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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危急的关头,追兵和我们就差数十丈,我们人伤马乏,箭矢如蝗,但前方道窄,仅容二骑通过。”

  这个千钧一发的时候,栗泉暴喝一声,提着刀翻身就掉头迎了上去,他去断后!

  抱着必死的决心去断的后!为主公和小主子争取一线的生机。

  “栗泉身中一十八箭,援军一至,砰然倒地。”

  真得扎得像马蜂窝一样,他能活下来,当真是叨天之幸。

  “父皇伤势也很重。”

  重到连赵徵都抱不住了,在追兵一度追上的大战之中,赵徵被一震直接栽了下马。

  是一条手臂及时捞住他,庞进德为了捞他,生生挨了一刀,那条臂膀抓住他的同时,鲜血直接喷在他的脸上。

  “之后一直到脱险,都是庞进德带的我。”

  赵徵这辈子都记得当时的这条手臂和那声暴喝。

  他惊慌偎在马背上,身后那堵坚实胸膛是他唯一安全的倚靠,他紧紧抠住他的铠甲,鲜血滴滴答答落在他的脸上身上。

  赵徵长长吐出一口气,闭上眼睛。

  他对吕衍、栗泉、庞进德的情感比杜蔼和薛志山要深不少。

  他不希望是这几人。

  在一开始对内鬼一无所知那时,他情感上其实更希望是杜蔼或薛志山。

  只可惜啊,现在事实证明不是杜蔼,薛志山的嫌疑也很低。

  以吕祖眼下隐示,必是池州这三人之一无疑了!

  赵徵冷冷笑了一声。

  半晌,他再开口,声音却变得沙哑了很多,“阿棠,你知道吗?我和皇兄一直都怀疑父皇并非意外战死。”

  “皇兄从前一直在查,可惜进展并不顺利,许多相关人事都找不到痕迹了。”

  他身为人子,却连父亲死亡的真相都不知道。

  现在连皇兄都不在了。

  这件事到了赵徵的手里。

  “阿棠,我怕自己查不到。”

  暗部一直花费大量人力物力,可惜一直都没有什么进展,这个纪棠是知道的。

  赵徵眼睛泛红,神色终于流露出一丝脆弱。

  他不怕费尽心思,不怕历尽艰险,他只怕全力以赴,却还是徒劳无功。

  他心里压力很大,这个深冬的寒夜里,他终于吐露出心里最深处藏着的那种唯恐无能为力的害怕。

  纪棠伸手,把他斗篷的兜帽拉起来罩住头脸,他眉目颤了颤,伏在她的肩膀上,纪棠轻轻拍了拍他的背,安慰他:“不怕的,现在敌明我们暗了。”

  “我们不是商量出法子了吗?”

  赵徵反复扫尾布置,就是要确保冯塬不知道他们最后接触过吕祖。

  如无意外,这次可以把这个内鬼揪出来了。

  “这人跟着父皇这么些年,又暗通皇帝这么许久,想必知道一些的。”

  “可以的。”

  “说不定,这次我们正好一次弄明白了。”

  柔声软语,兜帽和她的身体遮挡了寒风,让他感觉温暖,她纤细的手轻轻拍着他,他手伸过去,用力攒紧那只手,深吸一口气,他哑声道:“嗯!”

  ……

  纪棠模拟了一下吕祖垂死一直张嘴想说出的人名,他那口型,感觉,有点像“po”。

  但她也没说什么,该看的大家都有看到,大家心里估计都有想法,但大家都没说。

  翌日天未亮,赵徵率人下山。

  之后没有再回池州大营,而是安排人动起来。

  在这一片大肆寻找,寻找“吕祖”。这般过得几日,放不得不接受现实“放弃”。

  之后,赵徵重新消失在冯塬的视线内。

  “只差一步和真相失之交臂”的赵徵,自然是愤恨到极点在池州大营内暗地里大肆查探的。

  直至年底,冬季快过尽了,他才“不甘不愿”回了山南,并同时留下大量的人手继续查探。

  回去的当然不是真的赵徵。

  但他的布局,到此时,已经全部完成了。

  ……

  时间回溯到吕祖刚死的十一月。

  一日,池州大营给冯塬送出一封信。

  吕祖突然失踪,事情闹得很大,这个人当然知道的,作为知情者,他一下子就明悟私下有事发生了。

  偌大的将营,他眉心蹙起就没松开过,心腹近卫低声:“主子,不如去信问一问?”

  这军中,有一条专门为他而设的传信渠道,没有任何泄露的风险。

  那大将站了片刻,最终还是提笔写了一封短信。

  冯塬接信时,才刚刚在山中出来,他提笔亲自回信,言语很客气,道:请他不用担心,事情已经解决了,暂不动即可。

  这封信,很快回到那大将手里。

  偌大的将帐,猛虎下山青松屏风后,这人静静坐在书案前,面前摊着那封短短的回信。

  他盯着烛火,有些怔忪。

  这么些年,他很多时候会想,如果当初没有……那是不是就不会这样?

  不必饱受煎熬,无需品尝情感和理智时刻在拉锯,午夜无眠独自品尝悔恨。

  自可如少年时一般意气风发,一往无前,虽死无悔。

  半晌,他目露黯然,自嘲嗤了一声。

  大错已铸成。

  现今再想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

  他低头,以手撑额,久久,才慢慢抬头,将那将薄薄的纸笺伸到灯火上烧了去。

  ……

  距池州大营四十余里,一个叫良乡的小地方里头,一家不起眼的一进小院。

  纪棠也在挑灯火,“不知这个是什么人?”

  只要传信,就必出!

  吕祖拼尽一口气,说得可够斩钉截铁的。

  她很好奇,究竟是怎么一个人,能这么有力。

  屋里就纪棠和赵徵,小院里还有陈达领着三四个人,就这么多,其余人已经被赵徵尽数安排出去了。

  明面上,由于即将开春,他不得不返回新昌备战了。

  但其实他们悄悄留下来了。

  他们判断,最近应该会有收获了。

  这一个多月时间来,赵徵这边一直在准备着,密锣紧鼓在布置,所有通往池州大营的必经之道上的驿站客店都安排了人手。

  花费了巨大的人手量,筛选过后,把能调的都调往这边来了,以至于连赵徵本人身边都只剩下寥寥几个护卫。

  废了这么大的功夫,就是为了拦截这个“卑乡”来信。

  要从舆图上大海捞针这么一个小地方太难,尝试几次无果后,赵徵索性舍弃这个方法,而是将人手投入到会更有效果的前者。

  他和纪棠一致判断,年前年后,这“卑乡”肯定会给此人来信。

  若不是,吕祖不会这么说的。

  吕祖说那两句话虽极短,但透露出来的意思可不少。他把“卑县”放在前面了,放在了主动位置上。“卑县”只要一传讯,他就必会出。

  是不是品出那么一点非公事的味道来?

  既然不是公事,那就是肯定平时就有联络的。

  年节,不管在今人还是后人心中,都占据着极其重要的意义,这个就不用说的了,尤其现今!若是平时都有着这种千丝万缕的私下联系,年下少不得去信一封的。

  大将和吕祖不同,他这个身份地位,哪怕是皇帝,都必然视其极珍贵的。

  吕祖不知道有什么把柄落在冯塬手里,被他这么操纵控制又追杀又逃亡的。

  但这一套换到大将身上,是肯定不适用的。

  冯塬肯定不能操控对方,对方必然是有着极大的自由度的。

  卑县和大将的通信,必然不会通过冯塬。

  赵徵网已经布好了,又适时“离开”了池州,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果然,在正月初三,池州大营往东九十里的驿道小店,成功截获了这封等待已久的卑县来信!

  ……

  夜半收到的消息,赵徵纪棠立即动身。

  风挺冷的,赵徵特地翻出了纪棠最厚的斗篷,她冲他一笑,接过披上,“走吧!”

  赵徵点点头,信步出门,两人翻身上马。

  半夜疾行,至一半路程,他们弃马飞掠,以防惊动冯塬。

  虽然据信报,他们已经由明转暗成功了,无人知悉他们最后见过吕祖一面,但还是以防万一。

  越近地方,赵徵脊背绷得越紧,那双斜挑的利眸带着一种阴沉沉又极凌厉的锋芒,整个人像一张挺直的标枪一样。

  他们终于来到这家小店。

  赶了近百里的路,现在已经天色大亮了。

  那个家仆打扮的人洗漱穿衣完毕,打了个哈欠,在大堂吃早饭。

  纪棠看了一眼,这人有些功夫底子,但总体打扮和气质更像富贵人家的看门护院。

  她和赵徵对视一眼。

  刘元低声道:“此人户籍和路引,正正是卑县流云庄!”

  现在的住店需要户籍路引登记的,查这个不难。

  刘元正好是管这一片的,昨夜他就到了,观察试探过后,他道:“这人怀里有一封信。”

  那仆役吃饱之后,歇了歇,才跨上驽马拉着的小车,不紧不慢前行。

  按他这个速度,一天大概走三五十里。

  赵徵就没动。

  果然,当天入夜仆役也没到,而是继续投了一家客店。

  夜深了,风声呜呜。

  这正是个酣睡的好时刻,夜半,偌大的客店内外都沉浸中好眠当中。

  后院的廿二号厢房,窗纱被轻轻戳开,一支竹管伸进来,吹进一缕青烟。

  不多时,窗格无声推开,跳进几个人。

  赵徵行至床前,纪棠一矮身,正要伸手进这人枕下摸,被赵徵拦住,“我来。”

  他总怕有陷阱会伤到她。

  赵徵长剑一伸,连剑鞘探进枕下,片刻勾了一封信出来。

  他伸出二指捻起,端详两眼,纪棠忙扶着他的手臂凑过去一起看。

  没有署名,空白的信封。

  抽出里头,薄薄一张纸笺,内容也极简短,只有一句话——

  “二郎生辰,可归否?”

  很娟秀的字迹,柔和婉转,清隽淡香微微浮动,随这张普普通通的白笺流泻而出。

  第一眼看望这句话,一种感觉油然而生,仿佛一个温婉美丽的声音,在轻轻问出这句话。

  纪棠一愣:“不会是个女人吧?”

  她不禁和刘元对视一眼,两人面面相觑。

  陈达也咽了咽。

  实在是这一句话,和这话的内容,真的很有内眷询问家中孩子生日男人回不回家的那种感觉。

  纪棠不由得就是这个想法。

  这真是一个俗而老套的猜测。

  但……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这桥段之所以能这么俗这么老套,根本在于经久不衰,就是因为始终有人受,所以才屡见不鲜啊。

  英雄难过美人关。

  这招使了也好几千年了,后世不一样还有各种各样或黑或白的大小人物栽在这上头!

  红颜劫?

  只是吧,纪棠瞠目结舌:“什么女人才能有这么大的魅力呀?”

  最重要的是,什么女人才能这么牢牢地将这人捆绑在皇帝的战车上?!连解脱都不能?

  毕竟,帝能建下这样的功勋,创下这样的基业,他的眼光毋庸置疑是值得肯定的。

  一个可能会走眼,毕竟赵元泰这样的影帝,实在也防不胜防。

  只是话又说回来,赵元泰是西州赵氏的家主,他带着兵马和势力过来的,和吕衍三人的起点是完全不一样的。

  吕衍三人一开始的忠心应是无虞的。

  最起码直到托孤的时候也是。

  假设帝战死真不是自然意外,那么有赵元泰这么一个前车之鉴在,帝临终最后这一口气的托孤,他怎么也不可能再找有疑虑的人。

  必然是非铁杆忠耿的心腹不可的。

  这三人,作为其中的一员,基本可能断定当时是没问题的。

  在这种前提下,皇帝还能使出美人计撬动他,并让对方无法反悔,之后牢牢捆在自己的战车上,纪棠就真的很好奇,这究竟是一个什么女人?

  这么流弊吗?

  ……

  赵徵面庞隐没在窗棂投下的阴影中,只看见他一动不动,纪棠轻唤了他一声,他将手上的信笺递给陈达。

  陈达取出一些瓶罐,很小心地试探这张信纸。

  最后结果,这就是一封普普通通的信,内容都在上面了,没有其他玄机。

  将信重新封好,塞回此人枕下。

  次日,这人继续套上小马车上路。

  小马车已经检查过了,几个大包袱,有新做的男人衣裳,和一些吃食年货,但不多,送进去并不会起眼。

  里头还有几张稚童写的字和画的画。

  纪棠都看过的,百家姓,幼童启蒙,这类常用的孩子开蒙学的字,写字的孩子应该很小,写成一个一个墨团团。

  还有画画的,应该有两个孩子,这个大点,能画一些很简单的画了。

  纪棠翻过其中一张,见一个四方方的亭子模样,下面坐着四个人,一个青衣最高大大概是男人,脚边偎依这一粉团一蓝团两个孩子,三人身后,站了一个杏衫戴着金钗的女子。

  画得歪歪斜斜,金钗七零八落,人物比例根本不对,但还是能分清是这四人的大概角色。

  一对父母,和一对孩子。

  “嘶——”

  纪棠啧啧:“这真是有意思了。”

  她有预感,这真相可能和她一开始想象的穷凶极恶面目狰狞不大一样。

  当然,这些对于赵徵而言,是不会有任何区别的。

  昨夜他让她睡,自己却睁眼坐到天亮。

  他连续两宿无眠了,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整个人像是压抑着一种什么亟待喷薄。

  他握住纪棠的手,捏得很紧,哑声对纪棠说:“我们马上就知道他是谁了!”

  ……

  是啊,马上就知道这人是谁了。

  仆役继续不紧不慢走着,他终于抵达目的地了。这是很近池州大营的闵县,他找到了一家小当铺,把车赶到后院,然后把包袱和信通通交给掌柜。

  任务完成。

  这家小当铺开着,就是专门为了给送信的,掌柜马上传了个口信。

  当天,便有近卫换了甲兵衣裳,然后再换寻常衣物,低调来取了包袱和信,原路折返。

  将帐。

  当天夜里,一灯如豆。

  大将今日负责巡营,翌日方交接,已经五更天了,他飞快回到帐中,第一时间挑亮了灯,打开那封信。

  ——“二郎生辰,可归否?”

  温婉娟秀,恍惚那个温柔的声音在眼前低低问他。

  他又打开包袱,摩挲片刻她亲手做的衣,片刻翻出吃食等物,最后取出那一叠稚童的字和画。

  他一张一张翻看,最后看到那张一家四口,忍不住用手轻轻摩挲。

  他将字画和那封信按在心口,低低道:“回的。”

  孩子生辰,又无战事,他定是回的。

  ……

  赵徵把池州大营他的人手,以及杜蔼安排的人手全部都启动了。

  但其实不用。

  他和纪棠,守在那个近卫取信和出入换装的后勤补给点。

  翌日午后。

  淅淅有点小雨,一个高大矫健的男人,穿着寻常的蓝布圆领袍子,很低调地从近卫出入过的那个小门走出来。

  他只身一人,走到临近一民房前,牵出一匹马,不多时,就和来往和民夫和乡民混在一起。

  赵徵和纪棠在他斜前方的一座小木楼的阁楼上,半推开窗,眼见这人越来越近。

  最终他一转身,他们终于看清了他的脸。

  赵徵一动不动,冷冷不语。

  纪棠不知道是不是这人一出来他就认出来的,但她在对方转身的一刹,她吐了一口气。

  果然和她猜测的一样。

  宽额高鼻,小麦肤色,一张英伟的国字面庞,四旬上下的年纪,已微见风霜之色,面容坚毅,气质如山,极克己内敛的一个男人。

  她轻声道:“庞进德。”

  赵徵终于说话了,怒恨太深太久,他此刻表面反而一片冰冷的平静,声音带着一种砭骨的寒意。

  “跟上去。”

  他倒要看看背后究竟是个什么人?

  以至于他当了叛徒。

  害了他的皇兄!

  纪棠握了握他的拳,感觉他拳头倏地收紧,绷成一片。

第63章 大白

  节气里冬的寂寥未褪,只家家户户房前屋后整饰一新,门前黏了簇新的春联,树梢点缀了红色的丝绦,田野里安安静静的,街上圩市却格外热闹。

  庞进德穿过冷清的田间小道,穿过喧嚣笑语的人群圩集,驱着马,独身一人,很低调地东去了一百多里路。

  抵达了淞州。

  密水支流蜿蜒而过,雁首山下,一个小小的宅子坐落在山坡上。

  三正两厢,小小的院子,前后只一进,带了一个很小的花园子。房舍半旧,矮檐黑瓦,门前两颗香椿树,寻常普通,一点都不起眼。

  之所以称庄,只是因为位于郊野乡间,之所以叫流云,是因为女主人小字有一个“云”字,而那经年在外的男主人字“叔琉”。

  两人历经坎坷,终于择定在此处安家的时候,各取了彼此一个字,为这个小小的宅子起了名。

  一去经年,他背负所有压力建起的小家已有六个春秋了。

  墙角爬满了青苔,香椿树郁郁葱葱,他们最大的孩子,也已经五岁了。

  庞进德驻马在坡下,仰头看了许久,怔怔的,一阵风吹过,他回神,翻身下马,牵着马缰往坡上走去。

  沿着青石板路前行,被家人看见,这些看守门户的家人仆役行动间能看出曾经行过伍,是庞进德特地选出安在此处保护她的,见得他来,面露喜色,忙见礼,但嘴里唤的却非“将军”,而是普普通通的“郎君”。

  庞进德点点头,把马缰交给家人,快步进了家门。

  这时是午后,孩子应是在午睡的,他直奔正房,去看他的妻子。

  “云儿。”

  他轻轻唤了一声。

  不管营里时思绪有多么复杂,他却仍是极思念他的妻子的,此时一应情绪此刻尽数抛到一边,他信步直奔后院正房,一撩门帘,熟悉浅浅的淡香,简单雅致的摆设,侧间浅杏色帐缦后她惯常待的画案处,立着一抹人影。

  若是以往,庞进德会径自一步撩帘而入,但此刻,他进门余光一瞥那纱帷后投下的人影,却倏地一顿。

  庞进德征战沙场久矣,观察力极其敏锐,余光就这么稍稍一触及,他心头一突!这条人影的身高体型,并非他的妻子!

  ——他隐于所有人之后的小家,在他妻子的房内,突兀出现一条陌生身影。

  这是一条成年男子的身影!

  庞进德一惊,那柔和的眸光瞬间就锐利了起来,他霍站住脚,与那条浅浅投下的人影隔着纱帷对视!

  他的手,已经放在剑柄上。

  他声音沉沉而冷静,如宝剑出鞘带着一种锋芒的逼迫感,心头闪过妻子孩子,表面却不露声色,眉心缓缓收拢:“什么人?”

  听了庞进德的喝问,帷幕后那人冷冷一笑。

  很低,很冷,很年轻带着一丝暗哑的声音,似曾相识,庞进德微微一怔。

  只不待他分辨,帷幕后那人动了,倏地一步,自帘后而出!

  剑眉入鬓,斜长利眸,昔日白玉般肤色染上淡淡的小麦色泽,光影自后罩在他身上,他面庞正笼罩在一片阴影中,唯独一双冰冷的利眸带着砭骨的寒光,一瞬不瞬,落在庞进德的脸上!

  赵徵冷冷一笑:“我是何人?”

  骤不及防!

  庞进德大骇,身心巨震,在看清那人的面庞那一刻,他“嗬”了一声,接连倒退了三步!

  犹如数九寒冬骤然一盆冰水,兜头浇下!他这些年有时恨不得立时出现却踌躇苟且煎熬不舍自唾的那一刻,就这么突兀的降临了!

  汹涌的情绪如海潮,铺天盖地将人淹没,庞进德战抖片刻,他说不出自己是解脱,还是害怕,抑或羞惭,还是无地自容,但这一天,就这么突如其来的降临了!

  他颤抖片刻,“嘭”一声跪在地上,“……殿下。”

  他闭上眼睛,不敢看赵徵。