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明说罢,只听走在前头的夏苏一声轻笑,再无一字回应。不过那声笑,实在令他心惊。他甚至不知自己惊什么,就是不敢开口了。不见三年,笑声的主人已有不容他造次的威慑。

夏苏后脚走进屋去,屋门就从身后关上了。

外屋亮如白昼,大烧着十几根蜡烛。普通蜡烛就算了,连周叔裱画用的宝贝灯都拿来填充这片光亮,夏苏怎么也看不下去,上前弄熄掉,任方桌后的年轻男子目不转睛地瞧着自己。

“点这么些蜡烛,就好像要烧光了家底。”男子音色偏冷,相貌偏美,眼无情,心更无情。

“四妹妹连父兄姐妹都不要了,我还以为你过着多了不得的富贵日子。却因一盏舶来灯,还怕费了油?那么多人当舶来品是宝,就好比黄毛绿眼鬼捧着咱们的丝绸和茶叶一样,骗得了没见识的,骗得了我们刘家人么?好比这制灯用的玻璃,听说在本土就是家常物什罢了。油,倒是真贵,也不过对小富之家而言。只要四妹妹想,兄长我可以定制十彩瓷缸,再装满油给你。”

刘家人,最不缺好东西,衣食住行没有不贵的,只有还不够贵的。

而刘彻言这等语气,公道来论,也并非炫富,是真得忍受不了这间穷屋子。他能在板凳上坐得下来,固然已垫了金缕片,也因夏苏仍立于屋中,他不好比她沉不住气。

然而,夏苏迟迟不出声,终令刘彻言再开了口。

“苏儿不给兄长行礼?你一向讲究礼数。”

刘府里唯一讲足礼数的一个,却被一群视礼无物的人践踏在鞋底。

施施然,夏苏淡福身,不料才站直抬头,就见一道金光疾来。她可以躲得开,却一动不动,眼睁睁让金光击中左边眉额。一时痛得晕眩,便感觉热乎乎的液体流到睫毛上,且越滴越多,压落眼皮,左眼瞧不见了。

当啷啷啷!金光落地,铿锵乱滚,渐渐定住。

那是一只鎏金雕镂的手环,金丝之上镶了六颗绿猫眼石。猫眼杏仁状,两头尖尖。这种宝石,虽是舶来品,也是那边皇室贵族才戴得起的奢侈宝物。

刘彻言见夏苏眉额已血流如注,她还能不慌不惊,心头急遽怒意。他还怕下重了手,她如今竟是连委屈的模样都没有了,真是自己白白担心。

想到这儿,他离开凳子,从手环上踩过去,走向夏苏,语气冰到极点,“几年不见,兄长挖空心思备下的厚礼,四妹妹却这么任它砸了地,甚至哥哥都不叫一声,让我突然心情很糟。”

夏苏看着这个阴婺的男子越走越近,诧异发现自己不惧。

她抬起袖子,静静擦过左眼,重新睁开了,听见自己的心强有力地跳动,击打着一个名字——

赵青河!

她想看着那张棱角分明的酷脸离世,所以无论如何,要从这个阴险的男人手里存一口活气。

“多谢兄长。”她弯下腰,似自刘彻言面前重新卑微,拾起手环,乖乖套进左腕。

刘彻言的怒意虽未全消,夹捏夏苏下颌的力气消减大半,眼中的不屑取代盛焰,“差点让四妹骗过去,以为你翅膀硬了,有了义兄,就忘了养兄,结果我这位兄长还是更胜一筹。四妹还是想得明白的,是不是呢?”

“…是。”她的翅膀确实长成,不过她会收好,免得被剪。

而且这回再要飞,必然再无后患。

刘彻言凑得愈发近,四唇之间只隔一层薄气,眸里变得幽暗无底。

夏苏镌深的五官,明光之下无可掩藏,但神情呆板,如石雕死物,令那份天生丽质失去辉耀。

“三年了,妹妹还用老法子对付我,不觉得腻烦么?”刘彻言竟要再近。

夏苏终于退缩,邃刻的眸子里无比惊,双手立刻握住了拳,语气泄底,“刘彻言,你敢?!”

一听此言,刘彻言立时大笑,再不暧昧显情,掏出帕子用力擦着夏苏眉额的伤口,“我的好妹妹,就要这般长进,兄长才无需忌讳,将这三年来积得火好好发一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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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2片 缚翅双绳

血,滴滴嗒嗒。

夏苏,目光直视,分寸不让,眼中波澜不兴。刘彻言说她用老法子对付他,她倒觉得,他的法子才老,永远都是阴险和粗暴,仗势欺人。

三年前,她怕他,怕得要死。三年后,她回想从前在刘府的日子,发现这人其实可怜。

十岁让刘公公从亲爹娘身边带走,还是半大不小的孩子,却过继到全无血缘关系的刘府当养子。那时,她的父亲仍康健,贪得无厌又小心眼,虽不敢忤逆刘公公,也顾忌刘彻言身边刘公公的亲信,仍暗地害过刘彻言,数番想弄死他。

她父亲如土皇帝,不见得有野心,但十分在乎自己的拥有。

不能对外人道言的是,她父亲闻儿色变。与父亲在一起的时候远多于其他姐妹,夏苏再清楚不过。

父亲常说,女儿总要出嫁,在那之前,宠得她们无法无天也不妨,儿子却是前世的仇,不但来讨债,还来要他的命。

得知大姐想当家的野心之后,父亲就忙不迭把大姐嫁了出去,哪怕是他最宠爱的女儿。

夏苏有时候会想,刘家妻妾只生得出姑娘,或许是她父亲动了什么手脚。刘府有位老嬷嬷,只要谁有了身孕,必由嬷嬷照看。不然父亲妻妾成群,怀孕之事年年有,怎会多数生不下来,而能生下来的,就只是女儿?

她十三四岁时,父亲也才过四十多,老嬷嬷病故。也是奇,什么夫人姨娘,什么新人旧人,在那之后就再无所出了。

被当成眼中钉的刘彻言,没了亲爹亲娘,大伯在宫里,不能时时顾全,养父如虎,养母们整日风骚斗妍,上梁不正下梁歪的姐姐妹妹们多别有居心,他要是自己不狠不毒不阴不险,要是不摆出继承者的架势,大概已早夭。

逃出刘府以后,夏苏反而旁观者清。然而,这人虽可怜,她还不至于同情心泛滥,能够原谅他的所作所为。

刘彻言起初或因处境而被逼残忍,只是当他成为一家半主,与养父能分庭抗礼之后,并没有收敛,反而变本加厉,从欺压别人之中才能得到满足,放任自己彻底冷血无情了下去。

他比刘玮更风流,更狠毒,更无耻,还有刘玮缺乏的深算老谋和多端诡计。卑微贫苦的出生,突如其来的鱼跃龙门,令他自卑又孤傲清高,令他多疑又擅用人心。

缺什么,就特别炫什么。

刘彻言对于财富的极致追求,与岑雪敏有本质区别,是来自童年的阴影。大概一直在逃避他自己可怜的幼影,逃得久了,明明将其甩出老远,仍觉得它紧紧跟随,只能一刻不停,折磨自己,也折磨别人。

夏苏已非深锁刘府战战兢兢的四小姐,行于夜,穿梭于鬼魅,又有赵青河那样无畏智勇的同伴,她自有智勇沉心。

“兄长但撒气无妨,只求将那件婚事作罢了吧。”任血流下左眼,她语气淡,控制声音中的微颤,却自然泄给刘彻言知道。

刘彻言自以为看穿夏苏的恐惧,心情愈发好,同时想起她毕竟是要献给大伯的女子,不可过于亲近,以免祸害自己。

于是,他退开去,转身打开屋门,“四妹别为难兄长,别的事还好说,已经定了三年多的婚约,如何能悔?我们还是尽快赶回京师,也顺便借你和大伯的婚事为父亲冲冲喜。他身子近来大不好,大夫说可能过不去夏天了,但我们为人子女,还是要尽到自己的孝道。”

他自说自话,没瞧见夏苏沉着于心,渐渐笃定的表情。

对夏苏来说,那不是急智,是近来反反复复设想着被捉,如何保住清白,最妥贴的计策之一。要说刘彻言忌惮的,那位刘公公处于首位。只要他还想着拿她换取利益,就不敢对自己过于放肆。

刘彻言过于自大,时隔三载,仍以为能掌控她,全然不觉那个总如惊兔的四妹正利用他的**和野心,静静地守护着她自己。

“戚明,为四小姐掌灯。”刘彻言对等在门口的亲信道,“虽说四小姐的本事大,伸手不见十指的夜里照样来去自如。”

夏苏不讶异刘彻言知道自己轻功的事,也没打算同样的逃跑方法接连用上两回。不说刘彻言收买的随从功夫高强,硬碰硬胜算不大,而且既然被发现了,她就另有主张,不想一辈子都让人追得喘不了气,还有一辈子噩梦连连。

戚明瞥见夏苏鲜血敷面,暗暗心惊,却不敢多嘴,连忙吩咐随从们点灯,又唤了马车在院外等。

刘彻言侧身让开,示意夏苏走前,但等夏苏走到院中,突然又道声,“四妹止步。”

夏苏说停就停,回头望,立刻眯窄了双眸。

刘彻言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两根长长的银链,且似宝石镶嵌其中。

灯下,七彩芒光如千万根小刺,扎眼生疼。

“这么久不见四妹,我都高兴忘了,之前的手环实在不算什么,这两根捆珍绳才贵重。金铜太软,铁又丑又重,我以千金求到海外冶制之法,找一年方集齐材料,花一年才融造成功,轻若绳,坚比铁,专给四妹无比会飞的翅膀佩戴。”

刘彻言边说边走上前,一根链子系了夏苏的手腕,用两把轻巧的锁扣住两头,又以近乎虔诚的姿势,蹲身将另一根链子系了她的脚踝,再将四把钥匙串金绳,当着她的面,挂上他脖子,贴里收好。

夏苏看着这一切,无言以对。

她即便了解这个人残酷的一面,像这般屈身的温和模样,仍会令她有片刻恍惚,想到他其实可悲。

“四妹这么看我却是为何?难道这份礼物不够贵重,配不得你那双飞天遁地的翅膀?”

刘彻言捉住她手腕间的链子,故意一拽,迫使夏苏朝自己身前跌近,“一定是觉得碍手碍脚了。不过,四妹妹啊,女儿家出嫁前爱玩些无妨,婚后就该安于室照顾夫君,再如何喜欢到处跑,也必须收心。兄长这是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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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3片 大贼之贼

夏苏已料定刘彻言不敢真乱来,还当着这么多双眼,当即淡敛了眸,轻声轻气,“兄长说得是。何况,我做错在先。”双手一抬,链子清脆作响,“仍能提笔作画就好。”

该逃的人,不是她。

刘彻言的法宝出尽,可她,才刚出招。

刘彻言看似笑得欢,眼中却冷,又缓步退开,“四妹最无欲无求,可惜有些本末倒置。士者学者虽从艺称雅,书画之作为世人推崇追逐,然,专门从画者自古卑低。四妹还是认真学好为人妻妾的本分,才是正经之道。父亲对书画痴迷,才偏心放任你,如今他时日不多,我又是极不赞成四妹再捉笔的,这链子虽无碍于四妹寻常动作,像以往那般频密作画实无必要。”

夏苏抿了抿嘴,垂眸显乖觉,踩上车凳,弯腰进车里去了。

刘彻言一提袍角,正要踏凳跟上,却又想到大伯,终究还是收回脚,改为骑马。

夏苏坐在车里,听刘彻言吩咐戚明出发去码头,以为这晚就走。纵然有豁出去的心思,还是沉甸甸了大半个时辰。

然而才上船,她就见仆从奔来,凑着戚明的耳朵说话,戚明再将刘彻言请到一旁。

刘彻言的神情再冷,仍难掩一丝悦色,立即让丫头仆妇照看她,说天亮出发,就带着戚明和二十来名武随匆匆上岸,往城南驰去。

夏苏十分疑惑。

她以为,刘彻言来苏州只为抓她,这么看来又不全是。

刘家在苏杭一带无营生,最近的恒宝堂位于金陵,刘彻言说天亮就出发,可见他去得不远。

多看多听多想,赵青河教她。

于是,夏苏借口不适,怎么都不肯待在内舱房里,在外舫和甲板上来来回回,其实是等看究竟。

几个丫头仆妇虽是刘彻言挑选的人,也受到严加看管的吩咐,然而她们头一回见夏苏,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四小姐”这个称谓仍令她们有所忌惮,对于吹风这样的小小要求,马上就满足了。

约摸过了丑时,马蹄声声近,夏苏走到甲板上,习惯夜视的双眼将船下的情形看得清楚,不由暗暗惊讶。轻装去,重载归,一行人数不少,却多了十来只箱子,而两人卸一箱,似乎还很沉手。

赵青河说夏苏胆子该小的时候从不小,实在一点不错。

夏苏退入舱厅,不叫醒那几个睡得东倒西歪的丫头仆妇,推开一条窗缝看甲板上的情形。也是她运气好,刘彻言和戚明都在船下盯着,不知道她还没睡。

夏苏这回连箱子的雕花和漆色都瞧得见,却大吃一惊。

那箱子,她分明早见过,在胡子的贼船上面,装着贵重的古董和字画。

岑雪敏的箱子为何落到刘彻言的手里?

夏苏惊讶归惊讶,不好再窥,带着满腹疑问,回舱房去了。

第二日清早,刘彻言当着夏苏的面,教训没照顾好四小姐却贪睡的丫头仆妇们,一不小心打得重了,竟个个起不了身。正好,有个丫头在码头上到处找活干,戚明临时雇下,这才开了船。

丫头挺机灵,叫禾心,除了有点过分崇拜狐仙,其他还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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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光明媚,园子雪亮,无风,升热,给人盛暑的错觉,甚至还诈出了一两声蝉鸣。

大驴睡饱起来,自个儿到厨房盛了一大碗饭菜,端着就立在赵青河的屋门口,唏哩呼噜趴饭,又口齿不清地问,“少爷怎么样了?”

里头,泰婶正同乔婶做针线活,瞥满嘴饭粒的大驴一眼,就有些好气又好笑,“大老爷随时能来,你这样子要被他瞧见,又是没上没下,回厨房吃去。”

大驴不以为意,“我不。大老爷瞧不惯,别瞧就是。过世的夫人说了,忠心不是低头哈腰。我还知道,吃饱了好干活,可又心急少爷,这样两全其美。”

“你怎么不说,从前家里小,才能端着饭碗到处走?”不着边际,泰婶摇头又道,“少爷的脸色倒是好了不少,就是不醒,你吃完饭跑一趟千斤堂,问葛绍要不要换个方子。”

大驴嘿应,顺眼就瞄到夏苏的房门,想起来说,“苏娘昨晚进屋瞧过少爷,然后就出了门,老婶今早见她回来没?”

泰婶也是习以为常,“没啊,八成早睡下了。”说到这儿,会心一笑,“这姑娘啊,说不醒就不瞧,结果到底还是关心着。”

这时,乔连捧着墨砚和笔进了园子,见夏苏的房门关着,就问,“小姐昨夜里出门很急?井边放了这一堆,才洗到一半。”

泰婶有些奇怪了,“苏娘做事一向有条理,文房四宝更是当宝贝收着,怎会洗一半就放在井边?”

乔婶道,“许是还未回来?”

泰婶立刻回,“不可能,苏娘从未只身在外过夜。”喜欢夜行是不错,却守分寸。

“看来苏娘担心少爷到了魂不守舍的地步。”大驴还开玩笑,“老婶,等少爷一醒,估摸着咱家就能办喜事啦。”

泰婶皱着眉,心里不知为何,感觉不太安稳,正打算去夏苏屋里,园子就来了客。这客大嗓门,顿时打断她的思路。

“糟了!糟了!一瞧你们这样,我就知道赵青河还没醒。”来得是董霖,熟门熟路,没脸没皮,就跟在自己家一样,“这位老兄还睡出念头来了,打算一回就补足还怎么?他是睡爽了,苦了我这个兄弟,要帮他擦屁股。”

大驴护主不偷懒,“董师爷,明明是我家少爷帮你们官府,到你嘴里反倒成了你们的累赘。再说了,我家少爷的屁股轮得到你擦吗?那该是我和乔连乔生的活儿,你擦干净苏州府衙的屁股就好了。”

“本少爷的屁股,本少爷自己擦,不劳诸位费心。”沉声气笑,帘子一动,赵青河那张睡满青髭的脸乍现。

人刚刚苏醒,身形却笔直峻拔,即便步子走不快,眼峰锐厉,气势已充满整间外堂,全方位无死角。

众人心中一块大石落地,却没有表现出大惊小怪。

对他们而言,赵青河醒来是迟早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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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4片 极恶凄惨

泰婶和乔婶连忙去厨房准备吃食。

大驴嘀咕,“这叫什么事儿?平时嘴上老疼的姑娘唤不醒,居然让个大老爷们唤醒了,这算口是心非呢,还是成了断袖啊?”

董霖没好气,骂道,“你个脑大没处使的笨驴,谁跟谁断袖?本师爷只爱姑娘,对五大三粗的男人一点兴趣也没有。”

大驴跳脚,“姓董的,除了我家的人,谁也不能骂我!”

谁知,他脑袋挨了赵青河一记狠拍。

“董师爷骂得没错,你脑袋白长那么大,鬼扯什么东西!我早醒了,有点乏力才没立刻起身。”也许被照顾得周到,醒来后没多久就有了些体力,并没有赵青河想象得那么虚弱。

赵青河转看乔连,“你说苏娘把笔砚留在井台?”他在屋里听得分明。

董霖不耐烦地插嘴,“别管这等小事了。赵青河,你猜怎么着?”了不得大事,“那位了不起的岑姑娘死了!”

大驴喊,“什么?!”

乔连也愕然。

只有赵青河,抬抬眉毛,一脸漠然不关心的表情,“乔连?”

乔连有点回不过神,好半晌才答,“是,我一早起来便瞧见了这些东西,以为小姐忘了,或是出门太仓促,不及收起。”

赵青河略一沉吟,吩咐他,“你请老婶或你娘到苏娘屋里看一看,到底人在还是不在,再来回话。”

老婶有句话说得不错,夏苏当文房四宝真是宝,每回洗得仔细,收得也仔细,他连碰一碰都难。

乔连应声而去。

赵青河再问大驴,“苏娘来瞧我时说了什么?”

大驴的表情立时促狭,“苏娘在里屋,我和乔生在外屋,如何听得到?少爷这般着紧,莫非是睡得昏昏沉沉之间听到了好话?果真如此,就不枉少爷你遭了这番罪,躺了好几日。”

“滚!我要是听到了,还问你干吗?”赵青河从不介意大驴的没大没小,甚至感谢智慧的母亲,给他如此亲近的家人,“小姐说她办好事即刻回转。”乔生听娘说少爷醒了,兴冲冲赶来瞧,正好见赵青河问起夏苏,便连同心中的疑惑一道说了,“小姐原本说少爷不醒就不必唤她来瞧,这几晚一直在屋里作画。昨晚终于出屋子洗笔砚,可没一会儿,空着手进了少爷的屋。当时我瞧小姐脸色不太好,神情也不算高兴…”

大驴来一句,“少爷躺着,生死不知,能高兴得起来么?”

“除了少爷中毒的当夜,小姐就不曾沮丧过。”乔生道。

乔氏兄弟自跟着赵青河,长进飞快。乔连不但只身闯蛇寮,问出鲁娘子的事,并挖出秘藏的银子,大功一件件拿。而这时的乔生,一番洞察力,说话条理分明。

董霖点头无声赞,眼睛还悄悄发亮,想赵青河不肯到官府当差,能挖到乔家兄弟也不赖。

倒不是说大驴不能干,实在是那份经年累月的忠心不可撼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