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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会吧!"船长大喊。

  "真的是这样,"桑代克说,"海岸警卫表示,他最后一次看见死者时,对方正从烟草袋里拿出烟草塞进烟斗里,我们发现他烟草袋里放的是粗烟丝,而在他口袋的烟斗里面,塞的却是从硬烟草块上切下来的烟草。 "

  "那么,其他口袋里没有任何烟草块吗? "

  "连一丁点儿也没有。当然,也可能他只有一块烟草,而他将那块烟草块全部装进烟斗了。但是他的小刀上并未留下任何烟草块的痕迹。而且,你知道的,这种含水量高的黑色烟草块会把刀弄得很脏。还有,死者的鞘刀不见了。不过,他身上既然有小刀,就不太可能拿着鞘刀来切烟草块。 "

  "是的,"船长说,"不过,你确定他没有第二只烟斗吗? "

  "他身上只有一只烟斗。"桑代克回答,"而且那只烟斗不是他的。 "

  "不是他的烟斗!" 船长嚷道,"你怎么知道那不是他的?"

  "从那只烟斗的橡皮嘴上看出来的。"桑代克说,"烟嘴上的齿痕很深。事实上,那个烟嘴儿乎被咬烂了。一个会把烟斗咬成那样的人,通常相貌都会有些显著特点,其中之一就是,此人必定有一副相当好的牙齿。但是死者连一颗牙都没有。 "

  船长沉思了一会儿,接着说:"我看不出这里头有什么名堂。"

  "你看不出来吗?"桑代克说,"我倒是觉得这一点非常重要。死者生前最后-次被人看见时,正把某种特殊的烟草塞进烟斗。当他再度被人发现时,人已经死了,而他的烟斗里却装了全然不同的烟草。死者烟斗里的烟草是从哪儿来的呢? 从这里可以得出显而易见的推论:他在死前曾和某人碰过面。 "

  "是的,看起来的确如此。"船长说。

  "还有,"桑代克继续说道,"他的鞘刀不见了,也许这件事不具任何意义,不过我们仍然必须记下这件事情。还有另外一个奇怪的发现:死者头部后方有一个伤口,伤口是重重地撞击到某样东西所造成的,而这样东西的表面覆有藤壶和龙介虫之类的生物巳然而,开阔的河口处并没有码头或平台之类的地方。所以现在的问题是死者到底撞上了什么东西 ? "

  "啊,那一点倒是没什么特别的。如果一具尸体在浪潮中被冲刷了将近三天之久--"船长说。

  "但是,问题并不在于尸体。"桑代克打岔,"伤口是在死者尚未溺毙前就已经形成了。"

  "原来是这样啊!"船长惊叫道,"那么,我只能揣测死者必定是在一片迷雾之中撞上了信号浮标,浮标将他的船撞破,并且撞到了他的头。不过,必须承认,这样的解释实在很站不住脚。 "

  他站了一会儿,皱着眉头瞪着脚趾深思,然后抬起头来看着桑代克。

  "我有个主意。"船长说,"就你所言,看起来这件事需要仔细调查。我今天要搭勤务船到灯塔去问话,你和杰维斯医生是否愿意当我的顾问--当然,这是公事--和我起走一趟?我大约十一点出发,下午三点钟之前可以到达灯塔,若是你们希望今天就能回来的话,今晚便可回到城里,如何?"

  我兴奋地回答:"我们非常乐意。 "

  因为这个夏日的阜晨实在很美,即使我们现在人在巴格斯比码头这样阴暗的地方,河上风光还是非常令人喜爱的。

  "很好,我们会到的。 "桑代克说,"杰维斯显然很希望来趟海上之旅,我也一样--就当做是出游吧。"

  "你们知道的,这可是公差啊!"船长坚持。

  "没这回事,"桑代克说,"这纯悴是消遣娱乐,一种乘船出海以及和你们这些上流社会同游的娱乐。"

  "我不是那个意思..." 船长咕哝着,"不过,如果你们要来做客的话,可以派人去拿你们的'晚宴服',我们明天晚上再送你们回去。 "

  "我们不想打扰波顿,"桑代克说,"我们可以从布莱克威尔搭火车,自己回去拿东西。你是说十一点出发吧? "

  "十一点左右就行了,"格伦帕斯船长说,"不过,希望不会让你们太麻烦了。"

  伦敦交通发达的程度令人咋舌。伴随着蒸汽声和叮当声,火车这种交通工具就像是加了轮子的意大利平底船冈朵拉,很快地把我们载回城里,又载出城去。十一点还不到,我们已带着旅行箱和桑代克的绿色小箱子,抵达了三圣港码头。

  勤务船从鲍尔湾驶出,停在码头上,船上的起重机顶端还垂挂着一个摇摇晃晃的浮筒。格伦帕斯船长站在舷梯旁边.红光满面洋溢着笑容。浮筒往前收起,起重机拉起船桅,螺旋收紧索旋转着拴好松散的护桅索之后,汽笛响起,船便逆流而上,离开了码头。

  用了近四个小时的时间,这条"伦敦之河"的景致越来越开阔,在我们面前展开了一幅全景图。夏日薄雾里的清新空气取代了伍利奇的烟囱和烟味,灰蒙蒙、乱糟糟的工厂也不见了,出现在眼前的是牛群点点的沼泽地,接着是与河谷交接的高地。古老珍贵的训练船停在林木茂盛的河边,方格图案的船身代表着昔日的荣耀与华丽。高大的三层船舱像座象牙塔,加上耸立的船帆,令时下那些飘着海军旗帜、颜色脏兮兮、像个茶壶的船只难以望其项背。而且在从前那个训练船员的年代里,水手可是货真价实的水手,而不仅仅限于一个在海上工作的技工而已。我们的勤务船坚定地在涨潮中向前挺进,穿越各式各样的船只,包括大型平底船、平底货船、多桅纵帆船和双桅横帆船。我们还看到矮胖的黑人水手、竖着蓝色烟囱的不定期中国货船、从波罗的海一带来的摇摇晃晃的三桅帆船,以及有旋转风车的巨型定期轮船,正载满重物蹒跚前进。一路上沿河途经艾斯、普尔弗利特、葛林西兹等小村庄与城镇,北弗利特的炳囱、葛拉弗森特一丛丛的屋顶、数不清的停泊地和隐约可见的旧炮台,都快速从身旁飞过。出了霍普低地之后,一大片宽阔的海洋呈现在眼前,像极了大匹蓝色的丝缎。

  大约十二点半的时候,退潮加快了船行速度,我们飞也似的穿越远方陆地,空气也变得更加清新了。

  如此安详的夏日里,海洋和天空一片宁静、小小的云朵在柔和的蓝天上静止不动,驳船垂下船帆漂浮在潮水间。标杆上的条纹钟形大浮筒,装在一个写着"席弗林沙地 "的罩子里,此刻在太阳下静静睡着了。当我们的船靠近时浮筒动了下,懒洋洋地点了个头,发出沉重的叮当声,然后再度迸人梦乡。

  一驶过那个浮筒,远方那座螺旋状的灯塔便依稀可见。正午过后的阳光把灯塔沉闷的红色外表照得十分鲜明。我们继续靠近时.便看到上头漆着白色的"格德勒"三个字,还看到在灯室外围的瞭望台里,有两名男子正透过望远镜看着我们。

  勤务船的船长问格伦帕斯船长,"先生,你们会在灯塔那里停留很久吗?因为我们要下行到东北沙地,在那儿装设新浮筒,好取代旧浮筒。"

  "那么,你最好先让我们在灯塔那里下船,等你们工作完成之后再来接我们。"船长回答,"我不知道我们会停留多久。"

  于是勤务船驶近灯塔放下小船。接着,几个人协助我们跨越水面而登上小船。

  "爬上小船可能会弄脏你们这身海滩服。"船长也是一身全新的打扮,他接着说,"不过,待会儿这些污溃都能擦掉。"

  我们望着这个状似骷髅的灯塔。此时潮水已稍稍退去,露出的坚硬桩柱约有十五英尺高,桩柱和台阶郁葱上了一层海草,还结了一层硬邦邦的藤壶和管状生物。不过,我们可不是船长想象中的那种城市乡巴佬,我们毫不费力地跟着船长攀上又湿又滑的铁梯。桑代克紧紧抓着他的绿色小箱子,一刻也不松手。

  我们走上铁梯末端的平台时,船长说:"这两位先生和我是针对詹姆斯·布朗失踪一事来问几个问题的,你们哪一位是杰弗里斯?"

  一位手上草草缠了个绷带、人高马大、下额方正的浓眉男子回答:"先生,我就是。 "

  "你的手怎么了?"船长说。

  "削马铃薯时受了伤,不过伤得不重。"对方回答。、

  船长说:"杰弗里斯,布朗的尸体已经寻获了,我需要一些资料作为审讯的准备。我想你会被传讯作证。因此,请把你所知道的全部告诉我们吧。 "

  我们一一进入客厅,坐在桌子旁。船长打开一本大笔记本,桑代克则非常好奇而仔细地看着这个船舱似的奇怪房间,仿佛暗暗地在清点什么东西似的。

  杰弗里斯所提供的消息我们都已经知道了。他先看到一个人驾着一艘船往灯塔驶来。之后,由于天空起了雾,船便失去踪迹。于是,他启动雾号发出信号,并且严密地注意四周的动静,但是那艘船始终没有再出现。以上就是他所知道的全部资料。他认为那名男于一定是错过了灯塔,而被当时颇为汹涌的潮水冲走了。

  "你最后一次看到那艘船是什么时候?"桑代克问。

  "大约十一点半。"杰弗里斯回答。

  "那名男子长得什么模样?"船长问。

  "先生,我不知道,因为那时他正在划船,身子是背对着我的。 "

  "他有没有带背包或是行李箱呢?"桑代克问。

  "他带着一个箱子。"杰弗里斯说。

  "是怎样的箱子?"桑代克问。

  "一个绿色的小箱子,上头附有索环。 "

  "箱子有没有用绳索捆起来?"

  "箱子外头捆了条绳子,是用来固定箱盖的。 "

  "那个箱子放在哪里?"

  "先生,在船尾的帆脚索上。 "

  "你最后一次看到船时,距离它有多远?"

  "大约半英里。 "

  "半英里!"船长吼道,"你怎么可能在半英里之外看清楚箱子的模样呢?"

  那名男子涨红了脸,以既生气又怀疑的表情看着桑代克,不悦地回答 :"先生,我是用望远镜看的。 "

  "我懂了,"格伦帕斯船长说,"嗯,这就对了。我们会安排你在审讯时出庭。告诉史密斯,我要见他。"

  问话结束之后,桑代克和我将椅子移到窗户旁边,窗户朝东、面向大悔。然而,桑代克关注的并不是外头的海,面或海上过往的船只,而是窗户旁边墙壁上的烟斗架。那一排烟斗架上有五只烟斗,桑代克一进门就注意到这个架子。此时,我发现当我们谈话时,桑代克不时带着一种怀疑的表情,兴致勃勃地看着这个架子。

  当船长问完话之后,桑代克对史密斯说:"你们大伙好像都是老烟枪? "

  "没错,先生,我们的确喜欢抽上几口,"史密斯回答,"你知道的,先生,海上的日子很孤单,而烟草在这儿又很便宜。"

  "怎么说呢?" 桑代克问。

  "因为有人会弄来给我们。那些从外国来的船只,特别是荷兰人的船只经过时,经常会扔几个烟草块给我们。而且,你知道,因为我们人不在岸上,所以不用付税金。"

  "所以你们不常到店里去买烟草了? 难道你们不会去买一些切好的烟丝吗? "

  "不,先生,我们不常去烟草店。如果非得去烟草店买东西的话,也不会买那些切好的烟丝,因为烟丝在这里不能久存。在这里呢,吃的是硬饼干,抽的自然也是硬烟草了。 "

  "我看你们还弄了一个烟斗架,相当时髦嘛!"

  "是啊!那是我空闲的时候做的。"史密斯说,"这样可以让地方整洁一点,也更像在船上,总比到处乱放像样些。"

  桑代克指着架子尾端一只长了绿色霉菌的烟斗说,"好像有人忘了他的烟斗。"

  "是的,那是我的伙伴帕森斯的。一定是他在约莫一个月前留下来的。在这么潮湿的天气里,烟斗的确会发霉。 "

  桑代克问,"如果烟斗搁着不碰,大概隔多久就会长霉呢? "

  史密斯说"这得视天气而定。如果天气既暖和卫潮湿的话,那么大约一星期就会长霉。比方,这只巴内特一一你知道吧,那个摔断腿的人一一没带走的烟斗已经开始长了点霉,而且,在他走之前必定有一两天都没用它。 "

  "其他的烟斗都是你的吗?"

  "不,先生。这边这只是我的,最旁边那支是杰弗里斯的,我想中间那只烟斗也是他的吧,不过我并不确定。 "

  此时,船长缓步走过来,说道,"医师,你还真是迷上了烟斗啊? 你似乎对烟斗做了一番特别研究。 "

  史密斯走开后,桑代克答道,"要研究人类就得研究‘人',而所谓‘人'就包括那些可以表达个性的东西。比如,烟斗就是一种非常个人的东西。你注意看,架子上的那排烟斗,每一只的形状都各不相同,它们各自的模样就反映出烟斗主人的特征。你看,架上末端的那只杰弗里斯的烟斗,烟嘴部分几平被咬穿了,火嘴被刮刀刮得伤痕累累,火嘴内缘和烟斗柄也受损了。整只烟斗告诉我们,它的主人咬得很用力,而且并未好好爱护它。他抽烟斗时,边咬烟嘴,还很用力地刮火嘴,而且清烟灰时也敲得太用力。这只烟斗的主人和烟斗完全相符:他孔武有力,下额方正。而且我敢说,有时还颇为粗暴。 "

  "没错,杰弗里斯看起来的确是个粗鲁的家伙。"船长也同意。

  桑代克接着又说,"在杰弗里斯旁边的这只烟斗是史密斯的,看得出他总是将烟草塞得很满以致火嘴的边缘都烧到了;另外这只烟斗的主人很爱讲话,因为这只烟斗总是点了又熄,熄了又点。不过,最令我感兴趣的是中间的那只烟斗。 "

  "史密斯不是说过,那只烟斗也是杰弗里斯的吗?"我说。

  "他是这么说的,"桑代克回答,"不过,他一定是搞错了。从各种角度来看,这只烟斗和杰弗里斯的烟斗都截然不同。首先,虽然它是只旧烟斗.但是烟嘴上一点咬痕都没有,这只烟斗也是烟斗架上唯一没什么咬痕的。其次,火嘴的边缘上没什么损伤,保护得相当好,而且烟斗上的银色镶圈是漆黑色的,但杰弗里斯烟斗上的镶圈却非常明亮。"

  "我倒是没注意到烟斗上有镶圈,"船长说,"那么,这只烟斗的银镶圈为什么这么黑呢? "

  桑代克从架上拿起那只烟斗,仔细看了看,然后说,"因为那是硫化银,而且毫无疑问,这上面的硫是因为沾到烟斗主人口袋里的某件东西。 "

  "我明白了," 格伦帕斯船长掩住哈欠,望着窗外远方的勤务船,"我们的话题全都绕着烟斗打转。你从这里头得到什么启示了 ? "

  桑代克拿起烟斗,仔细看着烟嘴的部分,说道:"我得到的启示就是,装烟草之前应该先确定烟斗清干净了没。 "

  桑代克指着烟嘴的部分,原来烟嘴上的洞被一些细绒毛塞住了。

  "真是个了不起的启示啊。"船长又打了一个哈欠,然后说,"对不起,我先去看着那艘勤务船的状况,它现在似乎正驶过格德勒。 "

  船长从架上拿起望远镜,便往外头的瞭望台走去。

  船长离开之后,桑代克便打开他的小刀,然后用刀片将烟斗火嘴里的烟草挑出来,再把烟草倒在手上。

  "天哪,是粗烟丝!" 我惊呼。

  他将烟草放回烟斗,答道:"是啊,你没料到吗? "

  "我根本不知道会是什么东西。"我坦承道,"我刚才一直在想那个银色镶圈的事。 "

  "没错,这点很有趣。"桑代克说,"不过,我们先来看看那些塞住烟斗的东西是什么吧。 "

  他打开绿色箱子,取出一支解剖针,利落地从烟嘴的洞里挑出一小球细绒毛,把它们放在载玻片上.然后滴几滴甘油,再盖上盖玻片。我则在旁准备显微镜。

  "最好把那只烟斗放回架上。"桑代克边将采样移到显做镜下边说。

  于是我便将烟斗放回去,然后立刻转过身来,兴奋地看着桑代克检查那份样本。经过简单的检验之后,他站起身子,对着显微镜向我招手说:"杰维斯,你先看着这个,然后再发表一下你的高见!"

  我凑上眼睛观察显微镜下的样本,并四下移动载玻片,试着辨认那一小团细绒毛的成分。很显然其中多半是棉纤维和些许的毛纤维,但是最引人注意的是其中有两三根毛发这些毛发非常细,呈清楚的"之"字形,靠近尾端处还伸出一截扁平的构造,像是桨的叶面一般。

  "这是某种小动物的毛,"我说,"而且不是老鼠或啮齿动物的毛,我猜这是某种小型食虫类动物的毛。对了!一定是这样!这是鼹鼠的毛!"

  我站了起来。一想到这项发现的重要性,我不由得安静地望着我的同伴。

  "是的," 他说,"一定错不了,这些绒毛更加确定我的推断。"

  "你认为这真的是死者的烟斗吗?" 我说。

  "根据多重证据法则看来," 他回答,"我们几乎可以确定了。就目前掌握的资料来讲,这只烟斗并没有发霉的迹象,因此它放在这里的时间可能很短。它一定是巴内特、史密斯、杰弗里斯或布朗四人当中某一人的烟斗。同时这是一只旧烟斗,但是烟斗上却没有齿痕,因此它一定是属于某个没有牙齿的人。然而,巳内特、史密斯和杰弗里斯三人都有牙齿,他们的烟斗上也都有咬痕,只有布朗没有牙齿。还有,烟斗里残余的烟草是粗烟丝,但只有布朗的烟草袋里有粗烟丝。烟斗的银色镶圈上覆有一层硫化物,而布朗放烟斗的口袋里也放了几根沾有硫黄的火柴。此外,我们在烟斗的烟嘴里发现了几根鼹鼠毛。布朗的口袋里又恰巧在个鼹鼠毛做的烟草袋,而且那个口袋似乎也是他曾经用来放烟斗的口袋。最后,布朗的口袋里放了一只显然不是他拥有的烟斗,但那只烟斗却很像是杰弗里斯的,况且其中的烟草和布朗烟草袋中的烟草并不相同,却和杰弗里斯的烟草很类似。再加上我们所掌握的其他事实,似乎可以十分确定架上那只烟斗是死者的东西。"

  "你所谓的'其他事实'是什么呢?"我问。

  "首先,死者的头部曾经重重地撞到某个经常浸泡在水中、附有藤壶和龙介虫的东西。这座灯塔下的桩柱完全符合上述条件。而且灯塔附近也没有其他东西具有这些特征,就算有,也因为信号浮标太大,不可能造成死者头部的伤口。其次,死者的鞘刀不见了,而杰弗里斯的手上又有刀伤,你不得不承认这些佐证实在太确凿了!"

  此时,船长拿着望远镜急忙冲进来说:"勤务船拖来一艘奇怪的船,我想就是那艘失踪的船只,倘若果真如此,也许我们可以查出一些事情来。你们最好收拾一下东西准备上船去吧。"

  于是我们收拾好绿箱子跟着走出去,那两名看守人员正注视着驶近的勤务船。史密斯显然一副非常好奇、兴致勃勃的模样,而杰弗里斯则显得紧张不安、脸色甚为苍白。汽船在灯塔对面停好之后,三名男子跳过去将小船拖过来。接着,真中一人爬上灯塔的铁梯。船长大声问道·"是那艘失踪的船吗?"

  "是的。" 勤务船的船员走上灯塔平台,在裤子土擦干双手,然后说,"我们看到它停在东格德勒的一块干地上,先生,这件事似乎有点不对劲。 "

  "你是说,这是件谋杀吗?"

  "先生,没错,船的塞子被拔出来了,丢弃在船底。此外,我们还发现一把鞘刀插在船的内龙骨上,周围堆了一圈圆的艇头索。刀插得很深,像是从高处落下来似的。 "

  "真是奇怪。" 船长说,"至于塞子嘛,也可能是意外脱落的。"

  "不,先生,不是意外脱落的。压舱袋已经事先被移走了,好让船的底板浮上来。先生,海员是不会让船进水的,他应该会把塞子塞回去,并且赶快逃生。 "

  "这倒是,"格伦帕斯船长回答。"而且船上那把刀也很诡异。它到底是从哪里掉来的呢? 这么片茫茫大海,它是从哪里飞来的?幸好天上不会下刀子。医师,你认为呢? "

  "我认为那是布朗的刀子,而且大概是从这里的平台上掉下去的。 "

  杰弗里斯立刻回过身来,生气地涨红着脸质问:"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不是说过,那艘船从未到过这里吗? "

  "你的确这么说过。"桑代克回答,"但是,如果他真的没来过,你又如何解释死者口袋里有你的烟斗,而死者的烟斗此刻却出现在你的烟斗架上呢? "

  杰弗里斯涨红的脸庞突然变白,他支支吾吾地说,"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我来告诉你吧。"桑代克说,"我会将事情的经过一一陈述出来,你可以听听我说得对不对。布朗在这里停好船之后,便带着他的箱子走进灯塔。接着他将粗烟丝填进烟斗,准备点烟,但是烟斗塞住了,因此点不着。于是,你便把你的烟斗借给他用,替他装上烟草。不久之后,你们两人在平台上起了争执。布朗用这把鞘刀自卫,但是刀子却掉到小船上。之后,你将他推落平台,他摔了下去,头部撞上了桩柱。接着,你把小船的塞子拔起来,好让船只边漂边下沉。然后你再把布朗的箱子丢进海里。事情大约发生在十二点零二分左右,我说得对不对?"

  杰弗里斯站在那里惊惧地瞪着桑代克,一句话也没有回答。桑代克再问了一次:"我说得对不对 ? "

  "真是见鬼了,"杰弗里斯喃喃地说,"你当时在场,是吗?你说得好像你也在场似的,无论如何," 他似乎稍微回过了神,接着又说,"你似乎什么都知道了。但是有一点你错了,我们当时并没有发生争吵。布朗这家伙并不喜欢我,也不想待在这里,因此打算乘船离开,但我不让他走。于是他抽出刀子攻击我,我回了一拳,刀子从他手上掉了下去,然后他摇摇晃晃地倒退了几步,结果掉进了水里。"

  "那么,你可曾试着把他救起来?" 船长问。

  杰弗里斯不客气地说,"当时潮水那么大,我自己一个人怎么救? 我要救他就得把自己的命赔上。 "

  "那么,那艘船又是怎么回事? 杰弗里斯,你为什么耍弄沉它?"

  "事情是这样的。"杰弗里斯回答,"当时我很惊慌,我想,最简单的办法就是让船沉到海底,然后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但是我绝对没有推他下水。先生,这真的是意外啊,我发誓!"

  "嗯,你的解释听起来还算合理。你认为呢,医师?" 船长说。

  桑代克回答,"非常合理!既然已经真相大白,这里也就没有我们什么事了。"

  "是的。"船长转头又说,"不过,杰弗里斯,我得把你带走,然后把你交给警方,你明白吧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