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屋上,一个地下,两父女都陷入了恶战苦斗之中。

  在外面的那座院子,尉迟炯等人也是同样的陷入苦斗中。上官泰一走,杨钲在那里已是技压当场,尉迟炯夫妻吃亏在久战之余,夫妻联手,也不过是堪堪可以抵挡。杨钲这边还有七八名大内的一流高手助攻,戴均、宇文雄与李光夏三人背靠着背,互相照应,仍是感到十分吃紧,险象环生。

  有两个大内卫士是知道李光夏的来历的,说道:“这小贼也是朝廷所要缉捕的教匪,把他先揪出来。”联合了几个人,乘暇抵隙,专向李光夏攻击。宇文雄展开了大须弥剑式,给他防护。这大须弥剑式用于防守最为有效,使到疾处,当真是泼水不进。对方虽然占了绝对上风,急切之间,却也攻不破他的防御。

  尉迟炯夫妻当然也想分神照顾李光夏,但他们给杨钲的一根青竹杖紧紧迫住,却是有点自顾不暇。激战中杨钲突然运足功力,横杖一挥,把尉迟炯夫妻迫退三步,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倏的一个转身,竹杖一挑,又把宇文雄的长剑挑开,说时迟,那时快,一个大内卫士已是施展擒拿手把李光夏抓住。

  尉迟炯大吼一声,迅即复上,刀劈杨钲后项,杨钲反手一杖,架住他的雁翎刀。祈圣因追上了那个卫士,喝道:“撒手!”一鞭抽下,那卫士把李光夏一举,冷笑道:“你打!”哪知祈圣因的鞭法神妙无方,那卫士话犹未了,额角已是着了一鞭,鲜血涔涔滴落。她这一鞭绕过李光夏的身子,打伤那个卫士,却丝毫也没有触着李光夏。

  那卫士又惊又怒,高举着李光夏的身子作了一个旋风急舞,喝道:“好狠的女贼,你再打!你再打我就把这小贼摔成一团肉饼!”

  李光夏年纪虽小,却是朝廷所要缉捕的重要人犯,论“理”这卫士不敢把他弄死,但祈圣因却不能不有所顾忌,怕这卫士情急之下,真个胡来。

  祈圣因在这边是踌躇未决,尉迟炯在那边却己招架不住杨钲的进攻。尉迟炯虽然勇猛绝伦,但一来是功力毕竟有所不如,二来是恶斗多时,确实亦已有了力不从心之感了。杨钲的青竹杖指东打西,指南打北,招招都是指向尉迟炯的要害穴道,只要尉迟炯稍有疏失,他就可能乘虚而入,点中尉迟炯的穴道。而尉迟炯是他们这方的主力,倘若被擒,那后果当真是不堪设想。

  祈圣因不忍撇下李光夏,又怕丈夫遭受杨钲的毒手,正在进退两难之际,忽听得一声长啸,划破夜空,宛若神龙夭矫,破空而来,由远而近,倏忽即至!

  祈圣因方自一惊,心中想道:“什么人有此功力?”心念未己,只见屋顶上的卫士横七竖八的已倒下了一排,宇文雄大喜叫道:“师父,师父!”原来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武林公认的天下第一高手江海天。他并未出手攻击那些卫士,而是那些卫士不知厉害,上前堵截,着了他的“沾衣十八跌”的功夫,自行跌落的。

  杨钲见是江海天来到,吓得魂飞魄散,不敢恋战,慌忙便逃。祈圣因叫道:“江大侠,鹰爪孙捉住的这个少年就是你的记名徒弟李光夏了!”

  江海天本意只是来救林道轩的,想不到在这里又碰上另外的两个徒弟。尤其是李光夏,他是曾经“踏破铁鞋无觅处”的,而今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意外之喜,可想而知。

  那个卫士听得是江海天,也吓得慌了。不过他自恃有人质在他手中,还以为可图侥幸。说时迟那时快,江海天“哦”的一声,已到了他的面前,说道:“放下人来,饶你不死!”

  那卫士紧紧卡着李光夏的喉,说道:“你敢上前一步,我就把你徒弟捏死!”江海天哈哈一笑,说道:“我为什么不敢?”双手齐伸,一下子就把李光夏抱了过来,就好像那个卫士是自动把李光夏交还给他似的,丝毫没有抵抗。

  尉迟炯夫妻大为诧异,俱是心想:“这鹰爪孙怎的如此服贴?”只见那卫士身躯摇了两摇,陡然便似一根木头似的“卜通”倒下,倒在地上,双脚一伸,这才一口鲜血吐了出来,丧了性命。原来江海天在把李光夏抱过来的时候,是运用最上乘的“隔物传功”本领,震裂那卫士的虎口,叫他不能不放松李光夏的。江海天的功夫出神入化,那卫士虎口震裂于前,五脏受伤于后,哪里还能活命?

  江海天的“隔物传功”精妙绝伦,震伤了那个卫士,却丝毫没有伤及李光夏。李光夏想不到在这样的场合下得遇师父,惊喜交集,几乎疑是梦中。祈圣因道:“夏儿,还不拜见师父?”江海天笑道:“回去再说吧,先去救你的林师弟。”在天牢中不便行拜师之礼。但李光夏还是磕了一个头,说道:“师父,刚才我瞧见杨芃那小贼是向那边跑的,林师弟多半是关在那边。杨芃还劫走了竺尚父的女儿呢!”

  就在这时,只听得一声长啸,就从李光夏所指点的那个方向传来,江海天吃了一惊,说道:“这是上官泰的啸声,他似乎是受了点伤了。”江海天无暇与众人叙话,立即旋展“八步赶蝉”轻功,循声觅迹。

  原来杨钲逃出了那座院子之后,心还未死,又想去把林道轩带走,他知道天牢里有一条秘密地道可通外面,要是能把林道轩劫走,也还是一件功劳。但上官泰守着那号囚房,杨钲必须把他打倒方能进去。这时上官泰与桑布巴已斗到百招开外,气力渐渐不支,但他亦已听到江海天的啸声了。

  杨钲赶了到来,一见有机可乘,立即施展竹杖点穴的功夫,狂风暴雨般向上官泰攻击。上官泰一面拼命抵挡,一面发啸呼援。

  上官泰毕竟是敌不过他们二人联手,被杨钲点中了一处穴道。但上官泰有闭穴功夫,穴道被点,虽然真气阻滞,受了影响,但还未至于立即晕倒。杨钲正要再施杀手,忽听得瓦面的那班卫士哗然惊呼,原来是江海天已经赶到。他是认识上官纨的,他见上官纨与竺清华正在被一群卫士包围,便随手使了几招“大摔碑手”的功夫,将几名最凶悍的卫士从屋顶摔下去。

  杨钲见江海天在屋顶现身,知道时间已是来不及让他去伤上官泰了。他一声叫道:“风紧,扯呼!”算是已尽了朋友的道义,无暇与桑布巴再说,撇下了他便自跑了。

  桑布巴却不知道江海天是什么人,冷笑道:“杨钲,你的胆子也忒小了!”一掌将上官泰推开,此时江海天也已经从屋顶跳下来了。

  上官泰受了点伤,看见江海天来到,当然是用不着他再与桑布已硬拼了,于是便闪过一边,叫道:“江大侠,快来,林道轩就是在这号囚房之内!”不料他这么一叫却提醒了桑布巴。

  桑布巴心想:“杨钲如此害怕这人,这人想必也有几分本领。我不如先把姓林的这小贼抓在手中,一来可以免得给他劫去,二来更可以稳操胜算。”于是他一掌推开了上官泰,便要闯进那号囚房。

  江海天猛地舌绽春雷,把手扬空一抓,喝道:“给我回来!”这一喝,乃是佛门的“狮子吼功”,金世遗昔年与少林寺痛禅上人交换武功,学来了这“狮子吼功”传给江海天的。饶是桑布巴的内功造诣也很不弱,给江海天用“狮子吼功”一吼,也不禁为之心头一震。

  而且还不仅仅是心头一震而已,与此同时,桑布巴还不由自主的向后退了几步,就似给一只无形的巨手将他拉回去似的。原来江海天是用了劈空掌的功夫配合“狮子吼功”的,不过改推为抓而已。桑布巴给“狮子吼功”一震,真气的运行已是有些散乱,再给这股力道一抓,就难以稳住身形了。

  但桑布巴却还没跌倒,江海天心道:“怪不得上官泰受他所伤,这人的内功在武林中也可以算得是第一流的了。”说时迟,那时快,江海天已是到了他的面前,喝道:“念你修为不易,给我滚开!”

  江海天是宽大为怀,桑布巴却不敢相信敌人会放过他。他患得患失,只怕江海天是要使诡计,待他一转身便从他背后偷袭,那样就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将他杀掉。

  此时上官泰已因受伤躲过一旁,桑布巴心中想道:“此地还有贺兰明等好几个高手,如今我与这人不过是一个对一个,只要抵挡得十招,后援便到,怕他何来?与其临阵畏逃,为众所笑,不如与他一拼?”桑布巴还未知道贺兰明、李大典等人在外面早已受伤。

  桑布巴将内力凝聚掌心,装作要逃而心有不甘的样子问道:“你是何人,如此霸道?”江海天道:“你们连小孩子也掳来监禁,还说我霸道?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是山东江海天。”

  桑布巴道:“哦,原来是江大侠,久仰了!”话犹未了,蓦地一声长啸,双掌齐发,啸声求援,双掌则是发出了毕生功力。

  江海天猝不及防,“蓬”的一声,双掌都打在他的身上,江海天怒道:“岂有此理,我肯饶你,你反而偷袭!”一招“弯弓射雕”,发掌还击。

  桑布巴双掌推出,脚下拿桩不动,江海天左掌一收,右掌又至,桑布巴化掌为拳,双拳抵住他的掌心,脚步仍然不动,江海天第一掌用了五分力道,第二掌则用到七分,见他竟然能够抵敌,有点诧异,正想加强掌力,发第三掌,方自动念,只见桑布巴闷哼一声,已是七窍流血,倒下去了。

  原来桑布巴本是抵御不住江海天的掌力,但他用了“千斤坠”的重身法强自支撑,故此在五脏震裂之后方始倒下。

  江海天道:“上官前辈怎么样了?”上官泰道:“一点轻伤,并无妨碍。”于是两人走进牢房,江海天奋起神力在合样处一拗,将林道轩所戴的那面大枷折断。

  这时尉迟炯夫妻与戴均李光夏等人都己赶了到来,围攻上官纨与竺清华的那些卫士也早已给他们赶跑了。

  林道轩惊喜交集,拉着李光夏的手道:“我这是在做梦么?师父,你老人家来了,光夏哥,你也来了!”

  李光夏笑道:“还有令你更欢喜的消息呢。轩弟,你爹爹也在京师,我和戴叔叔就是奉了你爹爹之命来救你的。”

  林道轩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喜极问道:“真的吗?我爹爹为什么不来?”

  李光夏道:“他率领本教弟兄攻打皇宫去了。”

  此言一出,连江海天也不禁大吃一惊,原来他只知道林道轩被捕关入天牢的消息,却不知道林清已去攻打皇宫。

  戴均道:“事不宜迟,咱们马上去接应教主吧。”

  江海天热血沸腾,说道:“这是百世难逢的惊天动地之事,雄儿、夏儿、轩儿,难得咱们师徒都在今晚聚会,咱们就一同去随林教主各尽一分力量。”说罢,又单独拉着宇文雄的手道:“雄儿,你是我的好徒弟,你受的委屈我已经知道。这件事情不久就会水落石出的,你放心吧。”江海天这么说,即是等于已允许宇文雄重列门墙,宇文雄当然也是无限欢喜。

  此时忽听得大队人马驰骋的声音隐隐传来。戴均道:“难道敌已发觉了咱们大闹天牢,把兵马调来了?”

  祈圣因道:“要是他们把兵马调来,这正是求之不得。林教主攻打皇宫能够减少一分阻力就可以多一分成功的机会。”祈圣因这时已经明白林清为什么迟迟不发动劫狱的原因,她对林清在今晚这样紧急的关头,还调出得力的人手来接应自己,十分过意不去。

  尉迟炯关在天牢将近一年,此时一肚皮闷气都发泄了出来,大声叫道:“好呀,咱们都去杀个痛快!”天牢的卫士与看守已逃了个七七八八,尉迟炯在杀出去的时候,一路劈开各个死牢的铁锁,将狱中的重犯都放了出来,正是:

  打破牢笼寒敌胆,劈开铁锁走群豪。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四十一回

  苍茫大地谁为主

  窈窕秋星或是君

  众人杀出天牢,只见天边一抹红云,火光隐约可见。戴均大喜说道:“皇宫起火啦!”只道教主攻打皇宫已告得手。

  话犹未了,一彪军马已经杀到这条街上。在前面边战边走的是天理教的一批弟子,在后面追赶的是甲胄鲜明的御林军。御林军是打着火把迫来的,照耀得如同白昼。为首的军官大呼道:“前面是劫天牢的叛党,想必是与教匪串通一气的。好呀,在天子脚下,胆敢如此胡为!将他们给我一网打尽,一个也不许跑掉!”

  戴均惊疑不定,御林军大举出动,却不是去救应皇宫,而是在街道上捕人,看这情形,只怕皇宫那边的战事有点不妙。

  御林军的马队横冲直闯过来,乱箭齐发,天理教弟子都有武器,舞动刀枪防身,伤亡还不算多,那批逃狱的囚犯给射杀的却是不少。尉迟炯蓦地一声大吼,非但不跑,反而迎着御林军杀去,喝道:“好呀,我尉迟炯给你们派阎王帖子来啦!看是谁杀得了谁?”

  前面几骑快马风驰电掣般冲杀过来,眼看就要从尉迟炯身上踏过,尉迟炯往地上一伏,使出“滚地堂”的功夫,刀光霍霍,专斩马足。他的“滚地堂”功夫高明之极,浑身就像圆球一般,盘旋腾折,腕、肘、胯、膝、肩、掌,不论身体哪一部分,一触地就能立即腾起,躲闪奔马,马蹄踏不着他,反而给他砍断。转眼之间,前头的五骑快马都已给他砍倒,马上的骑士变了滚地葫芦,也都丧命在他的刀锋之下。

  京城的街道虽是比普通城市的街道宽敞,但也只能容得五匹坐骑并排行进。尉迟炯砍倒了五人五骑,街道已是受到了阻塞。

  祈圣因号称“千手观音”,此时也在施展她的暗器绝技,她接获了御林军射来的乱箭随手甩出,箭箭穿喉,转眼间也射毙了十多个军士。

  为首的军官大怒,舞起大刀防身,喝道:“给我冲过去,把他们踏成肉酱!”他身披重甲,只须保护咽喉与面门两处,利箭便不能伤他。祈圣因连发三箭,碰着他的甲胄就给弹开去。后面的御林军不知前面已经落马的同伴是伤是死,本来不忍从同伴的身上踏过,但在领队军官的命令之下,也只好纵马向前。此时双方的距离又接近了好些了。御林军改掷长矛,长矛比箭当然有力得多,天理教的弟子能够拨落乱箭的未必能够拨开飞矛,伤亡也就是更多了。

  江海天接了两支长矛,陡地跳出街心,霹雳一声喝道:“给我滚下马来!”长矛飞出,从那个御林军统领的前心穿入,后心穿出,果然应声落马。这个统领是披着重甲,胸前还有护心铜镜的,但双重甲胄,却也挡不住江海天神力的一掷!

  江海天第二支长矛飞出,喝道:“这支长矛,只挑你的头盔,要命的快跑!”只听得当的一声,另一个副将的头盔果然给长矛挑落,矛头几乎是贴着他的头皮铲过,将他的一大丛头发铲去,但却丝毫没有伤着他的皮肉。

  这个副将吓得魂飞魄散,摸一摸脑袋还在脖子上,拨转马头便跑。江海天喝道:“这两个人是你们的榜样,要死的就来,要活的快走!”这队御林军见尉迟炯、江海天等人一个比一个厉害,当真赛似催命阎王,早已吓得慌了,如今又失了首领,有谁还肯拼命呢?当下发一声喊,全都跟着那个副将拨转马头逃跑。江海天手心捏了把汗,此时才松了口气。要知寡不敌众,那队骑兵倘若敢冲过来的话,江海天纵有天大本领,也是难挽狂澜。

  情势暂得转危为安,天理教的一个头目上来参见戴均,兀是上气不接下气。戴均待他喘息稍定,问道:“教主怎样了?”那头目道:“教主有令,叫弟兄们火速从北门冲出,到黄村会合。”黄村是一个离城约百里的小村落。张士龙从滑县带来的三千援军驻扎在那儿。

  戴均大惊失色,说道:“皇宫之战失利了?”那头目道:“阎进喜临时变卦,皇宫中伏有火枪队,咱们又没有后援只能暂且撤退,再待时机。”戴均道:“教主可平安无事?”那头目面上变色,迟疑答道:“我,我不知道。”他是因为见林道轩走过来听,是以不敢说出实情。

  原来林清本来是约好太监刘金、阎进喜二人作为内应的,不料阎进喜知道张士龙的援军已被隔断进不了城的消息,看来大事凶多吉少,深怕事败之后,株连九族,于是瞒了刘金,私自告密。皇太子旻宁(即后来的道光帝)颇有胆略,立刻统率禁卫军,并征召各王子的家丁在皇宫布防、迎战。刘金发动了少数太监内应,给旻宁当场捕杀。禁卫军中编有一队火枪队,这是当时最厉害的火器。

  林清的天理教徒虽然骁勇善战,但一来对方预有埋伏,二来是血肉之躯难敌火枪,三来他们是利于速战速决的,一攻不下,御林军的大队人马便会开来。在这样情形之下,林清为了要保存一部分实力,只好下令突围。

  那头目道:“教主叫我带领一队弟兄到这边接应你们,不论劫狱是否成功,都得马上撤退。好在你们已经成功了。”

  众人听得这么一说,都是急于要去协助林清突围,当下由那个头目带路,向北门杀出。这一支队伍人数虽少,好手却多,尤其尉迟炯更是勇猛绝伦,当先开路,有如疯虎一般,官军挡者辟易。

  杀到北门,只见城门早已打开,城墙下尸横通地,血流成河。有一小队天理教头部在陷于苦战之中。原来北门的防御较为薄弱,林清事先曾打听清楚,故而下令从北门突围。这一队是殿后部队,守城的兵士是早已杀散了,但却碰上了御林军追上来的前头部队。

  御林军这支前头部队比他们的人数约多三倍,距离还不算太过悬殊,尉迟炯等人一轮冲杀,就杀出了一条血路,御林军不知道他们在外面有否埋伏,不敢追出城来。

  林道轩惦记父亲,向一个认识的教中香主打听消息,这香主道:“他们抢到了御林军的十多匹好马,龙香主、马香主他们已经护送教主先往黄村去了。”

  这话在旁人听来不觉甚么,林道轩听了却是不禁有点惊惶,他是深知爹爹的性格,林清是个遇难当先,赴义恐后的人,照他平日的为人,他是应该留到最后一个才出城去的。那香主安慰他道:“教主是我们迫他上马走的,轩哥儿,你不用心急,赶到黄村就能见着你的爹爹了。”林道轩心想:“我爹爹既然能够骑马,大约不会有事。但以我爹爹的脾气,龙香主他们又怎能迫他上马?”不过,他虽然仍是有点惊疑不定,也只好暂且相信了他们的说话。

  江海天一手携林道轩,一手携李光夏,帮他们一把力赶路。尉迟炯夫妇与他们同行,宇文雄紧紧跟在后面。他们这几个走得最快,不久就把大队远远的甩在后面了,尉迟炯认得去黄村之路。

  尉迟炯回头一看,后面已没有人,忍不着说道:“江大侠,你这次救了我的性命,我是深深感激。但我忍不着要骂你的大徒弟,他妈的这小子真不是东西!”

  江海天大吃一惊,说道:“叶凌风怎么样得罪你了?”尉迟炯道:“岂只得罪,我这条命都几乎送在他的手里!那日我在曲沃,身上受了伤,遇见了他。他不帮我不打紧,反而把我推下来。我就是因此才给贺兰明捉了去的!”

  尉迟炯说了曲沃之事,祈圣因说道:“如此说来,这就益发无疑了。”尉迟炯道:“无疑甚么?”祈圣因道:“大哥,叶凌风几乎害你送了性命。也几乎害我送了性命。江大侠,我知道叶凌风是你的内侄,又是你的掌门弟子,但这件事情,我却是不能不对你说了!”

  江海天涩声说道:“我这次前来京师,就正是为了叶凌风之事,要向你们查询真相。请说。”

  祈圣因道:“江大侠,你知不知道我在你家住过一晚,有人向鹰爪通风报讯,第二日我出了你家家门,就遭受鹰爪围攻,几乎丧命之事?”

  江海天道:“内人都对我说了。听说你疑心宇文雄是奸细。此事真相端的如何?”

  祈圣因再次向宇文雄道了歉,说道:“过后我才知道是冤枉了你的二徒弟,真正的奸细是你的大徒弟叶凌风。”

  宇文雄又惊又喜,道:“甚么?是大师兄!祈女侠,你,你怎么知道?”宇文雄赋性忠厚,此时他喜得自己洗脱罪名,但大师兄竟是奸细,他却是做梦也料想不到的。

  祈圣因道:“叶凌风掩饰得非常好,但那晚之事,他却也露出了两个破绽,宇文少侠,你还记得吗?那晚你师母叫你大师哥去东平镇执药,叫你去给我借一匹坐骑。因为你的大师哥是要到东平镇的,所以我要托他一件事情,我有一位朋友约我在东平镇聚会,我不知道这位朋友来了没有,因此托你大师兄在东平镇顺便给我打听一下。”宇文雄道:“不错,是有这么一件事。”

  祈圣因道:“这位朋友就是第二日恰巧及时赶至,救了我的性命的那位岳舵主。他名叫岳霆,是我丈夫的结义兄弟。”歇了一歇,祈圣因回头对江海天道:“说到这里,我又要代岳霆向你赔个罪了。岳霆救我之后,曾到你家大闹一场。这都是因为我当时已经伤重昏迷,只来得及和岳霆说一句话的缘故。当时我和岳霆未曾详细交谈,在我的心中,还只道宇文雄是奸细的。岳霆只听了我这一句话,就去向你的夫人兴师问罪,实是不该。”

  江海天喘着气说道:“过去的误会,不必提了。请你快点说这件事的真相。你刚才说到叶凌风受你之托,那晚到东平镇去打听岳霆来了没有的。”江海天的内功是天下第一,此时说话竟然不禁喘气,可以想见他内心的忧急惊惶!

  祈圣因也为江海天感到伤心,但兹事体大,不说不行的,她咬了咬牙,接着说下去道:“岳霆那晚其实是已经来到了东平镇的。东平镇只有两家客栈,他在较大的那家住宿。客栈的后墙,有他用金刚指力刻划的一朵梅花标记,这是他和我约好的暗号,我也曾告诉了叶凌风的。按说只有两家客栈,不难找到。可是叶凌风回家之后,却对我说,他已经找过了,并没有发现任何标记!这不是分明说谎吗?”

  宇文雄讷讷说道:“大师兄、他、他为甚么要这样?”

  祈圣因道:“因为他在镇上另有事情要办,他必须在你借了坐骑回来之前将事情办好,因此就不及去找岳霆了。另一个原因,是因为他要在那匹坐骑上作弄我,他不能让我和岳霆会面。这样,才能够在第二天使得我孤单一人,落入他们所布置的圈套!”

  宇文雄更是吃惊,说道:“大师兄在镇上另外要办什么事情?你说的他们又是指些什么人?那匹坐骑,你最初以为是我下毒的,现在又怎么知道是大师兄了?”

  祈圣因道:“岳霆所住的那间客栈,正在镇上一家新开的酒店大白楼的对面。那晚二更时分,岳霆从窗口望出来,恰巧看见一个少年的背影,闪闪缩缩地走进太白楼。小镇上的酒楼是在入黑时分就关了门的,当时那间酒店却打开半扇门,岳霆隐约还看见里面是个黑影,好像是拖着那个少年的手,在门边讲了几句说话才进去的。有江湖经验的人可以猜想得到,这个少年并非光明正大的到这家酒店访人,甚至和酒店的人并不相识,因此要和店内的人对过暗号,里面的人才放他进去。”

  江海天道:“岳霆知道这个人是叶凌风吗?”

  祈圣因道:“当然不知,否则第二天他也不会听信我的话,到你家去冤枉宇文雄了。他当时心有所疑,但一来他不知这酒店内是些什么人,二来他当时以为事不关己,也就不想多管闲事。不过他记得很清楚,当时正是打着二更。宇文少侠,那晚二更时分,你在哪儿?”

  宇文雄道:“我在王老头的家中,正在为你借他的那匹青骆马。后来我在东平镇口与大师兄会合之时,已经听得镇上打三更了!”

  祈圣因道:“着呀,所以不是你就当然是他了,我相信我这判断不错!”

  江海天问道:“那间太白楼是甚么路道?在里面的是些甚么人?你们事后可曾去查个清楚?”语声艰涩,平日的口音都走了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