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呢?”

“已在城外乱葬岗找到尸首。”

“好,很好”,穆远气极而笑,眯着眼问:“那你也认为,内奸就是这个人咯?”

影二不敢应答,穆远厉声道:“把云弎那一队剩下的十九人全部交给温公,包括云弎在内!相信温公有办法叫他们开口说真话。”

穆远见影二的时候,容悦也在卧室里跟苗砺传音对话。

自离开云都,她不是夹在一群人中赶路,就是在一堆明卫暗卫的守护下休息。今天是因为是临时换宿处,只有云翼带着几个亲随扈从,此刻正忙着在宅子四周布防,苗砺是他们见惯了的老熟人,才得以放行,让这主仆俩有机会单独说上几句话。

容悦最想知道的是:“严谨平安到家啦?”

长孙兰入府求她主婚的当天,她就查到了严谨的住处,然后一直派人盯着,倒不是要监视谁,而是纯粹一片好意,怕严谨遇到危险。

梁竟赶在穆远之前出手,其实正合了容悦的心意,她巴不得严谨远离这个是非之地,永远都不要再来。穆远的心眼儿有多小,手段有多狠毒,没人比她体会更深,严谨哪里是他的对手?

在梁竟动手之前,容悦始终犹豫着,要不要给严谨一些警示,让他尽快离开,想来想去,总觉得不好出面。

她不清楚严谨和长孙兰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若长孙兰说的都是真的,严谨明知有危险,也不肯走,一心只想与长孙兰共结连理,她有什么立场阻止?

她和严谨之间的事早成过往,她比严谨小好几岁,如今都有了儿子,严谨的爹娘,可是盼星星盼月亮一样盼着他早日为严家开枝散叶,他在上一次婚约作废后,喜欢上容貌美艳、擅于经商的长孙兰,不是很正常吗?

容悦还没想好对策,梁竟的人就出现了,虽然手法粗暴点,只要不伤及性命,她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不管如何,严谨没落到穆远手里,能活着回家,已经是万幸了。

所以她没有干涉梁竟的行动,只让刘瞻派出得力手下暗中跟随。她下的指令是,如果梁竟有杀人灭口之心,就出手;否则,就按兵不动。

如今苗砺告诉她,严谨好好地回到了紫荆堡,且在进堡之前就清醒过来,他们的人亲眼看到严谨去上房拜见他母亲,才回来复命。

容悦轻轻吁出一口气,这件事,总算告一段落了。

第二百六十四章 苦肉计

这是一间临街的茶楼,茶楼的名字很有意思,叫“回甘楼”。

更有意思的是,茶楼开了一年多,身为老板的容悦才知道,原来这是自己的产业。

昨晚,当苗砺告诉她,惠元城里有一家暗部的联络点时,她小小地吃了一惊。

当初把暗部一分为二,一半交给卢骏,让他带着三、四、五堂的人配合穆远的安排;另一半则交给刘瞻,让他建个以商业为依托的消息网。

容悦很清楚,穆远问她要人,不过是为了分化、削弱她的势力。作为一个有着极端占有欲的男人,他不能容忍自己的女人私底下拥有一支不俗的势力,这会让他觉得,她随时都有脱离自己掌控的可能。

容悦心里肯定是不情愿的,她的部属,何须别人插手?可审时度势的结果,还是让她以折衷的方式屈服了。她太了解穆远,这人一旦打定主意,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不如爽快应诺,省却多少麻烦。

分出去的那部分人,她后来再没联络过,包括曾经最倚重的卢骏,都只是间接跟刘瞻打听过两回。在她看来,一个人也好,一个组织也好,最忌两个主子,这会让人无所适从,不晓得该听从谁。

容悦相信,真忠心的,即使换了姓名,改了身份,也会记得自己本是谁的家奴,他们的奴契纸可还在她手里攥着呢;如果,他们情愿以假身份过完后半辈子,她何妨成全。

虽然交出去了一半人手,因为连着怀孕、生子,另一半她也没怎么管,只提供了大致方略,具体细节并未过问。

反正网点建起来了,资金盘活了,钱赚到了,消息还算畅通。她也就没什么可说的了。

如今,坐在“自己的”茶楼里,奔波多日的疲累,看尽苍夷的郁结。似乎都散去了好些。

今儿五鼓即起,卯时已用过早膳,穆远说要带着人出去探访民情,他倒是邀了容悦一道,容悦婉言辞谢了。

她是女眷,赶路的时候混在一起是没办法,若寻常日子也夹在一群男人中间。就算穆远不介意,他的部属也会觉得别扭。

等穆远一行离开,她随即带着苗砺和周泰出门,负责留守的护卫小头领稍稍犹豫了一下,最后派了两个人跟随。

进得楼后,就由周泰陪着那两个护卫在楼下喝茶。容悦自己说要“去楼上找个清静的雅间看看街景”,苗砺去前台叫点心,然后尾随端着托盘的小二上了楼。

小二刚走。容悦就问苗砺:“掌柜不在吗?”

苗砺摇头:“二掌柜在,说大掌柜有事出去了。属下听刘瞻说过,这种店子。只有大掌柜肯定是暗部的兄弟,这个二掌柜属下没见过,所以不好说什么。”

容悦道:“不在就不在吧,本就不是为考察店铺来的,见不到也没啥。”

苗砺面有惭色:“都是属下疏忽大意,昨晚该先来店里通知一声的。”

容悦反问一句:“真的是因为疏忽大意吗?”

苗砺嗫嚅起来:“属下…属下担心您的安危,不敢轻易离开。”

容悦失笑:“不至于吧,昨晚虽是临时换的宿处,明里暗里的护卫有几十个。”明里只有七八个,可影一影二每人带着一支暗卫小分队。就像穆远的影子一样,随时守护身侧。

苗砺支吾了一会,到底说出了心里话,且语带忿然:“不是属下瞧不起王府那批护卫,实在是他们太逊了!这次王爷奉旨出京,一路危险重重。一举一动都在别人的掌握中,还没开始赈灾呢,就差点被暗杀。”

容悦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是不是觉得,王爷空有恶霸之名,却被他的太子哥哥欺压得死死的,王府的护卫更是没用透顶,房檐上藏个大活人,都没有发现? ”

苗砺低头不语。

容悦叹口气:“你懂不懂什么叫将计就计?”

苗砺想了想道:“客栈的那次反击?”他再不服气,也得承认,那次反击干得很漂亮。

容悦忍不住用传音告诉他:“不只那次,纵观王爷一直以来的表现,他的全部计划,他的种种反应,都是将计就计。”

苗砺听得似懂非懂,容悦便问:“皇上为什么对咱们王爷特别纵容,你想过原因吗?”

苗砺抓了抓头发:“听府里的人说,王爷的性子对了万岁爷的脾胃。”

“还有呢?”

“王爷的母妃最得万岁爷喜爱。”

容悦莞尔:“那都是多久以前的老黄历了。”过了一会又传音道:“就算你说的这两点都对,真正让皇上对王爷特别纵容的因由,是愧疚!本来,他想立姜贵妃为后,只因姜贵妃是外番诸侯之女,卞贵妃却是本国贵族,在太后和朝臣一面倒的情况下,立了卞贵妃为后。卞氏为后,她的儿子穆睿就是中宫嫡长子,立为太子理所当然,皇上却拖了数年,迟迟不肯颁旨。穆睿恨咱们王爷挡了他的路,多次行刺,他越是这样,皇上越对他失望,后来虽然勉强立了,心里却更怜惜咱们王爷。”

苗砺福至心灵:“您说的这些,是不是就叫‘苦肉计’?”

“可以这么说吧”,容悦嘴角轻翘:“此次奉旨赈灾,王爷带着人千里奔赴灾区,何止劳心劳力,运气不好的话,甚至有生命危险。皇上正担忧着、心疼着呢,要是这个时候,让他发现他的好太子,居然派出大量杀手,沿途追杀弟弟,他会有什么感想?”

不等苗砺回应,她自己总结道:“何况这个弟弟身负皇命,身系数十万灾民的安危,因此,太子这段日子的所作所为,不只是心肠狠毒,而是完全无视君父,无视百姓,枉为人子,更枉为储君!若是让这样丧心病狂、完全没有大局观念、只知道计较个人小恩小怨的人当了皇帝,这个国家还有希望吗?”

苗砺听得目瞪口呆,半晌才结结巴巴地说:“您的意思是,王爷都是故意的?故意微服出巡,再故意暴露行踪,故意放任那刺客探子伏在房檐上…”

容悦的脸微微发烫,她也是后来才想通这点的。

难怪那天晚上,穆远兴奋异常、花样百出,明知有人听房,还敢哄着她叫,哼!别说是为了迷惑刺客,分明就是变态男的变态嗜好!

“姑娘,您怎么啦?”自家主子突然颊泛桃花,苗砺目露好奇之色。

“哦,没事,没事。”容悦摇摇脑袋,摇去满脑子里的绮思。

苗砺忽然贴上门壁:“有人朝这边走来了。”

为了不受干扰,他们选的雅间在最里头。

容悦索性让苗砺出迎,那人眼睛一亮,快速闪进门,纳头遍拜。

来者正是回甘楼的大掌柜,隶属暗部一堂的杨青。

容悦他们到得早,茶楼里比较安静,此时却人声鼎沸,容悦担心地问:“来的都是顾客,还是难民?”

杨青回道:“都是顾客。一楼的茶座平时也很挤的,因为价格便宜,大碗茶配两个馒头,才一文钱。外面也是两个馒头卖一文,可馒头没我们做得大,也没茶水。”又补充道:“一楼原就没打算赚钱,照刘堂主的说法,一楼赚人气、赚名声,楼上的雅间才是赚钱的地方。”

“刘堂主真是个人才。”容悦由衷赞叹。

第二百六十五章 第一站

“听说你今天出去了?”

穆远带着人深入乡间,直到很晚才回来,等梳洗用膳毕,都已是亥正。

“是啊,没敢走多远,就在街上看了看,去茶楼坐了坐。街上倒不算太乱,就是物价涨得利害。茶楼的大碗茶配俩馒头,原来卖一文,现在卖五文,还供不应求呢。掌柜的说,卖这个价,只能堪堪保本,如果粮食继续涨,他也只有往上涨。”

容悦一面应着,一面整理房间。丫环没跟过来,护卫都是大男人,内宅诸事,她便自己动手,包括下厨备膳。为安全故,他们只借了园子,没用外人服侍。

看容悦把油纸包的烧鹅、点心等干粮往藤箱里装,穆远摆手道:“不用了,明儿我不出去。”

“啊?”

“是不出城,明儿一天估计都在县衙盘桓。”

容悦停下手里的动作:“你向丘县令表明身份了?”

穆远答道:“他既早已探知本王的行踪,再藏藏掖掖的也没意思。”

“嗯”,容悦不想戳穿这人,丘县令会详知内情,甚至连祥平镇上的暗杀事件都有如亲见,分明是这人自己散播出去的,他巴不得全天下都晓得太子在他赈灾途中干的龌龊勾当,如今却摆出一副无奈沮丧的样子,给谁看呀。

想到这里,容悦怔住了,穆远完全没必要在她面前做无用功。这人或许缺点多多,但在她面前,一向真实直接,从不虚与委蛇,装模作样。

就在这一瞬间,她有了一层明悟:他们身边,安插了皇上的眼线,他们的一举一动,与其说是在太子眼皮底下。不如说是在皇帝眼皮底下。

所以,发现队伍里有内奸,穆远的愤怒表现得如此“真实”。死在乱葬岗上的那个护卫多半是冤枉的,他半道离开队伍。是真的腹痛解溲,却被太子的人用来做替死鬼,好掩护真正的内奸。此“内奸”肯定早在穆远的监控下,所谓“严审云弎及其手下”,同样是做样子给有心人看。

容悦抚额谓叹,政治斗争太复杂了,饶是她心思细密。也觉累得慌。她穿越成侯府小姐,本就有宅斗的心理准备,可如今,宅斗没怎么斗,却裹进了朝堂斗争、夺嫡风云。

穆远对喜欢的人永远有耐心,见状抱住安抚:“是不是累了?这一路走得太急,饭没好生吃,觉没好生睡。难怪你受不了,在府里时何等安逸!现在都兼职做厨娘了。要不,我们在这边买几个丫头?”

容悦忙道:“不用。春痕她们过几天就来了。”

千防万防,饮食上面最难防,临时在外面买的食物,她敢吃;临时在外面请的人,就真的不敢用。

正因为是临时随机买入,才不易做手脚。可人不同,人是活的,是能被收买的,就算一开始的确身家清白、人品朴实,可诱惑大了。未必不会变,她情愿自己累点,也不能冒那个险。

穆远自然清楚这个道理,也没坚持,只歉疚道:“辛苦你了”,又趁机表明心迹:“起初我没想带你下来的。赈灾又不是什么好差使,何必拖着你受这趟罪呢?可越临近动身之日,越是放不下。我们自成婚以来,从没分开过,说如胶似漆一点儿也不过分,我已习惯了那种日子,忽然要离家几个月,几个月都抱不到你,想想都无法忍受。可若带你走,孩子怎么办?交给谁我都不放心。正犯着愁呢,母妃打发人来和我说,把孩子送进宫去,她帮我们看着。于是我计上心来,索性把峻儿往父皇那儿一丢,再带着你跑路,这下,那些人傻眼了吧?想对付你的,想对付峻儿的,统统歇菜。”

容悦敏感地挑出一个问题:“你知道有人要趁你不在时对我下手?”

穆远有一下没一下地抚着她的背,沉声道:“我是从宫里出来的,后宫阴私,女人争宠的种种手段,见得太多了。宫里但凡有个女人多侍寝了两回,别的嫔妃看到她,眼里能射出钩子来。父皇其实算得上雨露均沾了,连我母妃,一月也不过几天,就因为这,在宫里遭了多少嫉恨,一直被皇后视为眼中钉。太子这般容不下我,除了我本身的存在威胁到他的地位,他母后的恨意也在其中起了很大的作用。”

容悦低头扭手指:“你不会想告诉我,雨露均沾才是家宅平安之道吧?”

穆远发出一声轻笑:“醋坛子,我若真这样,光你一人就要翻天了,还谈什么‘家宅平安’?我是想告诉你,我很清楚女人的嫉妒心可怕到什么程度,母妃比旁人稍稍得宠些,就如此遭嫉,你呢,独霸夫主,府里的女人该有多恨你?我在时,她们惧于我的威势,不敢轻举妄动,因为惹怒我的后果,她们承担不起。我走了,她们若联手起来,你要怎么应对?”

容悦迟疑地说:“庾姐姐,应该不会吧?”

穆远盯着她反问:“为什么不会?除掉你,峻儿就是她的了!峻儿还不到两岁,没多少记事能力,如果有意为之,他可能完全不记得自己的生母。”仿佛还怕这话不够伤人心,赶着补上两句:“就算有人告知他真相,又如何呢?生恩不及养恩,一个没印象的生母,哪比得上从抚育他长大的养母情深。”

容悦不吱声了。穆远的推论合情合理,她辨无可辨,虽然她并不认为,庾嫣真会狠下心这么做。

心里有个声音告诉她,庾嫣也许不会自己动手,但别人动手的话,她也不会出面阻止。

穆远偷偷打量着她的神色,心里百味杂陈。

不知为什么,明明姜颀时不时对容悦公开挑衅,赵筠则在背后捣鬼,最近还跟长孙兰私下见面,意欲结成攻守同盟,庾嫣什么也没做,他却对庾嫣最看不顺眼。

试着分析自己的心态,大概是,看不惯容悦跟庾嫣整天“姐妹情深”吧。他的女人,只能跟他亲,庾嫣搅在中间算什么?

至于姜颀和赵筠,反正她们也闹不出什么花样,偶尔给容悦制造点小麻烦,让她知道自己腹背受敌,惟有他才是可以亲近依靠的,也不算坏事。

“王爷,丘县令到访。”门上响起轻敲,接着传来云翼的通禀。

“迎到客厅奉茶,我马上就来。”

穆远应着起身,容悦给他扯扯略有皱痕的便袍,嘴里忍不住问:“你回来之前还去见过他,怎么这会儿又来了?”

穆远道:“他打算明天招集本地商户,再募些钱粮,正好我也有此意,就叫他拿出具体章程,估计他是为此事而来。”

容悦便猜:“你准备把这里作为推行赈灾方略的第一站?”

按原计划,宣布以入考资格作为捐款特奖的地点在郡府,而不县府。

穆远点点头:“先在小地方试试看,有什么问题也好及时修正。”

容悦表示赞同:“是该这样。我今天在茶楼里听人议论,也谈到了这点,几个人争论不休,有人说是真的,有人说是谣传,最后‘谣传论’占了上风。”

穆远不在意地笑了笑:“没事,我手里有皇上御笔亲书的圣旨,明天当场宣读,什么谣言都止息了。”

第二百六十六章 小包子也宫斗(一)

宫里有个彩禽园,里面收了许多色彩缤纷的鸟禽,如孔雀,仙鹤,朱鹮,锦雉…

这些原本跟其他动物一起养在御兽园,因兽类气味重,御兽园并未设在皇城,而是远远地建在云都西郊,离皇宫几十里,宫妃们难得去逛一回。

后来有个善体人意的内务府官员提议,把部分漂亮的鸟禽移进内苑,即可让御花园增添一景,也让宫里的娘娘们多个游玩处。

昭帝当即照准,从自己的私库拨出一笔银子,在御花园中圈出一块地,建了一座风格雅致的园林,并亲题“彩禽园”。

据说当年的贡品中,珍稀鸟禽剧增,每只都价格不菲,全国上下掀起一股献鸟热潮。

如此这般闹了几年,彩禽园中彩禽爆满,民间传出了因争夺一只绰号“白娘娘”的白麻雀而致死数人的命案。兰台府的御史们闻知,一个个跟打了鸡血似的,洋洋洒洒数千字的奏章雪片般地出现在昭帝案头。

穆远不在,昭帝失去了砸砚台的激情,揉着太阳穴颁下口谕,内务府不得再收受鸟禽,才把事态平息下去。

闲话少说,言归正传,穆峻童鞋自进宫后,跑得最多的就是彩禽园。昭帝受到创伤的心灵顿觉安慰,为了孙子的笑颜,挨些奏章算什么!

这一日是大朝会,昭帝老早就上朝去了。穆峻用过早膳,背完该背的书,又玩了一会儿新到的碧玉九连环,就跳下椅子对莫真说:“真儿,咱们去看‘长耳朵’吧。”

“长耳朵”是一只变异猫头鹰,不只耳朵特别长,全身羽毛斑斓,很是罕见。最难得的是,颇具灵性,“面部”表情丰富。你若骂它,它能上窜下跳跟你“对吼”,同时给你看气呼呼的烂猫脸。

前两天由一位宗室子弟献上来——内务府不接收,直接送到彩禽园的总管太监手里。谁曰不宜——立刻升为穆峻心中的头号“爱宠”,每天都要跑去逗逗。

莫弃和莫真师徒俩,老的六十有余,小的年方七岁,又是穆远特意找来陪伴穆峻的,昭帝便让他们和四大丫环一起跟着进了宫。平日里莫弃在明玉轩坐镇,莫真就陪着穆峻到处跑。

除了对姜贵妃特别有成见的。如卞皇后,其他人倒是真喜欢俩白嫩包子。穆峻幼小,童言稚语惹人发噱;莫真是典型的腹黑芝麻包,外表一如既往地具有欺骗性,怎么看怎么纯良。

宫中岁月漫长寂寞,嫔妃们的惟一指望,就是生个孩子。可皇上圣寿渐长,宫里已好几年没婴儿降生(穆峻那次是意外。他也不是宫里人)。突然出现两个孩子,给宫里带来了许多欢乐,嫔妃们游御花园的兴趣更浓了。小包子逗鸟,她们逗小包子。

于是,“长耳朵”的笼子前,除穆峻和莫真外,还站了一群女人。

最靠近穆峻的周婕妤拿帕子给他擦汗,她的大宫女青萍手里拎着一袋鸟食,穆峻想抓些喂鸟,清萍捂着袋口摇头,嘴里哄着:“小心鸟鸟啄你的手,小世子乖哦。清萍喂给你看,好不好?”

穆峻很坚持:“不好!我要自己喂,昨天我就喂过了,长耳朵没啄手。”

周婕妤蹲在地上,闻声软语相劝:“昨天是它懒,今天没准就啄了。要是在小胖手上啄个洞,那得多痛啊,滋,好痛好痛哦,还会流很多血。”

“才不会!”穆峻大声反驳,为了证明自己所言非虚,他飞快伸手进笼,在猫头鹰背上摸了一把,猫头鹰抬起眼略看了看,随即傲娇地背过身去,拿屁股对着他。

笼外众人喷笑,穆峻急得嚷:“看吧看吧,我没喂它东西吃,它就恼了!”

周婕妤笑得按着肚子弯下腰去,另一个宫女清杏上前给她揉着。

笑声引来原本在外面看孔雀的一群人,其中还有个挺着肚子的孕妇。

“请婕妤娘娘安。”

孕妇作势欲跪,周婕妤忙道:“章奉仪免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