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时不好形容,总是形容到了嘴边,却不知该如何说。

  虽不摆席,但福儿还是拿钱买了半头猪,回来做了饭菜。不光是为了犒劳卫傅,也是如今她家的房子盖好了,得感谢大姑二姑家的人。

  这一次先是自家人吃饭,等卫傅过了院试,到时候跟着暖房酒一起摆,那时候就是请全村了。

  猪肉买回来后,赵秀芬带着两个儿媳妇去做饭,福儿则把两个肘子拿走了,打算单独做。

  她娘做农家饭菜好吃,但有些菜她不会做,她性格急,也做不了细火慢炖的菜。

  福儿让哥哥把肘子上的毛刮了,处理干净剁开。

  又要了个沙罐,打算做一道冰糖肘子。

  她临近生产,说是五月生,但一直没动静,也不知是五月头,还是五月末,赵秀芬有经验,帮女儿看了下,说她连盆都还没入,至少还得半个月。

  即使如此,进了五月后,也什么都不让她做了,她现在能做的,也就端个碗。

  这次同样如此,她刚折腾上,赵秀芬那边就嚷上了。

  “你别动,我来。”

  “娘,我能弄。”福儿无奈道。

  “你能弄个鬼,让你别动你就别动。”

  最终是福儿指导,赵秀芬操刀来做。

  不过这冰糖肘子也好做,把肘子焯水后,放进沙罐里,把佐料一通放下去,放在灶上细火慢炖就行了。

  “娘,你帮我泡点黄豆,等肘子快好时,放进去炖,再帮我煮点鸡蛋,按着人头煮就行了。”

  “那得多少鸡蛋啊?你要鸡蛋做什么?”

  “等会儿把鸡蛋煮了,放在井水里冰一下,把壳剥了,再把鸡蛋放进肘子里一起炖。汤汁炖进鸡蛋里,那鸡蛋才好吃,香得哟。”

  “你可真会吃,还香得哟。”

  “闺女要吃什么,你给她做就是。”路过灶房门外的王铁栓插了句嘴。

  赵秀芬道:“做做做,我没说不给她做。”转头又对福儿道,“幸亏外面有灶在做饭,这两个灶头用不上,不然两个灶头还不够你糟的。”

  她以前在御膳房,忙起来用五六个灶头啊。福儿在心里自豪地想。

  跟姑父长辈们说话的卫傅,听到动静来了。

  “娘。”

  “快把你媳妇领走,尽在这给我添乱。”

  我媳妇不是你姑娘?卫傅微微窘。对福儿道:“走吧。”

  “不走,我得盯着我的鸡蛋。”

  “鸡蛋给你做,你别一直站着,本来最近脚就肿了,站多了不好。”赵秀芬道。

  卫傅搀着福儿走了。

  “你脚肿了?”

  之前福儿还在庆幸,自己不像她娘说的那样腿脚肿,所以卫傅才有这么一问。

  “肿了,以前的鞋都穿不了,你没发现我穿的我娘的鞋。”福儿愁眉苦脸道。

  “我看看。”

  “你看我脚干什么?”

  可惜福儿现在挺着个大肚子,连弯腰都不能够。她坐在炕上,双臂够了两下没用,只能坐视卫傅蹲下来把她鞋袜给脱了。

  果然肿了。

  以前是粉粉白白,现在不光红且肿。

  福儿把脚往裙子底下藏,嚷道:“丑得很,你看啥啊!”

  卫傅把她脚从裙下捞出来,用指头在上面按了按,一按一个小窝窝。

  “疼不疼?”

  这时门外传来一个叫嚷声:“守财奴,你……”

  卫琦拄着拐杖,愣在门口。

  “呃,哥你……”

  他当着人面,都是叫卫傅哥的。

  卫傅忙站了起来,来到他面前。

  “以后进来时敲门。”

  可这乡下谁进谁屋都不用敲门啊,不就是被他瞧见他竟然把玩守财奴的脚吗?没想到他皇兄竟有这种癖好。

  卫琦不禁打了个寒颤,挪着拐杖走了。

  福儿见他恼得莫名其妙,不禁瞅了他两眼。

  本来不恼的,被瞅恼了。

  “女儿家的脚不能随便给别人看,你怎么一点自觉都没有。”

  来了来了,就是这种又别扭又羞恼,脸颊还微微有点泛红的模样。

  福儿不禁笑开了花。

  “那也不怨我啊,谁叫你大白天脱我鞋?”

  “我脱你鞋,也是想看看你的脚。”

  福儿踢了踢脚:“我娘说等孩子生了就好了。”

  “也不知你生的时候,我能不能在家里。”

  福儿算了下:“应该能吧,你不是六月初八开考么?”

  两人在屋里并没有待太久,毕竟外面还有那么多客人。

  读书人在乡下人眼里,是格外不一样的。以前每次亲戚们来了,是王多寿被拉去说话,现在轮到了卫傅。

  福儿看了下,看卫傅应付得挺好,遂放下心来。

  饭做好了,总共摆了五桌子,赶得上摆酒了。

  一些桌椅板凳,还是去村里借的。

  每一桌最中间摆的主菜是福儿做的冰糖肘子。

  本来福儿做了,是打算自己解馋,和卫傅、爷吃来着,可赵秀芬见这肘子炖到最后,不光香味四溢,颜色也好看,灵机一动打算当主菜用。

  幸亏两个肘子上,还带着两只大猪脚,虽然不够整,但凑一凑,再加上鸡蛋垫底,也够每桌配上满满一大碗。

  色泽红亮,汤汁油浓,配着红白相间的鸡蛋,和嫩黄软烂的黄豆,其上点缀着绿油油的葱叶。农家不是不吃肘子,但能把肘子做得这么好看,还是第一次见到。

  不光闻着香,看着就好吃。

  “爷,你尝尝。”

  好吃的自然要先叫爷了。

  男人们这桌摆的是个整肘子,肉已经炖得酥烂了,筷子不用碰,感觉肉就要掉。福儿挺着肚子,夹不了菜,只能指挥她爷自己夹。

  老爷子先动筷,其他人才动筷子。

  “给你,你先吃,瞧你馋的。”

  老爷子和卫傅先后夹了块肘子肉,放进福儿碗里,关键是两人说的话也一样。

  满桌子瞅着这一幕,都不禁笑了。

  卫傅脸嫩,有些赧然。倒是老爷子,被小孙女从小缠着夹菜吃,已经练得面不改色。

  “那豆子也好吃。卫傅,你给我舀几勺汤,还有豆子,我拌饭吃。”

  卫傅就给她舀,给她拌。

  大姑父董才看到一桌人都瞅着人小两口笑,不禁道:“行了行了,别盯着人小两口看了,曹江曹河你们当初刚成亲时,跟人差不多。”

  曹江曹河兄弟俩挠着脑袋嘿嘿笑了起来。

  “来来来,喝酒。”

  “喝酒。”

  下午,曹家两家子人驾着车走了。

  王二秀一家也走了。

  福儿见家里没什么要忙的了,便拉着卫傅去看新房子。

  距离王家没多远,往后走拐个弯就到。

  墙是粉的,瓦是黛的。

  福儿舍得下本钱,围墙都是用砖砌的,有两人多高,一般人翻不进去。

  院门上刷着黑漆,估计是刚刷没多久,上面还带着漆味儿。

  打开锁进去,入目是一个大院子,左边是牲口棚子,可以停马车,养马。右边一排是灶房。

  灶房建得十分宽敞,里面一排四个灶口,临着一面墙是大案板,另一面墙前面是空的,福儿说等大哥闲了给她做一排柜子。再往里还有一间是仓房,平时拿来放粮食和菜的,往下还有个地窖,冬天拿来存菜。

  院子的正面是正房,一个大厅堂,左边是书房,右边是吃饭的地方。

  厅堂后面有个夹道,后面还套着一进,分正房和左右厢房,通过厢房一旁的角门过去,才是后院。后院是菜地,还有旱厕。

  “以后这里就是我们的家了。”

  以后这里就是我们的家了!

  卫傅点了点头。

  王多寿发现姐夫的眼睛更亮了。

  每天精神奕奕的,按时早起,按时读书,张弛有度,从容不迫,不再像之前两次下场那样,抱着一堆书囫囵吞枣似的读。

  也不像他,一夜一夜地睡不着,每次感觉自己很累了,偏偏躺下后,又觉得哪一段没记住,又点灯坐起来翻书。

  王多寿打算去请教请教姐夫,他觉得他的这个状态再不改,恐怕到不了下场,人就坚持不住了。

  他打算找卫傅,没想到卫傅也正打算来找他。

  两人进了屋里坐下,卫傅道:“我跟你姐看你最近屋里的灯,总是熄得很晚,你这样下去可不行。”

  王多寿苦笑:“我也正想去找姐夫呢。我也知道我这样不行,可总是改不了。”

  卫傅有些意味深长地看了看他。

  “其实你很聪明,我之前看你的书,上门的注释都写得不错。在书上面,你该吃的都吃透了,你知道你的弱项在哪儿?”

  当然知道。

  “八股文写得太平平无奇。”

  县试院试对八股文要求不高,只要四书五经功底扎实,试帖诗和杂文没问题,八股文上即使弱点也能过,但越往后,对八股文要求越高。

  现如今科举一途,考官对八股文的出题,已经不再仅限于四书五经上的内容。题目还是在从四书五经上截搭,但要求考生言之有物。

  这是在为之后的乡试、会试做准备的,因为再往后考,除了八股文外,还要多一门策论。

  策论就不仅仅是书上的内容,还需要考生对时政、吏治有一定了解,才能写出好的策论。

  这种在八股文基础上再增添策论一道,数年前卫傅和他的太傅,也是礼部尚书彭越议过。觉得靠八股文取士,考出来的进士都是读死书的,只知掉书袋,于朝廷朝政都无益。

  可八股文取士已流传几百年,想要动摇非一时半会能做到的。

  后来只能八股不废,在八股的基础上增添策论。

  同时要求主持乡试会试的考官们,出题要有立意,而不是像以前那样,随便从四书五经里截搭出一个题目,就算是出题了。考官在审考卷时,也要要求考生言之有物,而不能无病呻吟。

  而王多寿的问题就在于,他很聪明,可建京本就远离中原,学风不盛,当地也没什么有名气的书院。

  当地读书人少,自然少有士子们评论时政,而王多寿碍于是农家出身,见识有限,更没有机会接触时政、吏治方面的机会,以至于让他提笔写八股可以,但要写得言之有物却很难。

  说白了也就是出身限制了眼界,眼界限制了他继续往上攀升。这恰恰是农家子想要通过科举一途晋升最难的一关。

第63章

  曾经卫傅以为朝廷开科取士,不拘一格,不分贵贱,便可广纳天下贤才。

  事实上科举虽给了底层出身的寒门子弟一个晋升之途,但由于寒门子弟先天条件较差,真正能读得起书读得好书的,还是那些家有恒产之人。

  尤其累世读书之家,他们不光有家财支撑读书,还有有经验的、甚至正在做官的长辈指点,更是如虎添翼。

  于是乎,越是这种人家,考出来的官越是多,官越多,越能萌荫子嗣。

  与之相反,寒门子弟却连去学馆读书都困难,唯一能对这些人有帮助的地方县学州学却是等同虚设。

  卫傅眼中闪过一道寒芒,心想定要裁撤掉这些尸位素餐的蠹虫。下一刻被王多寿的声音惊醒,才意识到自己已经不是太子了。

  他眼中闪过一抹不显的失落,打起精神来,将妻弟的所欠缺的大致说了说。

  王多寿正有此感,忙追问道:“那姐夫我该如何补足这些欠缺?”

  “这些东西靠积累,靠日常所见闻的沉淀,即使有我指点你,但一时半会恐怕也来不及。”

  王多寿不禁露出失望之色。

  卫傅又道:“不过我可以教你走一次捷径。”

  “捷径?”

  卫傅点了点头。

  “院试由本省的学政主持,而审卷又由他手下之人来办。主官的喜恶很大程度会影响手下人。建京提学官何有道乃元丰三年的进士,此人迂腐不堪,难当大任,遂被派往建京做学政,一任就是六年……”

  卫傅款款而谈。

  王多寿见姐夫一派指点江山之态,说起本省学政,也丝毫不含糊,心中暗暗咋舌,打算私底下问问姐,姐夫以前家里到底是做什么的,为何竟有如此气势。

  福儿坐在一旁看两人说话。

  见卫傅说起大事来,谈笑自如,仿佛回到昔日。看来让他走科举一途没错,自打他钻研起这科举,可比以前有精气神多了。

  “……此人虽迂腐,却最是喜欢花团锦簇的文章,喜欢掉书袋,当初他之所以被贬,就因其性格浮夸庸腐,你尽可在文章上扬长避短,投其所好……不过此法只能解一时之急,之后你还是要精进些对时政吏治上的见解,才能在科举一途走长……”

  “姐夫,你怎会对何学政如此熟悉?”王多寿没忍住问道。

  福儿也瞅着卫傅看他怎么答,谁知他却淡淡道:“以前听人说起过此人。”

  实则卫傅之前作为太子时,一直在为观政做预习,经常大量翻阅旧折、邸报,了解各部及地方官员的履历,又通过他们往年的奏疏呈文,对他们本人有更为细致的了解。

  甚至当初与太傅议科举改制之事,也是他预习观政期间发生的事,自然不会对何有道陌生。

  福儿听着听着就困了,换了个姿势,睡着了。

  王多寿还有些疑问想问姐夫,谁知姐夫却对他做了个手势。他见姐夫走过去给姐姐盖上被子,不禁有些窘然,又感叹姐夫细致。

  “我们出去说,让你姐睡。”

  时间距离六月越来越近,天也越来越热了。

  可福儿依旧没有生产的迹象。

  赵秀芬帮她看了,还找来了隔壁村接生了几十年的接生婆给她看过,只说让别急,还得几天。

  可到底要几天?

  一家人都有些着急,倒是福儿心大,该吃吃该喝喝。

  生产来得很突然,还是卫傅提前发现的。

  也是巧,今儿早上两人起来,福儿先下了炕。她正在穿衣裳,卫傅发现炕上的褥子上有一块血迹。

  “你流血了?”

  两个人都没有经验,一个诧异哪儿来的血,一个奇怪自己怎么可能流血。

  “我没有流血啊,我……”

  “你裤子上有血。”

  卫傅三下两下披上衣裳穿上鞋,开门去找丈母娘了。

  不多时,赵秀芬来了,王铁栓也来了。

  “你个傻丫头,怎么流血了也不知道喊?”

  “娘,我又没来月事……”

  “你赶紧给我躺下,你这是发动了。”

  一听说自己发动了,福儿就慌了,卫傅也慌了。

  赵秀芬已经出去让儿子去接产婆,两人手忙脚乱也不知该怎么办,还是王铁栓说,你娘让你躺下你就躺下,卫傅这才把福儿一把抱起来,往炕上放。

  “我以前怎没发现你有这么大的力气……”

  福儿还有心情说卫傅力气大。

  卫傅却嘴唇抿得紧紧的,一副很紧张的样子。

  直到赵秀芬又进来,他忙问道:“娘,福儿流血她没事吧?”

  赵秀芬见女婿的脸有点白,忙道:“没事没事,有些妇人发动是先破羊水,有些妇人发作是先见红。你让她躺好了,一会儿产婆就来了。”

  又交代福儿:“你若是感觉下面流水了……唉,瞧我在说什么,就是你感觉像失禁,但其实不是,记得要说,那就是破羊水了,知道不?”

  “知道了。”

  赵秀芬絮絮叨叨:“破了羊水是不能乱动了,免得羊水流干了,孩子还没出来。你好好躺着,应该没事,是要生了。娘去让你嫂子准备剪子和热水去,再给你弄点吃的,免得等会儿疼起来你没功夫吃东西,到时生孩子没力气。”

  赵秀芬出去了,王铁栓也出去了。

  屋里只剩了两人。

  福儿这会儿还没感觉到疼,见他也不说话,就是抿着嘴,道:“你别慌啊,我这都还没生,你慌什么?”

  卫傅还是不说话。

  过了一会儿,才道:“我记事之后母后又怀上过一次,肚子也是这么大,当时也流了很多血,可后来……”

  “后来怎么了?”福儿不禁问道。

  这时屋里却又来人了,是老爷子,还有牛大花,这话也就没往下说了。

  屋里的人进来又出去,出去又进来,人多嘴杂,也有些吵。

  接生婆已经请来了,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大娘,据赵秀芬说接生了十里八乡大半的孩子,十分有经验。

  当年她好几个孩子都是老大娘接生的。

  接生婆让人把男人都撵出去,看了看福儿下身,说王家人请她请急了,照这么来看,一时半会生不了,让他们别急。

  她本来还想走,王家人都留她,旁边沉默了很久的卫傅也不说话,直接拿了个条凳把门堵了。

  这下可把接生婆给逗笑了,调侃他道:“第一回 当爹吧?别急别急,我跟你说女人见红,若是还没感觉到疼,至少还得一个白天才能有动静,什么时候有动静,什么时候请我来。不信,你问你娘,是不是这样?”

  倒确实是这样,赵秀芬也是关心则乱,才会慌慌张张让儿子去请接生婆。

  可卫傅就是不让开。

  其实赵秀芬心里也不想接生婆走,便一边埋怨女婿第一回 当爹着实慌了,一边挽着接生婆去正房吃茶。

  她和两个儿媳妇换着陪接生婆说话,就想留着她。

  可就这么干留,也不当事了,卫傅走进来解决了问题。

  他往桌上放了两个五两的银锭子,也不知他从哪儿弄来的。

  又道:“留着,孩子生下来,还有。”

  赵秀芬都不知道说什么了,“你这孩子,你看这……”

  是人怎么可能不爱财?要知道接生婆接生一个孩子,都是生孩子的人家看着给的,有的多,有的少,最多的才给银子,少的给铜钱,这一个顶接生好几个了。

  “罢了罢了,我就留下来吧。”

  接生婆一边笑着说,一边就把银子揣怀里了。可把赵秀芬给心疼的,在心里埋怨女婿手缝大,乱花钱,又寻思要跟女儿说,男人的荷包里就不能给他装银子。

  至于福儿,她也是才知道卫傅竟然还有私房钱。

  若不是他回来从书箱里摸东西,她都不知道他那书箱里还藏了银子。

  “你哪儿来的私房钱?”

  “之前考中头名,县衙给的。”

  不是一笔,而是两笔,一笔十两,一笔二十两,算是奖赏吧。

  这是卫傅长这么大第一次,凭自己能力挣的银子,没想到竟是靠科举。

  福儿嘟着嘴也不说话,卫傅这时意识到她可能有些不高兴,并且很敏锐的将她的不高兴与银子联系上一起了。

  “两笔银子是一起给的,我本来回来想给你的,那天家里人多,就给忘了,一直放在书箱里,我一文都没花。”

  他这么坦白,福儿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

  “我不是想要你银子,我是因为……你有事竟然不跟我说。”她有些别别扭扭道。

  “以后不会了。”

  她这才又笑了。

  事实证明,接生婆说得没错,一直到晚上福儿才感觉到疼。

  这一疼就宛如天塌地裂,一波接一波都来了。

  福儿疼得直冒冷汗,接生婆还不让她躺,反而要让她起来走。

  说她没破羊水是给菩萨烧了香,不破羊水才能走,破了羊水就只能挺着疼,又问她是想快点生,还是拖个一天两天再生?

  福儿自然想快点生。

  她早就听她娘说生孩子疼,但没想到会这么疼。

  想快点生?那就走吧。

  一直走。

  走到产道开了,骨缝开了,就能生了,而且生得快。

  赵秀芬和两个儿媳妇换着搀福儿走,后来搀不动了,就换卫傅来。

  福儿一边咬着牙在屋里转圈走,一边掐卫傅。

  疼急了,她不光掐,她还乱打。

  “都怨你都怨你都怨你……”

  “好好好,都怨我。”

  “你以后不准藏私房钱了。”

  “本来就没藏。”

  “我好疼啊卫傅,你说生孩子怎么这么疼?你以后一定要对我跟孩子好,不然对不起我。”

  “我肯定对你好。”

  “你以后有钱了都得给我……”

  “好。”

  “你以后就算回去了,也不能纳妾回来气我。”

  “肯定不。”

  “呜呜……我不想生了……”

  “那不生了?”

  赵秀芬一巴掌拍过来,道:“说得什么胡话。”

  到最后,福儿整个人都瘫在卫傅怀里了,头发和衣裳都汗湿了。卫傅也没比她好到哪儿去,发髻衣襟都乱了,也是满头满身大汗。

  接生婆还在继续折腾,让几个女人给福儿换身衣裳,把身上的汗擦一擦,还让她吃点东西。

  福儿根本吃不进去,还勉强吃了几口。

  到这时,才让她去炕上躺下,又把男人们都撵出去了。

  “好了,来使劲儿,我保你半个时辰就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