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恶毒女配自救手册(快穿)上一章:第7章
  • 恶毒女配自救手册(快穿)下一章:第9章

  黎宵走到了床边上,先是在床上看到了一堆的瓶瓶罐罐。

  这是脂粉?

  还是毒药……

  郭妙婉不会又逼他喝毒药吧!

  黎宵皱起眉,谨慎地伸手打开了其中一个缩小版笔洗一样的胖瓶子的盖子。

  然后低头看去,发现里面并没有放着药丸,也没有药液,而是……脂膏?

  所以还是涂脸的脂粉吗,辛鹅大半夜的让他看这玩意做什么?

  黎宵拿起瓶子,凑近一些闻了闻,脂膏散发着草药的气味,还混着一种难言的香气。

  他怕有毒,很谨慎地没有伸手去试。

  然后又打开了另一个瓶子,里面是稍稍带了一点颜色的脂膏,和这瓶子的气味不太一样。

  这也不像涂脸的……他想起毒也有涂的,涂完了就浑身溃烂什么的。反正郭妙婉的东西,黎宵想不出什么好的作用。

  他把瓶瓶罐罐地都看过了,没研究出什么来,这才发现这些瓶瓶罐罐的下面,还有两本书。

  黎宵先开打了上面的那一本……发现是对这些脂膏的详细介绍。

  黎宵很低声地跟着书页上的介绍嘟囔,“这一瓶的作用是……活血化瘀,清凉止痛,事后涂?”

  看到这里,黎宵的心稍稍放下了一些,这些是药膏。难道是郭妙婉良心发现,又让太医给他新配的?

  但是看着看着,就不对劲了。

  因为他发现下面的那些带颜色的脂膏描述都是——润滑芳香,助兴生热……

  黎宵盯着书页上的描述,感觉那些黑字,已经化为了蚂蚁,爬到了他的手上。他猛地被咬一样,把书甩出去——

  接着豁然从床上起身,朝着门口冲去,可是等他一推门,才发现门被锁上了。

  他还通过门外的影子,看到有人在守着门!

  好啊,郭妙婉终于不装了。这是要用强吗!

  黎宵直接气笑了。

  他站在屋子的地中间,头晕目眩被气得浑身发抖。

  片刻之后他又回到床边,用无比阴沉的视线,盯着床上放着的另一本书看。

  看封面什么也看不出,但是黎宵已经猜出了是什么。

  他抖着手把书狠狠抓起来,因为用力书在他的手中皱得不像样。

  他猛地翻开,然后面容短暂地扭曲——果然是春宫秘戏图!

  辛鹅是要他学习……

  学习怎么伺候郭妙婉!

  黎宵觉得自己的脑袋里面被点了一把火,呼啦烧了起来,烧毁他的理智。而他越愤怒,他面上看上去,居然越来越平静。

  也越来越冰冷。

  他一页页地看过去,舌尖被自己咬出了血,正恨得要原地自爆,突然门被打开。

  郭妙婉长发披散,只穿着松松垮垮的寝衣便进来了。

  黎宵手里抓着变形的书册,慢慢地抬头看向郭妙婉,心中和脑中的火烧到了眼睛里。

第19章 要他做什么都行

  郭妙婉完全不知道因为她的一时疏忽,造成了怎样致命的误会。

  她进屋之后,好脾气地对着黎宵笑了笑,坐在桌边给自己倒了一杯茶,问黎宵:“白天是谁惹着你了吗?与我说说,因着你不开心,我惦记得实在睡不着觉。”

  她前所未有的温柔,可是这温柔看在黎宵的眼中,却是郭妙婉的威胁。

  黎宵到底是个男人,就是再怎么因为被逼着做那种事愤怒,也不至于会瑟瑟发抖,会哭求讨饶。

  若是郭妙婉执意相逼,他……就真的像辛鹅想的那样,不会再抵死不从。

  领教过郭妙婉的手段,黎宵若是想要活着,也不敢再惹恼她。

  可越是明白这个道理,黎宵就越是有股无名的愤怒在蒸腾,她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这么急色!

  为什么要这么对待他,既然说了喜欢他……

  呵,黎宵想到这儿,自嘲地笑出声。

  她的喜欢,一文不值。

  因此黎宵将手中的春宫秘戏图背到身后,朝着郭妙婉走了几步,问:“怎么,若我说了谁招惹了我,殿下要为我出头吗?”

  郭妙婉吹着茶盏中的热茶,头也不抬道:“嗯,只要你高兴,那有何不可?”

  “呵……”黎宵攥着春宫秘戏图的手几乎用力到青筋暴起。

  “是吗,那若我要你为我杀人呢?”黎宵又问。

  郭妙婉眯着眼喝了一口茶,浑身懒洋洋的,语调也懒洋洋的,顺着茶盏之中氤氲的热气,眼眸去看黎宵。

  “嗯?”郭妙婉觉得好笑,“杀人?杀谁?”

  她把茶盏放下,手放在桌子上,轻轻敲了敲,“只要我能动得了的人,你想谁死,我都能帮你办到。”

  这句话实在太过狂妄,但这句话若是出自妙婉公主之口,便不是妄言。

  不过郭妙婉并不相信黎宵是真的想杀人。黎宵一直都是个过于心善之人,否则在她身边三年,也不至于每一次她收拾谁,他都能阻止的阻止,不能阻止的也会出言劝谏。

  郭妙婉三年来都没有追究过他的狗拿耗子。只因为她身边向来多的是她杀人给她递刀子的,却没有试图朝着她脖子上套绳子,拉着她的。

  这样一个人,想杀谁?

  郭妙婉看着黎宵,想着黎宵会不会下一句说出来,是让她自戕。

  黎宵瞪着郭妙婉,确确实实“你怎么不去死”就要脱口而出。但他最后只是闭了闭眼,苦笑着摇头。

  “我没有想杀之人,可我就算无求于殿下,是不是也要付出代价?”

  弹幕的视角是跟着郭妙婉的,但是这一次是郭妙婉自己没能跟得上她身边婢女为她打造的节奏。

  于是弹幕都在刷是是是,快点搞起来,让黎宵认命的时候,郭妙婉对于眼前的状况,还是一头雾水。

  她以为自己今晚的角色是个知心大姐姐。

  可黎宵和弹幕的眼中,她就是个急色大灰狼。

  黎宵站在不远处,鬓发还湿漉漉的,洇湿了他的前襟。

  他将手中抓着的春宫秘戏图几乎攥烂,这才抬头看了一眼郭妙婉,哑声道:“我不会像那些妓子一样讨好你,但你若执意要与我……”

  黎宵眉头紧皱,眼角因为面色紧绷不自觉地抽搐。他不看郭妙婉,垂下的眼眸之中满是勉强和难过。

  但他还是说:“你只能随我怎么来。”

  这是他最后的底线了,秘戏图里面画着的,那根本不是男欢女爱,而是一方对另一方完完全全的掠夺和践踏。

  说着他便松开手,将身后攥着的秘戏图扔在地上,朝着郭妙婉走来。

  走到郭妙婉的面前之后,他深吸一口气,居然主动矮身抱起了郭妙婉。像那晚他偷偷去看郭妙婉的时候一样,抱起了她,朝着床边走去。

  弹幕明明没有黑屏,却刷得黑屏了。

  我去我去,我有钱,想看付费内容!

  哇哇哇,紧张刺激的环节到了吗?!

  我淦,我没看这个直播之前,居然都不知道,我自己喜欢这个调调。

  强扭的瓜也太甜了吧!

  郭妙婉扫了眼弹幕,被抱起之后,下意识地抱住了黎宵的脖子,还有些茫然,“你做……”

  她正要问你做什么。

  便看到了黎宵扔在地上的书。因为书脊被黎宵攥得扭曲,翘起了一些,郭妙婉一眼便看到了其中的内容。

  她脑子被抡了一棒子一样,瞬间想到了今夜她叫辛鹅把黎宵接过来,为什么用了那么长的时间。

  长的她都在中途睡了一觉,辛鹅才叫她,说可以过来了,黎宵准备好了。

  郭妙婉迷迷糊糊的,以为黎宵也是从睡梦中被叫醒要穿衣服准备。她也是真没有想到,黎宵准备的是这个……辛鹅这是会错了她的意。

  “你等会,”郭妙婉挣扎着要下来,却被黎宵给扔到床上。

  这隔间的床,那可远远没有郭妙婉屋子里面的被褥厚,这一下砸得她腰差点断了。

  伴随着一声,“哐当”郭妙婉爬起来一看,黎宵手里抓着一盒掀了盖子的脂膏,问她:“今夜就用这个吧。”

  郭妙婉看了一眼,汗毛都竖起来了,这个是所有脂膏里面助兴作用最厉害的,满满的一罐子她平时根本不用的!

  她其实很少会和谁做到最后,她通常都是自己痛快了就算完。她不怎么喜欢纵着旁人对她胡来,毕竟她花了钱,给了物,那些人侍候她是理所当然。

  这也是她从不碰世家子的原因,世家子都有一根她不喜欢的傲骨。折着太费力了,她又不可能迁就,更不喜欢别人掌控自己的感官。

  眼见着黎宵开始沉着脸扯腰封了,郭妙婉连忙解释:“你先别急着,我没有那个意思,你会错意了!”

  郭妙婉按着腰坐起来,顾不上去揉揉,抬手说:“冷静点,你真的会错意了,我今晚叫你来,就是想问问你为什么不开心。”

  黎宵抓着散落的腰封,一口气哽的上不来下不去。

  他也生了一根不堪弯折的脊梁,但这脊梁在家人安危的面前,像郭妙婉的喜欢一样,一文不值。

  他若不堪屈辱死在郭妙婉手中,皇帝不仅不会追究,他还会另寻一根牵制黎家的绳索,那遭难的只能是他的幼弟。

  说来可悲,黎宵觉得自己这副样子,至少能勾起的是公主的情欲,不是别的,否则他真的连认命也不知道怎么认。

  “我会错了意吗?”黎宵抬手指了下床上的脂膏,问:“那这些,不是公主特意为我准备的吗?”

  黎宵腰封散了,外袍向肩头散开,露出平日掩盖在衣襟之下的伤痕,有些已经脱落了结痂,有些还纵横着黑红的血痂,只露出了一点点,已经看上去触目惊心。

  他看向郭妙婉,此刻眼中是一片大火肆虐之后的焦土,意冷心灰。

  郭妙婉心道要遭,她好容易才逼着黎宵承认他对自己有点特殊。若是转头让他误会了自己要折辱他,他的那点“特殊”都会变成特殊的恨意。

  “对!我没有这个意思,是我方才迷迷糊糊地神志不清,让辛鹅和甘芙会错了意!”

  郭妙婉连忙起身,顾不上将脂膏的瓶子撞到了地上,下地站到黎宵的面前,拢住了他的衣襟。

  “快穿上,这秋夜怪凉的,你才沐浴过,可别着凉了。”

  黎宵垂眸看着郭妙婉手忙脚乱地给他拢衣襟,见她额头都急出了细密的汗,还在解释:“你真的别误会,我今日这么累哪有那个兴致,我本来早早地睡下了,我是被……”

  她顿了顿说:“我是梦见了你不开心,想到你晚间的样子,这才找你来。”

  弹幕简直要笑死,他们可没见过郭妙婉这么慌张的模样,都在兴奋地分析。

  笑死,公主这是第一次把送到嘴边儿的肥肉朝外吐吧。

  可不是,公主哪次都是玩真的,这次居然是个误会,我还以为要开启虐恋情深“日”久生情的戏码了。

  楼上的秀儿快坐下,挡着我看黑板了。

  课代表在此:公主应该真的没有那个意思,据我观察,公主不喜欢黎宵这种类型。

  她的相好什么类型都有……还真没黎宵这款。

  郭妙婉这会儿无暇顾及弹幕,她比任何人都清楚黎宵的性子,这误会若是不解开,后续那些筹谋就都白费了。

  于是她甚至抢过了黎宵攥在手中的腰封,边解释边给他系,“你放心,我怎么可能再逼迫你,我怎么舍得。”

  说的好像之前逼迫没成,恼羞成怒把人扔虎笼的不是她一样。

  她扯着腰封,双臂绕过黎宵的腰身,不得其法。

  她哪会伺候人?她自己的衣袍没有一根带子是她自己系的。

  何况是黎宵这样用于跨刀的侍卫腰封,系法太繁杂,又是扣又是系带的,她弄不上。

  屡次搞错了正反面,和上下面,搂了黎宵好几次,很难让人相信她解释的真实性,毕竟她看上去像是在故意投怀送抱勾引人。

  可这鬼都不信的话,黎宵却信了。

  郭妙婉这样的人,根本就不需要说谎,真逼迫他她也不是没做过……

  但是她此刻慌张地解释,还凑他那么近给他系衣服,黎宵嗅到了她头上淡淡的花香味儿,心里和脑中那些火都慢慢平息了下来。

  不仅如此,心中烧灼过后的焦土,因为郭妙婉的举动,很快有点春风吹又生的趋势。

  他垂眸看着郭妙婉,突然抬手抓住了她正给自己系腰封的手。

  他想说我自己来。

  却开口就是,“公主是嫌弃我身上的伤,觉得难看吗?”

  他说着,手指在自己的衣襟处拨了下,那伤痕便露出一点,看上去确实十分可怖。

  郭妙婉指尖一颤,就被黎宵抓着手,按在了他自己的伤处。

  “这是你给我的,你不好奇它们变成什么样了吗?”

  黎宵这话中带着憎恨,带着质问,他一错不错地盯着郭妙婉的神情,眼中也带着他自己都看不到的纠缠动容。

  两个人离得太近了,黎宵说出来的话,在这种情境之下,也显得太过暧昧不清。

  郭妙婉闻言眉梢微微一跳,她虽然怕黎宵误会,可她比黎宵清醒着呢。

  她抬头对上黎宵的视线,看清他眼中的情绪,意识到黎宵现在只需要推一把,就能心防失守。

  她做了什么?抱了他几下?

  郭妙婉从来不知道一个人的心得来居然这么容易。

  她对于自己的手段自己的魅力有怎样的威力,并不很了解,毕竟她从未想要过谁的心。

  但既然黎宵这都送上来了,她也不好不接着。

  于是她稍稍沉默了一下,手指轻轻在黎宵的心口蜷缩,做出一副又害怕又心疼的模样。

  她说:“那件事是我做的不对,我怎么会嫌弃你呢……”

  她垂头,轻轻将头枕在黎宵的心口。

  心里想着把黎宵的感情动摇之后,后面要制造个什么事儿让他对她死心塌地。

  这件事儿不能她的人去办,黎宵在她身边三年多了,对于她的人,她的路子都太了解了。

  得找春喜帮个忙才好……

  她心里要把黎宵算计得骨头都不剩,嘴上却用近乎迷恋的语气说:“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在我的心里,你都是端方君子,皎皎明月。”

  黎宵长这么大,就这么近距离地碰过这么一个女人,与云娘素来都是发乎情止乎礼。

  自然也没有听到过这般腻人的情话,他连呼吸都窒了一瞬。

  黎宵咽了口口水,盯着郭妙婉的头顶看了一会儿,抬手扳住了她的肩头。

  他想着的,是将她给推开,两个人之间缠绕的气氛,要让黎宵窒息。

  可是他一推,郭妙婉就仰起了头看他。

  她此刻神色极其地温柔痴迷,半点不见平时高高在上的样子,她没有佩带任何的珠钗环佩,没有那些冰凉的饰物,她柔软的像一团云,一捧水,没有男人不喜欢这样的女人。

  况且只要想到她是妙婉公主,是那个再怎么位高权重也要绕着走的活阎王。她这样的人,单单只是用这样充满迷恋的眼神看着你,都会让你产生一种难以言喻的征服感。

  没有男人不爱这种感觉。黎宵自然也不例外,郭妙婉清楚地看到他眼中水波般荡开的悸动。

  然后黎宵扶在郭妙婉肩头之上的手,便一点一点地挪到了她的脸上,捧住了她的脸,魔怔一样慢慢低头。

  弹幕都刷疯了,呜哩哇啦地乱叫。多日不冒头的系统简直恨铁不成钢,补偿对象沦陷了……这要怎么改造?

  唯有郭妙婉镇定地瞪着眼,看着已经垂眸闭眼的黎宵越凑越近……然后等到他要亲到她唇上的时候,突然间推了黎宵一下。

  黎宵如梦初醒,意识到自己刚才在干什么之后,甚至惊得踉跄后退了两步,面色顷刻间红透。

  他心中像是沸腾的水,已经分辨不出冒的是什么泡儿。

  郭妙婉却开口说:“我虽然很想,但是……我不想让你觉得我是仗着权势逼迫你。”

  郭妙婉故意抿了抿唇,面色羞红道:“等你真的……真的想这么做的时候,再找我。”

  弹幕都在啊啊啊。

  啊啊啊公主搞什么,怎么还演上了纯情!

  啊啊啊啊,黎宵刚才就是自愿的啊!

  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黎宵都已经主动了,公主怎么还把他给推开了。

  郭妙婉听着脑中弹幕过多提示音,扫了一眼便觉得这些所谓高等文明的异世之人,也不过尔尔。

  她自然可以现在就跟黎宵滚到一块儿去,确实肌肤之亲,能让人快速亲近。

  可过了今夜,黎宵就会像方才被她推了一下之后,如梦初醒。

  然后他会慌张,会难以置信,会将一切归咎于她的诱惑,或者是不得已而为之。

  毕竟谁会轻易承认,自己喜欢上了一个几度逼迫他,残害他的狠毒女人?

  换成任何一个人,都会是这样。

  为了抗拒心中的纠结,他甚至会躲着郭妙婉。

  那样路就走远了。

  他的情愫还不够清晰,疏不如堵。况且郭妙婉为何要替他去承受怨怼纠结?

  郭妙婉要让这心思堵在他自己的胸膛,在他自己的肚子里腐烂的血肉模糊,再扎根在他的心上,从口鼻生长出来,对着她开出灿烂花朵。

  那样她才肯屈尊降贵地抬手折下来赏玩。

  于是郭妙婉开门走了,徒留黎宵一个人在屋子里,愣怔着无措着,羞耻着,也难过着。

  很快辛鹅亲自来了,对黎宵恭敬致歉,解释了之前是自己会错了公主的意思。告诉黎宵今夜可以住在这里,也可以回去。

  黎宵怎么可能住在这里,他觉得在这屋子里再多呆一刻,他都要羞耻的扼死自己。

  他几乎是慌慌张张地跑了,一路朝着他的屋子跑去。

  胸腔里面灌入了秋夜寒凉的空气,可他却觉得整个人都热的已经烧起来了。

  “走了?”郭妙婉问回来的辛鹅。

  “回公主,走了。”

  郭妙婉坐在床边,手肘柱在床前的小案上,淡淡道:“日后我的意思,如果不能完全确定,多问一句,不要自以为是。”

  辛鹅和甘芙同时扑通跪地,叩首在郭妙婉不远处。

  弹幕都被吓了一跳,那跪地的声音太清脆了,听着膝盖骨都磕碎了一样。

  辛鹅和甘芙都不是怕事儿的小丫头了,这件事也确实是她们会错意,错了就是错了。她们连为自己辩解一句,哀求一句都没有,等着郭妙婉发落。

  她们比谁都知道,郭妙婉做的事情,从来容不得半点差错。因此就算郭妙婉要将她们杖杀,她们都毫无怨言。

  到这一刻,弹幕上才真的看出郭妙婉到底是如何的不好相与。

  她明明眼皮都没有掀一下,明明神色都没有变化,还是那一副困的要死,却强撑着不能睡的无奈。

  可是她周身就是有种手里把玩着人命的高高在上。不疾言厉色,不凶神恶煞,却分明让人隔着屏幕,都能意识到她是真的上位者,人命在她的手中,真的只是一念之间。

  辛鹅和甘芙差点坏了郭妙婉的计策,她们跪在内间整整一夜。

  郭妙婉就在帐幔之后睡觉,一直到第二天天亮了,郭妙婉从帐幔之中伸出手,对着外面挥了挥。

  辛鹅和甘芙挺了一夜的脊背才塌下去,无声相互搀扶按揉着,从里间退出去,为郭妙婉准备晨起之物。

  郭妙婉没睡好,她一想事情,就容易睡不好,很显然昨晚上又没少想。

  甘芙和辛鹅大概一个时辰后,进来伺候郭妙婉起床,见她按揉头部,便知道她的头疼又犯了。

  今日屋内格外的低气压,婢女走动间几乎没有声音。

  弹幕清早上起来,有人在刷,以为自己看的是复古恐怖片,下一瞬便有可怕的背景音配着化为女鬼的公主拖长着舌头转向屏幕。

  不过最后没有公主拖长舌头,而是甘芙神色奇怪地进来报告,打破了这几乎要憋死人的窒闷。

  “你说什么?”

  郭妙婉梳洗完毕,手撑着自己的头,今日是八月十五,要进宫的日子。所以她梳妆的格外隆重,珠翠满头,外袍还未着,已经是十分的艳丽逼人。

  “你说户部侍郎派人来,将昔年黎家和云家的定亲礼,都退到公主府来了?”

  甘芙点头,“正是,奴婢已经再三确认过了,现在礼箱都在公主府外摆着,摆了整条街。”

  郭妙婉揉了揉自己的眉心,这会儿算是明白了,也不用命人查了。昨天惹着黎宵的,正是这户部侍郎。

  不过他和云丽姝的定亲礼退到公主府……亏他想得出来。

  郭妙婉揉着头,揉着揉着就“噗嗤”笑了。

  黎宵打着她的名号吓唬云侍郎郭妙婉只道寻常,可是他让云侍郎将定亲礼退到公主府……这是将公主府当成了他家不成?

  这一下可就坐实了他与自己的苟且传言,往后他怕是浑身长嘴,也说不清了。

  还操心她若是强抢了书生那人便一生毁了,他不怕一生毁在她手中吗。

  “去将黎宵叫进来。”

  黎宵还不知道这件事儿,大清早的他吃了早饭,正慢吞吞地朝着郭妙婉的雅雪阁走。他今天有点不想去,他昨晚上羞耻的一晚上都没有睡好。

  他得贱成什么样,才会干昨晚上那种事儿。

  黎宵不自视甚高,可他毕竟生在黎家鼎盛的时候,他也是个真真正正的世家公子,他定然是昏了头了,才会……

  “黎侍卫,公主叫你进去。”辛鹅正出门叫黎宵,便见黎宵边走边恍神,平常这个点儿都该换班了,他素来恪尽职守,今天居然磨磨蹭蹭。

  黎宵听了辛鹅的话,本来就悬着的心咯噔一下,跳漏了底儿。

  他跟着辛鹅身后进门的时候,还在想,要是郭妙婉用昨晚上他的举动来刺激他,他要怎么办。

  然后一进门,便看到郭妙婉盛装坐在桌边,像一朵盛放的牡丹,明艳逼人。

  黎宵不受控制地怔了下,而后迅速躬身低头,抬手向前,“见过公主,不知公主叫属下有何吩咐?”

  郭妙婉算是摸透了,黎宵一旦想要拉开点距离,就自称属下。

  她倒也不意外他的举动,若是昨晚上两人真的有了什么,今天黎宵估计会称病不当值了。

  “没什么吩咐,”郭妙婉说:“我就想告诉你,给我公主府送东西的人多了,没有我不敢收的,也没有我收了之后,还吐出去的。”

  郭妙婉起身,走到黎宵的面前,“云侍郎今早命人将你的退亲礼,都摆到我府外门前,大红绸子系着,声势浩大。”

  郭妙婉问黎宵,“我想问问你,你将给云丽姝的定亲礼送到我眼皮子底下,是请我代为掌管呢…”

  她停顿了一下,对着黎宵笑得灿若朝阳,“还是给我下的聘礼呢?”

  黎宵这才想起来,他确实有让云侍郎将他的定亲礼直接退到公主府。

  昨天太乱了,这件事他没想起来和郭妙婉说,今天直接摆到公主府门口……

  黎宵躬身,对郭妙婉道:“公主恕罪。”

  “我家中距离皇城路途遥远,未免路上出事,这才……”

  “不用过多解释,”

  郭妙婉打断黎宵,说:“你就只告诉我,你是希望我府内代你保管,还是你这些礼,都是给我的聘礼。”

  “若是给我的聘礼,我才会让人抬进府中。”

  她说完,面上那点调侃的笑意也消失了,几乎是逼视着黎宵。

  弹幕之上不知道郭妙婉这是这又玩的什么野路子,纷纷兴奋地猜测着。

  卧槽,如果小黎子说是聘礼,公主要是收了,会嫁吗?!

  小黎子快点说是!我要看你们贴贴!

  公主看上去不像是开玩笑……

  我猜黎宵肯定不乐意,他家族败落,定亲礼很大一笔钱吧。

  对啊,会设法送回家里吧。

  楼上的两位格局小了啊,有了公主什么没有?

  公主又不会图他这点小钱。

  ……

  郭妙婉只盯着黎宵,看着他面上表情变幻,最后又躬身一些道:“是恳请公主府代为……”

  “辛鹅,”郭妙婉没有等他说完,直接道:“命人将东西以黎侍卫的名义存入皇城天字号通达钱庄。”

  郭妙婉吩咐完了,这才又对着黎宵笑了笑,“这东西若是抬进府中,你与我之间这一辈子便再也说不清了。既然你这不是给我的,呵……”

  郭妙婉轻笑了一声,笑意却未达眼底,眼中带上了显而易见的疏离。

  她双手抬在身前,抓着自己的指尖把玩,用已经不见笑意,只剩一片凉薄的眼睛看着黎宵,说:“放心吧,我让辛鹅跟着你去存进钱庄,无人敢打你那些东西的主意。”

  “多谢公主。”黎宵呼吸发紧,他被郭妙婉的冰冷的视线看得浑身冒寒气。

  她……好像从未用这种眼神看过他。

  哪怕当初命人将他扔进虎笼的时候也没有。

  “你是我府内侍卫,这点事情不算什么。你也可以跟着辛鹅去,按照退礼的单子仔细清点,”

  郭妙婉说,“今天我要进宫,你便不必跟着护卫了。”

  郭妙婉说完,再也不看黎宵,让甘芙扶着她乘车,准备进宫。

  黎宵站在庭院之内,对着她离去的方向微微躬身,却眉头紧皱。

  弹幕看不出郭妙婉和他之间汹涌的暗潮,黎宵回想起郭妙婉的视线,被混在温暖晨光中的秋风一吹,浑身都冷到了骨头里一样。

  他觉得他的回答,让郭妙婉不高兴了。

  郭妙婉自然不可能真的觊觎他这点东西,黎宵知道郭妙婉私库堪比小国库。

  那她为什么不高兴?因为他没承认这礼是要给她下聘?

  这太荒谬了,就算他点头答应了,郭妙婉难不成还真嫁给他?

  黎宵连想一下都觉得纯粹是妄想。

  妙婉公主的婚事,皇上不是没有上心过。

  光黎宵便知,皇帝为她物色过两位驸马。虽然未曾正式下旨,却也是春喜公公带了这两位公子的画像和生辰八字,亲自跑了公主府的。

  一位乃是书香世家出身,现如今在吏部编撰史书,一个人挑了整个励廷院的大梁,博古通今,文雅俊逸,至今未娶妻妾。

  郭妙婉看了一眼,就嫌弃人家是个书呆子,直接命人回了皇帝好意。

  一位乃是前朝五耀侯嫡长孙,现如今在江北枢纽任总督,气质风华自不必说。

  江北气候宜人四季如春,物产丰沛。乃是整个开北国最安逸也最富庶的地方。

  水上枢纽的总督,那是整个开北国最清闲流油的肥缺。他是数不清世家小姐想嫁的如意郎君。

  可这人专程奉命回城见郭妙婉,郭妙婉却把他约在了风月楼相见,还把自己的相好介绍给他……

  反正什么荒唐事她也做过,但是她总挂在嘴边的一句话,黎宵记忆很深。

  她说“荒唐又如何,本公主又不嫁人”。

  黎宵真觉得她这一辈子都不会嫁,谁敢娶她?

  黎宵不需跟着进宫,便怀着难言的心情,跟着辛鹅去清点礼单。

  这一点,还真的发现了猫腻,他的礼单很多数量,被改过。

  不用说,这便又是云侍郎的手笔。

  黎宵随便扫了一眼,打算就这样算了,毕竟也不是什么特别贵重的东西,总不好弄的两家太难看了,平白让人看了笑话。

  可辛鹅不依。

  虽然她很不解,为何自家主子对黎宵偏爱至此。

  不仅考虑到他日后可能脱离公主府,怕对他声名影响太过,因此没有将这礼直接抬进公主府。

  这便罢了,还专程命她来清点礼单。

  辛鹅虽然没有甘芙那种过目不忘的本事,却是记账辨物一把好手。什么东西值多少钱,她搭一眼便能知道。

  云侍郎在礼单上动的这点见不得人的小伎俩,在辛鹅面前真的不够看。

  因此一整天,黎宵都在辛鹅的身后,满脸佩服地看着辛鹅跟云侍郎派来的人掰扯礼单。

  到天黑之前,云府不得不派了马车,又送了两箱银钱过来,算是折抵那缺失的物件儿。

  黎宵不是不懂事的人,他从云府派人送来的银钱之中,取了整整五袋银珠子,都一股脑地塞给辛鹅,请她笑纳。

  “今日之事,多亏辛姑姑。”黎宵说:“这点小意思,辛姑姑不要推辞。”

  辛鹅没有推辞,她今天是郭妙婉专门留下处理黎家和云家这笔烂账的。黎宵就算给她一箱金子,她也敢收,左右回去也是要和郭妙婉仔细交代的。

  因此她弄好了钱庄的票据之后,递给黎宵,想了想还是提点道:“公主对你是前所未有,很多事情,黎侍卫,真的不能看表面。”

  再多的话,辛鹅也不能说。

  黎宵点头,他接过票据揣进怀里,今天的事情,确实要感谢郭妙婉。

  他们在天黑之前回程,黎宵准备晚上郭妙婉回来了,亲口道谢。

  但是他等了一整晚,宫宴都散了,郭妙婉也没有回来。

  只在临近子时,当值交班的时候,辛鹅差人告知他们今夜不必值夜,公主留宿宫中了。

  这是常有的事情,可是黎宵回自己院子的时候,居然因为没有见到郭妙婉回来,有种无法忽视的失落。

  而郭妙婉此刻正在帝王寝殿,和皇帝面对面坐在软塌之上下棋。

  父女两个谁也不让谁,春喜在旁边看的都胆战心惊,郭妙婉的棋是皇帝亲自教的,但是现在颇有些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意思。

  步步紧逼,极尽狡诈狠辣与激进,让皇帝直皱眉。

  “你这路数太薄,若朕这步不退,你不是满盘皆输?”

  皇帝今年已经五十七岁,却还是老当益壮,看着比年过而立的太子还要壮实些。

  他若是不自愿退位,再执政个二三十年不费劲儿。

  他和郭妙婉之间,毫无天家礼数可言,更像一对民间父女,且细细看去,眉宇间相像之处太多,连爱用棋子儿敲桌面的小动作都如出一辙。

  而敢在皇帝面前脱靴盘膝坐无坐相的,整个天下,也就只有一个郭妙婉。

  “可父皇不是退了么?父皇若不退,即便胜,也是惨胜。”

  郭妙婉眉梢挑起,即便是对着皇帝,对着这天下之主,也是桀骜难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