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傅见老爷子给三人查看暗伤的手法不同寻常,又一次疑惑上了心,不过他没说。

  三人把东西放在家里,又赶着车去了趟靖安堡,在澡堂子里洗了个澡,才又回来。

  回来时,饭已经做好了。

  吃饭时,王兴学大致描述了下他们这趟经历。

  这次由于有马车,钱又够充足,所以王兴学准备得也充足。捡着各种米面粮食糖盐酥饼买了一大堆,买的多就便宜,他也没都拿上,而是放着店里,三人先背了一部分进山。

  就这么进山一趟出山一趟,三人连跑了许多地方。

  中间还差点被人劫道,幸亏王兴学和卫傅武艺都不差,打几个见财起意的毛贼还是没问题的。

  也是连着这两次,王兴学才意识到卫傅的武艺是真不差,至少比他好。

  由于三个人都累了,也就没多说,吃了饭都先去歇着,等明天歇够了再说。

  卫傅连话都没顾得给福儿说几句,上炕没多久就睡着了。

  睡到半夜时醒了,福儿也醒了。

  两人也没点灯,就这么说话。

  卫傅说二哥做得这活儿是真辛苦,有时那山里的村子离山外远,一天根本走不到,走不到怎么办?挖个雪窝子进去睡一晚,第二天再走。

  幸亏只有一个地方是这么远,据二哥说他刚开始做这个活儿,若不是想着收一条好皮子,倒手能赚几两,他根本就坚持不住。

  越是深山老林里,越是能出好皮子。像他们这次去的那个深山里的村里,就收了好几条上好的紫貂。

  据二哥说,光这几条紫貂,就值了。

  福儿见他说得兴致勃勃,想起以前在东宫,他一件大氅可能就不知用了多少紫貂,还只用紫貂腋下最细软的那块皮毛,不禁问:“你不觉得太辛苦太累?”

  “辛苦是辛苦了些,但我想试试我能不能行。”

  可能因为他话音有点不对,虽看不清他脸上表情,福儿也没敢再问他为何要试这个。而是故作轻松提起了她在家里试着弄洞子菜,还说她爷说他不是个种地的料,不如去读书。

  自然而然又提起老爷子去查了下,说他户籍不属犯男之列,应该能去考科举的事。

第60章

  “爷希望我去考科举?”

  不知何时,卫傅称呼老爷子,已从祖父入境随俗成了爷。

  福儿被问得一时说不出话。

  是啊,若不是希望,又怎会去打听?

  此事若非刻意,根本不是他们会知道的,自此又会延伸出,她和爷为何会说起这件事?

  福儿很怕卫傅会再这么问一句,因为她根本不知该如何答。难道说她跟爷暗中揣测他是否会为复仇回京而做些什么?又假设了他会走哪条路?

  那如果他在问你们为何要想这些,她该如何答?

  幸亏卫傅并没有问。

  “如果真能考,去考考也无妨。”

  接下来,卫傅就真为科举开始做准备了。

  因为县试就在三月。

  县试又叫童生试,乃童生试的第一步,过了县试,再过府试,便是童生,若是又过院试,则是秀才。

  王多寿便止步于院试这一关。

  黑山村属靖安堡,靖安堡虽靠近建京城,但归属辽阳县。辽阳县县衙早在正月就张贴了告示,说明了参与县试的考生要在某几日中去县衙礼房报名。

  报名期间发生了一件事,参与考试的考生要写亲供书。

  所谓亲供,便是指自己的姓名、年纪、籍贯,及父母三代存殁情况,及他们的姓名年纪籍贯。

  当时福儿并未跟在一起,而是老爷子及王铁栓和王多寿陪同他,王铁栓和王多寿未多想,倒是老爷子目光一凝。

  谁知卫傅顿了下,就提笔在纸上书写起来。

  且不提内容如何,但见他虽穿着就是个乡下人,但身姿如松,又生得面貌俊美,着实容貌气度与衣衫不相符,礼房的吏役也是第一次见到这般人物。

  再看其字,当是笔走游龙,礼房便是专管县学及县试等相关事宜,自是对科举及本县的学子有一定的了解。见其一手馆阁体,写得端正有度,宛如木板印刻一般,不禁想县里何时有这等人物,怎么他却不知?

  又见其亲供上所言,祖辈皆亡,父亡母未亡,随妻落户辽阳县治下,当即明白此人应该是外来之人,怪不得他不知。

  由于这吏役对卫傅印象甚好,之后竟未曾刁难,亲手接下他的亲供书,大致浏览了下,便置于桌案上。之后甚至亲切地与他说,再找五名考生互相结保,这报名之事就算完了。

  卫傅踟蹰。

  吏役见其貌似犹豫态,当即恍然大悟道:“你应该是刚落户来的吧,找不到本地的五名考生互相结保也算正常……”

  王多寿正要说话,老爷子暗中碰了他一下,让他先不要说话。

  卫傅道:“大人,学生正是犹豫此事。”

  吏役点点头,略微沉吟了下道:“罢,此事确实为难,这样吧你在这等等,等会儿若有考生来报名,却一时没找到结保之人,你们之间可互相结保。”

  其实这也算老惯例。考生来报名,除了提供户籍外,还要写亲供书,来历是毋庸置疑的,若家中三代有犯男犯妇,户籍上也会注明。找人结保是为了防止作弊,一人作弊,五人连坐。

  不过走个形式,经常会有前来报考的考生,非学馆所出,自是不认识其他考生,又或者凑不够五人,县衙一般都会用这种方式给予便利。

  毕竟,若是小县,县里人口不多,读书的人自然也不会多,若每次县考连一场的人都凑不够,等于是说县官在兴教化、畅学风上做得不够,是时不光县令、县学、县教谕都会受到上面申斥。

  卫傅在礼房大约等了一个时辰,这吏役便凑够了五人,让五人互相结保。

  各自道明姓名,看过对方的亲供书,在结保书上画了押,五人各自离去。

  回去后,福儿听说了此事,好奇问卫傅,他亲供书上怎么写的?

  卫傅道:“如实写的。”

  反正只让写姓名籍贯,又没让写曾经坐过什么位置,谁能想到废帝的名讳叫卫奕,而其母黎潆,是皇后,其祖父祖母的名字后是冗长的谥号庙号?

  他这坦坦荡荡的态度,让福儿哑口无言。

  不过他确实说的没错,亲供书上也未作任何隐瞒。

  既然名已报,接下来就该临时抱佛脚了。

  别看卫傅自诩学识还算渊博,但对于县试这种最低等的科考,他并不熟稔。

  幸好有现成的人可以问,卫傅找王多寿问明县试要考什么,怎么考后,就管他借了几本书研读起来。

  一下子家里多了两个读书人,大家平时说话都不免小声了些。

  二月对黑山村的村民来说,还是猫冬为主。此地寒冷,若是在关内,稍微暖和一点的地方,早就要开始准备春耕了,但在这里,春耕是三月中旬以后的事。

  这期间发生了一件事,卫琦是时候该断腿了。

  老爷子亲自看了后,让他准备准备。

  其实也就是让他提前有个心理准备,提前告知他日子。

  卫琦的准备是跟福儿说他想吃鸡,要一个人吃一只。

  福儿看他可怜样儿。虽然这讨嫌孩子表现得一点都不怕的模样,但福儿是谁,她最会看人潜藏的情绪,卫琦在她眼里就是色厉内荏的毛孩子。

  遂大发慈悲,决定给他做一只鸡。

  但不是只给他一个人吃,做好之后,她先盛了一碗,特意把里面的鸡翅和鸡腿挑了出来,先给卫傅端了一碗。

  卫傅看见后,笑道:“你又何必气他。”

  福儿理直气壮道:“若不是我气他,他能好得这么快,若腿是好的,估计现在都能活蹦乱跳了。”

  卫傅一愣,不禁想:她平时在自己面前插科打诨,跟他说说闹闹,是不是也是故意给他开心?

  瞧瞧卫琦,本是皇子,却被圈禁流放,吃尽苦头。

  卫琦虽一直没说他的腿是怎么伤的,但伤成那样,过程一定不好。一路流放,险死还生,还被母妃抛弃,可来到王家后,他却一点都没萎靡颓丧,成日只寻思和福儿计较吃吃喝喝。

  而他,处境与之差不多。

  若是一年前有人告诉他,你之后一年里会经历什么什么,他一定不会相信,即使信了,也无法想象自己能承受。

  可恍恍惚惚,那些不堪回首的日子就过去了,一切似乎没那么难熬,也没那么痛苦。

  其实不是不痛苦,只是身边有这么一个人,她就有这样一种魔力,总会不自觉感染你,让你笑,让你多想那些好的,少想那些不好的。

  “你马上要下场,我娘说读书最费脑,要多吃点好的。至于小五子,吃点边角料就行了,他又能吃又能喝,比你还壮,吃那么多好的做什么?!”福儿状似嫌弃道。

  可卫傅却知道,鸡哪能补身子,怕小五熬不住,亏了身体,这次她还特意出钱买了半根参,给他备着。

  只是她就是不说,还总是故意气小五。

  “这么多我吃不完,你不是喜欢吃鸡翅,你也吃点。”卫傅夹了个鸡中翅,喂进她嘴里。

  福儿嘴刁,吃鸡只吃鸡中翅和翅根,吃鸡腿只吃鸡腿棒,因为这几个地方的肉嫩,其他地方她嫌肉丝子太粗。

  就着他的筷子,她吃了一块,感叹道:“我炖的鸡就是好吃!”

  又道:“便宜小五子了,那么大一锅都给了他。”

  断腿接腿过程,不宜描述,总之卫琦叫得挺凄惨的。

  把附近的村民都惊动了,过来问怎么了。

  老爷子难得一头大汗,从屋里走出来,说人已经晕了,但没事,腿已接好了,等醒过来就好了。

  福儿等人进去看卫琦,这孩子宛如从水里捞出来似的,浑身湿透了,怪不得会叫那么惨。

  老爷子把手上褐黑色的药膏子洗了。

  这药膏子是他自己配的,据说是王家祖传的方子,专治这种断腿再续之伤。

  这借口也就唬唬王家人,卫傅却知道断腿再接这种事太过惊世骇俗,即使是太医院恐怕也办不到。

  若是能办到,前年平阳侯世子也不会从马上摔下来,因腿伤而瘸了。

  断腿再接不难,难的是没有能治这个的药,这方子肯定治断腿再续,但是不是王家祖传方子那就不一定了。

  福儿让她爹又去杀了只鸡,这次鸡都给了卫琦吃了,里面还放了人参,等晚上卫琦醒过来,一口就吃出了参的味道。

  “这次没给你男人添碗鸡肉吃?”

  福儿见他疼得脸色煞白,还在计较鸡的事,没好气道:“都给你吃了,我就给你哥盛了碗汤喝。”

  “还算你有良心。”

  福儿叉腰,撅着肚子道:“我怎么没良心了?你吃我的喝我的,还欠我一条命。赶紧多吃点,早点好,好了给我种地去。”

  “能不能不种地?”

  “那种菜?”

  卫琦当即不说话了。

  连着几天出了太阳,天似乎也没那么冷了。

  这期间王铁栓种的洞子菜,卖了两次,他都是直接拉去建京找酒楼卖掉的,自然卖不到一两银子一碟,但一斤一两是有的。

  开始他不知该卖多少,没敢出价,而是让酒楼看着给。对方也没拿他当傻子,开出的价很高,还说若以后还有,就都送来。

  王家人见菜价竟能卖如此之高,现在一家子都在忙这事。

  不光重新搭了个柴房,把柴火都从屋里挪出去了,还把几间屋里的炕都给拓宽了,忙得是热火朝天,都想趁着天还冷,再多卖几茬菜。

  卫琦的腿好得很快,也不过十来天,就能撑着拐杖挪进挪出了。

  王兴齐给他做了副木拐杖,如此一来他方便什么的就不需要人搀扶了,还能出来透透气。

  雪还没化,但今天的阳光格外明媚。

  卫傅拿着书在院子里。

  卫琦慢慢挪到门边,看了他一眼,道:“你还真打算去考科举?”

  卫傅抬头看向他,但没说话。

  卫琦面色纠结且复杂,低声道:“他们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即使你考中了,也不一定有人敢取你。即使下面人不认识你,让你过了,再往上呢?那不是自取其辱?”

  “什么叫自取其辱?”卫傅淡淡道,“凭本事考的。再说,不试试怎么知道?”

  皇兄是真的和以前不一样了。

  卫琦看着卫傅的眼神格外复杂。

  过了一会儿,他道:“那你还真打算靠科举打回京?”

  “不靠这个靠什么?”

  闻言,卫琦一愣。

  他还真没想过这件事。

  如果是他一个人,他什么也不想了,先活下来再说以后的事。

  可有皇兄在,不管卫琦承不承认,他从以前到现在,都是挺佩服这位太子皇兄的,所以他不免动了点心思。

  可他从没有认真去想过,他和皇兄该靠什么方式回京,怎么夺回失去的一切。

  他们要钱没钱,要人没人,要啥没啥,如今还是寄人篱下。

  他母妃所在的陈家不用提,母妃都不要他了,陈家自然巴不得远离他这个瘟神。可皇兄的外家黎家呢?还有皇后娘娘呢?

  听见卫琦问母后,卫傅脸色暗了暗。

  “母后薨了。”

  卫琦当即不敢再问了。

  其实卫傅会这么说,也是因为前阵子大姐夫刘长山给他带了个信儿,有关京城那边的信儿。

  这个消息其实不用刻意打听,新帝立后是要晓谕天下的,虽不知道皇后名讳,但知道是镇国公黎家的女儿那就够了。

  卫琦不知其中内情,还以为皇后薨了后,黎家也像陈家那样选择明哲保身,不管太子皇兄了。

  所以他们该怎么回京?

  此时他才意识到皇兄话里的深意。

  他们好像真没有回京的路。

  所以皇兄才说要试试,没有路,那就所有路都试试?

第61章

  “你刚才跟他说了什么?他怎么像只蔫鸡似的进屋了?”

  福儿平时看卫琦杵着拐杖挪进挪出,不能出门就在屋里挪腾,像只螃蟹似的,现在却突然变得这么安静,有点不习惯。

  卫傅笑了笑,道:“没什么,我就跟他说,等他腿好了,让他帮你种菜卖银子。”

  “难道他不愿帮我种菜?”

  福儿眉毛挑了起来:“不种菜怎么还我银子?他不光得给我种菜,等我以后开了食肆,他还得给我当跑堂伙计,不然就他这样,以后怎么赚钱娶媳妇?”

  他也就才十五,她就想让他娶媳妇了!

  卫琦咚咚咚挪到门前来,板着脸道:“你个守财奴,我给你种菜还不行!”

  “那就行。”

  福儿一笑,挺着肚子走开了。

  倒把卫琦弄得一愣,对卫傅告状道:“她每次都是故意气我的。”

  “她故意气你,总比你蔫头耷脑得强。”

  卫琦又是一愣。

  县试一共要考五场,也就意味着卫傅要在县城待五天。

  福儿本来是想跟去的,可她挺着个大肚子,全家人都不让她跟,最后是王兴齐和王多寿陪着去的。

  其他人则在家里等消息。

  老爷子看孙女沉不住气的样子,便跟她说盖房子的事。

  从宅基地选在哪儿,到盖个什么样的,到盖多大,用什么砖,什么瓦,准备做什么家具。

  福儿听爷这么一说,好像事还挺多,顿时顾不得去想卫傅了。

  王铁栓见她这样,忍不住跟赵秀芬道:“胖福儿这是一孕傻三年?”

  赵秀芬没好气道:“妇人家肚子里揣个娃,自然脑子就不够用了,什么傻不傻的,哪有这么说自家闺女的。”

  “她说要弄洞子菜,只管说,不管弄,全扔给我。”

  赵秀芬翻了他一眼:“你就偷着乐吧,也不知是谁成天钻在那屋里就不出来了。不过我先跟你说好,这路子是咱女儿想的,赚的银子都得给她。”

  “我还能要咱女儿的钱不成?就是我给她,她不要。”

  “她不要你也得给我留着,等卫傅考完了,抽一天专门说这事,她若没嫁人,混着也就罢了,既然嫁了人,这事就得在卫傅面前说清楚,免得还说咱占女儿的便宜。”

  “行了,知道了。”

  “你不光知道,要记住!别以为我没看见娘这两天又在寻机会找你说话,想让你带着老二种菜。老二那性子,还有他那婆娘,你信不信给老二知道了,老二媳妇铁定知道了,老二媳妇知道了,苟家一家子都知道了。”

  当初赵秀芬就防着婆婆,也是牛大花跟家里人怄气,就没往后院来。

  后来洞子菜赚了钱,赵秀芬当即让男人给后面那几间屋子加了锁,平时进去做活都让男人和儿子去,还交代儿媳妇不准在外头多嘴。

  所以当牛大花意识到这是个来钱的路子,已经晚了,大房一家子都防着她,才有她之后想说动老大,让老大带着老二一起发财。

  她想得其实挺简单,种菜不累,小儿子不爱种地,就是嫌地里的活儿重,那就种种菜。虽然她不知道种菜能赚多少钱,但看老大媳妇遮遮掩掩的样儿,肯定不少。

  “我也不是故意跟娘还有老二怄气,而是你要想想咱闺女,当年把人送出去,咱们已经够愧对她了。现在卫傅还不知能不能考上,若是能考上,以后还有个糊口的营生,若是不能考上,你还真让他种地去?他也种不了。有这门营生,再让卫傅跟着老二收收皮货,总能把他一家子顾圆。”

  赵秀芬说着说着,就抹起泪来。

  王铁栓忙又是保证,又是说肯定把这营生给女儿看住喽。

  孙荷儿在窗子后看到这一幕,再一次感叹婆婆本事。

  别看婆婆个头小,公公人高马大的,偏偏就能把公公拿捏得稳稳的,说一不二。她得多跟婆婆学学。

  另一头,福儿根本不知道爹娘在为她操心。

  她跟着老爷子出去转了一圈,选好了宅基地。

  也不往远处选,就在王家附近。

  老爷子顺便去找里正,宅基地是要用买的,也花不了多少银子,一亩大概一两多银子,本来老爷子以为一亩就够了,谁知道福儿说不够,硬是买了三亩。

  “你能起这么大的房?”

  “爷你别管,起不了我买了先放在那儿,总比到时候要用了没地方了好。”

  老爷子知道孙女肯定有自己的打算,便没再多说,让福儿把银子给了里正,让里正抽空去帮忙办地契。

  当然没少给里正点辛苦银子,这就不细说了。

  然后是买砖买瓦。

  这个大哥王兴齐懂,可惜他陪考去了,老爷子也能算要买多少,就是算得不够精准,可能会多点,可能会少点。

  福儿就捡多的买,买回来砖瓦先放着,等再过阵子,地上的冻化得差不多,就能打地基了。

  就这么一耽误,五天过去了。

  第六天的时候,卫傅一行人回来了。

  考中了,头名案首。

  据说县太爷很赏识卫傅,还专门把他叫过去说过话,勉励他好好考,争取考个秀才的功名回来。

  赵秀芬忙去做饭了,又杀了一只鸡。

  牛大花一个人在屋里念叨,说最近家里犯了鸡瘟,她一窝鸡都快吃没了。卫琦没想到他皇兄真能考中,心里十分复杂,不过这会儿可没人关注他。

  其实卫傅也没想到自己能拿案首,经过妻弟的指点,他知道像这种低等科考,是当地县官审卷,也就是说取不取,能考几名,全凭县官一人说了算,这时候个人喜好就占主要了。

  他知道自己肯定能中,但没想到能拿头名。

  喜悦只是一时的,毕竟县试过了,也不过只迈出了第一只脚。

  如若府试没中,前面等于白考,全都得打倒重来。

  于是在家里歇了两日,卫傅又开始用功了,府试在五月,院试在六月,也就是说这期间只有一个多月的时间准备。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由于建京就在附近,他不用周转几地赴考,府试和院试都在建京贡院里考。

  这期间趁着卫傅歇的这两日,王铁栓和赵秀芬当着他和福儿的面,把洞子菜这事说了。

  福儿很无奈,因为这个钱她根本没打算要,她除了动动嘴,出了个法子,什么都没干,都是他爹一手包办的。

  甚至大哥二哥,偶尔还帮忙浇个水施肥啥的,她反而是最大的甩手掌柜。

  之前他爹给过她两次钱,她都没要,糊弄过去了,没想到她娘又来了。

  可这一次赵秀芬坚持,见女儿女婿拒绝,她只差把这里头的道理掰碎了说给他们听,又是谈以后,又是说福儿肚里孩子以后要花钱什么的。

  没办法,福儿只能同意。

  但她坚决只要三成,剩下七成都是她爹的,至于她爹分不分给大哥二哥,她就不管了。

  赵秀芬本来不干,还是福儿说自己还会酿醋,以后开个醋坊也能赚钱。两口子这才知道原来福儿以前在宫里拜了个御厨为师,手里捏得东西多。

  按下不提。

  王家开始春耕了,二哥王兴学此时却不在家,他之前就出去了,带了一部分皮子,打算找个好买家,看能不能一次把他的所有货都吃了。

  卫傅和王多寿要读书,也就意味着目前王家只有三个男人能干活。王铁栓前阵子忙洞子菜的事,实在也累得不轻,几十亩地,三个人实在干不了,于是这次王家打算花钱雇人来干活。

  谁知这时王大秀王二秀带着男人儿子,呼呼啦啦来了一群人帮忙。

  尤其是王大秀,她嫁的这户人家姓董,男人的兄弟本就多,家家生的儿子也多,光她这一家就能出七八个壮汉,再加上王二秀的男人和儿子。

  以及王家的男人们,竟有十好几个壮汉,也就三天不到,就把地里全拾掇了。

  当然王家这儿也不折场面,饭菜都做得好,油水大,大馒头管够。几个妇人就在家里忙着做饭往地里送,两边都满意。

  趁着人多,老爷子索性一并提了,让帮忙把福儿的房子给起了。

  哪个庄稼汉不会点泥瓦活儿?平时农闲就指着这挣点钱。

  福儿不好意思让姑父表兄们白忙活,人家农忙的时候来帮忙,那是人情。亲戚们就是这么走起来的,但自己不能不懂事,于是她提出给工钱,但这话她不敢当着姑的面说,就偷偷的跟她爷说了。

  老爷子也没说什么,只说她不管,她只管买些肉菜来,把人的饭食弄好就行。

  其实也用不着福儿弄,她现在肚子大了,想去灶房烧点水,她娘都不让她去。她只用出钱卖肉就行了,家里有粮食有菜,其他的都是赵秀芬和两个儿媳妇的活儿。

  赶着正忙的时候,卫傅要去考府试了,这次只有王多寿陪他。

  王多寿说他正好出去换换脑子,说读书读得头疼,其实卫傅知道妻弟是不放心他一个人去建京城,毕竟人生地不熟,才说要陪他。

  福儿只管给了卫傅了一些银子,至于进考场要准备什么,这个弟弟有经验,让他看着就行。

  所有人都在忙,只有她是个吃闲饭的,福儿不免有些颓。

  幸好还有个吃闲饭的陪她,那就是卫琦。

  他的腿老爷子说至少要养一百天,才能拆了夹板,所以看似他每天杵着拐杖到处跑,甚至都能出院子了,但实际上根本干不了活儿。

  一个瘸腿,一个大肚子。

  谁也别说谁,没事两人就斗嘴,赵秀芬看到两人像小孩似的就头疼。

  三天后,卫傅和王多寿带着好消息回来了。

  卫傅考中了童生,又是个案首。

第62章

  连着拿两个头名,虽还没考上秀才,但足够人惊叹了。

  想当初王多寿考中童生时,王家可是摆席了。

  王铁栓说要给女婿摆席,被卫傅拒了,还有一个月不到,他和妻弟便要赴院试,要摆席不如等过了院试再摆。

  王多寿在一旁苦笑,他现在算是看出来了,他这个姐夫自打连赴两场科考后,整个人就变了。

  一开始,气质温和,过一场,眼睛亮一点,气质锐利一些,宛如一柄即将出世的剑,经过一次又一次的打破,锋芒逐渐外漏。

  像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