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海天忽觉一阵晕眩,脚步一个跄踉,羊吞虎忙闪过一边,猛地一声大喝,起脚便是一勾,江海天身躯后仰,一个肘锤撞出,正正撞中了羊吞虎的心口,羊吞虎似皮球般的给抛了出去,跌了个四脚朝天。

  可是他在以肘锤打翻羊吞虎的时候,抓着褚蒙的那只手的劲道便难免稍稍放松,褚蒙功力不弱,一见有机可乘,立即全力挣扎,居然给他脱出了江海天的掌握。

  褚蒙急急跑到鹿克犀身边,叫道:“决、快给我解药!”江海天一声大吼,如影随形般的跟着向鹿克犀扑去。但他双眼昏花,视物不清,矇矇眬眬只见一团黑影,一掌打去,只听得“蓬”的一声,却把一张长凳打得四分五裂,原来是鹿克犀把这张凳子推到他的面前,挡了一挡,他却把他看作鹿克犀了。

  褚蒙吞下解药,他侥幸挣脱,犹自胆寒,正要夺门而出,羊吞虎跳了起来,叫道:“不必害怕,他比我们伤得更重。褚大人,机会难得,放虎归山,后患无穷!”

  褚蒙一想,以江海天的功力,若是给他跑掉,只怕鹤顶红与孔雀胆的剧毒,也未必就能毒死了他,他一养好了伤,此仇岂有不报之理?即使自己躲在皇宫之内,也是坐卧难安。他一想与其终生担惊害怕,不如现在与江海天一拼,当下大叫道:“来人啦!”

  原来在江海天到来的前一天,藏龙堡已给他们攻占。计陷江海天的种种安排,都是出于鹿克犀的献策。

  这次前来缉捕林清的分为三路,驰赴藏龙堡,江海天在客店中碰见的那两个军官是头一拨,受命先来米脂,知会当地官府,为大举“围袭”事先布置的。羊、鹿二人本来也是属于这一路的,但因为他们的坐骑赶不上那两个军官,那两个军官急于邀功,在路上撇下他们,让他们落后。他们那晚深夜才赶到那小镇投宿,未进客店,先发现了马厩中江、叶二人那两匹坐骑。鹿克犀认得其中一匹曾经是江海天女儿骑过的白龙驹。

  江晓芙受了重伤,在家养病之事,鹿克犀是知道了的。他见了这匹白龙驹,料想必是江海天到了此地,于是匆匆忙忙,换了同伴的坐骑便跑,后来江海天追了出来,打了他们一记劈空掌,鹿克犀更可以断定,那两个军官定是已被江海天制伏无疑。

  褚蒙带领了七名大内卫士,走另一条路,这一路人马才是捉拿林清的主力。还有第三路人马作为缓兵,一时未到。

  鹿、羊二人追上褚蒙,日夜兼程,赶到米脂,调动地方官军,攻下了藏龙堡,但却捉不到林清与张士龙。于是由鹿克犀出谋划策,把官军冒充堡丁,盘踞在藏龙堡不走,等江海天或林、张的其他朋友自投罗网。褚蒙的掌力是刚猛一路,对于霹雳掌法也曾学过,正好冒充张士龙。从前程百岳曾叫管家冒充他的身份,对付过鹿克犀,如今鹿克犀的安排正是师他故智。不过他是立心把江海天置之死地,却要比程百岳当日对付他的手法毒辣多了。

  那七名卫士在堡中各处警卫,听得褚蒙呼喊,除了其中一人不能离开岗位之外,其他六人先后赶来,把江海天困在核心。

  江海天双眼昏花,只凭着听风辨器的本领发招。他虽然功力剩下的不到一成,比那些卫士也还要高强许多,褚蒙、羊吞虎受伤之后,不愿拼命,驱使那些卫士围攻,有两个走得太近,给江海天以大摔碑手法,一手一个,摔得四脚朝天。其他卫士,装腔作势,大呼小叫,一时之间,都是不敢上前。

  羊吞虎发觉江海天的掌力渐渐减弱,喜道:“是时候了,褚大人,咱们并肩子上啊!”

  江海天突然坐在地上,冷冷说道:“不错,是时候了,你们来吧!”

  褚、羊二人吃了一惊,心里却是想道:“难道他是力还未尽,故意诱敌?”不约而同,都是踌躇不敢举步。

  江海天忽地咬破中指,一股浓墨般的血箭射了出来,大喝一声,飞身跃起,砰砰两掌,又把两名卫士打得四脚朝天。

  原来江海天是以绝世神功,将毒血都挤向指尖,射了出来。不过,这只是救急之法,放血之后血气大伤,等于自耗十年功力,而且也只是仅可支持片刻,决不能久战。

  褚蒙吃过大亏,见江海天突然精神奋发,猛如怒狮,这一惊非同小可,连忙撒腿就跑,也顾不得招呼同伴了。

  江海天最恨鹿克犀,不理褚蒙,大步上前,一掌便向鹿克犀打去。鹿克犀挺叉急刺,江海天一声大喝,擘手夺过了鹿角叉,反打回去。

  鹿克犀不敢接叉,一闪到了羊吞虎背后,羊吞虎也不敢接,但他的武学造诣却较深湛,当下掌锋一掘,指头稍沾叉柄,将那柄鹿角叉送出。

  鹿克犀走避不及,“卜”的一声,给自己的鹿角叉插个正着。幸亏经过了羊吞虎的一振一带,劲力已卸去几分,鹿角叉插进他的肩头,侥幸没穿过琵琶骨。

  羊、鹿二人,先后受伤,哪里还敢恋战?那六名大内卫士,受伤的没受伤的,也都一哄而散。

  江海天追了出去,褚蒙远远叫道:“快把犯人带走。”江海天怔了一怔,心道:“难道是我猜错了,林清竟是落在他的手中不成?”

  五名卫士跟着褚蒙的方向向大门口逃走,只有一名卫士,却向后院跑去。江海天连忙追赶,只差几步就可追上,鹿克犀发出毒箭,“嗤”的一声,射中了那卫士的后心,待得江海天赶到,那卫士已然气绝。

  江海天大怒,转过身来,又去追赶他们,追了几步,只觉气力渐渐衰弱。江海天吸了口气,大喝道:“限你们今日滚出米脂,否则我撞上了,一个不留!”他用的是狮子吼功,尽管功力不足,但这一喝仍是震得众人耳鼓嗡嗡作响。

  其实就是没有江海天这么一喝,他们也是唯恐走得不快了。那些冒充张家家丁的官军,见褚蒙等人都逃走了,当然也是纷纷逃命。

  藏龙堡里一片寂静,江海天暗暗叫一声“侥幸”,原来他已气衰力竭,倘若那些人敢来围攻的话,只怕他早已性命难保。

  江海天服下了一颗小还丹,这虽不是对症解药,但却可以恢复元气,江海天已经把毒血从指端挤出,以他的功力,若有静室供他运功自疗,估量在三日之内便可以把余毒肃清。

  江海天心想:“他们逃到县城报讯,定有大队官兵再来。这藏龙堡是不能久留的了。但褚蒙所说的犯人不知是谁,却是应该查个水落石出。”

  江海天逐间房搜索,走了几幢屋子,数十间房,鬼影也不见一个。江海天心道:“莫要又上了他们的当?”心念未已,忽地隐隐听得似是有兵器碰击之声。

  江海天凝神静听,声音竟是从地底下传上来似的,不觉皱了眉头,心里想道:“想必是有秘密的地道,却怎生找得入口?”

  江海天既要觅地疗伤,又要提防军官再来,一时间踌躇莫。决,是留在这里继续搜查、寻找地道的入口呢?还是火速离开、待养好了伤再来打听?

  江海天要想离开,但又怕真的是林清还困在此地。正自彷徨,忽听得悉索声响,在对面的柴房中走出一个人来。

  江海天仔细打量这人,见是个五旬开外,头发斑白,腰背微偻的老汉。江海天道:“你是什么人?”那老汉道:“我听他们叫你江大侠,你当真是山东的江海天、江大侠么?”江海天道:“大侠二字,愧不敢当,江海天则确实是我,”那老汉点点头道:“你把那些王八羔子打走,我信得过你一定是江大侠了。我是张家的老仆人。”蓦地跪下去向江海天磕了三个头。

  江海天扶起他道:“老人家,你这是干嘛?有话好说。”

  那老汉道:“求江大侠救林少爷。”

  江海天吃了一惊,道:“什么,林少爷?”

  那老汉道:“就是林教主的少爷。”

  江海天道:“怎么,是林清的儿子落在他们手中了?如何救法?”那老汉道:“请随我来。”

  江海天随着他走,一面问道:“林教主和张堡主呢?”那老汉叹了口气道:“那日官军攻进藏龙堡,林教主带他少爷,本来已经冲出去了。但我们的堡主因为给他们殿后,却陷入了包围之中。林教主手挥双刀,又杀回来,拼死将我们的堡主救出,可怜他不能两边照顾,他的少爷就给这班强盗捉去了。我们的堡主已受了伤,兀是不肯逃走,要和林教主再杀入堡中,救他少爷。可是林教主把他点了穴道,背起他就跑了。他为了我们堡主,舍弃了自己的儿子!”

  江海天道:“这才真是一对够义气的朋友。老人家,那你怎么还敢留在此地?”那老汉道:“我冲不出去,给他们抓住。一同被抓的有六七个人,都被送到县里当作什么‘教匪’关了起来,只有我装作又聋又哑,那班强盗将我留下给他们挑水劈柴。”

  说话之间,已走到甬道的尽头,那老汉揭开一块石板,露出了地道的入口,说道:“这底下有间地牢,你听得兵器碰击的声音么?我猜想林少爷就是被关在这间地牢之中。”江海天摈燃火石,和那老仆人急急忙忙走到一间石室外面。厮杀的声音是听得更清楚了。

  石门紧闭,江海天用力一推,文风不动。那老仆人气喘吁吁地赶来,说道:“苦也,苦也!这石门是在里面上锁的!”

  江海天若有裁云宝剑在手,不难破门而入,但这柄宝剑他是早已传给女儿了,这两扇石门,厚达七寸,饶他是有绝世神功,也难击破,何况又是在中毒之后,功力已不到原来的一成?

  那老仆人叫道:“林少爷,是你在里面吗?你听得见我吗?你应一声!”里面传出清脆的童音,“是我!张伯,我爹爹呢?”

  江海天吁了口气,说道:“还好,这孩子似乎还未受伤。”话犹未了,只听得孩子“哎哟”一声叫了出来,原来他说话分神,给敌人的刀锋在肩上划破了一道伤口。

  那老仆人急得大叫道:“林少爷,你快开门!是我和江大侠来救你了!”

  里面但闻兵器碰击之声,显然是那孩子被杀得手忙脚乱,连抽空回答都不可能,哪里还能够在敌人的刀锋之下,给他开门。

  看守这孩子的卫士却哈哈笑道:“原来是江大侠来了。好,你们赶快劝这小鬼头束手就擒,否则你们就等着收尸吧!”江海天咬了牙不作声。半晌,那卫士又在喝道:“小贼囚,把脚镣抛下,我叫三声,你若不依从,我把你一刀两段。一、二——”

  那老仆慌忙叫道:“林、林——”

  江海天掩盖住了他的嘴巴,低声说道:“别怕,他不敢杀!”只听得里面大叫了一声:“三!”那孩子“呸”的一声道:“你杀了我,我爹爹会给我报仇!我不怕你!”追逐的脚步声,兵器的碰击声响成一片,那孩子果然并未被杀。

  江海天又惊又喜,心道:“这孩子和李文成的孩子一样,都是胆大包天。有其父必有其子,果然不错!”

  他料定这卫士不敢杀林清的孩子,乃是要把孩子当作护身符,因为他并不知道外边的形势,他也得预防若是张士龙重夺回藏龙堡,即使不能一时间破门而入,但多雇石匠凿门,多则一天,少则半日,也总可以凿开。

  他怎知道,在江海天的处境,却是越早离开此地越好。他必须觅地疗伤,大队官军定会再来,他多留一刻就多一分危险。所以江海天是一则以喜,一则以忧。欢喜的是这孩子的英雄气概,担忧的是自己没有办法救他!他若再给敌人砍上两刀,受了重伤,这可如何是好:“怎么办呢?怎么办呢?”正是:

  安得拔山扛鼎力,扭开金锁走蛟龙。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十五回

  堪叹英雄遭劫难

  何来小子慑群魔

  忽听得“咔嚓”一声,似是刀锋削断了什么东西,那老仆人只道孩子的脑袋已被斫去,禁不住失声惊呼,哭了出来。江海天道:“只是斫中了木头,你别哭,我有办法了!”那老仆人料想江海天不会骗他,连忙抹泪收声。

  江海天叫道:“右斜方三步,用霸王鞭石。对,盘龙绕步。快使铁锁横江!变招,回风扫柳,连环三式……”

  原来江海天功力虽减,听风辨器的本领仍是十分高明,听出林清的孩子是用一条铁链对抗那卫士的单刀,孩子使的是“尉迟鞭法”,卫士使的则是“五虎断门刀”。孩子的招数也颇纯熟,只是缺乏临敌经验,不懂得如何去破对方的刀法。

  林清的孩子名叫林道轩,今年只有十二岁。他是怎样取得一条铁链作兵器的呢?原来这条铁链就是他的脚镣,看守他的那个卫士是御前二等带刀侍卫,自恃武艺高强,压根儿就不曾把一个小孩子放在心上。他整天守着孩子,有时难免要打个瞌睡,就把那脚镣缠在柱上,还给他加上一副手铐,这已经算得是防范周密的了。

  这副手铐是大人用的,扣着他的手腕,并不很紧。林道轩小时候又曾跟一个以耍杂技为生的教徒学过收缩肌肉的功夫,杂技中的“钻圈”钻过比自己身体小得多的圈子便是这种功夫。江海天在上面恶斗的时候,恰好那卫士正在打瞌睡,孩子的耳朵灵,已听到了那卫士尚还未醒。

  林道轩胆子大,心思也灵敏,只道是他爹爹和张叔叔已杀回来,趁此难逢的时机,就把手铐褪下,又把脚镣解开。那卫士惊醒之时,他已把脚镣拿在手中,当作铁鞭使用了。

  孩子的气力当然不能与大人相比,幸亏他身手敏捷,这才支持了这许多时候,但也受了一点轻伤。正在危急万分,堪堪就要给敌人抓着的时候,忽然听得江海天在外边指点他的招数,林道轩精神一振,不必再用心思,就依照江海天的指点,对付敌人。

  这一来就等如江海天借这孩子的手,与那卫士厮杀。每一招都抢在那卫士的前头,即使林道轩气力弱,经验差,但占了先发制人的便宜,那卫士还焉能打得过他?

  不过十余招,那卫士着了一“鞭”,正中膝盖,脚步踉跄,林道轩喝道:“给你小祖宗跪下吧!”铁链在他腿弯猛打三记,那卫士果然“扑通”跪倒。

  林道轩打晕了那个卫士,在他身上找到锁匙,这才得以打开牢门,让江海天和那老仆人进来。可怜他经过了一场恶斗,血汗交流,衣裳湿透,就似在血泊里洗过个澡一般。

  那老仆人将他一把搂在怀中,喜极而泣,喃喃说道:“幸亏老天爷还有眼睛,你这条小命算是保全了。快过来谢这位江大侠。哎呀,你伤得这么厉害,血都还未止呀!”

  江海天说道:“别忙道谢,我给你看伤。”牢中的石柱上挂有瓦风灯,江海天叫老仆取来,仔细察看了孩子的伤势,又给他摸了把脉。说道:“还好,没伤着骨头。我给你敷上金创药,用不上三天,你的伤口便会复合了。”

  林道轩道:“张伯,我爹爹和张叔叔呢?”那老仆人道:“少爷,你放心,他们没事,都已逃出去了。”林道轩道:“在哪儿?你领我出去找我爹爹。”那老仆人苦笑道:“我怎能知道。少爷,你养伤要紧,以后再打听消息吧。”

  江海天问了他的名字,说道:“轩侄,这儿是不能耽搁了。张堡主受了伤,你爹爹与他避祸他乡,什么时候,你们父子能够相逢,也还难以预料。你无依无靠,你可愿意跟我么?我把本领传授给你,你做我的第四个徒弟。”

  林道轩道:“不,我不能连累你。”江海天见他小小年纪也知为别人着想,越发喜欢,笑道:“我若怕受连累,也不敢来此救你了。”那老仆人道:“江大侠的本领才真是大呢,那些强盗都给他一个人赶跑了。”林道轩道:“我知道。我爹爹常常说起江大侠的。你肯收留我,爹爹知道了,一定也是非常喜欢的。师父,我给你磕头了。”林道轩这才改口称师,跪下去磕了三个头。

  江海天心里暗暗好笑,“我一直没收徒弟,想不到在这半年,却接二连三的收了四个弟子。我本来是要找李文成的孩子的,却又不料有意栽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荫。那孩子没找着,却先收了林清的孩子做徒弟。”

  林道轩拜过师父,起来说道:“师父,我有一件心事。”江海天笑道:“小小年纪,有甚心事?”林道轩说道:“我有一个最要好的朋友,名叫李光夏,他爹爹和我爹爹是结拜兄弟。我和他瞥着大人也结拜了的。我曾和他约定,将来一同习艺,师父,你、你也肯收容他吗?”

  江海天哈哈笑道:“你的好朋友早已是你的三师兄了。”林道轩喜道:“那么,我不久就可见着他了?”江海天道:“不,我现在还在找寻他。不过,我已答应收他为徒,虽未入门,名份早定,所以仍然要算是你的师兄。这事情慢慢和你说吧,你先换衣服去。”

  那老仆人道:“这可真是好极了,有你江大侠千金一诺,李家少爷迟早总可以找着,他们这一对小朋友又可以相聚了。”

  江海天救出了林清的孩子,又是欢喜,又觉为难。脸上露出笑容,心头却是如坠铅块。他目前的本领,不到原来一成,决不能带了这孩子逃跑。他要三日的时间疗毒,这孩子大约也要三日时间治伤。这三日如何能够平安度过?这可是一个令他煞费思量的难题。

  那老仆人似是知道他为难之处,说道:“堡中已没有一匹马留下,江大侠,你若是带这孩子走路,遇上大队军官,只怕会有危险,不如暂避一避风头。”他想到这个危险,却还不知江海天是受了重伤。

  江海天问道:“我正想请教你老人家,附近可有什么僻静没人知道的地方,可以供我躲藏?”

  那老仆人道:“离此七八里的后山,有一个岩洞,是我昔年无意中发现的,从不告诉外人。你和林少爷躲几天,待得风声没那么紧了,我再给你找两匹坐骑。”

  江海天道:“好,既是有这样一个好地方,咱们就赶快走吧,此地是不能久留的了。”

  那老仆给林道轩换过一身干净衣裳,背了一袋干粮,带领江、林二人从后门出走,这时已是日落西山,瞑色四合的时分。

  在山上走了一会,江海天听得茅草丛中,似有声息,喝道:“什么人?出来!”那人探出半边脑袋,说道:“我是割草的乡人。”

  那老仆人“哼”了一声,道:“这一条乡的人,我全认得,就没见过你,不用问了,准是官军冒充的人,江大侠,把他杀了!”

  那人“卜通”跪倒,叫道:“可怜我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那老仆人冷笑说道:“下有三岁小孩,是吗?这些江湖套语,想瞒得过江大侠?”江海天也知若留此人,定有后患,但他毕竟心慈,只是点了他的晕睡穴。便道:“不必再理他了,咱们再继续走吧。”

  那老仆人道:“江大侠何以饶了这厮?”江海天道:“他是个丝毫不懂内功的寻常人,我点了他的昏睡穴,他要三天之后,方能醒来,过了三天,即使我给官军发现,谅他们也奈我不何。”

  走了一会,只见崖壁上一条瀑布,飞珠溅玉,俨若挂起了一幅水帘,江海天拉着孩子,跟着那老仆爬上山坡,从瀑布的侧面绕过,拨开乱草,蛇行而进,到了“水帘”后面,衣裳虽是沾了不少湿漉漉的污泥,却是免了落汤鸡之苦。那老仆人搬开了一块石头,说道:“到了。江大侠,你看这个所在可好?”

  原来里面竟是别有洞天,这岩洞前面狭窄,仅能容一个人爬行,后面却甚为宽敞。更妙的是毫无污秽,而且上面有两个拳头大小的窟窿,可以通风,比一般人工开凿的坑洞,还更适合居住。

  江海天说道:“好极了,这个所在,外人决计难以发现。”那老仆人放下一袋干粮,说道:“这袋干粮,总可以供你们四五天之用。这里的乡人,自那日官军攻占藏龙堡之后,早已逃避一空,倘若不是我亲自来看你们,有人在外面呼唤,那就一定是鹰爪冒充我们的人,你可千万不要答应。这里外人是难找到,但也不能不预防万一。”

  江海天怔了一怔,道:“你不和我们同住这里吗?”那老仆人道:“我还要回去。说不定堡主会偷偷回来,需要有一个人给你们互通消息。”江海天道:“官军一定会再来藏龙堡的,你老人家还是避一避的好。我想林教主和你们的堡主大约也不会冒险回来。”

  那老仆人说道:“他们不知道林少爷已经脱险,不是亲自回来,迟早也会派人来打听消息。堡中也总得有个人看守。我随便找个地方匿藏,堡里这么多地方,官军未必找得着我,找着了也未必就会杀我。”

  江海天见他执意要走,心里也佩服他对张士龙的耿耿忠心,说道:“如此,你老人家多多小心了,为了避免危险,你也不必来探望我们,三日之后,若无意外,我会与这孩子夜间偷进堡中,与你见一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