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一现道:“我想不会。他的床上,铺盖叠得齐齐整整,房中也没有凌乱迹象。不像是曾经发生过打斗情事。”秦虎啸心想,自己的儿子若是给人捉去,纵然他的本领不济,至少也会挣扎。时一现是个大行家,既然他在秦龙飞的卧房仔细察看过了,想必不会看错。

  秦虎啸道:“这就更奇怪了,他去了哪里呢?”

  凌浩说道:“秦大哥,你的一个徒弟日间曾经来过这里,你和吕兄正在静室运功,我没敢叫你。”

  秦虎啸道:“他说了些什么?”

  凌浩说道:“他说,这几天他们都是在家里自己练功夫的。”

  秦虎啸皱眉道:“龙飞没有教他们吗?”

  凌浩道:“开头教过一天,那天也只是教了一半,龙侄就叫他们回去了。”秦虎啸道:“他呢?”凌浩道:“听说他留在山上,直到傍晚时分才回家。”原来那个徒弟是来向师父投诉那日的事情的,凌浩可不敢完全告诉他。

  秦虎啸沉吟道:“他近来练功误入歧途,莫非是初得甜头,废寝忘食,晚上也到后山练功,图个清净?好,时兄,我和你去看一看。”

  吕东岩忽道:“我和你们一同去。如今已是过了三更,不怕给人看见。”

  按常理说,秦虎啸去找儿子,吕东岩和他又非世交,实在没有必要同去的。是以他提出这个要求,秦虎啸也觉得有点诧异,想起白天他和自己儿子试招的事情,隐隐感到有些什么不对了。不过吕东岩既然提出了这个要求,秦虎啸自也不便拒绝他的好意。

  秦龙飞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和前几晚一样,三更时分,来到后山,和新师父青袍客会面。

  青袍客试了他的功夫,说道:“怎的你今天进境甚慢,好像是有点心神不属的样子?”

  秦龙飞讷讷说道:“师父,我有一个疑问,要请师父恕罪,方敢问你。”

  青袍客道:“我最喜欢直爽的人,你不必有所顾忌,说吧!”

 

  秦龙飞道:“练这门功夫,日子久了,会不会伤害身体的?”

  青袍客冷冷地盯着他,说道:“你为何突然有此疑问?是不是令尊刚才盘查过你,你已经把拜我为师的秘密泄漏了?”

  秦龙飞连忙分辩:“没有,没有!弟子怎敢不遵师父的吩咐。爹爹今日是曾考查弟子的武功,但他只以为是我胡乱练出来的。”

  青袍客道:“好,你把详情告诉我。”听了之后,神色缓和许多,说道:“哦,原来令尊以为是你自己练功,误入歧途,吓得他为你着慌了。”秦龙飞道:“正是。”

  青袍客冷冷说道:“因此你也就着慌起来,相信你爹爹的话,不相信我的话了?”

  秦龙飞说道:“弟子不敢。不过本门的内功心法太过奥妙,弟子只是想懂得更多一点而已。请师父切莫误会。”

  青袍客道:“你分明是对本门的内功心法信心不足,是以才会有此一问。不过这也不能怪你,本门的内功心法,本来就是与各大门派的截然不同,你爹爹不识其中奥妙,这也是意料中事。”秦龙飞道:“是。弟子自知问得愚昧了。”

  青袍客接着说道:“你是个聪明人,你应该想得到的,如果本门的内功有害,我还能够练它吗?”

  秦龙飞一想不错,心上的疑云登时消散,说道:“请师父原谅我的愚昧,弟子一定勤练本门心法,不负师父你老人家的期望。”

  青袍客却叹了口气,说道:“我不能再教你了。”

  秦龙飞道:“为什么?师父,你还是不能原谅我吗?”

  青袍客道:“你爹爹已经起疑,咱们师徒的缘份也就尽了。好在你天赋聪明,本门的内功心法,我已传授了你十之七八,现在再把余下的秘语口授给你,以后你自己练吧。”

  秦龙飞心想:“吕东岩的伤就快好了,爹爹过几天只怕也就要回家了。我可不能再偷偷出来啦。”于是说道:“弟子实在舍不得离开师父,若不是弟子因为既无兄弟,又无姐妹,弟子真愿意永远跟随师父,浪荡江湖。”说罢,跪下磕头,一副孺慕之情,装得逼真之极。

  青袍客道:“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好孩子,起来吧。为师还要授你心法呢。”

  秦龙飞背熟了师父所传的秘语,青袍客道:“你早点回家,我也得走了。”

  就在此际,忽听得青袍客和另外一个人几乎是同时呼喝起来。青袍客喝道:“是谁?”那个人喝道:“原来是你这个魔头,好呀,你想走得这么容易?”

  这个人不是别个,正是吕东岩。

  在吕东岩的后面还有两个人,一个是神偷时一现,一个是秦龙飞的父亲秦虎啸。

  你道吕东岩何以如此发怒,原来这个青袍客就是日前用毒掌打伤他的那个人。

  吕东岩是发怒,秦虎啸则是伤心,伤心自己教养出来的儿子,竟然会对老父说谎,舍弃家传武学,投入妖人门下。

  但在这样的形势之下,秦虎啸亦已是无暇伤心了,俗语说投鼠忌器,他必须把儿子先夺回来,方能和这魔头一拼。当下秦虎啸霹雳般的一声大喝,作势向青袍客攻击,身形倏地一斜,却是向秦龙飞扑去。与此同时,吕东岩则已正面向青袍客展开攻击了。

  青袍客哈哈大笑道:“吕东岩,你还要再尝尝我的神掌滋味么,好吧,那咱们就再决雌雄。”双掌相交,蓬的一声,吕东岩毕竟是因为功力未曾完全恢复,不由自主地退了三步。但对方的功力亦是不及从前,双方硬碰硬接,青袍客的毒掌已是伤不了他。

  青袍客一掌震退了吕东岩,冷冷说道:“你倒好得很快啊,不过要想胜我,可是万万不能,对不住,我少陪了。”

  吕东岩正在防备对方反击,不料对方一个转身,不进反退,反手一抓,刚好比秦虎啸抢先一步,将他的儿子秦龙飞抓到手中。

  秦龙飞突然看见爹爹向他扑来,正自不知如何是好,忽觉虎口一麻,就似给铁钳钳着了一般,动弹不得。青袍客将他举了起来,作了一个旋风急舞,秦龙飞吓得魂飞魄散,尖声叫道:“爹爹!”

  秦虎啸的武功端的是已到了炉火纯青之境,在这间不容发之际,大喝一声,呼的一掌击去,竟然没有碰着儿子,掌锋疾削青袍客的左腕。

  青袍客手腕一翻,与他对了一掌。只觉对方掌力恍似排山倒海而来,不由得心头一震:“秦家霹雳掌果然是名不虚传,若是单打独斗,久战下去,只怕我的毒掌伤不了他,毒质反而会给他的掌力迫退回来,伤了自己。”

  说时迟,那时快,青袍客一个拗步回身,已将秦龙飞挡在身前,当作一面盾牌,拿来招架秦虎啸的霹雳掌了。

  青袍客冷笑道:“秦虎啸,你不怕伤了你的宝贝儿子,尽管打吧!”秦虎啸听得儿子尖叫的那一声“爹爹!”如何还能下手?

  青袍客道:“你问问你的儿子,他是不是甘心情愿拜我为师的?”

  秦龙飞吓得慌忙说道:“爹爹,是孩儿自愿拜他为师的,请爹爹可别和我的师父伤了和气。”秦虎啸气得大骂道:“畜生,畜生!”可是儿子在他手中,亦是无可如何了。

  青袍客哈哈一笑说道:“秦老哥,我为你调教儿子,包保他能成大器。你不多谢我也还罢了,怎的颠倒骂起我来?嘿,嘿,这不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吗?”

  秦虎啸气得七窍生烟,骂道:“我的儿子我自己会教,用不着你替我操心!哼,你引诱他学这种邪门功夫,分明是要害他。”

  青袍客摇了摇头,说道:“怪不得你没法调教儿子成材,你对我这门功夫懂得多少,就敢信口雌黄?唉,恕我不客气地说一句,你这简直是井蛙之见!”

  吕东岩道:“哪有死乞白赖硬要把人家的儿子收作徒弟的道理?以阁下的身手,在江湖上总也算得是一尊人物,用这等无赖的手段,你自己不觉得可耻么?”

  青袍客又是哈哈一笑,说道:“多谢你给我脸上贴金了,但你这话可是说得不对了,第一、是秦龙飞甘心情愿拜我为师,他也已经亲口承认了,怎能说是我死乞白赖?第二、我收他为徒,为的是要找一位衣钵传人,纯是一片好心,你们怎能误为恶意?”

  吕东岩道:“好,你既然说是好心,那你把他放下来,让他自行选择。”

  青袍客又是哈哈一笑,说道:“我又不是三岁小儿,焉能上你的当?你们有三个人,我只是一个人,我可信不过你们。对不住,言尽于此,少陪了!”

  秦虎啸老于世故,不觉起了疑心:“他拿了我的儿子作人质,本来早就可以一走了之,他为什么还要说上一大车的话,难道还有什么阴谋?”

  心念未已,果然便听得青袍客哈哈笑道:“儿子你是夺不回来的,你还是赶快回去照顾你的家人和老朋友吧!”

  话犹未了,只听得“轰隆”一声,声音好像就从他住的那条村子传来,群山回响,久久不绝。秦虎啸大吃一惊,飞身跳上山头,居高临下,只见火光融融,看那方向,正是村尾的凌浩家里。

  吕东岩和时一现本来是向那青袍客追去的,见这情形,不觉也呆住了。

  秦虎啸说道:“这畜生是自作孽,唉,由得他去吧!咱们可不能中了敌人的调虎离山之计!”

  吕东岩一想,秦龙飞业已落在那人手中,除非不顾他的性命,否则追上去也没有用,只好听秦虎啸的话,连忙赶回凌家。

  凌家是孤零零一家坐落在这山村的村尾的,这条山村总共不过十来家人家,一来是距离颇远,二来是乡民大都胆小,三更半夜,突然听得这爆炸声,吓得谁也不敢出来。

  秦虎啸等人回来的时候,大火已是将近熄灭,但凌家亦已烧成一片瓦砾了。只见瓦砾堆中横七竖八地躺着十几具烧得半焦的尸体。

  三个人都是吓得心头鹿撞,卜通通地乱跳,秦虎啸正要去拨弄尸体,仔细审视,看看有没有凌浩在内,忽听得一个熟悉的声音说道:“找到了侄儿没有?”颓垣断壁的暗角走出一个人来,可不正是凌浩。

  秦虎啸又惊又喜,说道:“凌大哥,你没事就好了,别管那小畜牲。这堆死尸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