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大先生年纪虽轻,但武功可真是高得不可思议,只要他一出手,‘龙形八掌’檀明可真不是他的对手!”

  流言、耳语,满城风雨。

  时间,过得生像是分外缓慢,将到午间,武汉镇上,汉口城里,却仍未出现过“裴大先生”、“神手”战飞、“东方五剑”、“龙形八掌”、“七巧追魂”这一些万人瞩目的人影。

  城内虽未落雪,郊外却有雪花。

  裴珏立在檐下,望着纷飞的雪花,心头思绪,已如雪花一般纷乱。

  他不共戴天的仇人,就在汉口城里,但是最最深爱着他的女子,却就在他仇人的身侧。

  “……你从今以后,有生之年,永远不要叫任何一个爱你的女孩子伤心……”

  他反复默念着这句话,眼前纷纷的雪花,每一朵,似乎都变成“冷月仙子”那苍白、悲哀,而又刻骨铭心的熟悉的面容。

  他不忍违背她临死前的话;但他却又怎能忘记那不共戴天的深仇?

  他不能忘记那不共戴天的深仇,但却又怎能忘记檀文琪那如海的深情?

  “无论怎样,我总不能让爹爹与叔叔含恨于九泉之下!”

  他心中终于下了决定,霍然转身,坐在窗前的袁泸珍突地幽幽地长叹了一声,缓缓说道:“雪那么大,文琪姐姐不知道怎么样了!”

  裴珏心头一阵颤抖,“七巧追魂”那飞虹道:

  “唉,‘龙形八掌’一直到此刻仍没有动静,这样等待真比什么事都要令人难受!我……反正他也不知道我已变志,如果我去探测一下,必定可以将他们的虚实情况探测出来。”

  裴珏轻叹一声,摇头道:

  “那兄,欺人之事,必不可久,我们既不愿人家以奸计欺骗我们,我们又何苦以奸计去愚弄别人?”

  “七巧追魂”怔了一怔,只觉此话义正词严,实是不可反驳。

  “冷谷双木”端坐在窗的西侧,冷寒竹忽然道:“消息来了!”

  语声未了,只见一个劲装疾服的汉子,匆匆奔人,面上的神色,像是突然寻着了宝藏似的。

  那飞虹一声叱问,他便急急道:

  “城里面现在已经更乱了,流言纷飞,满城风雨,从‘飞龙镖局’的手下传出来的消息,‘飞龙三杰’确已毙命。”

  那飞虹淡淡应了一声,只听他接口又道:

  “最要紧的是,在昨天夜晚‘东方五剑’中的东方震,以及那‘龙女’檀文琪竟一齐失踪了,所有的人遍寻不获,也不知道他们到了哪里?直到此刻,‘龙形八掌’檀明还在焦急之中,是以始终没有动静。”

  袁泸珍惊叹一声!

  裴珏面色大变。

  “七巧追魂”呆呆地愣在当地,不知是惊是喜。

  就连“冷谷双木”都被这惊人的消息震得长身而立。

  那飞虹沉声道:“这消息是否可靠?”

  劲装汉子喘息着点了点头,哪知这一阵惊异还未过去,众人还木立当地,院外突地又有一人飞奔而人,嘿声道:

  “门外突有个‘飞龙镖局’中的趟子手来求见‘裴大先生’。此人武功甚高,赵平飞、王得志想上去将他擒来叩见盟主,哪知他轻轻一举手,就将赵平飞、王得志击倒在地!”

  第五十五回 英雄末路

  “七巧追魂”那飞虹面色更是铁青,沉声道:“你看清了此人是什么模样?”

  这汉子微一沉吟,道:

  “此人面色一片蜡黄,看来仿佛有重病在身,穿的是‘飞龙镖局’趟子手的衣衫,头上戴着一顶范阳毡笠,紧紧压在眉毛上,别人很难看到他的目光,脚上穿的什么鞋子,小的却没有看清!”

  “七巧追魂”冷哼一声,又道:“他身上可带有兵刃?”

  这汉子垂首道:

  “他身材与我这般模样,身上没有兵刃,但腰间却似暗藏着一条链子枪、七星鞭之类的软兵器。”

  “七巧追魂”双眉一皱,道:

  “飞龙镖局中,哪里有这样的角色?盟主,小弟先去看看。”

  裴珏面沉如水,截口道:“此人寻的既然是我,自然是我出去。”

  语声未了,他人已走出门外,极快地穿过庭院,穿过大厅,只见敞开的大门外,一片嘈杂,十数条汉子,拥挤在门前,挡住了那人的身影,裴珏双手一分,大步而出,只见一条汉子,果如方才形容的模样,垂手立在阶前,一副漫不经心的神态,似乎根本就未将面前这十余条汉子看在眼里。

  裴珏剑眉微扬,沉声道:“朋友是谁?寻裴珏有何见教?”

  这汉子仍然低垂着头,也不望裴珏一眼。

  裴珏皱眉道:“在下的话,你难道没有听见么?”

  只听这汉子干咳一声,嘶哑着声音道:

  “檀总镖头有令,要我来劝你归降‘飞龙镖局’,否则……哼哼!”

  裴珏面色一沉,冷笑道:“你回去——”

  语声未了,突见这汉子竟仰天大笑起来,举手一挥,挥去了头上的范阳毡笠,露出一双雪亮的眼睛。 

  裴珏凝目望去,突地大喊一声:“原来是你!”

  一步掠了过去,紧紧抱住这个人的肩头,竟在这结冰的雪地上,纷飞的大雪中,狂笑雀跃起来。

  方自出门的“冷谷双木”、“七巧追魂”以及袁泸珍见到这般情况,都不禁为之一愣,大笑声中,只听裴珏道:“这些日子你去了哪里?怎地也不通一下信息?”

  那汉子大笑道:“我当真行动神秘得很,怎能走漏消息?”

  他一面大笑,一面扶着裴珏的臂膀,走上石阶。

  袁泸珍秋波转处,轻呼道:“李耀民,你怎么也来了?”

  裴珏一怔,停步道:“李耀民,谁是李耀民?”

  “七巧追魂”目光凝注,只觉得此人的一双眼睛好生熟悉,沉吟许久,终于想起脱口道:“七巧童子!你怎地来了?”

  袁泸珍大奇道:“谁是七巧童子?他明明是‘飞龙镖局’里的趟子手李耀民,你们切莫要上了他的当!”

  裴珏心念一转,哈哈笑道:“想必你这些日子里又弄了些什么花样?但‘七巧童子’吴鸣世怎地会变成李耀民了呢?”

  “七巧童子”吴鸣世仰天笑道:“李耀民者你要命,要你命,要檀明的命之意也!哈哈——此事说来话长,快些摆酒,待我详谈。”

  他们大笑着携手走人后院,这一双患难相共的生死朋友,虽然许久未见,但情感上却毫未生疏。

  只是他们觉得彼此间都有些变了。

  入厅之后,那飞虹立刻招呼摆酒,“七巧童子”吴鸣世笑道:

  “恭喜那兄,终于大彻大悟,稍后小弟是要敬那兄三杯。”

  裴珏、那飞虹齐地一愣,脱口道:“你怎会知道?”

  吴鸣世含笑道:“方才被我打倒在地上的赵平飞与王得志,便是我一手安排在那兄手下的内应,因为那兄的一举一动,小弟都关切得很。”

  “七巧追魂”怔了一怔,掌心不觉又暗中沁出冷汗,他本来以为自己心智可称一时之选,此刻心中不禁惊恐,惭愧交集。

  酒方摆起,“七巧童子”吴鸣世便开始叙述他这些日子来曲折离奇的故事,他最先说:

  “我最初听裴兄讲起他的身世,便知道‘龙形八掌’必是对他藏着极大的阴谋,谁要说他这样的人天资愚鲁,那此人不是疯子便是白痴,檀明既非疯子亦非白痴,自然是另有居心。”

  “是以我一开始便用易容药改换了容貌,投人‘飞龙镖局’,想在暗中留意檀明的破绽,后来我又在无意中寻着了那车夫‘过不去’,听到了他梦中的呓语,我就以各种方法,逼得他心甘情愿地说出这件隐秘!”

  他说得甚是简单匆忙,仿佛还有什么大事要等着他去做似的。

  但这简单而匆忙的言语,却已足够使得众人为之感叹惊奇。

  他微微一笑,接着道:

  “我曾听裴兄说起过这位袁姑娘,是以我常在暗中留意着她,借故和她说两句话,又在有意无意间,告诉了她许多事!”

  袁泸珍双目圆睁,轻唤一声,道:

  “呀!难怪——真想不到,你……你真的是聪明。”

  吴鸣世微笑一下,向裴珏道:

  “那次这位那兄到‘飞龙镖局’时就是我引着袁姑娘在有意无意间见他一面,后来我又将檀明和十余年前那一段无头公案的关系,告诉了袁姑娘,然后再引发她出来找你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