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军官并不发怒,反而大笑,突然一跃下马,一挥手那两匹坐骑跑入林中,那军官大笑之后说道:“你大概就是那个专门和我们作对的‘小魔女’吧?说话如此横蛮,我倒是从未见过!”

  杨浣青喝道:“今日就叫你见识见识!”心里想道:“这鞑子已经知道是我,居然还是如此傲岸,看来只怕有点本领?”她的江湖经验虽然很浅,武学却是行家,此时仔细打量对方,只见这个军官两边太阳穴贪起,双目炯炯有神,显然是个内功造诣颇深的高手。

  那军官又是哈哈一笑,说道:“好吧,那我就见识见识你的功夫吧!我若输给你,这两匹坐骑就都让你拿去,你若输了给我,嘿、嘿,你可要乖乖的跟我进京。”

  杨浣青冷冷说道:“你划出的这个道儿,我可要稍微修改。”

  那军官似乎甚感兴趣,说道:“随你的意,说吧!”

  杨浇青道:“我赢了你,要你的坐骑,也要你的性命!”

  那军官笑道:“好,你用什么兵器,亮出来吧,我就凭这双肉掌接你!我比你年长,不能给人说我以大欺小。”一副有恃无恐的神气,明知她是“小魔女”,也不把她放在眼内。

  原来这个军官乃是金国御林军中的第二号人物、副统领翦长春。

  完颜长之不见那两个使者回来复命,特地请他亲自出马,飞骑赶往凉州的。

  杨浣青气往上冲,心里想道:“先下手为强!”皓腕一翻,银光疾闪,手镯化成了银丝鞭,唰的就向翦长春打去。

  翦长春笼手袖中,大袖一挥,冷冷说道:“来得好!”他还未出手,衣袖已是把杨浣青的银丝鞭裹住,喝道:“撒鞭!”

 杨浣青的银丝鞭几乎掌握不牢,吃了一惊,忙使师门心法,不退反进,借力使力,银丝鞭 抖得笔直,“嗤”的一声,刺破他的衣袖,脱困而出。这才有空还嘴,冷笑道:“凭你这点本领,就想夺我的鞭。狗爪子亮出来吧!”但她口里虽然奚落敌人,心中却已知道对方的本领是远在自己之上了。

  翦长春的衣袖被她的银丝鞭刺破了一个小洞,亦是颇感惊异,心道:“这小魔女果然有两下子。”当下哈哈笑道:“你以为我当真夺不了你的鞭么,瞧着!”双手倏地伸了出来,掌风一压,银丝鞭登时荡过一边,翦长春伸手就抓。

  杨浣青鞭梢一转,点他“肩井穴”,翦长春化抓为夹,双指好似一把剪刀,迎着鞭梢便“剪”。说时迟那时快,杨浣青的软鞭已是倏地变招,从“霸王鞭石”变为“云麾三舞”,一个圈圈接着一个圈圈的向翦长春卷来。翦长春左掌拍出,右掌中食两指伸开一剪,只听得“喀嚓”一声,银丝鞭竟然给他剪去了一段。虽然只是短短的一断,杨浣青这一惊可也是非同小可了!

  不过杨浣青也并非全无还手之力,鞭梢一断,她的银丝鞭己是顺势抖开,闪电般地收了回来,把剪长春的袖子又撕了一幅。

  杨浣青倒跃三步,说道:“你剪断了我的鞭,我毁了你的袖,咱们各不吃亏,再来,再来!”其实虽然是双方各自吃亏,杨浣青吃的亏却是大得多了。

  剪长春也不和她计较,淡淡说道:“我先叫你长鞭变短鞭!”双掌如环,滚斫而进,只见他的衣裳宛似涨满的风帆一样,鼓了起来。杨浣青知道他已经运起上乘内功,即使打到他的身上,也是不能伤害他了。

 

  杨浣青心里想道:“我且和他游斗,只要他夺不了我的鞭,斗个五七十招,我交代几句门面话,给他来个一走了之,那也不算是败在他的手下。”

  主意打定,银丝鞭一屈一伸,轻灵翔动变化莫侧,翦长春连抓几抓,果然都没抓着。

  可惜杨浣青要顾面子,本来她倘若马上就跑是可以逃得脱的,她却要多斗几招,变成了弄巧成拙,不知不觉就给翦长春的掌力所困了。

  五十招才过,剪长春掌力越催越紧,杨浣青纵跃之际,已是逐渐感到一股无形的阻力,不若初时的灵活了。

  杨浣青跳跃不灵,汗下如雨,只听得“喀嚓”一声响,鞭梢又给剪长春剪上了一段。

  杨浣青逃不出去,咬牙苦斗,转眼间银丝鞭给他剪了几次,已是剪掉一尺有多。剪长春哈哈笑道:“叫化子死了蛇,你快没得弄啦!”银丝鞭短了一尺,威力相应减弱,班长春本来要在距离一丈开外进招的,此时圈子越缩越小,已是敢于欺身进迫她了。

  斗到分际,翦长春找到她老大一个破绽,立即向她的琵琶骨抓去,哈哈大笑道:“小丫头,跟我走吧!”

  且说耿电怅怅惘惘的独自前行,尽管他强自抑制自己,心中仍是禁不住要思念着和自己有夫妻名份却仅仅见过一面的杨浣青。

  正自胡思乱想之际,忽听得树林里有厮杀的声音,其时翦长春正在大声吆喝,杨浣青则禁不住发出一声娇呼。

  耿电吃了一惊,心道:“原来是个女子在这里和人厮杀,这声音好熟,难道是杨姑娘?恐怕没有这样巧吧?”本来他有要事在身,原是不想多管闲事的。好奇之心一起,立即飞奔入林,向着声音来处跑去。

  他来得正是时候,翦长春刚刚在对杨浣青施展杀手。

  翦长春一抓抓下,忽觉背后生风,说时迟,那时快,耿电的折扇已是指到了他的背心大穴。

  这一招是攻敌之所必救,翦长春一声大喝,反手一掌。

  耿电的折扇边缘嵌有钢片,迅速改戳为削,双方动作都快,距离又近,谁都没有料到对方的本领竟是那样了得,结果斗了个两败俱伤。

  翦长春虎口给折扇锋利的边缘割破,耿电的胸膛却给他结结实实打了一掌。

  杨浣青趁势一鞭卷地扫来,缠翦长春双足,翦长春一个踉跄,和身一滚,杨浣青扯不动他,银丝鞭缠在他的脚上,却是不能不放手了。

  耿电晃了两晃,立即又追上去,杨浣青道:“穷寇莫追,耿大哥,你怎么了?”

  耿电说道:“不妨事,这靴子可是不能让他逃跑。”

  翦长春大吃一惊,心道:“这小子的内功怎的这样了得?我这铁沙掌难道竟然未能伤他么?”他虎口割破,无心恋战,一踢腿甩开了银丝鞭,跑入林中,跨上坐骑,绝尘而去。杨浣青那匹坐骑也跟着他跑了。

  耿电看他已经远去,哈哈笑道:“好险,好险!”笑声带涩,额头现出青筋。

  杨浣青道:“什么好险?”陡地吃了一惊,失声叫道:“耿大哥,你——”

  此时一阵大风吹过,只见耿电的上衣当胸之处现出一个掌印,耿电轻轻一揉胸口,那衣裳登时霉烂,第二层的内衣在同一方位又是一个掌印,不过没有外衣的掌印那样鲜明而已。

  杨浣青大吃一惊,说道:“耿大哥,你别骗我,你是不是受了伤?”

  耿电道:“好厉害!但也不用担心,我死不了的。伤嘛,大概会有一点,三五天之内,总可以支持得住。”

  原来耿电受的这一掌之伤,实是不轻,好在他练的是正宗内功,已经颇有造诣,是以还可以支持得住。他刚才佯作无事,纵声大笑,乃是必须如此,方能把翦长春吓跑的。

  杨浣青皱眉说道:“耿大哥,受了伤可莫逞强,这里有颗小还丹,你先服下。我和你到前面小镇,找个大夫看看。养好了伤再走吧。”

 

  耿电把药丸吞下,说道:“这是少林寺秘制的小还丹吧?”

  杨浣青道:“不错,是少林寺的方丈送给我师父的。”

  耿电说道:“有这颗小还丹更不碍事了。我哪里还有工夫养伤?”

  杨浣青道:“小还丹虽然能治内伤,但也不是仙丹,怎能不歇息一两天?”

  耿电说道:“你不知道,我有紧要的事情,必须赶到祁连山去见龙帮主。”

  杨浣青道:“对啦,我还未曾问你,杨守义、罗浩威他们呢?”

  耿电笑道:“你打伤了白坚武,他们自是不能丢下他不理呀!”

  杨浣青好生后悔,说道:“早知如此,我也不用暗器打白坚武了。原来你是因此才要独自赶路的。”心想:“他受了伤,没人照料,途中万一再遇上敌人,那岂不是我害了他?”

  耿电说道:“浣青,你上哪儿?咱们后会有期,就此分手吧。”

  杨浣青道:“耿大哥,我和你一道往祁连山。”

  耿电又惊又喜,说道:“你,你也去,你这是不是仅仅为了我的缘故?”

  杨浣青笑道:“杨守义不能丢下白坚武,我又岂能把你抛开不理。咱们是结拜兄弟,也用不着避嫌!”

  耿电暗自想道:“不错,大事要紧,不能拘泥小节。我如今受了伤,寻常的小贼对付得了,但若碰上一个像刚才那个本领高强的敌人,我就上不了祁连山啦。”当下笑道:“好,那我就请你做保镖吧。”

  两人说说笑笑,一路上倒是不感寂寞。不过耿电怀有心病,错以为她和罗浩威已是一双心心相印的情侣,是以虽然形迹上已经熟络许多,却总是保持兄长的身份,不敢稍有半分越礼。

  耿电急于赶到祁连山,不料心里越急,跑得越慢,渐渐就有点感到支持不住了。杨浣青劝他道:“大哥,古语有云:欲速则不达。你受了伤,再不顾生命的施展轻功,病倒了怎么办?”耿电无可奈何,只能听从她的劝告。这一天才走了一百多里。

  第二日更糟,走了一程,耿电就感到头晕目眩。他不敢让杨浣青知道,强自振作精神,挨到黄昏时分,不过走了八十多里,面色已是苍白如纸。这时他虽然力加掩饰,杨浣青早已看出来了。

  依杨浣青之意,本是要和他到小镇上找个大夫看病的。耿电却是不肯依从,理由一是不能耽搁时日,二是恐怕泄漏风声,给敌人发现。一男一女,又都是口音不同的外乡人,找大夫看病,难免要惹别人起疑。而此地又正是凉州总管杨益寿的辖境。

  杨浣青道:“那也必须找个地方歇息,不能再赶路了。”

  他们在树林里找到一棵枝叶密茂,可避风雨的大树,杨浣青在树下生起了火,给耿电烧了一壶开水,吃了一点东西,耿电精神好一些。杨浣青强迫要他睡觉,耿电笑道:“我本来想晚上也赶路的,如今听你的话,明天才走也就是了,要我这样早睡觉,我可是睡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