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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池州地处偏南,深冬少雪,山中许多常青树植,就连这样的季节,入目也是一半枯黄一半苍色的,极大利于遮蔽身影。

  从水中潜行,不会留下任何脚印痕迹。

  此处与白鹤坡,也是南辕北辙。

  为了提前避过冯塬很可能的杀机,吕祖可谓费尽了一切心思。

  总算上水了,两人也不觉得冷,拧拧身上的湿衣,飞速往前狂奔!

  他们择准方向,迂回前行,一路小心尽量不留下任何痕迹,一路跑了一个多时辰,已经远远将池州大营抛在身后了,两人饥肠辘辘,却不禁露出一丝松快的之意。

  李明喜道:“待明日下晌,就该到雒水了。”

  上了船,顺水而下,直奔南梁,就真正脱身了,买田置地,他们总算不必再干这要命的勾当。

  吕祖吐了一口气,“小心点。”

  “我们还是再快些!”

  两人见不远处有棵柿子树,上面红彤彤十来个冬柿,正要摘上前摘几个填填肚子,他们跑得太急太紧张,连干粮都没有。

  但谁知刚跨出一步,“索”一声踩踏枯叶的响声,忽四周草木大动!

  吕祖心跳漏了一拍,蓦回头望去。

  一望之下,登时心胆俱裂!

  李明失声:“主子,快走!!”

  山坡之上,黑红衣袂翻飞,一个褐色的皮甲眼罩罩住左眼,脸色阴沉沉的,如地狱阎王,冯塬阴恻恻道:“吕祖,去哪啊?”

  后方草木索索,点点银芒晃动,底下有人厉喝一声:“拿下他!!”

  吕祖李明大骇,掉头狂冲了出去!

  ……

  赵徵大怒,一剑横在那假吕祖颈上,“说!吕祖何在?!”

  假吕祖闭嘴不语,赵徵冷冷一笑,在他肋下某处一点,后者顷刻在地上打滚哀嚎起来。

  “不,不,我们都不知道!”

  后方陈达已解决了那几个追兵,上来一看脸色也不禁一沉,他又给了那人几下,后者终于顶不住了,哀嚎道:“主,主子与人会面,只令我们做些遮掩。”

  他认得赵徵,无法搪塞,只含含糊糊说了出来。

  陈达抓起他的头,着意观察对方瞳孔呼吸心跳,判断有六七成是真话。

  “殿下!”

  他焦急回头。

  他们也根本没有时间和这个人耗,不可能一直在反复严刑拷打审问的。

  赵徵面沉如水,吕祖应该跑不远,现在是追的大好机会,可问题是朝哪个方向?!

  他没有再问那人,如果吕祖但凡有些脑子,就不会告诉此人他的真实去向!

  纪棠急道:“我们得快追了!”

  别忘了冯塬啊!

  吕祖出逃在冯塬的算计之下,肯定有让人密切盯紧的!

  迟一步,就前功尽弃了!

  赵徵举目四顾,立即下令:“李胜,你领两个人往东;穆平,你领往西;陈虔方鱼往南往北!……”

  赵徵共遣出八路人马,东南西北四面八方急追!

  这是广撒网。

  至于重点追踪方向。

  赵徵瞥向东北!

  这些日子他和纪棠把这一带的舆图翻过多次,地形是烂熟于心,南边是池州大营可以直接划掉,西面不但崎岖还有一大片的沼泽,这天气人陷进去基本完了的,可能性也很低。

  剩下的东边和北边,忖度过草木丰茂程度和地形情况,赵徵当机立断选择了东北!

  大部队火速往东北方向狂追!

  刘元轻身功夫最好,飞速窜去先行一步左右探路!

  纪棠就挺急,大冬天的掌心都出了汗,赵徵反手扣着她的掌心,携她往前急掠。

  实在是太关键了,现在他们距离真相就这最后一步了,一旦不成就重回原点了。

  希望方向没错,不然再掉头赶过去,黄花菜都凉了!

  幸好皇天不负有心人!

  追了将近二十里路,忽前面一声短促尖锐的哨鸣!

  纪棠大喜:“是刘元!”

  众人一提气,火速奔至。

  冲出树丛,只见长草被压得七零八落,很明显的打斗痕迹,从山坡之下一路蔓延至河涌边,最后已见鲜血喷溅。

  十几具尸首倒伏地上,一冲到地方,众人立即俯身察看是否有吕祖!

  纪棠屏住呼吸,反手一扣就在她脚边的一具尸首。

  但谁知这人触手都冰凉了,竟然未曾死绝,被纪棠一扳,竟醒转过去,“噗”一口毒血陡然喷出!

  好在纪棠反应极快,眼睛又极尖,那人脸刚转过一点,她就窥见对方脸膛漆黑。

  中毒!

  不怕万一就怕万一,她当即就松手了!谁知那尸身却骤然睁开眼睛,拼尽最后一口气,冲她喷出一口毒血!

  色泽暗黑,腥臭扑鼻,妈呀,这什么毒,也太毒了吧?

  纪棠动作比思想还快,反手一推,那人直接往回一扑,她身体一侧往后一仰,敏捷闪过毒血喷洒区域。

  同时银光一闪,“咔嚓”一声,赵徵出剑如电,一瞬已砍断对方颈部,这人头颅直接飞了出去,那口毒血完全偏离原来的喷洒轨道。

  就算纪棠不躲,也喷不大到她了。

  颈腔倒在草丛里,汩汩毒血喷洒尽数被长草遮挡,纪棠吐了口气:“这什么毒呀?”

  好厉害啊!

  赵徵却眉目一厉:“追!”

  “快!!”

  他都来不及回答纪棠了!

  这肯定是那吕祖压箱底的保命东西,吕祖的小命危在旦夕啊!

  大家一看这毒,顷刻了然,连纪棠也不例外,她吐槽归吐槽,但动作一点不慢,飞快往赵徵身边一跃。

  他一直带着她。

  但落地一瞬,脚跟一疼,刚才一踢一仰同时后跃动作跨度实在有点太大了,她脚筋拉了一下,扯着疼。

  缓了缓就能好。

  但现在一秒也等不及了!

  陈达得令了火速窜到河边睃视痕迹,赵徵伏低身:“上来,我背你!”

  纪棠一点也不矫情,连忙往他背上一跳!

  饶是很紧张,但她还是不禁笑了声:“总算轮到你背我了。”

  两人同时想起初见的那个河谷。

  当时纪棠背着他,拄着树枝当拐杖,一路带他走出深山。

  淡淡的青草气息一下子清晰起来,柔软轻盈的身躯,赵徵“嗯”了一声,反手箍紧她的腿弯,低低说:“你抱紧我。”

  “嗯!”

  纪棠手臂圈着他的脖子,紧紧贴着他的背部好减少阻力,赵徵屏息收紧手臂,定了定神,脚尖一点,往前急掠!

  一行人遁踪冲进草丛,顺着河涌往下游急追!

  ……

  吕祖已经强弩之末了!

  冯塬是必要取他性命灭口的,带的人手足够的多,吕祖二人狂遁十数里,几度被追上,最终深陷包围圈!

  他重重喘息着,鲜血滴滴答答,却已绝无脱身可能了!

  冯塬冷冷令:“就地格杀!”

  剑光闪动,迅若惊雷,眼见避无可避,最后关头,吕祖陡然爆出一声厉喝:“啊啊啊啊!!!”

  “我们一起死吧!!!!”

  他和李明反手抽出腰间水囊,一抽塞子,用力一捏!

  特制的水囊顷刻就如同一柄水枪,毒液狂喷顷刻扫了一圈!

  “啊啊啊——”

  惨叫连连,瞬间倒下一大片,围攻的人马大骇急忙往后退,吕祖李明抓紧时机,掉头疾冲出去!

  两人狂奔而下,直接滚下陡崖,骨碌碌一路到底,爬起身冲出就跑!

  头顶一片凌乱,冯塬暴怒,连连喝令,有速度快的已经再度缀上来了!

  但吕祖跟随吕衍多年,得这位叔父指点亲授,早非昔日吴下阿蒙,人在生死关头,爆发力极其强劲,只要不是重重围攻,追上来的都被他反杀,竟一时没能留下他!

  但追截吕祖的都是高手,这不是爆发力可以全部填补,连续三次下来,吕祖伤痕累累,被一剑贯穿腹部,也气息奄奄,鲜血滴滴答答,他苦笑,这次可能真的要死在这里了!

  “主子,你逃吧!”

  李明毅然转身!

  他也是个孤儿,主子救了他的命,或许主子不是什么好人,对他而言却是涌泉之恩千好万好。

  在被救起一刻,他的命就是主子的了。

  生死关头,他毅然转身,迎上再度追击而上的人!

  却被吕祖拉住,“没用的。”

  一个人,怎能拦下十几人,“我们一起走!”

  重喘着,两人掉头急奔,谁料天要绝人,走不了数十丈,前方空旷冷风呼啸,竟出现一个悬崖!

  天阴沉沉的,崖底白雾迷蒙,看不见底,但光一眼,目测已极深。

  呼啦啦追兵前锋十数人已追至,“锵”一声利刃交击,这场最后的交战急促而短暂,强弩之末二人很快支持不住了,吕祖右胸再中一剑!

  他僵住,李明暴喝,不顾生死冲上来,被扎成了马蜂窝!

  两人顺着这股大力,倒退几步,直接脚下一空,掉下了悬崖。

  冯塬被亲卫背负而至,刚好看到最后这一幕,他冷哼一声。

  近卫道:“冯相,吕祖二人坠崖了。”

  这么高的悬崖,掉下去死定了;不过哪怕不掉,这么重的伤,马上也要断气了。

  冯塬冷冷一哼:“该死的东西。”

  垂死竟然还敢伤他这么多人。

  他极其恼怒:“下去,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

  近卫得令,立即领人找路下去。

  ……

  此时的吕祖,已经在崖底了。

  不过,却不是掉下来的。

  赵徵率人急掠而下,却堪堪赶在了这最后一幕。

  他们在崖下的腰线,崖顶打斗已至最后最激烈的状态,赵徵眼利,微微眯眼,已见吕祖不好了!

  寻常路再冲到上去,吕祖必是已经死了!抢救不及的。

  这个非常时刻。

  赵徵喝了一声:“刘元!”

  刘元深吸一口气,一窜直接从崖边攀上!

  他极擅轻身功夫,手法身法自成一派,这等攀登悬崖,非他不可!

  纪棠脚筋没事了,一时却忘了从赵徵背上,盯着刘元,不时间见碎石被他抠下来,崖底薄雾涌动,一旦失手掉下去是必死无疑。

  她捏紧拳,不敢眨眼。

  刘元像只猿猴似的,眼睛盯着头顶,屏住呼吸往上攀登,最终成功接近崖顶!

  赵徵之令,是欲让刘元从崖下攀上,出其不意抢救下吕祖的。他这边一半人已急急撕下外衣,结成长索,捆在松树根部,开始往那边攀去以援手了。

  另一半,则由陈达率领,一刻不停,火速按原路疾冲而上。

  两手准备。

  刘元也很顺利,眼见已距崖顶不足三丈了。

  谁知,计划赶不上变化!

  崖顶情况突变!

  石子一崩,索索掉落,刘元就心知不好,赶紧一抬头,只见两条人影一先一后,自崖顶急坠而下!

  刘元一咬牙!

  他一眼就认出了吕祖,闪电般扑了出去,一把抱住后者,无声无息,往下急坠!一下冲进撞进白雾中。

  刘元一手抄着吕祖,手摸腰间,一弹腰扣,抽出长鞭。

  他擅鞭,腰带是一条特制的盘索状细细长鞭。

  接下来非常惊险,刘元连连急甩长鞭,最后好不容易在差不多坠到崖底的时候,终于成功勾稳了一棵盘根老松,止住了坠势!

  刘元手臂脱臼,疼得张牙咧嘴,吕祖却醒了,两人骨碌碌滚至悬崖底部,他求生意志之强,已是垂死,仍挣扎着往前爬动。

  爬了七八步,一直爬到小溪边,就停住爬不动了。

  刘元急得不行,“喂,喂喂!

  他扶着手臂冲过来,连连拍对方的脸,对方动了不动,他赶紧把自己随身携带的蜡丸捏碎塞进去!

  这是保命丹,暗部高层一人一颗,非常珍贵,这是赵徵给他们配的,事到如今也顾不上了。

  保命丹勉强吊住吕祖一口气,得到赵徵纪棠等人急赶而至,此时药力发挥到极致,他终于有了点反应,唇角溢出一丝鲜血。

  纪棠赶紧拍他脸:“吕祖,赶紧醒醒!!”

  “是谁?!”

  “你背后还有谁?”

  “是谁导致皇太子殿下身死了!”

  “谁?!”

  吕祖气游若丝,眼睫动了动,连眼睛也睁不开了,只勉强露出一点点眼缝。

  他张了张嘴,吐出的却是气音。

  赵徵伏低身体,凑近他的唇边,却依旧听不清。

  纪棠急得不行,他nn的这么不容易,大哥你可不能就这么死了啊!

  她急声:“冯塬事成了!现在池州三名大将都有嫌疑,他杀了你灭口就大功告成了!”

  “你白死了!”

  “你和你的近卫都白死了!!”

  吕祖一下子激动了,他睁了睁眼,张了张嘴,可他试了几次,还是说不出话来。

  他索性放弃那人名,说起其他字:“……流,流云庄,公……”

  终于成功了,他发出极虚弱极细微的声音,所有人屏住呼吸,一动不敢动。

  吕祖最后一个字,还是没能听清楚,但他已强弩之末了,拼了最后一口气,他瞪着纪棠,“卑,……卑乡传信,他必出!”

  头一歪,气绝身亡。

第62章 庞进德

  刘元伸手一探颈脉,低声:“殿下,他死了。”

  这时候,距离最远的陈达也率人赶到崖底了。

  他一窥见崖顶事故,立马刹住脚步掉头折返,因着距离最近,对崖顶动静也察觉一二,一赶到就急声:“殿下,他们正往崖下来。”

  都是好手,找路并不十分困难,要不了多久,就会抵达崖底了!

  纪棠说:“我们快走吧!”

  赵徵站起,立即下令:“撤!”

  众人马上分头扫尾。

  刘元的手臂已经推回来了,他立马将蛇皮鞭塞到吕祖手里,并捏紧做用力抓握状。

  吕祖尸身还好好的,崖边也有不少长鞭扫勒过的痕迹,这条蛇皮鞭肯定得归他。

  之后刘元迅速攀登而上,清除他存在过的痕迹,他一路攀上了足足数十丈才作罢,之后飞速下来,底下已经处理完毕了。

  “走!”

  这一趟虽不是十分的满意,但还是很有收获的,不过不能让冯塬知道,否则就白瞎了。

  赵徵一行很快离去。

  过了约莫半个时辰,就离开了那片区域,又翻过一个山头,众人的速度才放缓下来。

  迎着冬季的冷风,入目半黄半苍的萧索,纪棠忍不住有点可惜,要是那吕祖的伤势能再轻一点点就好了,那就能直接知道那人的名字了!

  “流云庄?”

  听着是个别庄,“公?宫?宫什么?”

  纪棠看赵徵,赵宸思忖片刻:“乐京并没听说过有这么一个地方。”

  纪棠一开始猜可能是宫,但联系上下文又觉得不对,那是公?人名吗?

  “公孙,公输,公羊?”

  是不是,不得而知。

  还是后面那一句更让人振奋一点,“卑乡传信,他必出!”

  按照语境,吕祖前面第一句是线索,后面这一句就很明显是方法了。

  这个他,毫无疑问就是隐藏得比吕祖更深的那员大将了。

  若卑乡这个地方给他传讯,他是必会出的!

  “这个流云庄,可能就是在这个卑乡。”

  纪棠挠挠头,又是同一个问题了,哪个卑?

  “卑,碑,陂,碚,邶,嘶——”

  乡这个行政区划实在有点太小了,要知道天下之大,加上梁朝后期的卖官成风导致行政区划分得很细很细,乡和镇简直就和天上的星星一样多,要想就这么分析出这个目标地点,和大海捞针也差不了多少了。

  赵徵眉心紧蹙,吩咐陈达:“令人去把旧梁的舆图找出来,越详细越好。”

  “这个地方应该不会在南梁吧?”

  “应该不会。”

  “我觉得,可能在京畿,或者南边池州这一片可能性大点。”

  “也有可能是齐州、沙州、亳州等地。”这是帝攻下乐京建立新朝的路线。

  两人边走边说,低低声讨论。

  此时天已经黑透了,今天没有阳光,日暮时风很大,却吹开了乌云,半边天空黑魆魆的是愈发厚重的积云,半边天空藏蓝清透,星光点点 。

  很晚了,也走得足够远了,已出到山区边缘,便停下来找了个避风处扎营。

  篝火点亮,纪棠拉赵徵坐下来,就着大叶子卷的托子喝了一口凉水,然后递给他,又把干粮掏出来,分一半给他。

  赵徵有点食而不知其味,但还是笑了笑,接过干粮吃了下去。

  这一顿简简单单,为防节外生枝,大家也没有去打猎什么的。

  纪棠见赵徵心事重重,吃完晚饭之后,便披上斗篷,拉他上山,“我们走走吧。”

  营地位置是在山腰,往里可以眺望山里,往外则是低矮的丘陵区域,纪棠拉着赵徵绕出去后,沿着山道慢慢往上走。

  她拢了拢斗篷,往星光方向行去,转过大石和稀疏的林木,看到一个大块白石形成的平台,两人就在上面坐下来。

  这个位置挺不错的。

  半边天空的星斗,照着起伏的丘陵,远远的尽头,庞大蛰伏火光点点,还能看见池州大营。

  “看!池州大营。”

  “嗯。”

  赵徵也看见了,他长长吐了一口气,双手撑在身后,垂目看着那座连绵不绝的巨大军营。

  纪棠折了一根草,给编了一个蚱蜢,提起来瞅了两眼,塞他手里送给他,问:“阿徵,你熟悉吕衍他们吗?”

  她其实不算认识这三个人,杜蔼薛志山还是近期才接触的,至于前者,她拢共也就匆匆见过一次,还是不是正面认识的那种,就刚到密州那会他们来拜见赵徵,她在旁看了一眼。

  陌生得很。

  赵徵当然熟悉了。

  他捏着草蚱蜢,垂眸看了半晌:“我从小就认识他们。”

  钟离孤,柴武毅,吕衍,杜蔼,庞进德,栗泉,薛志山。

  这些父亲昔年的心腹大将,尤其后者,不少都是从青年小将被父亲一手提拔起来的。

  赵徵是战火中长大的孩子,兄弟俩是跟着父亲在马背上在军中长大的,他是幼子,身上没有继承人的压力,父亲对他情感更外露,是极疼极宠的,他就像个小牛犊子般跑来跑去,当时和这些人,是一点距离感都没有的。

  随手一捞,大家就把他捞上肩膀上骑着,捉弄他逗他哈哈大笑打成一片,他可以说是他们看着长大的。

  甚至栗泉和庞进德,还是他父亲亲卫营出身,他初学武时,父亲太繁忙,就是这两人轮着手把手教会的。

  那时,他喊他们“叔”和“哥”。

  “吕衍是父皇麾下老将了,跟着了阿爹三十多年,在阿爹还是齐州留守的时候,他就是父亲的心腹大将。”

  这个纪棠知道,吕衍可以说是帝资历最深最老的心腹,在帝还是梁朝一方大员的时候,吕衍就是他手下执掌军事的校尉官。

  吕衍五十多了,比帝年纪还大,照说他这个年纪,忠心耿耿大半辈子,如果不是想自己上位,再去折腾这些其实可能性还是比较低的,所以一开始分析,纪棠就觉得他几率最低。

  赵徵轻声说:“他的笑声很大,我还记得旧时他的大笑声。还有父皇去世后,皇兄每有成长建树,他看皇兄的目光。”

  那是一种很难用言语来形容的欣慰目光。

  就像是赤地千里后农人小心翼翼呵护的青苗终于长成了,那种极深刻的,极努力收敛的,但还是忍不住,绽放在伤痛和风霜之中那种难以言喻的喜悦。

  赵徵长长吐了一口气。

  “至于庞进德,还有栗泉。”

  这两个人,在他童年记忆中亦有着许多许多至今仍未褪色的色彩。

  “还记得亳州大战,中军遭陈芳骑兵突袭不敌,父皇不得已,只得率二千兵甲急转房州。”

  帝固然是个了不得的英雄人物,但创业期间,也不是没有吃过败仗的,最惨烈一次,就是亳州与信义王陈芳的大战。

  当时几路大军尽出,帝身边仅仅剩下二千兵甲,被陈芳高歌猛进围追堵截,差一点就命丧黄泉了。

  当时帝身边还跟着赵徵,被追杀着一路紧急奔逃,当真是风萧萧马蹄凌乱,最后身边仅仅就死剩下数十骑亲卫和庞进德栗泉两员大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