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

几人不解,夏芍却在蹙了蹙眉之后,脸色严肃地一步到了病房窗口!

病房里,光线柔和,床上躺着的男人还插着仪器管子,面容憔悴,印堂…发黑!

夏芍一眯眼,果然!

印堂发黑的人,她见过。但是病房里那男人,印堂的黑并非大限将至的黑气,而是青黑,眼下、人中,皆笼着一层散不去的青黑邪气!

这股邪气笼罩在男人身上,邪气之强,夏芍在病房外头就感觉到了。

流年凶劫,夏芍敢保证,自己面相看得是不错的,但是没想到,这件事竟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

这男人,绝不是简单的凶劫,他是中邪了。

这时,走廊里这么多人已经引起了护士的注意,主治医师带着护士过来,本想让众人离开,但一看是周教授和一堆专家学者,医生的态度便好了许多。面对众人询问病情,医生只道:“病人是心脏病,这大半年反反复复住了几次院了,有咳血症状,但是目前恢复稳定。几位担心病人病情,这我了解,但是病人还是需要安静。今天不适合探望,按目前病情的恢复情况,三天后就能探视了。”

潘老的老伴听了,又开始哭,“王医生,我儿子都反反复复住了几次院了,你们开的药也不管用,回去一段时间又反复,你们医院到底能不能治?”

这类家属的埋怨王医生听得多了,安慰起来也很熟练,“咱们医院在这方面已经是国内领先的水准,病人的病情我们一定会控制住的,治疗是需要时间的,您二老先放宽心。”

潘老和老伴只得叹气。儿子婚姻不美满,几年前离了婚,如今公司破产,家里欠了一身的债,哪里还有钱和精力转院?在这里,京城大学还有补助。

尽管没听说过心脏病有吐血的症状,但也只能相信医院了。

周教授等人又是一番宽慰,等回过神来的时候,才想到夏芍也跟了来。尽管她嘱咐过不要透露她的身份,但众人都想知道,她看得怎么样了。

却没想到,转身的时候,后头走廊空空如也,没了夏芍的身影。

众人怔愣的时候,见周铭旭在走廊尽头对众人打打手势,周教授等人这才跟潘老告辞,一起快速出了医院。

医院门口,还是不见夏芍,只有周铭旭在那里等着众人。

“小夏呢?”宋学文问道,有些惊愕。难不成是看见不能救,怕众人缠她,跑了?

可是,这一上午相处,虽然时间不长,可看这女孩子不像是不打招呼就走的人,这是怎么了?

“小芍说,潘老的儿子情况有些奇怪,不像是单纯的流年凶劫。她去处理这件事,就先失陪了。另外,这件事希望先不要透露给潘老知道。”周铭旭无奈地转达夏芍的话,并拿出一张名片来,交给周教授,“二爷爷,这是小芍让我交到您手上的,说是看病的钱,能帮两位老人解解难。”

周秉严一愣,接过名片一看,上面写着:华夏慈善基金会。

宋学文和李教授等人凑上来一看,顿时眼神感动。

“小芍还说,您可以把名片先给潘老,傍晚她会让人过来找潘老。”周铭旭补充道。

周秉严一叹,“唉!这丫头,跟潘老素不相识的,倒叫她费心了。”

“她就没说潘老的儿子是怎么回事?”李教授问道。

周铭旭耸肩,摇头,表情很无奈。

众人跟着一叹,心想大师行事都这么神秘?罢了罢了,她肯插手,他们也算放下心了。至于到底是怎么回事,好奇死也没用,等着吧!

其实,到底是怎么回事,夏芍从医院离开的时候也没有答案。

她只断定,这必然是中邪,但是天下邪术之多,不细看,仅凭一眼很难断定。

心脏病,咳血,仅仅这两个关键词,她可以想象到的作法、巫术、降头、蛊毒,林林总总就有好几种,这件事,必须细看。

而白天医院里人多,潘老和他的老伴也在病房外守着,显然不是进去查看的时候。天底下大多邪术,都是夜晚作祟,因此想知道那男人是中了什么邪,晚上最合适。

夏芍之所以果断离开,是因为那群学者求知欲太强,她若说一句,他们会追问许久,不如离开,事后再说。

自从来到京城,先是京城大学舍友中蛊,再是昨晚舞会上郑安的亲戚有中邪迹象,再到今天潘老的儿子中邪,一桩桩事,虽然并不一定有关联,但至少说明京城藏龙卧虎。

这是夏芍必须弄清楚这事的原因。不管对方是什么人,都要弄清楚来路才好。

眼下还是国庆假期,夏芍离开医院之后,没回大学宿舍,而是回到了徐天胤的别墅。

回去的时候,夏芍顺路买了菜。今天徐天胤回徐家,车开了回去,夏芍和周铭旭去周教授家里是打着车去的。她来到京城之后,还没来得及买车,虽然公司落户京城之后有配备的车,但是夏芍决定,改天有时间还是要去买辆,这样方便些。

待哪天有时间,让师兄陪她去挑吧。

打车回到别墅,夏芍发现徐天胤还没回来。看了看时间,已近傍晚,她便开始穿着围裙进厨房,洗手作羹汤。

徐天胤今天回徐家,不知徐家人对昨晚刘岚被打的事作何反应。夏芍对他们作何反应其实并不太关切,她只关心师兄今天回去,会不会受指责。

想到此处,夏芍目光便冷了下来,但随即她便想起早晨徐天胤说过晚上会回来吃饭,她便眸底又生出笑意,转着圈儿在厨房里忙活起来了。

徐天胤回来的时候,一开门便闻见了饭菜的香气。他立在门口,愣了愣,望不见厨房里的景象,却望着那里,怔了许久。

他关了门进来,绕过客厅,走廊,远远看见厨房里,少女一身居家的常服,围着小花围裙,绕着灶台转。

厨房里,菜香诱人,新出锅的一盘古老肉色泽金黄,香气蒙了她恬静的眉眼,男人从雾蒙蒙的香气里看她,神情微怔,卸一身孤冷气息,此刻柔和得似生出亮光。

他看她把菜放到一旁,拿来勺子筷子,夹一颗偷尝滋味,但肉太烫,她唇刚触上,便果断被烫得一缩。

徐天胤大步上前,一把将她手里的筷子勺子放去一边,把人掰过来细看,蹙眉,“烫着没?我去找药。”

夏芍愣住,看着男人近在咫尺的眉宇,纠结。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按理说,以她的耳力,不该没发现才是。但许是太专心了,她真没注意。

“没烫着。”夏芍一笑,目光暖柔,瞥一眼厨房外头地上随手丢下的袋子,里面洒出新买的菜和一些调味品,夏芍便一愣,“师兄买菜去了?”

“嗯。”徐天胤还在盯着夏芍的唇瞧,直到确定没起泡,才道,“以为你会在周教授家里待到很晚。”

夏芍笑,“所以,你就穿着这身衣服,逛菜场了?”

徐天胤今天是穿着军装回徐家的,他这一身少将军装,穿着去逛菜市场…

夏芍倒不是觉得徐天胤不能去买菜,而是她一想到他穿着笔挺的军装,手里提着菜袋子的模样,就忍不住想笑。

“唔。”看她笑弯了眉眼,男人又现一副呆萌表情,很明显不明白她在笑什么。

夏芍也不解释,只开始编排他,“我还差一道菜,什么也不用你做。去换衣服,洗手,准备吃饭。”

徐天胤被推出厨房,一步三回头地执行命令去了。

两个人,四菜一汤,一张餐桌,一顿晚餐。

夏芍和徐天胤面对面坐着,见他吃得多,便也跟着胃口很好。想问他回徐家有没有受到责难,但最终在这吃饭的时候,夏芍还是体贴地没问。

她不想破坏着温馨的气氛。

但徐天胤却抬起了眼来,扒了两口饭,看她,“爷爷说,让你去家里吃顿饭。”

夏芍一口菜刚放进嘴里,险些喷出来!她拿手一遮,挑眉,表情略呆滞。

徐天胤看着她,深邃的眸被餐桌上暖柔的灯光和热腾腾的饭菜香气蒸得柔和,看她一副少见的呆相,他唇边浅浅笑容,“爷爷说,让你去家里吃顿饭。”

夏芍咽下口中的菜,好半天,问:“老爷子说的?什么时候?”

“明天中午。”徐天胤道。

明天中午,那按时间算,徐家人应该都还在。

夏芍倒是没想到,这么早老爷子就发话,让她去徐家做客了。她还以为,怎么也得过段日子呢。徐老爷子对她的考察,结束了?

夏芍一笑,有些兴味。徐老爷子有请,她当然是要赏光的。尽管心知徐家对她的身份,一定颇有微词,但是,她并不惧。

去就去!她倒想看看,徐家都是些什么人。

“好。”夏芍果断笑着应允,见徐天胤眸光更柔,便问,“是去徐家?还是订在酒店?”

“徐家。”徐天胤答。

“好。但在明天中午之前,也就是今晚。师兄要先陪我去个地方。”夏芍垂眸道。

“哪里?”

“医院。”

第四卷 啸咤京城 第二十六章 猫鬼蛊(一更)

夏芍所说的晚上,可不是夜幕降临,而是深夜,医院里最静的时候。

医院晚上有护士值班,潘老和他的老伴回家去休息,走廊上在深夜空无一人。走过的地方灯光亮起,随即又在身后熄灭。

夏芍和徐天胤走在走廊上,两人身后,一道黑森森的阴煞遮了监控探头,两人来到病房前,停住。

病房里漆黑一片,靠着走廊的灯照见病床上躺着的男人,印堂人中青黑的邪气,半罩着面容,僵死的人一般。

此刻,病房不像病房,倒有点像停尸间。

诡异的气氛里,夏芍指了指里面的人,徐天胤微微点头,打开病房门,两人走了进去。病房的门压根就没锁,两人入内很顺利。走廊的灯光在关门之后暗下,一切恢复平静。病房里也陷入黑暗,唯有一抹月色从窗台照进来,照得人脸惨白。

夏芍开了天眼,看此人身体,游走过一遍,蹙眉,低声道:“五脏元气衰竭,有阴煞迹象。心脏元气也已大耗,此人恐无三天性命。这术法噬人五脏,医院却只能检查出是心脏病,而且病发伴有吐血症状…”

夏芍边说边去看徐天胤,徐天胤道:“不确定。鬼降、阴阳道,或者,蛊术。”

确实,仅凭这点,还是不好推断。各国邪术,不乏如此厉害的,但要仅凭这点判定,还太草率了些。毕竟解除此类邪术,需判定准了才有方法实施,就如同对症下药,若是下错了药,不仅不能救人,反倒害人。

“我倒倾向于本土邪士作法,或者鬼降,又或者是此人在美国的时候,招惹了黑巫?至于阴阳道,那是日本的巫术,这些年已不多见了。蛊术…不太可能吧?”夏芍垂眸深思,想了一会儿,抬眸看徐天胤,“这人体内没有虫蛊的迹象,只有阴煞残留。如果是蛊术,我只能想到一种,但这种蛊术听说隋唐后,就失传于世,有上千年了。”

徐天胤点头。

夏芍又去看床上的人,“若是这人醒着就好了。医院的诊断不提,潘老所知的发作症状可能也不全面。发作时有什么感受,只有此人清楚。问一问他,也许能有答案。”

徐天胤又点头,这回走到床头,也不说话,直接将掌心覆于床上男人的百会处,将自己的元气逼入百会。

夏芍一愣,知他这是想用自己的元阳调整此人的阴阳平衡,助其苏醒。这法子虽治标不治本,但短暂助其苏醒,倒可以一用。

只是徐天胤的元阳不像夏芍的,可以耗损不尽,但以他的修为,助这人苏醒易如反掌。但尽管如此,夏芍还是上前,以天眼观察床上中邪之人体内的元阳聚集情况,打算见好就收,不让徐天胤多一丝损耗。

但刚走上前,夏芍和徐天胤便双双抬头!

窗外的方向,有什么东西,望进病房内…

那东西静悄悄地注视着病房里,阴森,鬼气。在这午夜死静的病房里,若被普通人瞧见,定要吓得晕过去。但夏芍和徐天胤反应很快,此处是三楼,那东西在窗外很不正常,两人一转头的时候,那东西便迅速逃了。

徐天胤立在床头,两步到了窗口,跳下去前对夏芍道:“走门!”

他这是不让她跳窗,但这时候转出病房、过走廊、下楼梯,再出医院,那东西还不知跑哪儿去了。夏芍自是不肯,三楼对她来说,跳起来也不难。夏芍虽没跳过,但旁边就有排水的管子,她身手又灵敏,踩着管子,三两下便落了地。

夏芍开着天眼,见那黑乎乎的东西往医院后头逃去,徐天胤已经追远,她便在后头跟着。一路看见徐天胤追着那东西进了医院后面的一幢大楼。那幢大楼在漆黑的夜色里阴气极重,夏芍往里面一扫,便心中有数。

太平间。

医院晚上的太平间里也有值班员,那东西被徐天胤追得紧,蹿进太平间,一名五十来岁的削瘦老头正在桌子后面打着盹儿,那东西直接便往老头身上附去!

徐天胤早有所料,虚空一道灵符打出,那东西冲去一半,赶忙停下,嗖嗖窜去了楼上。打盹儿的老头却在此时惊醒,一抬眼只来得及望见徐天胤上楼的背影。他先是一惊,接着站起来,刚要喊,夏芍冲进来,一掌劈向那值班老头的后颈,将晕倒的老人一扶,重新安置在椅子里,迅速上楼。

那东西速度极为敏捷,转眼上了顶楼。徐天胤追过去,目光一扫,已不见了那东西的踪影。

夏芍跟着从后头奔上来,一指其中一间停尸房,“在里面!”

她说话的时候,徐天胤已经感觉到里面的阴煞极盛,将军转瞬便在手上,漆黑的薄刀,融在走廊的黑暗里,手起,刀落,寒光不露,门锁已落。

门被踹开的时候,停尸房里阴煞大涨,一团黑乎乎的东西站在停尸房尽头,周围尸体上的阴煞之气已经全数被它吸收进了身体里。此刻,它盯着闯进来的徐天胤和夏芍,浑身的毛都炸开,一双死气森森的眼盯着徐天胤手中的将军,警戒。

而夏芍和徐天胤进来之后,两人都微微愣住。

直到此刻,他们才看轻了这东西的样貌。

夏芍敢发誓,她绝没有想到会见到这样的东西,她一直以为这种邪法失传了千年的。

猫鬼!

确实是猫鬼。

此刻,停尸间尽头的东西明显是猫的形态,只是这不是寻常的猫。它的体型要比寻常猫大,传说中两三尺的长毛被隐在黑乎乎的阴煞里,唯见一双鬼气森森的眼睛,和锋利如弯刀的爪子。

“猫鬼…那人中的竟然真是蛊术!”夏芍沉声道。

猫鬼,也就是猫的阴魂。民间有言,猫有九条命。但其实并非是指真的九条命,而是猫能记仇,九世不忘。若死时有执念,可与人一样成为阴魂。

邪士多寻找年岁很长的老猫杀死,以仪式和咒语取其阴魂,每夜子时祭祀,直到可操纵害人。

此术,也叫猫蛊,中者身体和心脏会像针刺般疼痛,民间传说是猫鬼在吞噬人的内脏,那人不久之后就会吐血而死。实则不然,本吞噬的只是人五脏的元气,但元气耗尽,人必殒命却是真的。

猫蛊是蛊术中动物蛊的一种,与虫蛊不同,最是凶恶。古时被称为妖术,因其不仅可咒人死亡,还可夺人钱财,将受害者的钱财转移到施术者手中。

此术在正史和野史中都有记载,盛于隋唐。最为著名的是“独孤陀事件”。

独孤陀是隋文帝皇后独孤皇后之弟,官拜将军,其妻母家中世代养鬼,府中更有一名婢女名叫徐阿妮,遵独孤陀之命,诅咒独孤皇后,并蓄养猫鬼敛财害人,被隋文帝所查,将其贬为庶民,其妻为尼,直至郁郁而终。后隋文帝亲自下诏:“蓄猫鬼、蛊惑、魇媚等野道之家,流放边疆。”

这件事,在正史《隋书》和《资治通鉴》里都有记载,可信度颇高。

后来,到了隋炀帝时,京都又发猫鬼事件,民间谈猫色变,满城风雨。最终不得不将城中所有蓄养老猫的人家全数抓了起来,最终诛杀和流放的人多达三千人,成为著名的“京都猫鬼事件”。

同样的事件还发生在唐高宗年间宫中,事而《大唐疏议》中有明文规定:“蓄造猫鬼及教导猫鬼之法者,皆绞;家人或知而不报者,皆流三千里。”

正因隋唐时期对蓄养猫鬼的治理,才致使后来此术法慢慢失了传。对于这术法,夏芍也只是听师父当故事说过而已。她只知,日本有种邪术,名为阴阳道,可驱使式神谋财害命的,其中也有类似的术法,但如今已多年不见有人用了。而内地更是如此,猫鬼蛊早就失传已久了。

失传已久的猫鬼此刻就立在眼前,夏芍讶异之后难免想弄清楚,会这邪术的人是谁。

而这时,猫鬼已将此处停尸间里的阴气全数吸入身体,整个身体外围的阴煞庞大了一圈,死气森然的双眼盯着徐天胤,尖利如刀的爪子磨着地面,在黑暗的停尸房里,声音诡异尖锐得令人发麻。

它许是没想到夏芍和徐天胤敢追进来,而徐天胤手中竟有一把攻击性法器。

此刻,前有强敌,后无退路,又无法吓退两人,猫鬼阴森的目光左右一看,钻墙便走!

而它还没有动作,目光只是左右一看的时候,徐天胤便敏锐地感觉到它要逃。手中将军霍起,身形在黑暗里如同跃起的孤狼,一刀,断爪!

猫鬼的前爪被切断,没有血气,断爪处涌出的只是森森黑气,伴随着愤怒嚎叫,停尸间里阴煞充斥,乍现冥冥地狱血海般的幻象!夏芍和徐天胤仿佛站在血海中央,脚下腥臭黏腻的腐肉和骨骼,烂到一半的老猫在脚下睁着眼,目露凶光。更是忽然张嘴,就要咬来!

徐天胤动都不动,将军反手一划,煞气冲撞得整个停尸间里都震了震,似有两道黑雾撞开,将军明显占上风。眼前的幻象尽去,猫鬼被逼退去一角,目中凶光大现,周边阴煞迅速往它身上聚集,看样子,竟想把将军挥斩出去的阴煞全数吸收到它身上去!

夏芍冷哼一声,按下徐天胤将起的杀招,指尖儿往腿侧一扣,龙鳞霎时出鞘!

黑暗的停尸间里,雪亮的光芒一闪,伴随着凌厉的尸骨遍野的哀嚎惨象,夏芍执着龙鳞冷笑:“会吸收阴煞?那就来试试看,能不能把它的阴煞也收了。”

猫鬼吸收的动作一窒,几乎在屋子里一跳,庞大的身子撞去天花板,两道鬼气森然的目光往下落,夏芍一抬头,冷笑着一挥龙鳞,“去!”

雪亮的刀身里,顿时冒出数道纠缠的面目狰狞的人脸,直上天花板缠住猫鬼。猫鬼爪子被斩,伤了煞力,若此时操纵它的人将它收回,每夜子时重新祭炼,便并无大碍。但夏芍却知道,这猫鬼被放出来,后头并无操纵它的人。

也就是说,这只猫鬼的年岁很长了,不需饲主操纵,可自行夜出害人。但此刻它被伤着,饲主应该已知,且受了反噬。按理说,该收回的。这人竟不收回?

夏芍冷哼一声,对方这是怕被人寻着找到?

看起来,对方像是拼着今晚让这只猫鬼死在这里,哪怕遭受重创,也不肯暴露身份。

夏芍蹙眉,抬眸间见猫鬼跟龙鳞的阴煞缠斗在一起,但它年岁再长,也不可能是千年老猫,怎会是龙鳞对手?

没几下子,猫鬼的煞气便被龙鳞给吸收了个大半,身形缩小了许多,在半空中摇摇欲坠,眼看就要掉下来。但这猫鬼实在凶煞,此时双目凶光毕露,半空中身子灵敏一转,张嘴便朝夏芍的面部扑来!

徐天胤将夏芍往身后一挡,气息冷厉,竟连将军都不用,伸手往半空一挥,元阳之气撞上扑来的猫鬼,那猫鬼的身子顿时毁了一半,整个儿皮球似的被弹出去,撞去后墙。徐天胤反手执着将军一划,便要宰了这猫鬼。

夏芍一笑,将他一拦,唤:“大黄!”

话音一落,停尸间里满眼都是裹在阴煞里的金气,金蛟形态的金蟒庞大的身子在停尸间里挤得都要变形,它金色的蟒眼看了眼缩在角落里的一只小猫,眼神不屑一顾,似乎觉得不值得入口。只拿尾巴卷起,回头在天花板上俯视夏芍,似乎在说:“叫老子出来,就是为了对付这只小猫?”

夏芍挑眉,自打上回香港龙脉一战,这厮被龙脉的阴煞喂饱,这些小猫小狗都看不上眼,挑剔了。

金蟒见夏芍挑眉,吐了吐信子,尾巴卷起来,嘴张开,把猫鬼往嘴里送。虽然蛇类没有表情,但夏芍还是看懂了——这厮勉为其难。

是而夏芍又挑眉,微笑,“等等,谁让你吃了?”

金蟒顿住动作,听无良主人道:“我是让你出来把它带进塔里,好好看着。”

“…”高傲尊贵、世间无双的金蛟大爷,再一次被当成了犬类。

停尸间里顿时一阵难听的嚎叫,但没有用,夏芍一笑,便把它和猫鬼一同收进了金玉玲珑塔里。

既然这人不肯现身,那她留着这只猫鬼,自有办法找着此人!

第四卷 啸咤京城 第二十七章 初进徐家

猫鬼元气大伤,关进了金玉玲珑塔。夏芍要找下蛊之人,却需去找一个人。

到京城月余,蛊术事件就遇到了两回,不可谓几率不高。且猫鬼蛊这类失传已久的术法,夏芍直觉应该去找找衣妮。

但此时尚值假期,夏芍一大清早回到京城大学,来到生物系的宿舍楼,却被告知衣妮不在宿舍。她去哪里了,舍友也称不知,只道放了假她就没了影儿。

夏芍自是没透露找衣妮做什么,只是对其室友笑着点点头,谢过之后便走了。

倒是那室友望着夏芍离开的背影,撇撇嘴,实在理解不了,衣妮这种眼神厉害,嘴巴又毒,更不太合群的孤僻女生,怎么就得了夏芍的青眼。

夏芍离开京城大学之后,便和徐天胤去商场买些礼品,中午要去徐家吃饭,自然不好空着手去。

至于潘老的儿子,夏芍晚上伤了猫鬼,对他的身体也算大有助益,如果她猜得不错,今天就该大有好转。她打算从徐家出来后,再去趟医院,送张灵符过去。

   行程就这样安排了下来,但夏芍和徐天胤逛商场的时候,却接到了华苑私人会所经理的电话,称有名姓郑的官员想见她。夏芍这才想起来,前天舞会上她曾看出这 人亲戚有中邪迹象,并把华苑私人会所的名片给了他,因为当时第二天要去周教授家里,夏芍便和人约了今天。但今天事有不巧,老爷子请她去徐家做客。

夏芍只得再改约明天,挂了电话后却有些出神。

徐天胤陪在她身旁,问:“怎么?”

夏芍回过神来,道:“师兄还记得舞会那天找我的郑局长么?我当时看他亲戚有中邪的迹象,而他和那人都有财政问题,你说…会不会又是蛊?”

夏芍不得不这么想,这一切都太巧合了。猫鬼蛊是谋财害命的邪术,偏偏这两天遇到的事都跟人命、中邪、财务有关,让人想不多想都难。

“有可能。”徐天胤伸手帮她把手机收起来,抬手又理一理耳旁的细软的发丝,道,“去看之前,不必多想。”

夏芍顿时一笑,眉眼暖柔,“知道了,不分心。今天的时间都是你的。”

男人看着她,唇边浅淡笑意,与他孤冷的气质极不符的柔和目光引得商场里的女孩子频频回头,目光惊艳。

夏芍轻轻挑眉,挽了徐天胤的胳膊,两人继续去逛了。

而就在两人忙着逛商场的时候,徐家也在忙活。

今天中午夏芍来吃饭,作为徐家三代第一次带女孩子来家里,老爷子很高兴,一大早地就叫来警卫员,向来朴素的老人,开始挑剔衣服的颜色。

“不好不好,藏青色的,显得我这个老头子太严肃了。”徐康国看着警卫员手里的藏青唐装,摆手。

警卫员瞠目,忍了好几忍才没说出“您老本来就严肃”的话。

麻溜儿换来一件红色唐装,又遭否决。

“不好不好,太扎眼了,叫那丫头看了笑话。”徐康国又摆手,否决!

警卫员一噎,“老首长,您想多了吧?今天夏小姐来拜见您老,您是长辈,她哪能笑话您?您以为还跟在公园儿里似的?”

徐康国一瞪眼,板起脸来,严肃,“你敢保证她不笑?她要是笑了,我这张老脸丢没了,是不是撸了你这警卫员的职?”

警卫员又一噎,虽知这是开玩笑,但还是无奈了。老首长今天跟小孩儿似的,瞧把他乐得。这只是孙子带孙媳妇回来拜见他,要真到了结婚的时候,不得把他乐得合不拢嘴?

徐康国平时俭朴,他到现在还保持着以前的老传统,衣服多是白色、灰色,别的样式的还真的少。最终警卫员找了件浅咖啡的短袖唐衫,上面印着暗红的国粹图案,老人看了看,这才叹了口气,“就这件吧。”

穿上之后,便背着手往书房去了。

到了书房,老人却没坐下,而是径直走到窗边,负手远望,望着红墙外的方向。

青天,红瓦,阳光静好。

时间才半上午,徐天胤和夏芍自不会这么早就来,但是徐彦绍和徐彦英两家人却是早早到了。

老爷子亲口发话,让夏芍来徐家吃饭,不管他们内心愿不愿意,今天都必须早到。免得老爷子说他们怠慢。

徐彦英今天欢喜,穿了件喜庆的衣服,反观徐彦绍一家,则显得平静许多。尤其是徐天哲,站在后头,显得有些沉默。徐家人都以为他是昨天受了老爷子的批评,情绪有些低落,殊不知,这是徐天哲昨天回去的时候,接到了一个消息。

舞会那晚,那名乱说话的官员,出事了!

车祸。

人死了。

徐天哲接到报告的时候,很是愣了一阵儿。想起夏芍的话,他直觉这件事跟她有关。可他又觉得她就算胆子大到敢在舞会上打刘岚,也不敢杀害京城官员吧?

这样一想,徐天哲觉得,可能是他想多了,许是巧合也不一定。

可是,当他拿到详细的车祸报告时,却怔愣在了书房里。

那名官员出的是车祸,可却不是一场车祸。用民间老话说,这人就是该死了。阎王要拿他的命,无论如何他都躲不过。

   这人早晨从家中出来,莫名其妙先是被高楼落下的花盆砸伤,送往医院之后,伤势并不严重,缝了几针便可以回家。但倒霉的是,他坐车回家的路上,出了车祸。 司机一点事也没有,他却伤得严重。交警来处理事故,司机打了电话叫了救护车,医院的车来以后,按理说拉去医院救治就是。

可蹊跷的是,救护车在半路,也出了车祸!

更蹊跷的是,车上的人,包括开车的司机也都没事,偏偏他重伤身亡。

一天之内,三次事故发生在同一人身上,不可说不蹊跷。与他同车的人都没事,偏巧他出事,也不可说不蹊跷。

但这样的事故,却被当做普通的交通事故进行了处理。因为并无人为痕迹,只能当做普通事故处理。谁也不会怀疑,道路上的监控探头记录得很清楚,就是两起很普通的交通事故酿成的悲剧。

但徐天哲却坐在书房里,盯着手中的事故报告,久久没动。

这一刻,他的头脑是有一瞬空白的。

这一刻,在空白之后,他脑中唯一的画面便是夏芍别有深意的微笑、画着奇怪图案的手指,和那轻轻弹指的动作。

悠然,漫不经心,彼时只是别有深意,此时伴随着桌上的事故报告,豁开一道森森杀气。

风从窗口吹进来,拂动了桌上的事故报告,哗啦啦的声音在寂静里瘆人,竟叫徐天哲有生以来第一次出了一身冷汗。

他不是贪生胆怯之辈,生在徐家,政治倾轧里运筹谋算,在尔虞我诈的圈套陷阱边沿游走,自己落入陷阱,抑或让别人落入陷阱。手起,刀落,这一把刀却无形,闻得见血腥,却不必他亲眼见血。

但今天,他亲眼看见桌上事故现场的图片,血淋淋的扎入眼里。若只是一场普通车祸,一个人的死亡,尽管血腥,在他心湖怕激不起一圈波澜。但此刻心湖乱成一团,全因他知道这场事故的内情。

不必过多久,这件事便会被当做普通交通事故处理、入档、定案、封存。没有人再会提起这件事,即便提起,也不过是当一件奇事,叹一句倒霉鬼。

世上只有他知道事情不简单。

但他却不能说,烂在肚子里也无法向人开口——怪力乱神,他是徐家三代,怎能说这样的话?

况且,就算能说,徐天哲也不会说。

“徐市长,你这个妹妹不算聪明,你应该是聪明人。留意今天提及忌日的男人。”

这是她那天在洗手间对他说的话,直到此时,徐天哲明白了她的意思——这是她的威胁,她有着神鬼莫测的本事,动动手指便能叫人莫名丧命。她在警告他,不要做出聪明人不该做的事。但这也是她给他的信号,是她嫁入徐家,能给徐家带来好处的展示?

徐天哲合上资料,平日里谦和含笑的眉宇,此刻深沉莫测。

明天,她会到徐家做客。看来,有必要谈谈。

夏芍和徐天胤来到徐家的时候是中午十一点。

稍早之前的时候,一辆红旗轿车驶进徐天胤所在小区,停在了他的别墅门口。夏芍和徐天胤不仅买了礼品,还买了出席家宴的衣服,两人回到别墅去换装,却没想到,老爷子竟派了车来接。

车里下来的警卫员看着面熟,正是那天公园里跑步的几名上班族中的一人。夏芍看着眼熟,但只是微笑颔首,并未说破。那名警卫员看见夏芍和徐天胤从屋里出来,却是愣了愣。

两人的穿着打扮并不隆重,原以为会是西装革履配礼服的一对儿,结果两人竟只是穿着常服。

徐天胤没穿军装,而是一身简单的黑色衬衣,袖口随意挽着,领口开着颗扣子,全然的家常打扮。

夏芍也没穿礼服,而是下身白色半身长裙,上身白T恤,外头罩着件短袖的粉色小衫,头发也没绾,只是自然垂落肩头,笑起来眼眸微弯,恬静柔美。

莫说徐家是怎样的家庭,即便是普通人家,女孩子第一次见婆家人,按理说是该打扮隆重些,夏芍却反其道而行,就是一身常服。

这让警卫员很惊讶,但随即便露出笑容,轻轻颔首。

不得不说,这女孩子真是个通透聪明的。老爷子为人正直朴素,平生最不喜子女晚辈在他面前穿得像贵胄子弟,家宴讲究得就是平常,哪个晚辈要敢穿着一身参加舞会的礼服出现,必定是要挨老爷子一顿政治课的。

这女孩子才见了老爷子两面,就知老人喜好,不得不说,她可当真聪慧。

徐家亲自来车接,这要是让外界知道了,必是一番震动。老爷子如此重视,可谓莫大殊荣。但夏芍从别墅出来,直到上车,都是淡然微笑的神色,不讶异,不骄傲,宠辱不惊的气度让警卫员一路上都有些叹服。

想当年,他成为老首长的警卫员的时候,第一次见面,可当真是紧张得晚上都睡不着觉。这女孩子,怪不得老爷子说她有当家主母的气度。

黑色的红旗车平稳行驶在京城繁华的街道上,来来往往的人尽管一看就知是当官儿的车,却并不知这辆车会驶进巍巍红墙之内,那个极少数国家领导人出入的地方。

车驶进红墙的时候很顺利,除了例行检查,没有遭到阻拦。夏芍坐在舒适的后座里,身旁是气质孤冷的男人,她只是看他一眼,微笑。

这地方,对前世的夏芍来说,是何其遥远。而对于此生的她来说,身旁有相伴的人,去哪里她都不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