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一亮,聂川便发动了更多人给她找东西。奶娘听说卿姨娘丢了条要紧的金链子,忽然想到了昨晚她收起来的那条,于是就把东西找了出来。

  “卿姨娘,您看丢的是不是这条?”

  卿黛一眼就认出了自己的东西,可看清了具体模样之后心却碎了一地,是谁把东西弄成了这个样子?

  聂川眉头紧皱,“是淮哥儿拿的?他人呢?”

  奶娘被他的语气吓了一跳,“淮哥儿还没起,这是我在他床头发现的。”

  卿黛怕他冲孩子发火,赶紧拉住了他,“二爷,算了吧,找回来就好。”

  “你不要管,小偷小摸我是绝对不允许的。”聂川说完就径直走向了淮哥儿的屋子,卿黛紧跟了过去。

  淮哥迷迷糊糊的被聂川从床上提了起来,睁眼一看爹爹和姨娘都在自己眼前,立即笑眯眯的叫人,若是在平时,这幅摸样可爱的叫人心都化了。

  聂川今天却不为所动,把卿黛手里的链子拿了过来,“这东西是你拿的?为什么偷东西?还要把东西弄坏?”

  淮哥儿一脸懵懂,胖胖的小手挠着头皮,“不是我拿的呀,也不是我弄坏的。”

  “真不是你?”聂川语气严肃,直直的盯着淮哥儿,小家伙从未见过父亲如此可怕的对自己,顿时吓的哭了起来,“不是我,淮哥儿没弄坏东西,爹爹冤枉人!呜呜呜~”

  卿黛上前硬是把聂川拉开了,示意奶娘过去哄孩子。

  “二爷,淮哥儿还小,慢慢教他。这事不一定是孩子干的,就算是他,这么小的孩子也一定不是出于恶意,别吓着他。东西还在就好。”

  她紧紧的拉着他的衣袖,就怕他再回去严厉的质问淮哥儿。聂川感受到了她爱护孩子的心意,越发觉得过意不去,他知道那个金算盘链子对她来说有多重要。

  “那好,就先听你的,等他平静了我再好好问他。我知道就算补偿你一百条同样的东西,也于事无补。不过我会加倍对你好,慢慢取代母亲在你心里的位置。”他会让她越来越安心,而不再需要从一件死物上寻求慰藉。

  卿黛未料到这种时候他还来一句情话,她弯起了嘴角,“好,就听二爷的。”

  此事就这样告一段落了,卿黛待淮哥儿依旧如往常一样,关于丢东西的事她一次都没有问过他,就像从未发生过一样。

  只是她经常会下意识的摸摸那个再也恢复不到从前模样的金算盘。

  聂川这几日又忙了起来,白天几乎见不到他的人影。也许是秋意渐浓,卿黛觉得自己最近越发的没有精神,总是看书看了没两行就犯困,经常大白天的也要睡上一场。

  素喜说可能是她的身体虚,提醒她秋日该进补了。素喜特地让厨房炖了一盅乌鸡汤,小火慢炖了两个时辰,炖到骨酥肉烂,汤色清莹,香气扑鼻。

  卿黛也很期待这道汤的,可是在她面前掀开盖子的瞬间,她差点呕了出来,胃里一阵翻腾。

  素喜顿时慌了神儿,“姨娘你怎么了?不会是怀孕了吧?我这就让人叫大夫去!”

  卿黛连忙叫住了她,“别去,我只是心里头有事,吃不下罢了。以前我也经常这样,这回也是,这几天我都是强撑着吃些东西。”

  素喜听了她的话,为自己的粗心感到自责,“那也不行啊,还是找个大夫吃点儿药调理一下吧。”

  “不用了,心情一好自然就吃的多了,正好我觉得自己胖了呢。”

  素喜终于把心放下来了,“您哪儿胖啊?您要是胖的话,奴婢就胖成猪了。”

  相互打趣了几句,二人都没把这茬当回事儿,鸡汤自然是便宜素喜了。

  聂川今晚上回来的比较早,手上的事都安排好了,不再需要他亲力亲为了。为了哄卿黛开心,他还特地为她买了城中有名的小吃。

  卿黛很给面子的吃了几口,之后二人一起秉烛笑谈,直至气氛越来越暧昧,卿黛被抱上了床,一场激|情缱绻即将开始。

  就在这时!外面忽然传来奶娘急促的呼喊声,“二爷!不好了!淮哥儿抽过去了,叫也叫不醒!像是不好了!”

  二人听了浑身一僵,立即跳下床去,裹了衣服就往淮哥儿房里去。

  “聂木!叫大夫!快!”

  聂川怒吼,他没有先去淮哥儿房间,而是敞着衣服冲进了正房里,乒乒乓乓翻了半天,终于找出了一个小木盒子。

  冯芊若听见声音从客房里走了出来,疑惑的问道:“姐夫,这是怎么了?”

  聂川视而不见,直接去看淮哥儿,冯芊若紧随他进了房间。

  聂川进去的时候,卿黛正一声声的叫着淮哥儿的名字,拉着他的小手哭泣。只见小家伙满脸赤红,双目紧闭,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冯芊若惊恐的问道:“这是怎么了?”

  奶娘跪在一边说着刚才的发生的突发情况,“淮哥儿吃了晚饭还好好的,刚才突然浑身抽搐了几下,然后就倒地不醒了,二爷,其他的奴婢真的不知道!”

  聂川对卿黛说道:“掰开他的嘴!”

  卿黛颤抖着掰开了淮哥儿的嘴,聂川从木盒子里拿出一粒蜜黄色药丸,塞进了淮哥儿的嘴里,又给他喂了一口水顺了下去,只见孩子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好了,呼吸也不像刚才那样微弱了。

  聂川这才后怕的直发抖,他紧握着拳头,万幸!幸好他早年高价买下了这几颗续命丸,不然依淮哥儿这个样子,恐怕撑不到大夫来了。

  他现在眼里只有孩子的命,一定等大夫来了再说。

  二房出了这么大的事很快惊动了老太爷和老夫人,已经就寝的二位老人急的一起来到了二房。

  恰好此时大夫也到了,聂莹莹坐在床里面,守着弟弟抹眼泪,冯芊若则一直忧心忡忡的站在床边。

  请来的大夫是京城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大夫,见多识广,在细细查看了淮哥儿的情况之后,老大夫擦了擦额头渗出的汗,叹了口气。

  “幸好这孩子命大,及时服了有解毒功效的药丸,不然这个时候早就没命了。”

  在场的所有人都被这个结果惊到了!堂堂侯府,还是最为简单的二房,有人给一个三岁的孩子下毒!

  聂川脸色铁青,老夫人止不住的掉眼泪,老太爷怒问:“到底中了何毒?能不能救过来?”

  老大夫不急不躁,“大家莫慌,这孩子的命已经被二爷的药丸保住了,暂时不会有性命危险。要想彻底把毒解了,老夫需要先问问小少爷身边的人,也许是不小心吃错了东西,也是有可能的。”

  老大夫说话十分委婉,没有直接说是人为下毒,很快奶娘和日常伺候淮哥儿一个丫鬟就当着众人的面把淮哥儿晚上的一举一动道了出来。

  尤其是晚上吃了什么,都详细的讲了出来,奶娘忽然回忆起一个细节。

  “五少爷好像吃了一口桂花糕。”

  桂花糕?卿黛猛地看向奶娘,心咯噔跳了一下,桂花糕是她做给淮哥儿的吃的啊!怎么会?

  老大夫说道:“劳烦把晚上的剩菜和那桂花糕拿来,待老夫一一验看。”

  很快丫鬟们就把东西都拿到了大伙眼前,很快老大夫就断定,饭菜是没问题的,问题正是出在那一口桂花糕上。

  “这里面被人掺了毒,是一种轻则让人失去神智,重则让人失去性命的剧毒,五少爷年纪还小,更是受不起这毒。”

  卿黛的脸顿时惨白,毫无血色。冯芊若也是如此,眸中满是惊愕。

  老太爷重重的拍了桌子,“桂花糕是哪里来的?”

  奶娘瑟瑟发抖,不敢隐瞒分毫,“是卿姨娘亲手做的。”

  还不等聂家人做出任何反应,冯芊若瞬间如失了理智般朝卿黛的身上扑了过去,不要命似的往她身上打去,嘴里撕心裂肺的叫嚷着,“都是你这恶毒女人!都是你害惨了淮哥儿!我找你拼命!”

  她只打了卿黛的身上一下,聂川就大力的把她拉开了,挡在了浑身麻木的卿黛面前,“给我安静点儿!你凭什么动我聂家的人?我现在最怀疑的人就是你,在事情没查出来之前,我不希望你再在我眼前叫嚣。”

  冯芊若愣愣的看了他几秒,然后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似的,说道:“聂二爷,我没听错吧?这个女人差点杀死了你和姐姐的儿子,你还护着她?你叫姐姐的在天之灵如何安息?她做鬼也不会瞑目的!你居然还怀疑我?你怎么会说出这种没良心的话?”

  冯芊若哭了,老太爷不顾外人还在场,怒喝道:“她没有资格动聂家人,我老头子总有资格吧?来人!把卿姨娘给我带走!劳烦先生为我小孙儿解毒。”

  老大夫点头应是。

  对此,老夫人也不想说什么了,她还接受不了唯一的孙儿被人下毒、生死不明的现状。

  老太爷手底下的两个小厮上前想要抓卿黛走,聂川却如铁塔般挡在她面前。

  卿黛要起身解释点什么,聂川就像背后长了眼睛一样,向后伸出一只手把她按回在床边。

  “父亲母亲,你们先回去歇息吧。二房的事儿子会自己处理好,不劳二老费心。”

  “孽障!你被狐狸精迷了心窍,你怎么处理?”老太爷说着就抓起了一个茶杯朝聂川砸去,聂川躲了一下,茶杯掉在了地下,啪嗒一声摔的粉碎。

  “您放心,若是查出是她下的毒,儿子绝不姑息。可若是查出是别人嫁祸,不管那人是谁,儿子同样不会手软!”

  他的表情前所未有的阴森,看的包括老太爷在内的所有人心头一惊。

  老夫人劝道:“咱们就先回去吧,在这不利于给淮哥儿治疗,只会添乱。他已经不小了,大事大非还是能分的清的。”

  老太爷终于闭上了嘴,走之前不放心的又看了一眼,才带着大伙儿出去了,刚出了门口,就碰到了闻讯赶来的大夫人和三爷两口子。

  “父亲母亲,听说淮哥儿出事了?要不要紧?”大夫人问道。

  老太爷鼻孔里喷气,“哼!被人下了毒,要不要紧的咱们管不着!老二不叫咱们管!”

  说完老太爷就一甩袖子气愤的离开了二房,大夫人见他们走了,望了眼淮哥儿紧闭的房门,目光一闪,带着好事的三房两口子走了。

第50章 他也太偏心了

  闲杂人等都出去了, 冯芊若垂泪立在床边,担忧的看着淮哥儿, 不敢再吵闹耽搁大夫给他瞧病。

  卿黛浑身虚软, 始终守在淮哥儿身边,聂川则搂着她的肩膀, 相互支撑着。

  刚才冯芊若的话聂莹莹都听见了,她时而目光复杂的看向卿黛, 会是她对弟弟下手的吗?弟弟那么信任她喜欢她, 就连自己都对她越来越依赖了,如果真的是她, 这世上还有什么可以相信?

  老大夫给淮哥儿配了一副药, 是素宁和素平亲自去熬的, 保证外人谁也插不了手。老大夫给淮哥儿的身上扎了几针, 只见他疼的满脸冒汗,小眉头皱在了一起,脸上的肉都在颤抖, 在场的人无不把心揪在一起。

  忽然,淮哥儿猛地呛咳了一下,老大夫赶紧让聂川过来抱起他,任由他把胃里返上来的东西都吐出来, 直到吐无可吐, 才把汤药给他灌了下去。

  好一番折腾,淮哥儿的小命总算是捡回来了。冯芊若见孩子终于无大碍了,不待卿黛和聂川喘口气, 大夫一出门便开始发难。

  她的语气这次缓和的多,语重心长的说道:“姐夫,一定是她害的,你怎么就不肯信我呢?卿姨娘重要的链子丢了,所有人都知道,结果是被淮哥儿偷走的,还把东西弄坏了,又不是自己的孩子,她心里能没有疙瘩吗?”

  卿黛终于把目光转到了她身上,“我从来不认为是淮哥儿拿的,就算是他,我也不会小气到与一个三岁多的孩子计较。”

  聂川虽然烦冯芊若,但她好歹是孩子的亲姨母,孩子出了这么大的事,冯家人过问是应该的,便说道:“她的性子我知道,断不会因为一条链子下此毒手。再说毒从何来?许多事还要等查证之后再说。”淮哥儿没事了,他也冷静了一些。

  “好,就算这件事达不到让她下毒的程度,可她要是有了自己的孩子呢?为了给自己的孩子铺路,铲除淮哥儿难道就真的那么没可能吗?你为什么会这么相信她!”

  聂川被‘自己的孩子’几个字炸的脑袋里嗡的一声,他惊诧的看向了卿黛,心口止不住的跳动,“你有孕了?”

  卿黛摇头,“没有,我和你说过我体寒……”

  “蒙谁呢?我问你,你这几日是不是日日犯懒,不思饮食,吃什么都想吐?这就是怀孕的样子。好个善变的歹毒女人!之前你千方百计的不想生姐夫的孩子,现在真的有了,让你看到希望了,你便又改了主意了,以前还能沉住气在孩子们面前装好人,现在是再也忍不下去了是吧?”

  卿黛心里一惊,没想到她在这里等着自己呢,赶紧解释道:“我没有怀孕,我只是心情烦闷食欲不佳罢了。”

  冯芊若咄咄逼人,“说出来谁信啊?你看过大夫吗?你就那么确定自己没怀孕?你那副样子就算傻子都知道是怀孕了。呵呵心情烦闷,你有什么可烦闷,就是烦闷淮哥儿挡了你孩子的路吧?”

  “你血口喷人!二爷,趁着大夫留在府里,即刻把他叫过来给我诊脉吧,冯小姐句句诛心,我也想知道个究竟。”

  “就算没诊出你有孕,也不耽误你下毒!”冯芊若不撒口,恨极了的目光瞪着卿黛。

  “够了!冯小姐请你出去,我说过我会查清楚。淮哥儿需要休息,你把莹莹吓坏了。”聂川喝道。

  “姐夫~”冯芊若还想说什么,但一看莹莹果然被眼前的一幕幕给吓到了,平时那么活泼胆大的孩子,此时正抱膝坐在床脚,怯怯的看着他们,像看了一场陌生又恐怖的闹剧。

  冯芊若心软了几分,一跺脚出去了,“姐夫你英明一世,千万别被她给骗了。”

  聂川的眉越皱越紧,拧成了一个解不开的疙瘩。他原本是怀疑冯芊若的,她的为人一向不可信,可她刚才的一系列表现又实在不像是演出来的。他是个生意人,最擅长的就是察言观色,她刚才为淮哥儿急切的样子绝对不是装出来的,难道她的话并不是毫无根据吗?

  他走到卿黛身边,对上了她的眼睛,压抑住心里的万千潮涌,平静的问了一句,“你真的有了?”

  卿黛迎上他的目光,看见了他眼中倒映的自己,心却一点点往下沉,即便他掩饰的再好,但他眼里的质疑和担忧却骗不了人。

  原来他也是怕的,怕冯芊若说的有可能是真的。于是原本那么期待她有身孕的人,忽然怕了起来,怕她真的会丧心病狂的伤害淮哥儿!

  她素来以为坚强的心瞬间就痛了,痛的她体无完肤。他们终究是相识太浅,心结犹在。

  卿黛一只手捂着心口,嘴唇微颤,“你希望我有吗?”

  眼角的热泪控制不住的滚了出来,聂川顿时心如刀绞,手足无措,如心有灵犀般,他瞬间就意识到她看透了自己,“黛黛,我……对不起,我比谁都希望他到来。”

  他要去牵她的手再说些什么,卿黛却没让他碰,而是转身离开了。

  聂川想要去追她,但这边又实在扔不下,便由的她去了,而他心里则是无限的懊悔。刚才卿黛的眼泪像针一样刺痛了他,像是挑破了他那层虚伪的膜,揭开了一个丑陋无比的自己。

  他不禁第一次反思起自己对卿黛的感觉,随着近来感情的深入,他一度以为自己是全心喜欢卿黛的,不只喜欢,还有信任、尊重等等,已经达到了没她不行的地步。

  可就是刚刚那一瞬间,她的泪让他忽然意识到,他对她的感情或许并没有那般精深纯粹,在面对切肤问题的时候,他从内心里其实是做不到完全相信她的。

  原来,一直以来,他的‘深情’只是感动了他自己,他始终是个骨子里自私霸道的‘二爷’。这样想来,他似乎隐约接近了卿黛一直不能放心的依靠他的真相。

  “爹~”聂莹莹猫似的叫了一声。

  聂川回过了神,“莹莹过来。”

  聂莹莹乖巧的坐到他身边,扁着嘴问他,“爹,不会是卿姨娘吧?她那么喜欢淮哥儿,还教我算数,应该不是她吧。”

  聂川羞愧,他刚才竟不如一个孩子。

  他摸了摸她的发顶,“好孩子,大人的事你不必担忧,爹会尽快查明真相,不会放过伤害你们的人。太晚了,你回房休息去吧,弟弟这里有我和丫鬟们看着,乖。”

  聂莹莹看了他一会儿,似乎在纠结什么,终于,她还是忍不住说了出来,“我不希望是卿姨娘干的,我也不希望是小姨干的,可是……可是我……”

  “可是什么?”

  “我觉得小姨的丫鬟小容有点怪怪的,卿姨娘丢链子那天,我来淮哥儿房里找东西,有个小玩意儿忘在他这里了。我正好看见小容神神秘秘的从他房里出来,她看见我吓了一跳,我还没问她呢,她就说是小姨让她看看淮哥儿的冬衣缺不缺。淮哥儿怎么会缺衣服呢?”

  “这些话你怎么没和我说过?”

  “我也是刚才想到的,那时候我没多想,就是觉得有点奇怪。可能是小容坏,偷了卿姨娘的链子,千万不要牵扯到小姨。”

  聂川不想再刺激她,慈爱的说道:“好,不要多想了,我叫人送你回房。”

  聂川之后一直陪着淮哥儿,在天还黑着的时候,淮哥儿就恢复了神智,委屈的说饿,下人们赶紧把早就准备好的温水和米粥端了上来,聂川亲自舀了一勺粥喂他吃。

  淮哥儿撅着小嘴,模样让人心疼,“姨娘呢?我想要姨娘喂我吃。”

  卿黛回了自己房里,缓了许久才把心里那股气强顺过来,她觉得自己刚才那场眼泪实在太过矫情了,她不是早就告诉过自己不要对聂川生出期待吗?那为何又因为他再正常不过的一句问话伤了心?

  想开了之后,她就叫素喜把老大夫请了过来,经过刚才那么一闹,她也有些想知道自己是不是怀了身孕。冯芊若有句话说的没错,她不是大夫,无法给自己断病。正好家里有大夫,有病就瞧病,有孕就……再说。

  老大夫被安排在客房,被留在府里,他早就做好了一夜不能安睡的准备,因此被卿黛叫去也不觉得有什么。

  仔细的诊过脉之后,老大夫给出了确切的结论,没怀孕,原因和卿黛自己预料的差不多,因为心情郁结而产生的假孕现象。

  卿黛安了心,为淮哥儿提了一晚上心,加上冯芊若的吵闹和聂川的怀疑,着实让她乏累。送走了老大夫她便躺上床,浅浅的睡了。

  睡着睡着,忽然听见开门声,她假装没听见,把身子朝向了床里。

  不一会儿,她就感觉到一只小手搭在了她的腰间,糯糯的唤她,“姨娘~”

  卿黛好不容易说服自己再也不要流泪了,此时却差点破了功。她转了身,把虚弱的淮哥儿搂在了怀里,对着站在床边有些无措的那个男人冷冰冰的说道:“看过大夫了,我没有身孕。淮哥儿留下来我照顾。至于你爱去哪去哪儿吧,我今晚不想见到你。”

  聂川自知理亏,加上他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真相,便答应了,“你好好歇着,什么都别多想,这件事我会尽快给你个说法,至于淮哥儿,就辛苦你了。”

  卿黛没再理他,直到他在外面把门关上了,她才好受一些,心疼的摸着淮哥儿的小脸,“还很难受吗?”

  淮哥儿苍白着脸,依偎着她,“有姨娘陪着我就不觉得难受了。”

  卿黛止不住眼酸,哼,某人还没个孩子贴心,“好,乖乖睡吧,有不舒服就和姨娘说。”

  聂川是不打算睡了,他向来雷厉风行,今日的事恰巧踏破了他的底线,他誓要一举查个明明白白。

  大老爷今夜宿在小妾房里,大夫人深夜依旧未眠,她在等二房那边的消息,虽然有十足的把握,但只要心里这块石头一刻没落地,她就一刻无法安心。

  真是太可惜了,谁会想到聂川手里会有那千金难买的续命药丸?若是没有那东西,那孩子的小命就没了,而且还不脏她的手。

  她的心腹丫鬟巧儿劝道,“夫人您别担心,事情做的隐秘,就算是查到咱们头上,还有奴婢顶着,也算不得什么死罪。”

  “但愿如此吧。”大夫人叹道,事已至此再谈什么后悔已然晚了。

  有女儿的话指证,加上心里原本的怀疑,聂川还是决定先从冯芊若查起,他总觉得一切都是从那条链子开始的。

  冯芊若的丫鬟小容在下人房里刚眯上眼睛,聂木就带着两个小厮破开门,把她的嘴一封,直接押到了聂川的眼前。

  此时的聂川哪有半点儿在卿黛和孩子们面前的温和,活像一个要吃人的阎王。

  小容跪在地上极力克制着恐惧,她知道自己到底做了什么,心里难免发虚。

  “三小姐说你去淮哥儿房里看冬衣?可有此事?”

  “奴婢的确过去,是我家小姐让我去的,小姐说想亲手给五少爷缝制一件冬衣。”

  “胡说八道!冯芊若什么时候也会针线了?就算如此,为何要偏偏赶在没人的时候过去?卿姨娘的金链子是不是你偷偷放进淮哥儿房里的?”

  “真的不是奴婢,二爷冤枉啊!”

  聂川接着说道,“卿姨娘的房间你是进不去的,想必是有人伙同了某个小丫鬟进去偷拿出来的,能进她屋的就那么几个,你以为我查不出来?识相的最好不要浪费爷的时间,否则你有的罪要受!”

  小容低垂着头,眼珠快速的转动着,盘算着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二爷,奴婢承认,金链子的确是奴婢让三等丫鬟小花偷拿出来的,也是奴婢放到五少爷房里的。这都怪奴婢一心护主!我家小姐痴恋二爷,可二爷眼里只有卿姨娘,我心疼我家小姐,便想出了这个馊主意挑拨卿姨娘和五少爷的关系,让您厌了她。一切都是奴婢做的,与我家小姐无关啊!”

  偷东西和挑拨离间虽然可恶,但罪不至死,在危急关头也只能避重就轻说出这个了。

  聂川深深的看着跪在地上的小容,偷链子的事难道真的与淮哥儿中毒没有关系吗?

  聂川没有放了小容,而是让她在冰冷的地上跪着,屋内结冰似的肃静,没人敢发一声。

  没过多久,又一个手下回来了,“回二爷,小容这几天接触的人都查到了,二房这边没有什么可疑的。只是她曾与大夫人的丫鬟巧儿接触过。”

  不等聂川问,小容主动辩解道:“奴婢的确见过巧儿,可那是小姐让我去打探一下老夫人有什么喜好,老夫人寿辰快到了,她想亲自给老夫人准备一份礼物。”

  聂川知道下毒这样的大罪,若是不拿出证据来,她是不会承认的。

  “接着查,巧儿这几天的动作,别只查她一个人,顺着往下查,她接触的人,上门找她的人,横竖一个也不许漏!”

  “二爷放心,一帮弟兄们早就追查下去了,怕是要费些时间。二爷,您白天已经累了一天,晚上又遇上这么大的事,不如先休息一会儿吧。”手下劝道。

  聂川咬牙切齿,“不把她们揪出来我如何安心休息?!”一想到在他的家里有人虎视眈眈的盯着他在意的人,且居然真敢下毒手,他便如芒刺在背,不拔除不得安宁!

  这一等,便等到了第二天早上,追查巧儿那条线索的人回来复命的时候,一直跪在地上的小容感觉自己浑身都僵硬了,两条腿似乎废了一般。

  卿黛那边也醒了,把老大夫请过来给淮哥儿看了看,又服了一副药,确认无碍了才叫人客气的把老大夫送出府去。听说聂川一夜未睡,她正梳头发的手顿了顿,“素喜,你把早饭给他端过去吧。”

  “是。”素喜领命下去了,心道,卿姨娘心里还是有二爷的,虽然还气着,到底担心他的身体扛不住。可她又拉不下面子亲自去送吃的,这才叫自己送去。

  别人送的怕他不吃,二爷等会儿一见了自己不就知道是卿姨娘的意思吗?

  “回二爷,巧儿的事都查清楚了,她曾经联系过她的一个远亲,那远亲给她弄来了一味叫魂消散的药,此药并非剧毒,吃上会让人意志消沉身子发虚,服用次数不多的话对身体没有太大的伤害,且难以被察觉。”

  “嗯?”聂川的眉一下子拧了起来,这和淮哥儿中的毒明显不是一种啊!事情怎么越查越让人疑惑?

  这时聂木走了进来,“二爷,给五少爷下药的丫鬟查出来了,是厨房的洒扫丫鬟,卿姨娘做好糕点后,她知道那份糕点是要给五少爷吃的,便趁机下了毒。”

  小容顿时吓的面无血色,膝盖再也支撑不住,颓然的坐到了地上。

  “她是受谁指使?下的何毒?”

  聂木回道:“她交代说,是小容让她下毒的,是一种叫魂消散的毒。她一再强调不会毒死人才下手的,二爷,要把她带过来吗?”

  “押在门外候着。”

  “二爷,我进来的时候看见冯小姐在院里徘徊,叫她进来吗?”

  “不必,你亲自去一趟冯家,把二老都接过来,问起理由,不必瞒着他们。动作要快。”

  小容这时才感到来自灵魂深处的恐惧,她做梦也想不到二爷居然只用了一晚上的时间就全都查出来了。她自以为一切都做的很隐蔽,钱花的到位,威胁也用的到位,可一切在二爷的权威面前是如此的不堪一击。

  她匍匐着跪到聂川脚下,不住的磕头,“二爷饶命啊!一切都是我家小姐让我干的!我也只是奉命行事,那魂消散是死不了人的,二小姐若不是太喜欢您,过于嫉妒卿姨娘,是不如如此的~二爷饶奴婢一命吧!奴婢来世做牛做马报答您的大恩!”

  聂川不为所动,“你说的真的是全部吗?你给出的毒确定是魂消散?”

  “是是!奴婢肯定!魂消散是大夫人的丫鬟巧儿帮我弄来的,也是我亲手给出去的,绝对不会错!冯小姐怎么说也是五少爷的亲姨母,她是不会想害死他的!”

  聂川听了这话真想发笑,可他心里苦的实在掀不动嘴角,“她也有一丝人性吗?这么说一切都是她与大夫人合谋的?”

  小容哪里还敢有半丝隐瞒?“是,大夫人因为大少爷的缘故记恨卿姨娘,冯小姐因为二爷……,二人一拍即合,都想铲除了卿姨娘,便合谋做了这个局,由大夫人那边出药,冯小姐这边下手。魂消散的药性不容易查出来,只要淮哥儿出现身体不适,冯小姐这边就把脏水往卿姨娘身上泼。到时候二爷就算再宠爱卿姨娘,也再难以容的下她了。计划此事期间,恰好卿姨娘好似有了身孕,就更好做文章了,链子的事加上有身孕,卿姨娘想害淮哥儿的理由就更加充分了。”

  聂川一拳捶到了茶几上,愤怒的站起身来,狠狠的踹了小容一脚。

  “好一帮毒妇!那魂消散又是如何变成了砒石?”

  小容嘴角流着鲜血,剧烈的摇头,“这个奴婢就真的不知道了,也绝对不是我家小姐做的!她再怎么坏也绝不会要孩子的命!”

  “来人,把她还有下毒的那个全都带上!素宁去通知大房三房到老太爷那里,就说我有要事要宣布!”

  聂川没有再让卿黛出面面对风风雨雨,亲自带着这帮人气势汹汹的朝春晖园去了。

  冯芊若一看小容的惨相,便知道一切都败露了,她哭着上前求饶,“姐夫我错了,我叫嫉妒蒙住了眼,我不是诚心要害淮哥儿的,他被害成了那个样子我的心也痛啊!姐夫,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这就离开聂家,保证再也不打扰你的生活了还不行吗?”

  聂川终于肯停下脚步看她一眼,毫不留情的说道,“还轮不到你教我怎么处置!你跟着一起去吧,到了春晖园说清楚之后,自然有人接你回家。”

  接她回家?他是要……!

  “姐夫你……”

  “再敢多说半句没用的话,我连最后一点情面都不给你留,等着去官府里求饶吧。”

  冯芊若不敢再言语,只好跟在他后面往春晖园走去,事已至此,她明白自己与聂川是再也不可能了,他视她为世上最毒的蛇蝎,连一点亲戚之情也荡然无存了。

  现在,她也想弄明白一件事,为什么说好的魂消散会变成了砒石?

  聂家三房的人都到了春晖园,老太爷和老夫人知道这是查出什么了,叫除了聂川和两个丫环之外的其他人落了座。

  大夫人一直很淡定,就像个看热闹的一样,这份定力叫聂川不佩服都不行。

  众人刚一落座,时间卡的刚刚好,聂木快马加鞭的把冯家二老给接过来了。

  冯老太爷进门二话不说先狠狠的抽了冯芊若一个大嘴巴,冯芊若捂着半边脸,不敢出声。

  之后冯老太爷就对着老太爷和老夫人说了满嘴谢罪的话,众人这下都知道了,昨天的事情是冯芊若做下的。

  这个结果倒是不怎么出大家的意外,本来冯芊若来聂府就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忍不住下手嫁祸卿姨娘也是正常,只不过谁也想不到她会这般狠心罢了。

  老太爷还不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也不好说什么,便叫亲家先坐下了,“老二,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为何弄出这么大的阵仗?”

  聂川看向地上跪着的两个丫鬟,“小容把你说过的话一五一十的当着大家的面说一遍。”

  小容如实说完之后,满座哗然!冯芊若面若死灰,不言不语,显然是默认了这一切。

  老太爷不敢相信的看向他眼里的好儿媳妇,“老大媳妇?这可是真的?”

  大夫人起身回道:“老太爷,二爷,都怪我管教不严,才让手底下人做出这等恶事。巧儿!你做了什么还不认罪?”

  巧儿立即站了出来,和小容跪在一排,“奴婢有罪,魂消散的确是奴婢弄来的,但此事与大夫人没有半点儿关系,奴婢心系大少爷,上次家宴的时候,大少爷的烫伤明眼人都看的出来是为卿姨娘挡的,害的大少爷养了半个月的伤,奴婢恨那狐媚子,既然事情已经败露,要杀要剐奴婢绝无怨言!”

  大夫人曾经救了她们全家一命,从那以后,她这条命都是她的,为她做什么她都甘愿!

  聂安城也在场,巧儿的确暗恋他,可要说她暗恋自己到这个程度,他是决不敢信的。他看了看依旧淡定的母亲,百种滋味涌上心头,难道真是母亲授意的?

  聂川道:“好个忠仆!为了嫁祸卿姨娘,你就敢下毒手毒死五少爷?你是亲自交代,还是等我查出来砒石出自何处?”

  “奴婢不知道什么砒石,奴婢给小容的是魂消散。”巧儿一口咬定。

  可事已至此,不管她的嘴再怎么硬,大家心里已经有数了,单单是因为喜欢大少爷,为了嫁祸一个二房姨娘就要毒死五少爷,这事再丧心病狂也说不过去。

  大夫人脱不了干系,甚至是主谋!

  老太爷脸色从未这般难看过,老二就是故意的,他知道动不了大房,便故意把所有人叫来,还有冯家人,故意叫这件事闹的沸沸扬扬人尽皆知!

  他喝道:“好了!此事已经问清楚了!不管是巧儿给的砒石还是二房的丫鬟换的,通通该死!一律送官严办!此事到此为止,不得再提!”

  聂川心知在父亲这里事情就只能到此为止了,但这事没完!就先让大房喘口气,他有的是招数对付他们,先把老爷子引以为傲的侯府的脸丢一波再说。

  他没有反驳老太爷的话,这让大夫人和大老爷都松了一口气,稀里糊涂的结束最好,以后还是不要兵行险招了。

  聂川把矛头指向了冯家二老,“冯老太爷,冯老夫人,冯二小姐这位贵客我是再也不敢招待了,两个孩子终究是与冯家缘浅。在下先夫人已逝数年,如若此番淮哥儿出了大事,在下将来无颜到地下见她。因此,咱们两家日后就不必再来往了,我想做出这样的决定,夫人在地下是不会怪我的。”

  “你说什么?”冯家二老的下巴差点惊掉,其他人也被聂川的态度给惊到了,这是打算彻底绝了这门亲啊!

  “二老没听错,说我不识好歹也好,不通礼法也好,冯二小姐越过了我的底线,咱们再相处下去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聂某记仇,莹莹和淮哥儿也渐渐大了,若是还想在孩子心里留下一丝好念想,便这样办吧。”

  冯老夫人哭了,“你这是干什么啊?我的外孙啊,我还想瞧她们几眼呢!”

  “没这个必要了。”

  冯老太爷面色灰败,制止了她,“别说了,就这样吧。赶紧带着那孽障回去吧,别再外面丢人现眼了!”

  聂老太爷刚刚包庇了大房,此时不敢再发表反对立场,只好随聂川去了。

  冯家人就这么灰溜溜的走了,冯芊若走之前最后回头深深的看了一眼聂川,在一片破碎的爱慕之心里再次看看那经年的幻影,以后都不可能了……

  她无比的后悔,可后悔药是买不到的。

  她恋恋不舍,聂川却一眼都没再看她,冯家人,这事也没完。

  几个犯事的丫鬟被送去了衙门,能不能活着出来都不一定,此事就算了了。

  淮哥儿和莹莹今天都没去上学,卿黛照看着淮哥儿,莹莹就忧心忡忡的坐在一边看着,她有预感,小姨肯定脱不了干系。

  可当她真正从父亲嘴里听到了事情的真相,还是觉得难以接受,她是那么相信小姨,把她当半个母亲,她怎么会如此对她和弟弟?

  她扑到了卿黛怀里放声哭了出来,爹爹刚才说叫她以后不要和冯家往来,他们是她的外公外婆和小姨啊!可是,一看到躺在床上虚弱的弟弟,她就矛盾极了,如果那份亲情会让她和弟弟有危险,那么不要也罢,但这种想法并不能让人的难过少一分。

  卿黛听完了来龙去脉也是唏嘘不已,“老太爷实在是太偏心了,二爷还不如从这个家里分出去算了。”

  “你以为我不想啊?老太爷是宁死不会同意的,大房三房也不会同意,我分出去了他们去哪儿吸血呢?母亲凡事不敢忤逆老爷子,想要分出去没有那么简单。不过这是早晚的事。”

  聂川做事有自己的章程,现在提分出去他们当然不会同意,不过总有一天他们会求着自己分的,那一天不会远。

  淮哥儿的身体很快好了起来,他虽然小,但知道是小姨要害自己,也是知道难过的。两个孩子的心灵受到了巨大伤害,卿黛看他也气不顺,聂川便把手边的事一推,带着卿黛和两个孩子离家散心去了。

  出去住一段日子这么大的事,聂川压根没征求过老太爷的意见,只是在出门后让门房去通报了一声。

  出了聂府,所有人的心情都变好了,天是湛蓝的,空气也是香甜的。

  淮哥儿兴奋的在马车有限的空间里跑来跑去,见他没受药物的影响恢复的这般好,大人们的心里一阵欣慰。

  离京城不到百里远的地方有一片连绵的山,山中有一片广阔的山谷,因特殊的地势原因,山谷里的温度要比外界高许多,冬暖夏凉。如今外面已经要入冬了,这里还是夏天的模样,如人间仙境。

  而这片山谷所在的山,是聂川的。

  他几年前买下这里,建了一处小型的世外庄园,这里平时由一对老夫妻和他们的儿孙看守着,吃喝都自给自足。

  卿黛和两个孩子一眼就喜欢上了这里,下了马车孩子们就撒欢似的推开木门跑了进去,院里的大黄狗听见动静立即汪汪的叫了起来,惊动了屋里的人。

  福伯福婶闻声出来了,还有一男一女两个小孩子,虽然穿的朴素,却干干净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