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少女拾起了几颗石子,接连向羊吞虎弹出,羊吞虎这次有了防备,挥舞长袖,将石子荡开,移转方向,反打杨芃。但杨芃亦已稳住了身形,把石子避开了。

  褚蒙大怒道:“你们都是死人吗?还不快快把这丫头拿下。”他带来的五个军官已折其二,还有三个军官未曾受伤,他们并不是没想到要拿这少女,只因他们刚才都在注意杨芃,对这个少女未免有点轻视,只道待他们的副统领拿下杨芃之后,这少女还不是手到擒来?怎想得到他们的副统领竟折在杨芃手下,而羊吞虎也吃了这少女的亏。

  这三个军官一拥而上,那少女拔出了佩剑,冷笑道:“你们这班人专欺负弱小,碰上了我,一个也休想活命!”剑招如电,唰的一剑,便伤了一人。褚蒙叫道:“你们只守不攻,用重兵器克制她的主剑。你们挡得十招,我便来拿她。”

  原来褚蒙正在养神蓄力,在他气力未恢复之前,他可不愿意冒险。那三个军官得了褚蒙指点,用长枪大戟,布成了犄角之势,彼此呼应,只守不攻。那少女急切之间,果然不能取胜。

  这一边,三个军官给这少女杀得只有招架之功;但那一边,杨芃却给羊吞虎攻得手忙脚乱。

  杨芃毕竟只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恶斗褚蒙之后,再来一场剧战,而这个对手的本领又要比褚蒙还高出一筹,十来招一过,杨芃渐渐感到气力不支。

  羊吞虎磔磔狞笑,道:“我杀了你这臭小子,好歹也出一口乌气!”掌锋划了一圈,将他身形圈住,随即一掌便向他天灵盖拍下。

  杨芃忽地叫道:“爹爹,你来啦!”羊吞虎心头一震,不由自己地吓了一跳,杨芃倏的从他胁下钻出,反手抓他穴道。

  羊吞虎练有金钟罩的功夫,但给杨芃一抓,下半身也觉酥麻。羊吞虎反手一掌劈下,杨芃已闪过一边。

  羊吞虎这才知道上当,大怒道:“好小子,你叫我爹爹我也不能饶你!”他运气三转,跳跃如常,扑上前去,拦住了杨芃的去路,运掌如风,又向他狠狠攻击。

  杨芃初来时一派骄狂,如今却不由得暗暗叫苦,心道:“这臭贼我爹爹本是要他做马夫的,我竟打他不过,这可真是太失面子了!”他想的是面子,羊吞虎想的却是要取他性命,招招紧迫,杨芃又惊又怒,喝道:“你这臭贼,你敢杀我?我爹爹剥你的筋,抽你的皮!”

  羊吞虎大笑道:“你叫你爹爹来吧。哼,你爹爹穷凶恶极,正合该绝子绝孙!”劈面一抓,杨芃奋力一挡,将他这一抓荡开,发觉对方的力道似乎比最初交手之时稍减,心里才没有这么惧怕。

  原来羊吞虎给他抓了一把穴道,虽仗着金钟罩的功夫,并无大碍,但给扭了麻筋,一时间未能复原,气力只能使出原来的八成。

  不过这八成气力,已经胜过了杨芃。时间一长,杨芃的气力是越来越弱,而羊吞虎的酥麻之感渐渐消失,却是越来越强,杨芃东躲西闪,又陷入了险象环生的境地。

  那少女见杨芃险象环生,大为着急,突然使出险招,身躯一矮,从一柄大刀底下钻过,她身法快到极点,那军官把大刀斩下之时,她已欺到了身前,唰的一剑,就穿过那军官的咽喉。其他二人吓得心胆俱寒,大叫道:“褚大人,你快来呀!”

  褚蒙本来是要他们抵挡十招的,这时已经是过了十招了,但褚蒙只顾自己,他的功力恢复了七八成,看了那少女的本领,自忖还未有把握胜得了她,于是有心让手下多打一会,消耗那少女的气力,然后自己再以逸待劳,不愁不把那少女手到擒来。至于手下是死是活,他可管不了那么多了。

  褚蒙应道:“别怕,别怕,我就来啦!”话是如此,却迟迟不肯上前。

  那少女杀掉了一个军官,对方所布成的犄角之势,已是给她打开缺口,不能互相呼应。那少女指东打西,指南打北,不过数招,把那两个军官也都杀了。

  褚蒙这才一跃而起,取出了一对护手钩,哈哈笑道:“小妞儿,你长得不错呀,跟我做个贴身丫头吧,过几年我把你收房,有你的福享呢!”

  这少女几曾听过这样的肮脏话儿,柳眉倒竖,“呸”的一声骂道:“臭贼,我不杀你,誓不甘休!”剑光如练,一招“玉女投梭”,就刺到了褚蒙前心。

  褚蒙笑道:“你要杀我,我可疼你呢。”他口中说笑,手底却是不敢放松。那少女剑招来得凌厉之极,褚蒙虽是把她的招数一一化开,但也颇费气力,心里想道:“看来只有把这小丫头杀了,才好放火去烧江海天。”

  那少女急着要去援助杨芃,必须先把褚蒙打退,一轮急攻不下,心烦意躁。褚蒙哈哈大笑,立即转守为攻,双钩飞舞,俨如两道银蛇,紧紧裹住那少女的长剑。护手钩本来是克制刀剑的一种兵器,褚蒙的功力也比那少女高强,登时把她杀得手忙脚乱。

  幸而那少女的剑法是她家传的独门剑法,她面临性命危险的关头,保卫自己,乃是出于本能,这么一来,她不急着要冲过去赶救杨芃,专心对付褚蒙,褚蒙看不出她的剑法家数,倒也有点顾忌,一时间那是不易取胜了。

  这少女勉强可以自保,杨芃却又临到了性命危险的关头。羊吞虎已恢复如初,掌力越催越紧。杨芃却是气力越来越弱,连招架也感到为难。

  羊吞虎一声狞笑,左掌一圈,把杨芃身形罩住,右掌一起,朝着他的天灵盖就打下来。这正是他先前曾施展过的那招杀手,他恨杨芃刚才叫他上当,如今再次使将出来,狞笑道:“你再叫爹爹吧!”

  杨芃暗叫:“我命休矣!”但总不能束手待毙,明知无济于事,也只好奋力招架。

  羊吞虎这一掌,掌挟劲风,来得本是又快又狠,但不知怎的,眼看就要打着杨芃的天灵盖,却忽地打了一个寒颤,就差那么一点,掌势便在杨芃的头顶上空停了下来。

  说时迟,那时快,杨芃已是一招“天王托塔”,双掌齐推,只听得“砰”的一声,羊吞虎竟然跌了个四脚朝天。

  这一下大出杨芃意料之外,他只求能够化解敌人的杀手,于愿已足,想不到敌人竟给他的掌力震翻!杨芃心道:“莫非有诈”?腾的飞起一脚,把羊吞虎踢得又翻了个筋斗,羊吞虎双眼翻白,哼也不哼,显然已是毫无抵抗的能力。

  原来这是江海天暗中相助之功。他所行的“大周天吐纳法”已将功德完满,体内散乱的真气,只差少许,还未凝聚丹田。但他眼看杨芃性命不保,焉能不管,于是冒险施为,使出隔空点穴的功夫,点了羊吞虎的“肩井穴”。此穴一点,羊吞虎足以裂石开碑的绵掌掌力,丝毫也使不出来了。

  杨芃全神应付对方杀手,江海天是袖中笼指,使出隔空点穴的功夫,他丝毫也没发觉,只道当真是自己的力量战胜了敌人。当下哈哈笑道:“原来你也是银样蜡枪头!”拾起了刚才被打落的匕首,刀锋一吐,挖了羊吞虎的一颗眼珠,接着嗖、嗖两刀,割下了他的两边耳朵。喝道:“滚吧!留待姨父取你性命!”

  羊吞虎痛彻心肺,剧痛之下,穴道解开。他心里明白,这一定是江海天暗助,生怕江海天取他性命,听得一个“滚”字,如奉纶音,掩着伤口,狂奔出洞,逃出之后,这才忍不住痛,惨叫起来。

  江海天心地仁慈,听得羊吞虎惨叫之声,远远传来,心道:“杀了他还好一些。这孩子武功极好,只是手段却未免太狠辣了!”他行功未曾完满,使出“隔空点穴”的功夫之后,真气有一股窜出丹田,幸而他已做了八九成功夫,这一股真气窜出,尚无大碍。他知道杨芃与那少女联手,定然可以打败褚蒙。当下便不再分心,低首闭目,全神运功,收束真气。

  褚蒙见了羊吞虎的惨状,吓得心胆俱裂,连忙也要逃走,可是他还未逃得出洞,已给杨芃追上。杨芃喝道:“你侮辱我的纨姐,还想活命吗?”越过他的前头,匕首照面便刺,褚蒙的本领,其实还稍稍在他之上,但他只道羊吞虎是这少年杀的,早已吓得慌了。

  褚蒙双钩一锁,意欲夺取杨芃的匕首。锁拿刀剑,本是护手钩的特长,他这一招用得也确实不错。可惜他吓得慌了,手腕颤抖,双钩交锁,却不能合缝,露出了好大一个破绽。杨芃匕首乘虚而入,倏的划过,割破他的腕脉。那少女亦已追来,补上一剑,刺中他的背心。

  褚蒙双钩坠地,“扑通”跌倒。杨芃道:“这狗官污言辱你,你要不要亲手杀他?”那少女道:“我不想杀人了。他腕脉割断,已成残废,也够他受了。就让他去吧。”

  杨芃道:“纨姐,你心地忒也慈悲。好吧,看在你的份上,姑且饶他一死。这支花翎,送给你玩吧。”拔下褚蒙顶戴上的花翎,一把将他抓了起来,摔出山洞。

  那少女笑靥如花,道:“这花翎倒很好玩,多谢你的礼物。但你不如拿去送给小华吧,也好叫她知道你替她出了口气。”杨芃笑道:“你以为我只会讨好小华么?她年纪还小,我讨好她,她也不会领情的。”那少女道:“什么领情不领情的?你安着什么心眼儿了?”

  杨芃笑道:“你才是小心眼儿,我只是说句笑话而已,你可想到哪儿去了?好吧,现在咱们说正经话儿。这小孩子看来倒是很聪明伶俐的,你要不要带他回去,做个书童?”

  那少女道:“我才不学小华呢,我不喜欢臭小子服侍,我不要什么书童。不过,这小孩子武功、胆量倒是都很不错,你给他解开穴道,问问他叫什么名字?小小的年纪,为什么和祁连三兽结上了梁子?”

  杨芃说道:“我才懒得问他这许多说话,我又不想和他交朋友。时候不早,咱们也该走啦?”

  那少女道:“你救了人家,就该做好人做到底,这不过是举手之劳。”杨芃道:“我并不是说不救他呀。好,解开了他的穴道,咱们就走了。”

  杨芃只道解穴不过是举手之劳,哪知道羊吞虎的重手法点穴,却是独门手法,他试了几次,竟然毫无效果。只弄得林道轩苦着脸儿,却又叫不出声。

  那少女道:“怎么?解不开吗?这孩子似乎难受得很呢!”杨芃红了脸皮,走到江海天身边,他看出江海天并不是着人点穴,不由分说,闷气就发泄在江海天身上,双掌一推,说道:“我给你赶跑贼人,你倒舒服得很,坐在这里动也不动!哼,你是什么人,那些强盗为什么不杀你?你是强盗的同党么?”正是:

  小子无知真可笑,英雄当面自夸功。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十六回

  大侠酬恩承重诺

  少年负义昧良心

  江海天恰好此时功行完满,张开眼睛,说道:“是,我是惭愧得很,我没有能力保护小徒,多亏了你们啦!谢谢,谢谢!”他是天下第一高手的身份,胸襟也特别广阔,并不以小孩子的无礼言语为忤,还按照江湖的规矩,将这两个乳臭未干的少男少女,当作恩人看待,向他们作了两个长揖。

  杨芃怎知道他自己的性命也是江海天救的,他喜欢受人恭维,心安理得的受了江海天的礼,也不还礼,说道:“哦,原来你是这孩子的师父么?你徒弟的武功倒似乎很不错呀,你却怎的如此不济,你既是他的师父,那些强盗为什么让你安然在这儿打坐,不来杀你,只是去欺负你的徒弟?”他好奇心起,不问清楚,又不想走了。

  江海天道:“我的骨头硬,那些强盗硬杀我不了。”

  杨芃道:“这是什么意思?你的话真怪,要骗我不?杀一个人还不容易!”

  江海天道:“那些强盗试过的,他们当真杀不了我,不是骗你。”

  杨芃道:“好,我来试试!”举起匕首,就想刺他一刀。

  那少女急忙拉着了他,说道:“芃弟,这人疯疯癫癫,你怎么和他认真起来了?你本意是要救他的,岂可杀他!”

  杨芃脸上一红,说道:“是。我一时没想到这人是个疯子。”江海天又好气又好笑,说道:“我不是疯子,你们两位稍留,我还有话和你们说。”

  杨芃收了匕首,说道:“你是疯子也好,不是疯子也好,你的徒弟我不管了,你自己管吧!”

  江海天伸指遥点,一缕锐风,破空射出,在距离三丈之外,解开林道轩的穴道,说道:“轩儿,你也过来多谢这两位恩人。”

  杨芃这才吃了一惊,心道:“果然有点本领,大约不是疯子。”

  林道轩过来行了礼,他气血未曾舒畅,只能低声地说出“多谢”二字。但心里却有许多疑团,想问杨芃和这少女。

  杨芃因为不能解开他的穴道,有点不好意思,说道:“好了,咱们救人已经救彻了,可以走啦。”江海天忽道:“且慢!”

  杨芃道:“怎么?你还有什么事情要我帮你忙吗?”江海天道:“我不能平白受了你们大恩,意欲投桃报李,报答你们。你想要什么?你们都是爱好武功的,是么?”杨芃一时不解其意,翻了翻眼睛道:“是又怎么?”

  与杨芃同来的那个少女心思灵敏,眼珠一转,已然明白江海天话中之意,笑道:“敢情你是想教我们几手功夫,作为礼物么?”武林习俗,长辈教小辈几手功夫作“见面礼”,或者当作某事的酬劳,那是常有之事,在这样情形下,就无须要定师徒的名份。

  杨芃的聪明本来不在那少女之下,但他骄傲得紧,根本就不想到这层,听了少女的话,不觉纵声大笑,朝着江海天说道:“你真的有这个意思么?哈哈,这可真是笑死人了!你今日若然不是侥幸碰上了我,你早已自身难保了,还说教我武功?莫说你这点本领,我看不上眼,比你再强十倍百倍的,我还不屑学他们的功夫呢!哈哈,你当真有这意思么?”

  江海天从来不打诳语,微微一笑,说道:“好,那就作罢论吧。算是我不自量力。”

  林道轩运气一转,血脉已然畅通,说道:“杨公子,你莫小觑了我的师父,我师父是江大侠,人人知道的江海天、江大侠!”江海天道:“轩儿,不许乱用大侠二字,你师父只是个普通人。”林道轩嘀咕道:“这又不是我说的,我爹爹的朋友在谈到你的时候,都是这样称呼的。”

  杨芃好奇地盯着江海天,说道:“什么江大侠?你说人人知道,我就没听说过!嗯,以你的武功而论,那手隔空解穴,吓吓江湖上的凡夫俗子,那也足够有余了。江湖上的大侠小侠,本是互相标榜的,你有这手功夫,称称大侠,那也无妨。”

  杨芃对江海天这手隔空解穴,其实也是暗暗佩服的。但他还不知道江海天一身超凡入圣的武功,隔空解穴,对江海天来说,不过是微末之技而已。所以杨芃虽然也佩服这手功夫,总还觉得不能与他家传武功,相提并论,他听江海天口气,竟是承认想教他几手功夫作为礼物,心里很不舒服,不假思索,便把江海天大大奚落一番,尖酸刻薄,不留余地。

  江海天淡淡说道:“小孩子不懂事,我早说过我不是大侠,杨公子何必认真。杨公子你一定是名家子弟了,令尊大名可能赐告吗?”江海天尽管极是谦虚,心里也有点诧异:“他小小年纪,武功如此高强,父亲定是个大有来头的人物,怎能不知道我的名字?”

  杨芃哈哈笑道:“你想和我爹爹交朋友么?你别妄想了,我爹爹脾气很坏,等闲之人,他是决不理会的。你不用知道他的名字了。”说罢,就想与那少女同走。江海天道:“杨公子,且慢!”杨芃回头道:“你这个人怎么纠缠不清?尚有何话要说?”

  江海天道:“对不住,我想向你打听一个人。你有个表妹,名叫‘小华’,她收了一个书童,是吗?”

  杨芃嗔道:“这又关你什么事了?”

  江海天道:“那书童的名字是不是叫做李光夏?”

  那少女道:“不错,你认得他?”江海天道:“他是我一个朋友的儿子,我正要找他。你姨父姓甚名谁,家住何方,这个可以见告吧?”

  杨芃冷笑说道:“我姨父脾气比我爹爹更坏,他杀人不眨眼的,外人不得允许,到他那儿,也不用他动手,他家的仆人早就把你一刀杀了。”

  江海天微笑道:“我虽不知你姨父名字,但我知道他也有意思想见我。”杨芃道:“你怎知道?我不相信!”江海天道:“我见过你的小华表妹,她亲口对我这么说的。”

  杨芃道:“小华倒是对我说过,说是有坏人要找这个孩子。”江海天道:“不错,那是另外一帮人。但不是我。”杨芃哈哈一笑,说道:“我知道你不是坏人,你是江大侠。但我表妹也没提过你。”江海天道:“我老实告诉你吧,我是那孩子的师父。”林道轩赶忙也插口道:“我和他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结拜兄弟。”

  杨芃道:“我不管你们的闲事。你说我姨父想见你,那你就等他来找你吧。要不然你自己打听去。我对你们的事情毫无兴趣,我可要走啦!”

  那少女道:“你们放心,我的表妹对那孩子很好。好得连芃哥都快要吃醋啦!”说罢,抿嘴一笑。

  林道轩连忙说道:“好姑娘,我求你一件事情。我名叫林道轩,下次你见到你表妹,请你告诉她,我还活在世上。”那少女不觉又是噗嗤一笑,说道:“你活在世上,与她有何相干?你未必认识她吧?”

  林道轩道:“我是请她告诉光夏,免他挂念。”那少女道:“好,我放在心上了。”林道轩道:“你表妹高姓大名,可以给我知道吗?日后碰上了,我也好向她道谢。”那少女笑道:“小华倒是很有人缘。好吧,她是个小姑娘,我不怕告诉你她的名字,她姓竺,竹枝头下面两划的竺,双名清华。我姨父的名字,你就不必问了。”林道轩道:“是。姑娘,你的高姓大名呢?我也要向你道谢呀!”

  那少女似是颇为欢喜林道轩,笑道:“很少见你这样又大胆、又活泼、又啰嗦的孩子!好吧,告诉你吧,免得你问个不休。我复姓上官,单名一个纨字。丝旁一个弹丸的丸。今天救你,是杨家哥哥的功劳,你无须向我道谢。”

  杨芃冷冷说道:“你这孩子真是啰嗦。我是要替表妹出气,才杀这班人的,根本不是为你,也无须你来道谢。我姓杨名芃,草头下面一个凡字的芃,告诉了你,免得你来多问。好啦,纨姐,别再在这里耽搁了,咱们走吧!”言辞、神色,大不耐烦。

  江海天忽又说道:“且慢!”杨芃怒道:“你们的话有完没有?我可没有时间和你们扯谈。”

  江海天道:“对不住,再耽搁你们片刻,我只是想说几句话表明我的心意。”杨芃道:“你想说的,我已经知道啦。不必再啰嗦了。”头也不回的就走出山洞。他只道江海天要说的左右不过是些感激的话儿。

  江海天毫不动气,平平静静地说道:“杨公子,上官姑娘,即使你们不是存心救我,我也总是欠了你们的情。日后你们若有用得着我的,只要不是为非作歹,我可以答应给你们做一件事情。你们记着吧!”他用的是“传音入密”的上乘内功,声音一如平常,杨芃在山洞外面已走出半里之遥,还是听得清清楚楚。

  杨芃冷笑道:“这人真是不知自量,我杨芃有事还需求外人么?天大的事情,有我爹爹和你姨父,都不用愁。”

  上官纨走在后头,却大声说道:“多谢你的好意,我记在心上,预先多谢了。”赶上杨芃,说道:“你怎可以如此没有礼貌。我看这姓江的只怕当真是有点来历。”杨芃道:“管他是甚来头,他的本领,总不能胜过我的爹爹和姨父。”他们的私下谈论,江海天虽是听不见,但他只听到了上官纨的大声回答,也可以想象得到杨芃的傲慢的反应了。

  林道轩愤然说道:“这姓杨的小子居然敢瞧不起师父,他只道只是他救了咱们,却不知道你也曾救了他的性命。师父,你为什么不告诉他?”

  原来江海天以隔空点穴点倒羊吞虎,林道轩在一旁却是看出来了。这并不是因为他的武学比杨芃高明,而是因为他在角落里全神观战,而这几日他又曾学了江海天的点穴手法,所以江海天虽是袖中笼指,他从羊吞虎受创的迹象,已看出是师父的神通。

  江海天笑道:“我怎能与小辈一般见识。而且,他确是对咱们有恩。大丈夫立身处世,应该只记别人的好处,不可只记别人的坏处。除非他真是大奸大恶,那又另当别论。”林道轩道:“是。多谢师父训诲。”江海天哈哈一笑,道:“轩儿,难得你悟性很高。好,咱们也该走啦!”

  林道轩跟着师父,走出山洞,只觉步履轻健,大胜从前,心中惊奇于师父所传的内功之神妙,暗笑那杨芃当面错过,有眼不识泰山。

  两人走上山头,向藏龙堡的方向遥望过去,只见烟雾弥漫,余烬未减,堡中的数十幢建筑,崇楼高阁,都已化成了一片瓦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