帮忙了。

  两个人弄,快多了。

  福儿回屋跟卫琦斗了会儿嘴后再出来,她爹和弟已经收拾出一间屋子了,柴火都堆到另外两间屋子里去了,炕洞也给掏开了。

  “胖福儿,你说这到底是要弄啥?”

  “爹,我想用来种洞子菜,你再给我去弄点土呗。”

  赵秀芬又来了。

  “你可真会折腾你爹,现在外面地都冻上了,往哪儿去给你弄土?”

  王铁栓道:“洞子菜?那东西可精贵!我以前在建京城里看见过,卖得可贵了,就是少,你真能种出来?”

  福儿卖了个关子:“爹,你说我以前在宫里,没吃过猪肉也看过猪跑啊。爹你猜冬天宫里的娘娘们皇子公主们吃什么?”

  “吃啥?”

  赵秀芬插嘴道:“冬天能吃啥,左不过弄点羊羔子肉炖了锅子吃,再烙几个大馍,夹了肉吃。”

  可把王多寿给逗笑了。

  “娘,你这可真是东宫娘娘烙大饼,西宫娘娘剥大葱啊。”

  姐弟俩异口同声,可把福儿给惊到了。

  要知道她和弟弟,除了长得像以外,可从没什么默契,不像大哥跟大姐。大哥打小就话少,但大哥皱皱眉,大姐就知道他在想啥。

  她和多寿就不行,即使以前长得像,随着逐渐都长大了,也渐渐不太像了。

  “那你说宫里娘娘都吃啥?她们能吃啥?难道吃金子?”赵秀芬羞恼道。

  “吃各种肉菜啊,还有洞子菜,洞子菜都是皇庄里送来的。我以前认识一个专管在宫里接收洞子菜的小太监,他给我说过种法。这东西会者不难难者不会,其实要说种,也好种,就是得东西。”

  “要什么东西?”王铁栓下意识问道。

  “皇庄有地热,所以不用给屋子加温,但有些菜需得见光,所以就用琉璃瓦给屋子开窗,多开一些,保证光能照到里面,菜就能长。”

  “琉璃瓦那是个什么东西?”

  福儿在心里叹了口气,以她爹娘所在的地方,确实不知道琉璃瓦是什么。

  她给他们解释什么是琉璃瓦,有些是西洋来的,有些是官窑里烧的,但官窑自己烧的,可能中间还差点什么,有很多杂质,不如西洋来的澄净。

  再来就是明瓦了,用羊角和蚌壳做出来的,可以透光,但不如琉璃瓦透光。

  种洞子菜的要用的光照,最上等的明瓦也就堪堪能用,最好还是用琉璃瓦,而琉璃瓦千金难得。

  他们这里,哪怕是明瓦都弄不到,更不用说琉璃瓦了。

  听完后,王铁栓也有些灰心丧气。

  “既然没有琉璃瓦,那你弄这屋做什么?”

  福儿笑了笑:“爹,没有琉璃瓦不能照光,但并不意味没有琉璃瓦就不能种菜,有些菜不需要光照也能长。”

  “什么菜?”

  福儿卖了个关子,“爹,你先给我弄点土来,也不要太多,把那炕上铺一层就行。”

  虽然外面土冻上了,但不意味弄不到土,就是费力气。

  傍晚吃饭之前,王铁栓把土弄好了。

  福儿去看了下。

  别说,她爹就是庄稼老把式,土铺得均匀松软,就等着撒种子了。

  “爹,你把家里的韭菜种子弄点来。”

  “撒点种子能种出来?”

  “能种,但种出来的不是韭菜。”

  “那是什么?”

  “爹你好多问题,等种出来你不就知道了。你记得,要每天洒水,平时韭菜怎么种,这菜就怎么种。要是你能弄来点平时长菇子的土就好了,菇子在屋里也能养,只要足够暖和足够湿润,但怎么养我就不知道了。”

  说白了,福儿自己没种过,她就是听人说过怎么种的。

  “你的意思就是模仿这些菜生长的环境?”

  “差不多就是这样吧。”福儿不确定道。

  但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起初福儿每天还会记得去后面屋子看看她的韭黄,等看到出芽了,那股兴头也过了。

  关键是这两天老爷子四处跑了跑,竟然回来跟福儿说,卫傅应该能去考科举,因为他在县衙里查了下,卫傅竟不属‘犯男’之列。

  从户籍上来看,他就是土生土长的靖安堡人。

第59章

  这事倒把福儿弄得一愣,怎么就不是犯男了?

  可细细一想,也不是没道理。

  为啥?

  卫傅没有触犯朝廷律法,他因被人皇权夺位,才导致的流放。让他流放的是夺位的那个人,根本没有经过刑部大理寺判罪。

  可这也不对,他们来时是经过建京刑部的,难道是刑部那没有记录?

  福儿被弄懵了,因为有这件事放在心里,自然也没功夫去看她的洞子菜了。

  谁知过了两天,她爹竟然来跟她说,她种的菜长出来很多,看样子可以炒一盘了。

  福儿忙过去看,家里其他人也都来了。

  除了老爷子、赵秀芬、王多寿,知道王铁栓成天在后面柴房里捣鼓什么,其他人不知道,只知道他在养什么东西。

  只见那些韭黄已经长到半尺来长,葱葱茏茏的,水灵灵的,看着就新鲜嫩生。

  何止能炒一盘,可以炒好几盘了。

  福儿当即下手掐了一根。

  她手太快,王铁栓没来得及阻止,忙道:“你这丫头,你掐它做什么?”

  福儿懵懵的,“菜不就是让人掐的,爹你不说能炒一盘了?”

  “那是比喻,我可没让你真掐真炒。”王铁栓心疼道,去摸了摸那被福儿掐断的茬儿,仿佛这菜比亲女儿还亲。

  “爹,菜不就是让人吃的,不吃种它干什么?”

  “当然是拿去卖银子!你知道这洞子菜多少钱一斤?”王铁栓说得头头是道,“我有次在建京酒楼里见到一回,一碟这个菜炒鸡蛋,就要卖到一两银子。这么贵的东西,吃它做什么,我拿去换了银子回来,给你买大肉吃买糖吃。”

  福儿哭笑不得,她又不是小孩儿,她现在不像小时候那样了,不馋肉也不馋糖,就馋新鲜菜吃。

  赵秀芬见女儿那可怜样儿,不禁道:“她说炒一盘就炒一盘,她大着肚子,想吃什么就一定要吃到嘴,不然一直惦着。你忘了我那会儿怀着老二的时候,不就馋一口酸枣,吃不到嘴就一直想,后来还是你跑到柳庄给我弄来的,你可还记得?”

  “她要吃就给她吃,要不是她想吃,你也弄不来这个。”

  一看老爷子都发话了,王铁栓只能给馋嘴女儿掐韭黄去。

  他舍不得掐,就逮着韭黄尖上掐一寸,掐了一碗。福儿嫌少,因为这东西一下锅就没了,这么多人,总不能她一个人吃独食。

  最后王铁栓又下狠心掐了一碗,就忙把所有人都赶出去了。

  临出去前,福儿发现她爹又腾了间屋出来,那间屋的炕还拓大了,占了两边墙,就中间留了个过道。

  看来她爹这是准备大干一场,拿这个去赚钱来着?

  “爹你别忘了养菇子。”

  “记着记着呢。”

  “还有等会等我吃完了,我再跟你说两种菜,你也试试。”

  王铁栓的眼睛顿时亮了。

  赵秀芬去拿了两个鸡蛋来,照着韭菜炒鸡蛋的法子,给女儿炒了一碗菜。

  碗里都是黄的,就葱是绿的。但明明都是黄,那黄就是不一样,鸡蛋的黄是瓷实的,不如韭黄的黄,看着就嫩。

  “快吃吧,别盯着流口水了。”赵秀芬没好气道。

  福儿抱着碗,决定还是分半碗出来。

  她都快当娘了,不能一个人吃独食。

  赵秀芬不让她分:“现在晌不晌夜不夜的,又不是吃饭的时候,谁吃啊?你自己一个人吃得了。”

  最终福儿还是分了半碗,让娘他们趁热分吃了,总是尝点新鲜的,没吃过的。

  最终一人分了一筷子,都说比韭菜好吃。

  比韭菜嫩!

  王多寿多分了一点,福儿拿她娘给她热的馒头,把馒头掰开,给他夹了个馒头夹韭黄鸡蛋。

  把孩子感动的,连道还是姐好。

  浑然忘了小时候是谁仗着力气大,总抢他吃的的,把小多寿气得也不喊姐了,张口闭口都是胖福儿,为此挨了不少揍。

  还剩下半碗,福儿在碗里放了两个馒头,拿去馋卫琦了。

  她也给卫琦夹了个馍。

  现在卫琦能坐起来了,就是腿还不能走,得继续养着。

  之前他稍微好点后,老爷子来给他看过了,说他之前之所以会病重,就是因为腿伤的缘故。说他腿断了,里面的骨头没接好,伤也没养好,就又长途跋涉,如今就算把人养好了,很可能腿也会瘸。

  如果想要不瘸,只有一个法子,那就是把腿再打断重接,但人要吃苦。

  不用想就知道卫琦会怎么选,所以他目前处于养身子的状态,只等好吃好喝,把人养好点,挑个时间把腿打断了再重新接。

  要不福儿也不能记得还遗漏了个他。

  “这是黄菜?”

  所以说,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卫琦到底皇宫里长大的,自然好东西见过不少。

  “好吃不?”

  “好吃。”

  卫琦三口两口吃完一个大馒头,说了句实话。

  再看看那边福儿正捧着半碗慢慢吃,以及另一边跟他一样,就分了个夹馒头、还吃得津津有味,一点都没觉得哪儿不对的王多寿。

  “我还想吃。”他说。

  福儿道:“不,你不想吃,你一天到晚坐在炕上,也不动,吃多了不好。”

  “爷说我要养身体,把身体养得强壮点,到时打断腿才能受得住,最好多吃点好的。”

  福儿看看卫琦那理直气壮的脸,心想这毛孩子真讨嫌,她当初感觉得一点都没错。

  “那我再去给你夹个馍?”

  卫琦舔了舔嘴唇,瞄了她肚子一眼,忍下想说都吃,而是点了点头。

  福儿日日都盼着卫傅赶紧回来。

  十天后,一行人回来了。

  回来的时候有点吓人。

  无他,三人的衣裳都破了,上面还有血迹。

  问过之后才知道,这次王兴学差点就回不来了,也是他们运气不好,竟然碰见个饿醒了出来寻食的熊瞎子。

  要知道猎人在老树林子行走,什么都不怕,就怕两种猛兽,大虫和熊瞎子。但熊瞎子要冬眠,冬天很少能碰见,至于大虫都有地盘,别在虎穴周边活动就行,这么大的雪,大虫即使捕食,也不会离巢穴太远。

  谁知他们就这么倒霉,偏偏碰上一个。

  当时三个人都没注意,王兴学差点没被熊瞎子一把扇掉脑袋,还是卫傅眼明手快拽了他一把,躲过去了。

  三人跟熊瞎子搏斗了一场,最后当然是熊瞎子死了,不然三个也回不来。他们身上的血是熊血,不过三人多多少少受了点伤,但没见血,都是挫伤。

  老爷子一听是挫伤,当即把人叫进屋去了,让三人脱下衣裳给他看。

  经过一番查看,四人才又从屋里出来。

  原来见血不怕,就怕伤藏在皮肉里,从外表看不出来,等反应过来已经晚了。以前黑山村有个人就是,被牛撞了一下,当时也没事,好好的,拍拍灰继续走,谁知道下午从田里回去,人就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